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么了?妳究竟怎么了?」
「我--」她眨眨眼,透过朦胧泪雾狠狠瞪他,半晌,忽地扬声锐喊:「你别管我!不干你的事!」
接着藕臂一展,推开他挺拔的身躯,翩然如蝶地飞去。
***
「什么!相亲搞砸了?」
「妳就那样回来了?」
「真的不打算跟他进一步交往吗?」
「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不过那家伙真的那么糟吗?」
「妳真的连考虑都不考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逼得寒蝉几乎崩溃,可却还是静静坐在沙发上,娇容一贯的无表情,唯有在双腿上互相绞握的玉手显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蔺长风自然看出来了,「够了!别说了!」利眸阴冷地扫视众人一圈,截断他们恼人的言语,「那家伙配不上寒蝉。」
「配不上?」听闻相亲失败便偕同爱妻匆匆赶回的楚行飞皱了皱好看的浓眉,「爱德华或许长相平凡了些,毕竟也是有名有姓的科技新贵,头脑也够聪明,应该挺有发展潜力……」
「我说配不上就配不上!」蔺长风低吼,怒瞪自己的弟弟,「像他那样的科技新贵现在一抓就是一大把,有什么了不起的?」
「话不是这么说……」
「而且寒蝉不喜欢他!」
简洁一句堵去了楚行飞所有的争辩,蓝眸一阵圆瞠,终于只能微微叹息。
「别这样,行飞哥哥,」见他如此落寞的模样,楚天儿不禁同情起他来,「相亲失败不能怪你,也许那家伙真的不适合寒蝉吧。」
「对啊,聪明优秀有潜力又肯上进的人才太多了,总有寒蝉会动心的吧。」墨石也跟着劝慰。
「我们研究中心里有个家伙不错,」乔星宇温文地开口,「够聪明,过几年说不定能拿下诺贝尔奖。」
「不成!嫁给那种只会钻研研究的科学家,寒蝉肯定闷死。」蔺长风随口便否决了乔星宇的建议。
「是吗?」后者眸光一闪,正想抗议自己也是所谓的「科学家」时,他的妻子刘曼笛连忙以眼神制止了他。
「我知道FBI局长有一个很英俊的侄子,挺有艺术天分,」她柔声道,「听说前阵子还开画展呢。」
「什么艺术家?连自己也养不活!」蔺长风冷嗤,「何况跟FBI扯上关系绝没好事!」
「约翰.葛雷,」楚天儿一拍双手,「他在西岸可是有名的外科权威……」
「那家伙太丑!」
「艾德蒙.麦考特,」墨石也提出建议,「英俊又多金,北美几座油田都是他们家的……」
「绯闻太多!」
「有了!杰佛瑞.沙林杰,大家都说他是未来的亨利.福特。」
「听说他脾气火爆,说不定会打老婆!」
「那甘乃迪家那几个怎么样?」
「一副短命相!说不定寒蝉嫁过去没两年就成了寡妇!」这句终极评论一出,客厅的气氛忽地陷入僵凝。
所有可能的人选都说完了,蔺长风怎么样都不满意,不是嫌人家长相,就是嫌人家性格,总之,全部有得挑剔。
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人非圣贤,谁能十全十美?
于是没有人说话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尴尬异常。
直到一个颤抖的嗓音细声细气地开口,「我觉得……孙逸不错。」
是戚艳眉,一向不习于在公众场合主动发表意见的她在这场聚会中第一次开口。
一出口便是金玉良言。
所有人顿时回复了原先的兴高采烈。
「对啊,孙逸!我们怎么没想到?」
「论长相--」
「他五官分明,教人不论怎么看怎么舒服。」
「论气质--」
「他温文儒雅,宛若学者。」
「论才智--」
「聪明绝顶。」
「论成就--」
「人称『华尔街之神』,一言一语市场皆奉为圭臬。」
「论性格--」
「脾气一等一的好,温煦谦和有礼貌。」
「论血统--」
「跟我们一样是华裔,观念好沟通。」
「太好了!就是他!」
「没其它更适合的人选了!」
这么下定结论后,所有人皆将目光调向蔺长风,期待他的评语。
而他发现自己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死的!孙逸这家伙完美得简直连一丝缺点也没有,教他绞尽了脑汁也无从挑剔起。
坦白说,若要他自己选,孙逸也绝对列于名单之首。
但,就这样点头了吗?
「不对。」脑中忽地灵光一现,「不是听人说他跟他那个徒弟苏巧韵有暧昧关系?」
「人家都在电视访问中公开否认了。」
「公开否认就算数?」蔺长风冷冷撇嘴,拚命抓住这唯一的希望,「谁晓得是真是假?」
「应该是真的吧。孙逸私生活一向洁身自爱,从不传绯闻……」
「哈!说不定是同性恋。」
「同性恋?」众人面面相觑,认真思量起这个可能性。
「说得也是,那么温文儒雅有礼貌的完美男人,又从不传绯闻。说不定真是个Gay ……」楚天儿话语未落,立刻招来众男子攻击。
「什么意思?我们可也是温文儒雅有礼貌的完美男人啊!」
「他完美,我们也完美啊,我们就没一个是同性恋,谁说完美的男人就一定是?」
「天儿,难道妳还不晓得自己男朋友的性向吗?」
「你?你哪里完美了?跟孙逸比差远了!」
「什么?妳居然这样瞧不起自己的男友?」
「我……」
「好了,别吵了!」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喝镇住了这混乱的局面,正是过去一直担任发号施令角色的楚行飞。
在以眼神制止自己的妹妹及未来的「妹婿」后,清澈的蓝眸很快转向蔺长风,漂亮的脸孔写满无奈,「这下你可满意了吧?所有人选都让你否定完了。」
蔺长风闻言,古怪地拧眉,「是你们提不出好人选。」
「是吗?」凝视他的蓝眸忽地掠过一丝调皮的诡谲,「不然就你如何?」
「什么?」蔺长风倒抽一口气。
而从头到尾,一直置身事外、恍若一切与她无关的寒蝉更是心跳一凝。
四束惊骇的眸光同时射向楚行飞。
对两人的震惊楚行飞只是潇洒地耸耸肩,「反正在你心中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男人『完美』得足以配得上寒蝉,那干脆你自己接下这个照顾她一生一世的任务如何?」
没有人说话。
蔺长风、寒蝉,以及其它所有在客厅里围坐的人没有一个表示意见。
大家仿佛都被楚行飞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呆了,可如果仔细瞧,还是会发现其中有几对眸子里其实是闪着恶作剧的辉芒的。
「……我不反对。」终于,蔺长风低沉坚定的嗓音首先打破寂静。
寒蝉呼吸一紧,「你是什么意思?」嗓音尖锐。
「我说,」灰眸冷静地凝望她,「我要照顾妳一生一世。」
「你--」她瞪他,星眸迸出两束烈焰,「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为什么不?」
「你……你不爱我!」
「难道妳爱刚刚提出来的那些陌生男人?」
「说……说不定会……」
「不许!」
「什么?」寒蝉倒抽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瞪视着眼前霸道的男人。
他凭什么不许?有什么资格不许?
她气极了,一张总是过于苍白的丽颜染上浓浓胭脂,与蔺长风青白的脸色大异其趣,招得旁观众人新鲜又好奇地瞧着斗嘴的两人。
察觉到众人好玩的眼光,寒蝉倏地逸出一声懊恼的惊呼,伸手掩面,匆匆从沙发上起身,拉开落地玻璃窗,一口气往庭园深处奔去。
而蔺长风只犹豫了一秒,便立即迅速跟上。
「呵呵,你们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楚行飞眨了眨清澄的蓝眸,嘴角噙着得意非凡。
「恐怕不久后就会跟我们一样步入结婚礼堂了吧。」乔星宇微笑接口。
「啧,这可不成,」墨石撇了撇性格唇角,「我跟天儿起码得快上他们一步才行。」一面说,一面探出猿臂,紧紧将身旁佳人拥入怀。
而被他拉人怀里的楚天儿,抬眸狠狠瞪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悄然飞扬。
尾声
寒蝉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女人,一袭白纱礼服直坠落地,绣着银梅的裙襬优雅地在她纤丽窈窕的身子后散成漂亮的弧形。
头上精致的百花冠是新编的,耳际钻石耳坠是旧的,手中纯洁的姬百合是戚艳眉借给她的,胸前精雕细琢的蓝宝石项链则流转着蓝色璀光。
镜中的女人是一个新嫁娘,确确实实,无庸置疑。
她就要结婚了,嫁给此生最爱、也是唯一令她深深爱恋的男人--蔺长风。
嘴角眉梢,悄悄攀上甜美笑意,她掩落眼睑,想起那个他向她求婚的下午。
那天她本来是很生气的,气他竟当着众人的面接下照顾她的「任务」,气他明明不爱她却还要如此恶意作弄她。而且,在她气得匆匆奔向庭园深处时,那厚颜无耻的低沉嗓音竟还迅速随上她--
「妳、爱、我。」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宣称。
「我不!」她简直被他气疯了,又委屈得直想掉泪,「我一点也不爱!」
「妳不爱我为什么要舍身救我?」他粗声道,「还说什么妳不笑,是因为我不笑……」
他竟连那一夜她重伤昏迷前跟他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他明明知道那时候她神智不清,怎么能拿这点来捉弄她……
「我没说过那种话!你记错了!」
「明明就有!」
「就算有又怎样?那是两回事!」不争气的泪珠成串滑过粉颊,「我救你并不一定代表我爱你,只因为你那时是我的主子……」
「妳胡说!」他忽地真正发怒了,修长英挺的身子一下子挡在她面前,迅捷如豹,而星眸绽着野兽般的红色锐光,「妳爱我!妳是爱我的……」一面低吼,他一面强硬地吻住她,霸道地在她唇上辗转吸吮。
她被他吻得晕头转向,而他在她完全瘫软在他怀里时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妳到底爱不爱我?」
她心韵狂野,呼吸凌乱,却无论如何不肯示弱,「那你呢?」
「……我爱。」
「什么?」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惊怔了她,只能傻傻地愣在当场。
而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双唇一口气倾泄长时间来郁积的闷气,「我爱妳,寒蝉,该死的爱惨妳了!我爱妳爱到不知如何是好,爱到不晓得该怎度开口,爱到不晓得怎么做才能讨妳欢心,爱到妳哭妳笑我都只能傻傻地看着,不知怎么办才好……我爱妳、爱妳、爱妳!爱到天杀的想找人一拳打醒我这个自作多情的笨蛋!」
他洋洋洒洒,说得激昂、愤慨,她却听得迷惘不安,「你……可以不要这样爱我……」
而他用一声直震云霄的诅咒响应她的不知所措,「妳、到、底、爱、不、爱、我?」
她不语,朦胧星眸早漫开浓浓水烟。
而他在瞪视了她泪流不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可怜模样半晌后,终于逸出无奈叹息,探手自西装外套内袋里掏出一只绒布珠宝盒。
她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钻戒,「这是妳跟那家伙相亲时我去买的,戴不戴……随便妳。」
即便是求婚,他也求得如此霸道、如此粗鲁、如此气势傲然。
直到现在想起来,寒蝉还是微微不满,毕竟女人总是期待浪漫的求婚,他就算不能捧着一束鲜花跪下来,至少也该说几句甜言蜜语吧?
只可惜,要总是冷漠淡然的神剑蔺长风说一句可比登天还难……
「寒蝉,寒蝉?」与她一同举行婚礼的楚天儿轻轻唤回她迷蒙的思绪。
「什么事?」她回眸,浅笑。
「墨石有事告诉妳。」
寒蝉一愣,眸光一转,果然见到一身黑色燕尾礼服的墨石站在门口处,面色凝重。
「在妳跟长风结婚以前,我有一件事要告诉妳。」他说,连语气都是严凛静肃的。
她呼吸一凝,蓦地浮现不祥预感。
***
结婚进行曲悠扬地响起,所有观礼的宾客立即回头,眸光有志一同地落定今日两位美丽迷人的新嫁娘。
两位新娘一左一右,玉臂挽着以兄长身分送她们出嫁的楚行飞,三人随着音乐旋律,一步一步踏过红毯,走向在祭坛前焦急等待的两位新郎。
终于,新娘们在祭坛前凝足,由楚行飞首先将左边的新娘楚天儿交给墨石,再将右边的寒蝉交给蔺长风。
蔺长风伸出手臂,等着让寒蝉勾上,可后者却在原地静立不动,对他的手臂无动于衷。
他蓦地呼吸一紧,心绪没来由慌乱起来。
「蝉儿?怎么了?」他紧盯着寒蝉,无奈后者清丽的容颜隐在白纱后,教他看不真切。
他只觉得她纤细的肩彷佛正微微颤抖。
她在哭吗?蔺长风心脏一痛,身子也跟着微微摇晃起来。
她该不会是后悔了吧?他早知道她不可能那么干脆嫁给他,他早知道像他这样满身罪恶的男人不配娶她--她后悔了吧?后悔了吧?
「蝉儿,妳在……哭吗?」逸出唇的嗓音低哑,紧绷着痛苦。
她不语,只是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
天啊!
「别哭了,蝉儿,不嫁就算了,我不会强迫妳。」他急切地低声说着一句一句皆狠狠划过自己心脏的言语,「不嫁我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她终于开口了,却带着浓重哭音。
他更加心碎,「那是怎样?妳说吧,我承受得住。」
「告……告诉我,长风,你……是不是为了我才答应墨石那些条件?」低哑的语音颤抖得有若风中玫瑰。
蔺长风一怔,没料到她出口的竟是这些。
「究竟……是不是?」
「是,蝉儿,因为那时我很想知道妳在哪里……」
「天!」一声鸣咽忽地自她唇间逸出,跟着藕臂一扬,掀开了一直覆住娇容的白纱。
教堂里倏地一片嗡嗡声响,所有观礼的宾客皆是莫名其妙,愕然注视这一幕。
「长风--」望向蔺长风的含泪星眸根本无视其它人存在,只是专注地、一心一意地凝睇着心目中唯一的爱人。
全世界数十亿人口,她只看着他,也只看见他--
忽地,她扬起手臂,拉下他的颈项,热情地献上深吻。
蔺长风大感讶异,有一瞬间不知如何反应,任由她柔软的唇甜蜜地贴住自己。之后,在她的吻愈来愈热情时,他终于忍不住反应,双手托住她的纤腰,紧紧拥她入怀里。
「蝉儿,妳……真的不介意吗?」他在热吻之间喘着气低低问道。
「介意什么?」
「嫁给我……这样的……罪人?」
她闻言,蓦地停住动作,灿灿星眸凝定他。
他深呼吸,一颗心提到喉头,等待着她的响应。
「你不是说你只在意行飞?只觉得对不起他,其它事你并不后悔,也不在乎?」
「我--」深沉的灰眸掠过无数道暗影,双唇却是一句话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