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过我吧……”她闭上眼,像是要将心底的情念一并断绝。
罗御烦躁地扒过浓密的发,低咒了一声,她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逃避他,她的泪水对他而言是最残酷的武器啊,他抑下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苦涩爬上他的眉间,此刻他的拥抱在她心底,怕只剩下厌恶罢了。
大门开启的声音打破了冷僵的气氛,“喵——”“阿喜”热烈地欢迎着晚归的女主人。
“‘阿喜’,你还没睡,在等我吗?”宁静的声音轻轻地传入未掩的门内。
“宁波,”他看着她依然背对的身子,“我现在离开,并不代表结束,你的心,我不打算还给你,这辈子,你永远都摆脱不了我。”他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背对的她,用力地捏紧了手,指间泛白的关节,泄露了她并不是毫不在乎。
他怎能在撒毁了她的爱情之后,还说要索取她的心,假如他离去之前的这些话,是故意要搅乱她的心,毫无疑问的,他已经做到了,让决计要斩断情丝的她,藕断丝连……
“罗大哥,你要回去了?”抱着“阿喜”的宁静讶异地问道。
“嗯,你姐姐发烧了,厨房里有热粥,这些是药,每隔六个钟头,让她服用一次。”他将药递给宁静。
“让她多休息。”走到门口的他,再次回头嘱咐。
“嗯,我知道,谢谢你,罗大哥。”
罗御走后,宁静走到姐姐的房内,手探向她的额际。“还好烧已经退了,多亏了罗大哥。”以为姐姐还在沉睡的她自言自语,将被子拉好,盖在姐姐的身上。
“晚安,姐姐”
感到宁静走后,她才睁开眼,不让妹妹担心是她一贯的原则,但全部的情感积压在心底的结果,却是异常沉重的抑郁。
爱情若是可以自在地收放,那么这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情所困了,愈想抹去脑海里他曾出现的痕迹,他的脸孔便愈加如鬼魅般强势占据她的思维,她闭上眼,在他面前未曾崩溃的情绪,决堤般倾泻而下。
她恨他的欺骗,但真正让她心如刀割的,却是在欺骗的后头所代表的涵义——他不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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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罗御驱车前往她家,宁静虽帮他开了门,将备份钥匙交给了他,并笑着说要出去买个东西,刻意将空间让给他们,但宁波却对他视若无睹,连一句话也不说。
“宁波,如果打我骂我,可以纡解你的怨气,那你惩罚我,我无话可说。”罗御坐在牛皮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宁波。
她的气色不若昨日的苍白,显然病情已好转,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却是愈来愈遥远。
“出去。”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就别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赌气不能解决问题。”罗御的手横过桌面,想握她,却被她躲开。
宁波瞪了他一眼,拒绝开口,别骗的人不是他,他当然可以说这些无关于己的风凉话。
“我已经这么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我怎样才满意?!难道得要我跪下来,承认我错了,你才甘愿!”未曾这般讨好女人的罗御,烦闷的沉不住气。
宁波依旧闷不作声,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换。
再也忍受不了她的沉默,罗御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走向她,攫住她的手腕。“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样?!”他光火地吼道。
半晌,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宁波不服输的眼和他痛苦的眸子互视,直到一阵门铃声传来。
宁波甩开他的手,径自走向前开门。
“赫南?”她皱着眉,看着多年未见的弟弟。
江赫南只微点了下头,比女人还漂亮的眸子望向她的身后。
两个气势相当的男人,互相戒备地看着彼此。
“你是谁?和她什么关系?”罗御走向前,一把环住宁波的腰,有着宣告占有的意味。
江赫南扫了他一眼,不准备回答。
“他和我的关系,亲密得紧。”宁波挣不开他的手臂,退而其次地向这个她不喜欢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求救,“赫南,救我。”
江赫南原本无动于衷的脸庞,不知想到什么,而微微牵动,“放开她。”
“我认出你了。”罗御眯起眼,想起了曾看过这男人,在他将宁静误认成宁波时,宁静身旁的男人就是他。
“赫南,我答应嫁给你,快叫他放开我。”为达到摆脱他的目的,宁波胡诌一通。
赫南挑起了眉,看向搂着宁波的男人,上次那段不愉快的记忆,总算有机会扳平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你要嫁也只能嫁给我!”他的话毫不考虑便冲出了口,仿佛是怕自己的所有物被人抢走般,她将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想法,几乎使他五脏俱焚。
宁波讶然,一颗心像擂鼓似的,声声响亮,但震撼的心思没有持续太久,便化为一股冷意,他不是爱她,这只是他不甘愿屈居下风而说出的话罢了。“我已经心有所属,很抱歉,你的求婚来得太慢了。”她故意朝着江赫南妩媚地一笑,好似充满着满腔的爱意般。
“你被他骗了,我上次看见他和宁静旁若无人地在大街上拥吻,这种脚踏双船的男人,不可能对你真心!”罗御气急败坏地吼道,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控制的妒焰。
宁波的脸倏地僵硬,她不可置信地瞪着江赫南,他怎么可以吻宁静,这是不合情理的……
罗御误以为她苍白的脸色,是因为伤心,他扳过她的脸,面对着自己,“不准你伤心!”他将唇印在她的唇瓣,是惩罚,也是对旁人示威。
一旁看戏的江赫南,在听见大门开启的声音时,回过头去,“宁静——”他低喊道。
宁静呆望着他,好像不相信他会出现在眼前般,她心一慌,放开了还握在门把上的手,回头就走。
江赫南脸色一整地跟了出去,室内只剩下罗御和宁波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这下,你该相信,他没有真心对你。”罗御的笑容里有一丝得意。
“你就有真心吗?”她趁他不备时,狠狠地推开他。
“你还不是一样在骗我,罗御,你没脸说别人。”宁波冷笑,嘲讽了他一番。
罗御一窒,竟无言以对,但内心翻涌的情绪,却逼迫他开口:“你究竟是嫁不嫁那个男人?”
“嫁。”她毫不考虑地答道。
“你忘了他刚刚迫不及待地去追宁静吗?这种男人,你竟然还要嫁给他?!”他气急败坏地吼道,很想摇醒她顽固的脑袋。
“不关你的事——”
“你爱我,这就关我的事!”他不容置疑地说道。
“笑话,难道我就不能爱上别人吗?你能征服一个又一个女人,我当然也可以爱上下一个男人。”宁波鄙夷地冷笑,笑他的自私,也笑自己被爱情蒙蔽,她明明一开始就看出他猎艳的本性,为何还会一头栽进他布下的陷阱里?爱情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啊!
罗御的眸子黯了下来,聚积着满城风雨,为什么她可以不在乎地说她爱上别的男人,她就这么急着想飞进别的男人的怀里吗?她以为选择这样的报复方式,他就会伤心难过吗?偏不,他要证明没有她的日子,他依然可以过得很好,让她悔恨一辈子,来证明她的愚蠢。
“没错,是不关我的事,没有了你,我依然是我。”他木然地说道,但绷得紧紧的下巴却隐约说明他正控制着自己的怒气。
宁波心一抽,知道他这一离去,就再也不会出现,但倔傲如她,又怎会开口,将他留下。
罗御的脸庞罩上一层寒霜,看了她最后一眼,便转身离去。
门一合上,宁波强自镇定的身子,软倒在沙发上,她已经成功赶走了他,该笑才对,但空洞的笑声回荡在耳边,每一声却都像是讥笑自己一般。
她打了一场胜仗,唯一的战利品,却只是一颗酸涩的心,和寒得令人发颤的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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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御又恢复了往日将女人视为商品的态度,只要他选定的目标,就一定可以捧红,即使那人是个白痴。
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刻薄,但却十足贴切,没有人敢得罪罗御的媒体王国和他背后的财团势力。
于是,有关罗御的绯闻如野火般蔓延,不外乎他和某知名女星或名模形影不离之类的传言,再加上小道记者们的大肆渲染,曝光的程度直逼政治版上的那几个老头。
坐在办公室的罗御,漫不经心地看着桌上的报纸,上头有一张他和某国际影星,在宴会上亲密拥舞的照片。
他不曾阻止任何一家报社或杂志登此类的消息,他要让她清楚地看见,没有她,他一如既往。
他是一个被女人宠坏的男人,没有付出过真心,却得到了无数颗芳心,所以他不曾珍惜,反正这个走了,还有下一个女人,而他的回报,除了在物质方面,其余少得可怜。在遇上宁波时,她挑拨起他的兴趣,他想要她,所以使计去得到她,完全凭着本能行事,拿她当作狩猎的目标。
但这次,他却栽了个筋斗,原本已捕获的猎物竟狠狠地反咬了他一口,数不尽多少次,他的情绪脱轨而行,因为她而喜怒,因为她而嫉妒!甚至还低声下气,她却还不满意!
她说,她爱他!但显然还不够!他虽然骗了她,但她怎么可以说不爱就不爱,甚至还想嫁给别的男人?!罗御愈想愈是怒不可遏,怒她的倔强,怒她不够爱他,就是没想到自己只索求而不回报的自私,才是最大的症结所在。
他一向玩世不恭的脸庞,薄唇却经常抿成冷酷的线条,底下的人这些时日战战兢兢,但没有人敢上前发问。
没有人知道他酒喝得凶,却不知滋味,手搂着女人,心魂却早已飞离,只要旁人无意间提起江宁波时,他就变得蛮横、气愤。
内线的铃声打断他绷紧的情绪,他拿起电话:“什么事?”
“有一位江小姐在线上,您要接听吗?”
罗御的心跳漏了拍,原本郁愤的脸上,瞬间激动得亮了起来:“接进来。”一定是她打来向他道歉,说她愿意再回到他身边,他不禁沉醉在喜悦的狂潮里。
“罗大哥,我是宁静。”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是他最想听到的那一个。
他的喜悦冷了半截,甚至低落:“宁静,有什么事吗?”
“你好久没来看姐姐了。”
沉默了半晌,没听见罗御的声音,宁静又开口了:“昨天姐姐下楼拿报纸时,不小心跌下了楼,腿严重骨折。”
罗御脸色一变,全身的每根神经仿佛都感受到她的疼痛而僵硬了起来。“她没事吧?”他控制着声音,不愿流露出过多不该有的情绪。
“已用石膏固定住了,可是暂时无法自由移动。”但细心的宁静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紧绷,这应该表示他对姐姐还是挺在乎的吧。
“今晚公司有聚会,我会晚点回家,能不能麻烦你先去照顾姐姐?”言下之意,是要帮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她虽不明白姐姐和罗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看得出来,两人其实都爱着对方。
“对了,上次给你的钥匙还在吗?”那把钥匙此刻的任务可重大了,这次不仅要开她家的门,也要把她姐姐的心房一并打开。
罗御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
“那一切麻烦你了。”宁静不让他有拒绝的机会,迅速地挂上电话。
放回电话!罗御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把钥匙,心中五味杂陈,他干嘛听到她受伤,心就跟着难过,她就要嫁给别人了,宁静为何不叫那男人去照顾她,偏偏找他这个毫无干系的人。
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妒意,心涨满了怒焰,想起了那日两人的不欢而散,他何必去自取其辱,屈就自己去迎合她。
将桌上的钥匙扫向地毯,他拧起了眉,决定不再理会它,也不理会心中起伏不定的波涛。
终曲
闭着眼睛假寐的罗御,是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所惊醒的。
办公室内的物品、文件在混乱中掉落地面,天花板上头的日光灯,明明灭灭,两秒后,原本明亮的室内,别黑暗所取代。
罗御在等了几分钟后,没有再出现任何的摇动,才站起身。
他透过落地窗,借着月光,看着外头黑鸦鸦的高楼巨影,这次的地震,定又造成了全省大停电,突然,一个画面闪进了脑海,他的背脊窜起了一股寒意——是惊恐,他想起了宁波被黑暗扼住颈项的画面,她怕黑!
这时候的他没空去理会那些原则不原则的问题,脑海里全都是宁波惊慌无助的想象,她一个人在家,脚受伤无法动弹,万一被倒下来的东西压到——
心浮气躁的他正要冲出去时,突然想到了那把钥匙,他回过头,一面在地上摸索,一面咒骂着自己,终于在桌脚旁,找到了钥匙。
他几乎是用跑的下楼梯,几乎都因踩空而滑倒,幸亏有力的双手紧紧拉住手扶梯,狂乱的褐眼里,燃烧着最脆弱的不安,他深吸口气,稳住忐忑的心,他绝不能出事,宁波还在等着他!
他的车子在没有红绿灯的马路上奔驰,有些害怕的驾驶人,将车开到空地上,不敢再前进,和他的急速穿梭形成强烈的对比。
急速地弯过一个巷道,他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打醒他这颗愚蠢的脑袋!他说她鸵鸟,但真正鸵鸟的人却是他。
他不能没有她!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但为何非得在可能生死关头,才愿意承认,他的内心深处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感正挣扎而出,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随着她而情绪失常,那是因为他爱她,才会因她的快乐而快乐,因她的痛苦而痛苦。
如果承认爱她,就表示了要将心交给她保管,必须放弃一部分的自由,但一想到失去她、没有她的日子,他的心反而透不过气,直要发狂。
“宁波,你一定要等我来,让我坦诚我的心。”
一股即将失去她的恐惧令他发痛,没错,就是恐惧,他终于承认他害怕失去她。
车子冲到她家门口,不知撞到了什么,发出了好大一声撞击声,但罗御无暇去管它,他打开了车门,就往她家直奔。
“宁波,你在哪里?”用钥匙开了门,罗御的眼还未习惯黑暗,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凭着记忆,他沿着墙壁前进,脚下不时传来东西被踏碎的声音,每一声都让他的心震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