发动了车子,他的嘴角划过一道笑痕,这个夜,一阵小小的风悄悄地吹进了一个男人的生命中……***
“铃!”
一只手迅速的按掉震耳欲聋的闹钟,四周又恢复了本该届于清晨的宁静。
蜷曲成虾状的人埋在暖被里,执行拍打任务的右手清醒了,但眼皮和神经仍耍赖的不肯醒来。
五分钟,再睡五分钟就好……夏依心里头那只困虫不停的哀求,理智和感官开始相互攻击,醒来!继续睡;醒来!继续睡!
五分钟后,夏依半睁开眼,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她脆弱的睡眠被规律的生理时钟击溃,只好乖乖地下床梳洗,准备上班。
她才下床走了几步,小腿肌、大腿肌的酸痛让她皱起了眉,脸还没洗,但睡意真的全消了。
怎么回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不信地再走了几步,脸蛋上登时出现五条黑线,每走一步,那股酸麻便沿着神经向她大声抗议。
是因为昨夜“罚站”太久了,又加上不小心在路上跌了一跤吗?夏依欲哭无泪,她对不起相依为命的双腿,早知道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管他什么淑女的矜持,反正自己的丑样只有一个陌生人看见。
直到坐上了捷运,夏依还是懊恼不已,不能怪她念念有词,因为她每走一步,双腿就会颤抖,动作迟缓得像个颤巍巍的阿婆。
偏偏下了捷运后还得经过一座长长的天桥才能到达公司,望着一阶阶的石阶,她的心就先寒了一半,突然觉得自己像只扑火的飞蛾,没有退后的余地,只能苦命的迎向前。
等到她淌着汗,一步一脚印的走进了公司大门,八点四十分,迟到!
夏依无奈地进了办公室,突然响起一阵鼓掌声和鼓噪声让她愕了下,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瞠大的双眼迎上一束超级豪华大鲜花,但令她惊讶的不是花,而是拿着花束的人,两人的视线相交——
是他!昨夜那名冤大头,他怎会出现在这里,手上还捧着一束鲜花?这个情况实在过于暧昧,教她很难不往 “那个”方向去联想——
隐约中,她仿佛看到他的眸子闪了下,强烈的电波击向她,她赶紧掉开眼,改盯向他手上娇艳欲滴的鲜花。这么一大束花一定值不少钱!如果能折合成现金的话,她会更欣然接受。
“夏小姐,请你让开一下好吗?”经理隐忍着某种情绪的声音传进夏依耳内。
她望向经理,不明白为什么经理额际的青筋在暴跳,还有其他同事为何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夏小姐,请你让开一下好吗?”经理好像在强忍着什么,声音绷得紧紧的。
“可是,他——”她抬了抬眼,瞄向那男子。他为什么还不赶快将手上的花送给她,让她好闪人?
“什么他?没礼貌!他是公司今天刚上任的杜蕴棠副总,你快向杜副总道歉!”说到最后,经理的声音已拔尖,显然是快气疯了。
嘎……夏依眨眨眼,忽然觉得一排黑鸦鸦的乌鸦飞过头际,脸上登时贴上三条黑线,她恨不得自己马上消失在地球表面。
“对不起,副总,我太没礼貌了。”她不情不愿地道了个歉,将红青相间的脸庞埋了起来,她这个糊涂鬼,竟然忘了今天有位副总走马上任。
难怪,难怪他一副看戏的模样,说不定他早忘了她,她竟还以为人家要送花给她,实在是丢脸丢到公司来了。
“嗯。”杜蕴棠睨了夏依一眼后,不置一词地走出办公室,表面上清清冷冷、十足十的主管架式,但缓缓滑过黑 瞳深处的幽光却透着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特殊涵义。
站在一旁的经理狠狠地瞪过夏依之后,赶紧追了出去。“杜副总,实在很抱歉……”
“夏依,你搞什么?”穆美抓住她的肩,不停的摇晃。 “杜副总是很帅没错,但你的反应也太过火了吧!简直像个花痴,三魂六魄全被勾走了一样!”一向口无遮拦的穆美,劈头就是一阵乱骂。
夏依苦下了脸,这叫她从何开口,难道要说她自作多情,以为人家对她有意吗?这种难堪事,不提也罢。
“我认识的夏依不是这样子的人!”见夏依不语,穆美误以为她默认了,她掩着脸,一副泫然欲泣、不敢置信的 神情。
被摇得头昏眼花的夏依没好气的捶了她一记。“你 演连续剧啊?”
“抱歉,各位请回座,这里没有戏可看了。”虽然尴尬,但夏依还是开口了,这总比让十几双眼睛同时盯着要好得多了。
“走吧。”深知穆美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夏依认命的先走向化妆室,准备接受盘问。
“说吧!”果不其然,两人才走进化妆室,穆美就迫不及待开口了。
“昨夜下班时,电梯故障,正好困住了我和他,所以我 刚刚看到他时,才会又呆又愣的像个‘花痴’一样的瞧着 他,交代完毕,OVER。”她的清誉也因为这件事而 OVER 了。
“就这样?”穆美眯起了眼,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夏依敷衍的点头,借着洗手的动作躲开她的目光。 “我说的是事实。”只不过漏了卖电风扇那一小段而已,她在心里头加注。
“你们在电梯里,什么事都没发生?”穆美狐疑地盯着镜子里的她。
“有,两个人都快热死了,这答案你满不满意?”她没好气地抬起头,在镜中和穆美对望,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噢,好可惜哦,白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穆美扼腕,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笨夏依竟不懂得把握这个飞上枝头作凤凰的机会。
“机会是为有实力的人准备的。”她只是一棵微不足道的小草,连看着他,都得抬头仰望,太累人了。
“不要妄自菲薄,况且这一次你给了他这么深的印象,他不记得你都难。”
“你是指‘花痴’的印象吗?”夏依擦干了手,将纸巾丢进垃圾桶,她只希望他对她的印象就像这张擦过的纸巾一样,随手就丢。
第二章
十二点十分,员工餐厅。
谣言的传播范围真的很惊人,上穷碧落下黄泉。
从她和穆美一走进三十一楼的员工餐厅,就有数双眼睛跟着她,窃窃私语之余只差没有对着她指指点点。
领了菜,端着盘子,两人坐在角落里。“夏依,你成了名人了。”穆美环顾四周,对上了好几双探测的眼。
“是啊,经过了早上,我真的花名在外了。”花痴的花,夏依扮了个鬼脸,想看的人尽量看吧!
“在这栋大楼里,是没有秘密存在的。”穆美下了个注解,当所谓的秘密大家都知道后,那还叫做秘密吗?
“同意。”她抬起头,几双盯着她的眼立刻避开,像鬼祟的鼠辈遇上了猫一样,她玩心一起,开始—一扫过每个人,回应她的,是一张张极不自然的脸庞,该你们尝尝被人盯视的滋味了吧!夏依心中直想着。
“夏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妙哉!”身旁的穆美见状,也乐得为她加油打气。
“对了,为什么今天早上他会来咱们二十一楼?”收回了视线,夏依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还不是咱们伟大英明的经理,力邀杜副总下来巡视,还献上一大束超级豪华大鲜花,企图巴结新上司,可 这会儿,全被你夏依这块小石头害惨喽!我看下午经理回到办公室,你铁定被骂得臭头。”
“ 你不说,我也有心理准备了。”一想到经理临去前的凶眉恶眼,她的皮早已经绷得紧紧了。 ***
当当当……
五点钟一到,下班钟准时响起,掩盖住窗外几声抑郁的雷鸣,一群早等着下班的人纷纷挤向电梯口,速速作鸟兽散,短短的十几分钟内,偌大的办公室已人去楼空。
不多时,清洁公司的打扫工陆续出现整理各楼层的环境,静寂的空气中只有垃圾袋挤压所发出的抗议声浪。
“夏小姐,你还不走?外头已经在下雨了。”负责这区清洁工作的阿彩,拖着满满的两个垃圾袋走向夏依。
“我有伞。”夏依抬头对她一笑,视线又回到电脑上,右手熟练地操纵着滑鼠。
“外头是倾盆大雨,有伞还不是会弄得半湿!”阿彩手倒着垃圾,嘴巴还不忘继续念念有词。“伞,每个人都有呀,可是谁愿意留下来加班,真没看过像你这么傻的人……”
“我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况且我做的是我分内的工作,哪里傻了?”右手松开了滑鼠,挺直的背靠向椅背,夏依顺势将落到颊旁的发丝拨到耳后。
“你啊,嘴巴是这么说,可责任感比谁都重,你当我阿彩真是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啊?你这个员工当得比老板还辛苦!”阿彩愤愤不平的埋怨道,有力的双手绞紧了垃圾袋口,似乎正绞着仇人的脖子般。
“阿彩,那包垃圾不是我的仇人,你不用替我报仇。”夏依指了指阿彩魔掌下那包饱受摧残的可怜垃圾,怕它一个不小心四分五裂,尸横遍野。
要不是今天下午被经理叫进办公室臭骂了一顿,她也不用忙到这么晚,待会儿还要赶着将印好的报表送到三十八楼去,大老板们今天开经策会,等着看各部室的报表。
“再过几天秘书室会派一个正式秘书来接替我的工作,到时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夏依指了指身后黑鸦鸦的经理办公室,她总算不用再做白工、侍候经理了。
“什么?!”阿彩猛抬起头,盯着笑盈盈的夏依瞧。
“你不替我高兴吗?我要脱离你所谓的苦难日子了。”夏依按了下滑鼠,将电脑上的报表列印出来,心情愉悦得很。
“高兴个头!”心一急,阿彩话脱口而出。“这是什么烂公司?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把你利用完了,就一脚把你踢开,实在太过分了!”她胀红了脸,活像即将被踢走的人不是夏依,而是她。
烂公司?夏依眼中的笑意更甚了,能听到排行台湾前十大的公司被批得一文不值,这种机会还真不多哩!
“过分?我倒觉得还好,我只是恢复为普通职员罢了。”她耸耸肩,心里头却快笑翻了。
阿彩愣了下。“普通职员?天啊,夏小姐你差点把我吓死,我还以为你被裁掉了,现在景气这么不好,工作难找得要命,像我上次去应征一个超市的收银员,竟然有上 百个人跟我抢,现在要找一份工作简直比找一个丈夫还困难。”说到最后,阿彩竟然苦下脸,唉声叹气。
“再叹气,我就要把你的福气吸过来了,我可是有练过吸星大法哦!”夏依作势深呼吸运功。见她神色怪异,一副真是大师的模样,阿彩立即瞠大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阿彩,六点了,快回去吧,小孩在家等你了。”夏依指了指墙上的钟,提醒着她。
“这么晚了!夏小姐,我得先回家煮饭,明天再聊。”一想起已放学回家的孩子,阿彩憋着气,忙向夏依说再见,立刻拖着两袋大垃圾走了。
阿彩走后,夏依吐了吐舌。装成气功大师唬人还满有趣的,唯一的副作用就是会吓到人,让人停止呼吸。
印妥了报表,夏依搭电梯上了三十八楼的会议室,将卷宗交给门外的秘书,正想走人之际,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却刚好从里头走了出来。
糟!暗叫了声,她赶紧转身,装作没看到,镇定!他不认得你,放轻松一点,自自然然地离开。
可偏偏她酸痛的双腿还在抗议,心急之下,四肢愈是僵硬,到最后已经演变成同手同脚,像只笨企鹅一样。
“等等。”
是在叫她吗?夏依不是很肯定,但又不敢回头,只好站在原地不敢动。
“去帮我泡杯咖啡。”
“好的,杜副总。”叩叩叩,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
阿弥陀佛,不是她!夏依差点喜极而泣。
脚啊脚,你们就忍耐一点,这个地方太危险了,还是速速离开才是上上之策。
一打定主意,夏依咬着牙,准备一鼓作气地冲向电梯。
“你的脚怎么了?”
双脚已经站妥落跑姿势的夏依差点摔倒,她头皮发麻,感觉他愈来愈接近自己,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她很想转过身,指着他大声喊停,可是她的胆量似乎全在得知他是副总的那一刹那间给吓跑了,只能任由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快、愈来愈快。
杜蕴棠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夏依只好硬着头皮,脸上堆起了假笑。“副总,您好。”
“不想笑就别笑。”杜蕴棠燃了根烟,垂着眼看她。
她的笑冻在颊边,想狠狠地瞪他一记,却怕这一瞪之下的结果,就得和阿彩一样和一百多个人抢一个超商的工作斤斤计较,深谋远虑后,她决定将愤恨的视线投射在他不会反抗的领带上。
“很难看。”
“你是指你的领带吗?”她忘了克制顽劣的本性,等到话脱口而出,已经来不及了。
夏依低下头,双手紧拧成拳,怕忍不住会掐死自己。“我想,你指的应该是我的笑很难看。”
过了半晌,没有听到预期的嘲笑声,夏依实在忍不住地偷偷瞄向他的脸庞。
他轻抿的唇线却选在这时吐出迷蒙的烟雾,吓得她赶紧别开眼。 “你的脚怎么了?”
“昨天摔了一跤,膝盖有点瘀伤。”不确定他是否还记得她,她不想提起昨夜被困在电梯里的事。
他的视线停在她的膝盖上,似乎在猜测伤口的严重程度。
即使穿的是长裤,夏依还是浑身不自在。“这只是一点小伤口,没什么严重性,过几天就好了。”悄悄地退后一步,她准备闪人了。
“有没有去公司的医务室消毒包扎?”
“没。”夏依没好气地应道,这关他啥事,又不是他的腿。
“明天去。”
“是,小的一定照办。”奇怪了,他干么蹙起眉头,一副好像很关心她的模样?恶!
这时,优雅的女秘书远远的端来了香醇的咖啡。
机不可失!“副总,您忙,我先走了。”一说完,夏依头也不回地跑向电梯,这次他如果再不识相的叫住她,她一定假装没听见。
望着她逃之夭夭的背影,杜蕴棠捻熄了烟,唇边抿开笑痕,看样子他的新身分对她产生了不少的压力,竟让身为好战份子的她弃战落荒而逃,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会在公司遇见她,实属意外,本以为要想再看到如此生动的表情已经不可能了,没想到才隔了一个夜晚,她竟然咚的一声掉落在他面前,出场的方式就像她的人一样, 总是出人意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