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这让爹觉得更迷糊了。”梁朋踱回书桌旁,端起香茗啜一口,才缓缓地道:“女儿,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梁玉华气得跺跺脚,看看房间四周门都关得死死后,才压低声音道:“就是我要你暗中派人去做掉聂雪梅的嘛!你忘啦?”
“没忘,没忘。”梁朋眼中闪过一丝狡狯的光芒,随即打哈哈道:“你们不就是今日去野餐的吗?怎么,那杀手没成功吗?”
“爹,你请的是什么杀手嘛!”梁玉华气得大叫,“他们没来向你讨赏金吗?他们杀的不是姓聂的贱女人,他们伤到了傅二哥,刀上还抹了毒,现在,傅二时尚在昏迷中,还未醒过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一直想杀的就是傅子骏,同意玉华谋杀聂雪梅只是个掩饰罢了。
“真的?”梁朋努力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傅二少爷生命没大碍吧?”
“没生命危险,只是十天半个月内动不了。”梁玉华叹口气。
也好,只要将傅老爷——傅勤锐这精明的老头从京城调回来,别再管手上那档子事,他就可逃过一劫了。
梁朋不知不觉中露出满意的笑容,引来梁玉华孤疑的眼光。
“爹,我怎么觉得傅二哥被砍这档子事,你似乎开心得很哪!”梁朋不愧为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道:“爹怎么会不开心呢?想想看,这傅二少受了伤,身边不就缺了位贤慧的女子在身旁伺候他,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你可要加加油哪!”
“我怎么会不知道?”梁玉华又噘着嘴直叹气,“可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没瞧见傅二哥盯着那贱女人看的模样,他眼珠子里根本没我的存在,我努力个屁呀!”
“怎么会呢?我宝贝女儿的姿色可是福州境内数一数二的呀!”
“哎哟——”梁玉华直跺脚。“爹,你可要帮帮我,过一段日子,傅伯父就会回来了,他可是挺疼那贱丫头的,到时,我可不要她比我威风。”傅勤锐果然会回来。倒不如一举做掉他,好省去往后的麻烦。
“好、好、好,爹派个杀手混进傅家庄去,趁机杀掉她,如何?”
“这回你可不能再找个笨杀手啰!”
“我知道,我知道。”梁朋心中打的可是个如意算盘呢!这一招既可除去他的心头大患,又可去掉玉华的眼中钉聂雪梅这头号情敌,到时老的去了,只剩小的;
等傅子骏娶了玉华,傅家庄庞大的家产岂不全落到他手中了吗?
这可是一箭双鵰,一石二鸟的好计哪!
当务之急,就是要女儿紧紧抓住傅子骏这头大肥羊才行。
两日后,左竞堂正式告辞傅家庄,他为了怕雪梅遭非议,只好谎称远在京城的父母捎封书信来,信上指出有一女子佯称怀了他的骨肉,坚持要进左家大门,他得尽快回家和父母商议此事,和雪梅的婚姻只有暂时搁下了。
雪梅明白这一别,两人将永生再无相见之日,送行那日,她没有说再见,只道句“珍重”。左竞堂对她的这番苦心,她将永远铭记在心。
倒是对这件事,傅老太君并没有多做表示,因为她的一颗心全系在尚未醒来的傅子骏身上。
对于傅子骏的伤势,说雪梅不担心那是骗人的,但碍于她的身分,她不便到竹院探望傅子骏,只能默默的关心着。
不过,受伤的不只傅子骏一人,还有一个笨女人。
雪梅偷偷买了一只鸡,叫福婶熬成当归汤。她舀了一瓷盅,往下人房走去。才靠近房门,就听到杀猪般的哀壕声。
“哎哟!你轻点,轻点嘛!疼死人了。”
“疼?你现在不忍着点,你的脚铁定完蛋。”
“啊——哇——”凄惨的求饶声格外刺耳,“痛哇——痛哇——”雪梅噗哧一笑,推门进去。
“阿采,你的脚伤好一点了没?”
“没有!”阿采哭丧着一张脸,“小姐,你看看他!说是要帮我医脚,可是一点诚意也没有,弄得我的脚是愈来愈疼。”
雪梅佯装板起小脸,“天威哥,你没有借机欺负阿采吧?”自始至终,陆天威才是那个要喊“冤枉”的人。
“我是那种人吗?”这两天来,陆天威始终臭着一张脸,每当他看到阿采的脚伤时,他总会想起这么一句话——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女人?
“以后,没有那种本领,就不要在坏蛋面前逞威风。”抹上有消肿作用的薄荷膏后,陆天威包上纱布,最后用力地打了一个结。
这会,又让阿采疼得哀叫连连。
雪梅觉得阿采愈来愈可爱了,其实阿采的本性不若表面那般冷静,那日,阿采在骂完她笨蛋后,一瞥见陆天威遭偷袭,她也做出一个笨蛋才会做的事——她抢了一枝枯枝朝盗匪打去,未料,却让盗匪一掌打飞,撞到树干,当场扭伤了脚,把咱们陆大少给气得快吐血了。
“我是好心要帮忙嘛!”阿采咕哝着,小心翼翼的抬起脚,曲膝坐着。
“你没帮倒忙就不错了。”这一提,陆天威更恼了,收拾好药箱就要离开这笨女人的闺房。
“雪梅,你和这笨女人聊聊,我先出去了。”笨女人?阿采朝他离丢的背影大皱其眉,她才不是笨女人哩!她只是……只是……
“我们阿采才不是笨女人,只是舍不得天威哥受伤才跑去挨打的痴情女子罢了。”
“啊……小姐,你……”阿采惊叫。这话也太露骨了点。
“什么你、你、你的?”雪梅走到她身畔坐下,打开瓷盅,当归的香味弥漫斗室。“怎么,你这一摔把舌头也摔没了吗?来,把这碗补汤喝了,看能不能把舌头给补回来。”
“小姐,你还在寻阿采开心。”阿采犹豫不决,当归鸡这等补品她这下人能吃吗?不过,饥饿的肚子战胜了一切,她捧起瓷盅,心满意足的喝着。
嘿嘿,受这伤倒是挺值得,不仅陆天威每天来看她三次,连吃的都高级起来。
雪梅看阿采喝完,嘱咐她多休息后,才端起瓷盅走人,却在外头不远处看到陆天威在那候着。
“天威哥,你在这等我吗?”雪梅开心极了,跑了去。
虽然很努力不去在意她,但陆天威明白心中爱的仍是雪梅。只是,现在心头多了一个让他又恨又气的影子——阿采。
恨她的愚蠢,气她的不知怜惜。
“丫头,你和左竞堂谈开了吗?”陆天威改不了自己往日的习惯,又伸手去揉揉雪梅的头发。
“你知道?”雪梅瞪大了眼,笑起来甜美可人。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很久、很久没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还是天威哥了解我。”雪梅眨眨眼。
她又何尝不了解陆天威,她明白,阿采已悄悄进驻他心底了。只是,雪梅明白,此刻还不是点破的时刻。
“对了!天威哥,等我有事吗?”恢复本性的雪梅,不知不觉中露出顽皮的本性,她倒着走路问着。
“没,只是想看你好不好。”陆天威笑了,这才是雪梅天真的本性。
“倒是你,有事要我帮忙就坦白说吧!”
“哇!天威哥好厉害。”
“少来,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雪梅从怀出掏中一包包磨好的草药粉。
陆天威接过,凑到鼻下嗅了嗅,道:“这不是我爹教你磨的专治刀伤的草药吗?”这草药粉在他陆家代代相传近六十年,只怕外头铺子的药粉皆没这来得有效。
“你磨这做什么?”他瞧见雪梅眼中闪了一丝羞涩,立刻恍然大悟,“你要我拿这去给那浑小子用?”“是啊。天威哥,听说他现在换药、净身全由你一手打理,你悄悄抹上他不会知道的。”她干嘛要对那个混蛋那么好。
说来也奇怪,傅子骏那浑小子今日一早醒来后,立刻声明不要丫鬟服侍,改换陆天威照顾他。陆天威想也知道,他是想从自己这儿探听到雪梅的消息。
不过,他才不会让这混蛋如此好受!
“好不好嘛?拜托。”雪梅乞求的声音传来,令陆天威当场心软了。
“好吧!不过,他若是敢再伤你的心,我发誓,我会把他的头扭下来当球踢。”他发誓着。
雪梅咭咭笑了起来。
第八章
“你就不能好心一点,告诉找她现在的情况吗?”傅子骏十分懊恼的盯着陆天威。
“我不知道。”陆天威回答得简洁有力。动作不疾不徐的帮他套上洋衬衫。老实说,这种洋玩意的衫子穿起来比中国的布衫还要麻烦得多,扣子一大堆。
“你不能给我另外一种答案吗?”
“可以。”陆天威的回答多了两个字。“我真的不知道。”陆天威平平淡淡的语气让傅子骏为之气结。他明白,陆天威这么做是为了护着雪梅,以立场而言,他没有反驳的余地。可是,他是如此的思念着她,醒来的这四天以来,他没有一刻不想着她,他辗转不能成眠,脑海里浮现的全是那一刻她绝望的表情。
她终究是爱他的,不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他虚弱的走不出竹院,他一定会奔到松院去,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一刻也不要放开。
“好吧!”他叹气,臂膀的疼痛使他使不上力。
“咱们各让一步,你只要告诉我她好不好,行吗?”只是一个字,陆天威还不至于吝啬到这个地步。
“好。”
“谢谢。”傅子骏瞇起眼,一股很幸福的笑容在他嘴角边漾开。
看到这儿,陆天威正在收拾浴盆的动作停下来。他想了一会,问道:“你真的爱雪梅吗?”傅子骏顿时睁开眼来。
“别用懹疑的眼光看着我,现在,我是以一个兄长的身分来问你,你要老实回答;告诉我,你是真的爱她吗?”陆天威问这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希望雪梅快乐。
傅子骏笑望着他,眼光真挚:“我爱她!我未来的大舅子。”
“放屁!”陆天威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我可没答应你要把雪梅交到你手上。”
“是吗?可是……我巴不得现在就拥有她。”傅子骏打趣道,“你肯答应吗?”
“我答不答应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雪梅肯不肯放下一切,跟你在一起。”陆天威恼怒的说着,一脸难看的酱菜色。
不知为何,傅子骏开始欣赏陆天威直率的性子。或许,他们可以成为朋友。
“你的脸色好难看,要不要揍我一顿泄恨?”傅子骏笑眯眯的道,一脸等着挨揍的表情。
“我真的很想揍你!”陆天威嗤哼一声,“可是,我不打病人。”而且还是需要他伺候的病人,这让他觉得真呕。
“是吗?错过这次你便永远没机会了。”傅子骏一脸自信满满的神采。
“还有,不管雪梅答不答应,我要定她了。”谁知道会不会再有另一个左竞堂出现。
陆天威为之错愕。或许,就是因为他的霸道与霸气,才会让雪梅逃不了,成为情网中的阶下囚。
他甘愿服输了。“姓傅的,你有自信能给雪梅幸福吗?”
“除了我,没人能给她幸福。”傅子骏语气中透露出他的决心。
陆天威笑一笑。这个问题似乎是自问了,因为只有和他在一起,雪梅才会开心,开心不就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幸福吗?
话才刚说完,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两位男士都不怎么欢迎的梁玉华。
“把午缮放好,你们就可以出去了。”遣退两名丫鬟后,梁玉华视若无人的挨坐在傅子骏床畔,嗲声嗲气道:“傅二哥,你身子骨好些了没?傅奶奶吩咐我送来四样清粥小菜,天气热,菜清清淡淡的好下胃。”
傅子骏维持他客套的礼貌。“这大热天的你还替我送饭,真是辛苦你了,梁小姐。”
“自家人何必说谢呢?傅二哥,你叫我玉华便行了,咱们别这么见外。”梁玉华起身端来清粥,轻轻的吹着,一边吹一边叮咛着:“傅二哥,这粥可是用小鱼熬炖的,听说小孩吃这种鱼长得快,你也多吃点,这样子,右手的骨头才会快快愈合这女人真让人消受不起。傅子骏和陆天威相视一笑。
梁玉华殷勤的用汤匙舀起一口,却让傅子骏伸出左手给挡住了。
“你乃是千金之躯,不好意思叫你做这等粗劣俗事。何况,我有人照顾着。”他眸光扫向陆天威身上。梁玉华不屑地看了一眼,把陆天威当壁柱似的,轻轻将头转回,啧道:“哎哟!傅二哥,有我在一旁伺候你不好吗?更何况,这人看起来粗手粗脚的,一定不懂得如何照顾病人。”这话可惹恼了陆天威。不懂得照顾病人,当他是白痴吗?”
“傅二哥,乖,张开口嘛——”陆天威大步踏近,一把抢过梁玉华手中的碗,气得她哇哇大叫:“你这长工是怎么搞的,没瞧见我正在照顾傅二哥吗?真是不知分寸。”
“真是不好意思,梁小姐。可是,时间到了,二少爷还有些私事要忙。”梁玉华仰起脸蛋,“什么私事?有我在便行了。”陆天威扬起坏坏的笑容。
“是吗?那二少爷要尿尿,不知梁小姐肯不肯帮忙?”
“你……你……”梁玉华顿时涨红了脸,看看陆天威又转看傅子骏,得知自己并不受欢迎后,红着脸,冷哼一声离去。
看着梁玉华嘟着嘴带着两个丫鬟离去后,傅子骏快乐的开怀大笑。
陆天威不置一词,轻轻地舀着碗里的热粥。
“谢谢。”傅子骏原本想张开嘴享受美食,哪知,陆天威只是把汤匙塞到他左手中。
“你右手受伤了,左手没残废吧!”他恶声恶气的盯着傅子骏。
“说得也是。”傅子骏笑笑的道,左手拿起汤匙一勺一勺的吃着美食,陆天威却始终白着眼看他。
“你想要说什么?”陆天威深吸一口气,“你想见雪梅吗?”
“你肯帮我吗?”
“你想得美。我会告诉她,你一时逆血上升,气毒攻心,肯定活不到明日,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好毒呵!咒他死呀!不过,只要他能见到雪梅,陆天威说得再毒他都可以忍受。
“锵”地上碎了一地的瓷器,这是今晚她打破的第七个碗了。
新来的丫鬟小青脸上已有不悦的神色,弯身俐落的捡好碎片,躬身道:“小姐,小青再去替你换一碗新的白饭来。”
“不要,我吃不下!”任谁都看得出来,雪梅此刻心烦意乱到了极点,眼里泛滥的泪水只怕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奔流而下。“撤走,我不要吃了,统统拿走!”
“不行,小姐,你已经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了。”善尽职责的小青惹来雪梅心中火爆的怒气,她指着她,大声嚷嚷着:“出去,你给我出去!我说不吃就是不吃,你给我拿出去,听到没有?”
“是。”小青虚应一声,行动迅速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