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时喝下腹的,她怎么没看到?
蔺少仪朝着卫于云瞪大了一双美目。
天哪!小喜简直要昏倒了。这碗仙草汤里加的不是糖汁,而是黄连汁耶!姑爷……姑爷是如何“吞”下去的?
脑子转了一圈,蔺少仪这才回神,艰涩的问道:“味道如何?”
卫子云给了她一抹神秘的笑容。“你不妨自己吃上一碗,便可知个中滋味了。”
其实,在方才蔺少仪转身端小喜时,这甜点便让他“神速”的倒掉了。
蔺少仪立刻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掩面,装出慵懒无力的声音,“不了。我这几天虚火上升,精神不济,胃口不太好,常常吃一碗吐两碗。”手肘还悄悄撞向小喜。“对不对?小喜。”
“嗅……对、对。”小喜揉着小腹,帮忙作假。“小……小姐这几日受热了,有些食欲不振。”
“对呀!真是热坏我了。这种天气,真让我受不了,身子虚得很。”蔺少仪哀声叹气,整个人已无力的趴在桌面上。
演这蹩脚的戏码,只为了摆脱他?这丫头真是数十年如一日,脑子一点长进也没有。卫子云心忖。
一旁的卫子俊强忍住笑,以至于嘴角抽搐的厉害:“嫂子,你真的不舒服?”演得这么假,骗谁呀!
“是呀……是呀……”蔺少仪不敢抬头,实则在心底咒骂着:卫子俊,你这该死的浑小子,存心拆我的台是不是?
她老忘了连卫于俊都大她四岁,还经常没大没小的想教训他。
“看来,你先回房歇着好了。”
卫子云一语道出蔺少仪的心事,乐得她抬头对着他直点头。“好哇、好哇!我立刻回房去了。”
一望进他眼底那饶富兴味眼光,她一愣,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苦兮兮的面容,拉着小喜的手,“我真是难受极了,小喜,扶我回去。”
扶?我看是“拉”吧!
卫子俊已忍俊不住,笑意进出喉咙,又教卫子云一瞪给梗住了!
小喜挨近蔺少仪的身边,悄声道:“小姐,你演得好差喔!”要是她,绝不会相信的。
商少仪在她腰侧拧了一把,“你认什么?你到底是不是我这边的?”
“是呀!”小喜觉得好委屈喔!
蔺少仪正要下小径时,冷不防地一身后传来卫子云叹息的声音。
“枉费咱们特地空出一天,就是要去瞧瞧城南观音庙的祭拜日,可惜了,听说很热闹的。”
卫子俊在一旁附和道:“是挺可惜的,也许嫂子今日没这福分。大哥,不如这么着吧!咱们两兄弟一块逛热闹去。”
“也罢!咱们去向蔺世伯、蔺伯母知会一声,再走人。”卫子云起身。
慢着!好玩的、热闹的、有趣的,十年一次的祭拜日就要溜走了!
蔺少仪急忙甩开小喜的手,转身吼着:“等一等,我也要去。”
谁敢说她不能去,她会先拧歪了那人的嘴巴,教那人开不得口。
“嫂子!你不是不舒服吗?”明显的笑意挂在卫子俊稚气未脱脸蛋上。
“谁说的!我只是有些闷罢了。”蔺少仪心虚的胡诌着,不敢望向卫子云,于是遗漏了他唇边那淡淡的笑意。
***
又栽在他手上了!
真是“跌股”跌回姥姥家去了。
一出蔺府,两匹健壮的马儿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红棕色的往西边,上头正是卫子俊,瞧他那愤慨不悦的脸色便知道——他被人给撇下来了啦!卫子云为了要和蔺少仪多相处一些时刻,硬是暗中叫他回府去。这年头,兄弟的情谊真的是比一张纸还薄。
“早知道,也叫爹给我找个未婚妻,我才能同大哥一样,假借探望未婚妻的名义到处去溜达。”他策马奔回鹰扬府,心里头不断抱怨。
而另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目光炯炯、体态健美,它主人正是卫子云!
据闻,这匹马儿来自长白山上,十分有灵性,若是它不欣赏的人靠近它,准会被它的后腿给踹到十万八千里远。对于这匹健美的母马,卫子云唤它“落雪”,这名还是蔺少仪取的呢!
蔺少仪可是喜爱“落雪”喜爱得紧哩!
“落雪,你好不好?我好想你喔!”瞧!这会儿她已紧趴在落雪的颈背上,抚摸那柔雪白的毛发。 落雪嘶鸣一声。不必卫子云下令,自个儿已小碎步跑着,蔺少仪最爱这荡呀荡的感觉了、兀自咯咯的笑个不停。
她根本忘了身后还有未来的夫婿一一卫子云是也。
卫子云根本看开了!若是有一天蔺少仪反过来紧黏着他不放,还口口声声嚷着一一我好爱你喔!
到时他准会鸡皮疙瘩掉满地,无福消受。
也好,现在的少仪多好,不闹、不使泼、偶尔会露出淘气的神采,多可爱,多合他的脾胃呀!
尹阙曾慎重其事的对他提过——
“卫大哥,你太宠蔺小姐了!”私底下,他都是这么唤他的。
会吗?
卫子云摇摇头。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她身边有自己在;应不会拥下太大的篓子才是。
一路上,就这么静默着,恬淡宁静的气氛围绕在他们身边,让人不知不觉的沉醉其中。
观音庙前的广场以及邻近两条街内,全部围满了摊贩和络绎不绝的人潮,吆喝声、笑闹声鼎沸,形成一个热闹的小世界。
落雪还没停下,蔺少仪便一骨碌儿直跃下,差点又栽到地面上去,幸亏随后跳下马的卫子云一把拉住她,将她往怀里带。
“小心一点!脚上没绑绳子也会跌倒?”他叹道,也幸亏临走前要她先解开束在腿上的绳子,否则,她不跌个狗吃屎才怪。
蔺少仪被这热闹的气息给感染了,不理会他的揶揄,露出个腼腆羞涩的笑容。
卫子云不将落雪绑在树旁,让它自个儿跟着,反正落雪很通人性。不会乱跑。他执起蔺少仪的小手,两人走人热闹的人群中,蔺少仪也不扭捏,乖乖的让卫子云牵着,因为她自己明白——以她哪有好玩的便往哪去的个性,十次中有八次在市集中迷路的经验。
耳边弥漫着震天价响的叫卖声、笑声、闹声、嘈杂声,完全不能阻碍蔺少仪的好奇心,只见她张开一双爱看热闹的眼,丝毫不放过任何有趣的地方,看到好玩的,便会咯咯的笑个不停。
她的性子天真、率直,直教一旁的卫子云看傻了眼。现在充满生气的少仪和方才在蔺府的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她就像一朵花,需要阳光的滋润才会有生机、才有生气蓬勃之美。
关在府中一个月,她已经无聊到委靡、颓废的边缘,没有一点活耀的光彩。瞧,她此刻神采奕奕、快乐的笑容灿烂似朝阳,美得让人屏息。
他乐于见到这样的她,即使宠坏她也无妨。
这热闹的祭拜会除了有一些杂耍、好玩的特技外,更有各式各样热腾腾的点心可吃。
蔺少仪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一下于啃完了两个包子,卫子云狐疑的瞅着她看。 “今天没吃午膳?”绝对是如此,她以往的食量少得吓人,但就爱尝甜的。
蔺少仪嘿嘿的傻笑,逃不过卫子云审问的目光,干脆坦然道:“天气热,忘了……吃不下。”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卫子云放过她一马,不再叨念。蔺少仪乐得又溜到摊贩前,买了三支大串的糖葫芦。
她尝得尽兴,只吃掉上头的糖浆。不肯吃里头的酸果子。她吃完一支,才想到卫子云,有些不舍得的递给他一支。
“你要不要尝尝?”
倏地,卫子云发现她嘴角有糖渣子,他以食指替她抹去,转而送入自己嘴里,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吃糖葫芦还在嘴上留糖渣子。”
蔺少仪怔愣在原地。蓦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天!心跳得好厉害。
他怎么可以做这么暖昧的举动!幸亏方才没啥人注意到,否则,她又得丢脸了。
“怎么啦,想些什么?”卫子云揉着她的秀发,拿过方才她吃剩下的酸果子,道:“我讨厌甜食,你讨厌酸食,正好,咱们可以你吃糖渣、我吃酸果子。”
他一口一个果子,啃得脆脆响。他走得飞快,蔺少仪连忙拔腿跟了上去;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何跳得这么厉害。
不过,她这种心思维持不了太久,又教眼前这一波热闹给吸引了去!
小小的竹篱笆外围满了壮汉子,个个挥着手臂叫嚷着,在竹篱笆内可以看见两只顶着大红冠的公鸡正拍动着翅膀,彼此以利嘴互啄、争斗着。
第三章
不到一柱香的时刻,卫于云又回来了,不过,他怀里多了个体态丰盈、丰姿绰约的女子。
“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大名是?”高佻健美的女子恭手作揖道。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卫子云将蔺少仪抱下马,拉到自己身边,“在下卫子云。而她乃是——”
怕他胡乱瞎扯,蔺少仪机灵的接口。
“我是蔺少仪、跟他——”小手指着卫子云,她笑咪咪的道:“没啥关系,只是一块儿长大的罢了。”
果然,她一说完,立刻得到他一记大白眼。她扁扁嘴,不以为忤,立刻又哗啦、哗啦的开口问。
“姑娘,你是什么地方人士?贵姓大名?还有,刚才掳你的蒙面男子是谁?”未得到回答,她又兀自嘀咕道:“不过,他是谁也没那么重要,大白天的,着黑衣装束,还蒙面哩!我说,他若不是个白痴便是故意惹人注目,巴不得昭告全城:喂,我来掳人啦!真是够蠢的,对不对?”
说完,她还不忘拐了卫子云一记,寻求他的认同。
这丫头永远有本事忽略“别人”的存在。
卫子云向她使个眼色,她这才想到忘了这位落难佳人啦!
她连忙笑得很心虚,打哈哈地道:“对不起喔!忘了你在旁边。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落难佳人尴尬的怔了怔,脸上随即蒙上悲戚的神色。
“我本是襄阳人土,姓金名滢莱。无奈爹娘在前年去世了,我只好前来投靠外公、外婆。怎知,才来到洛阳三天,便教登徒子掳了去,试图…… ”金滢莱带点邪媚的丹凤眼转呀转的便掉下泪来,埂咽道:“幸亏卫公子搭救,否则……教滢莱如何面对死去的爹娘。”
笨喔!死去的人当然见不着了。蔺少仪看金滢莱哭得双肩一耸一耸的,身上只着三层艳红色的薄纱,里头没肚兜、没中衣,那丰腴的胸脯若隐若现,真是呼之欲出,莫怪乎会被色贼劫了去。
来到正厅,看见卫夫人端坐在上方,厅内飘着铁观音的茶香味,左方坐着一名老者和一张脸抹得像猴子屁股的妇女。
蔺少仪落落大方的行个礼,“少仪过卫伯母。”
“唉!怎么还叫伯母呢!该改口了。你这孩子就是害羞!来,到我身旁坐着。”卫夫人热络的朝她招手。蔺少仪听得一头露水、莫名其妙,但仍是乖巧的坐在一旁。
蔺少仪看着那两位陌生人,而这老者及妇人均用打量的眼光看着她,好像在策划什么,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少仪,来,我给你介绍。这是咱们洛阳城的第二首富金员外;而她呢,是洛阳城大大有名的林媒婆。”卫夫人笑得很假,让蔺少仅一看便明白——
卫伯母讨厌这两个人。
“这就是师神的宝贝千金哪!”金员外抚着有些花白的胡于笑道,那嘴脸实在令人觉得心惊。“长得真是不错哪!明眸皓齿,美如冠玉的大美人。”
“是呀!美得迷人哪!只可惜……”林媒婆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继续说下去,“可惜身子骨太薄弱了些。这等弱不禁风的模样,要如何扛起替卫家承传香火的重责大任呢?我看,卫夫人,你不如听了我们的忠言,早早替大公于谋一侧室,毕竟,香火可是很重要的。”
这女人有病啊!卫子云要不要侧室及卫家香火,关她身子弱不弱有啥关系?
“神、经、病。”碍于卫伯母在场,蔺少仪只有暗暗咒骂着。
“少仪。娘问你。前五日,子云同你逛庙会,是否曾救了一名金姑娘?”卫夫人打心底认定蔺少仪是卫子云的准媳妇,从一年前订下婚事后,对蔺少仪的称呼全改了,“娘、少仪,”的喊得好不开心。
蔺少仪仔细想着,终于在脑子即将遗落的角落里找到这一档事。
“没错。”她点点头。
“他呀——卫夫人的莲花指指向金员外,口气不太友善。”就是那名金姑娘的爷爷,说什么今儿个是来替孙女儿提亲的。“遂又不屑道:”我看是逼婚还差不多。“
“是、是的。”金员外打蛇随棍上,赶紧摆出哈巴狗讨好的嘴脸。“我那宝贝孙女,自从见过卫公子之后,一颗心全系在卫公子身上了。这五天来,不吃、不喝,成夫哀声叹气,后来经由小扣子口中得知,她爱上卫公子了,但碍于……总之,希望蔺姑娘成全。”
“成全?成全什么?”蔺少仪更是不解。
林媒婆赶紧接口。“哎哟!蔺姑娘,你就甭装傻了,再说,这金姑娘可是好相处得很,有她陪你做姊妹,一同伺候卫公子不是挺好的吗?与其往后卫公子再纳妾,不如现在早早决定。”
瞧林婆的态度和眼神,蔺少仪觉得很不舒服。
她负气道:“今日我真是认清古时的谚语,有道是人口一张嘴,道尽是是非。今日林媒婆所言,不免有些穿凿附会之意。我与卫子云尚未成亲,你如何能知往后发生之事?或许你是说者无心,但我听了可是非常不快,这摆明了你认为我是平庸女子,留不住丈夫的心,需要替他纳侧室来证明自己的宽宏大量——”
“抱歉!你算盘打错了。我没这等伟大的胸襟,对自己也是自信满满的。再说,咱们在这儿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别忘了,我未入门,尚不是卫子云正式的妻子,无权替他做任何决定。”
蔺少仪气极了,一番大道理倏地倾盆而出。她从容不迫的神采教金员外及林媒婆看得一愣一愣,加上没读书的关系,她的一番话能听懂三成便要偷笑了。
不愧是师神蔺少秉的宝贝女儿,一番话就可以让这两个不要脸的人闭上嘴!卫夫人真是愈来愈欣赏这准媳妇了。想她方才不管如何摆出厌恶的态度来,金员外和林媒婆硬是厚着脸皮忤在那儿,不理会她的暗示,兀自攀关系攀得尽兴。
现在,撞到大石头了吧!把简少仪找来,确卖是一招高招,妙哉!
“是呀!少仪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你们听明白了吧!”卫夫人优雅的拿起铁观音契上一口。现在,她终于可以耳根子清静、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