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昏头啦?”蔺少仪踮起脚尖,朝房内望去,“有恶贼溜进酒楼来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没……没有。”慕紫缨立刻半掩上门,留下一条小缝。“我要睡了,晚安。”
门扉“咚!”的关上,留下一头雾水的两人。蔺少仪搔搔头,只好和卫书娴各自回房歇息了。
***
“缨缨,起床了。”
天一亮,蔺少仪便换好衣裳,直接来敲缨缨的房门,没想到缨缨没有反应。
卫书娴已从房里踱出来,拍拍她的肩,道:“缨缨早已经把配好的草药拿给我,我们自己去给那陈寡妇吧!”
卫书娴这一拍,让没啥警觉心的蔺少仪吓了一大跳。
她眨眨眼,半嗔半怨道:“娴娴,我的魂魄差点被你吓飞,你走路可 不可以有点声音啊!”
她低头一看,卫书娴手上真的拿了一包草药。
“缨缨是怎么了?人不舒服吗?”
“好像是有一点,脸色不太好看。”卫书娴忆起清晨慕紫缨溜进她房 间时的模样。
“那怎么行?”蔺少仪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我们去请大夫替她瞧 瞧可好?咱们是偷溜出来的,万一她病倒在长安,可就完了!”
卫书烟忍住要将她打回的冲动,说出的口气仍是冷的。
“你安如一点!想吵回缨缨是不是?她已经任过药,现在正需要 息,我们走吧!”不由分说的,卫书娴拉曹她便走。
可蔺少仪仍是放不下心。
“你确定?万一缨缨在我们不在期间病得更严重了,那怎么办?我 们又不她身边。”
“天——你很笨耶!”卫书娴终于忍不住了,狠狠的敲了她一记。 “仪仪,我拜托你好不好?缨缨好歹也是医神慕世伯的女儿耶!要是让 她知道你怀疑她的医术,小心她咬你喔!”
也对!她似乎是真的昏了头了。
“好嘛!”
蔺少仪揉着发麻的额头,挺疼的。卫书娴毕竟是练过拳脚功夫,这 一拳可不轻哪!
“敲这么大力,娴娴,要是我因此变笨了,一定都是你害的。”她嘟着 嘴咕咕着。
前往长安的这一路上,陈寡妇是慕紫缨的第十二个病人。以往遇 着的病人都是轻微的伤寒、腹痛之类的症状,开个一、两帖药也就行了。 可是慕紫缨看来年纪轻轻的,根本没人相信她的医术,即使她开口说要帮人治病,也没有人胆敢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不过,她打着不收钱的招牌,总有几个不怕死的愿意让她瞧一瞧,也只限于病情轻的;病情重的当然遍寻名医,急着救命,哪有空理她!
而陈寡妇却是唯一的例外,也是江紫缨第一个重病的病人,更是她踏人长安第一位病人。
陈寡妇早年丧偶,膝下有两名稚龄儿,以妇道人家而言,独力抚养两个宝贝儿子已是不简单。当她正努力工作想攒钱时,突然昏倒在大街上。
不偏不巧,救她的正是蔺少仪三人。路经街坊的指点,才送她回那破草芥般的房子。
“大婶,你长年积劳成疾,再加上没有吃好、睡好,你的肺已有问题,不能再出去工作,要好好休养才是。”
慕紫缨一道出诊断脉象后的结果,陈寡妇霎时宛如遭到青天霹雳,痛哭失声难以自抑。
她的苦、她的无助,立刻让三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慈悲心大动,掏出身上剩下的银两,以济助陈寡妇母于三人。蔺少仪更是菩萨心肠,当下便想拿卫子云给她的订情物一一月牙玉佩典当济贫。让卫书娴拉到一旁训诫了一顿。、。
“你是疯了?还是不想活了?竟然想把我大哥送你的订情物拿去典当!你不怕让大哥知道后,不但你死定了,而我也完蛋了。”
一想起卫子云盛怒骇人的模样,蔺少仪暗暗吞了口口水,立刻打消这不智的举动。
一早当她俩拿了草药,又在市场买了一尾新鲜的鱼全数递给陈寡妇后,陈寡妇连连道谢,都快哭了出来。
“谢谢,你们三位公子真是好心。”她和儿子已不知多久没尝过鲜鱼的滋味了。“对了,慕大夫呢?”
面对这种陌生的称呼,她们着愣了一会儿,这才以扇掩嘴而笑。
“她……呃,慕大夫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不便过来,不过,她交代,这药得分三次熬煮,照餐后服用,还有,这肺不好的人,多吃鲜鱼对身子有益。”
“真是不知如何谢谢你们。”陈寡妇忙要起身,却教一阵咳嗽声给绊住了。
蔺少仪上前扶住他,一时慈悲心肠又冒出来。
“大婶,你这身子下得了床吗?你那两个儿子呢?上哪儿去了?”
“谢谢。”陈寡妇坐直了身子。“他们跟冲头的老王去卖早点。老王有说,卖得好,一人有十个铜板当工钱。”
“你这两个儿子倒是不错,挺孝顺的。”
“是呀!两兄弟都爱上学堂……唉!只可惜了我这身子骨老早就……”
蔺少仪还想说些什么,不料,卫书娴拱手道:“大婶,我们还有事,明儿个再来看你了。”
“说完,拉着蔺少仪离开这破草屋。拐过一个巷口,没等蔺少仪出声,她已提高嗓门斥道:
“别说了,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凭你父亲是师神,还帮不了她的两个儿子吗?我知道,可是……仪仪,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溜出来的耶!你现在要怎么帮?到处宣扬你是师神的女儿吗?到时,还没玩够就被捉回去了。你要帮,我和缨缨也要帮,但等我们回了洛阳再说,好不好?”
“我忘了。”蔺少仪吐了吐粉红色的舌瓣。“娴娴,刚刚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何时变成铁石心肠了呢!”
随后两人相偕走到市集,在热闹的街道上,她们俊秀的面容和贵气的装扮,立刻惹来许多未婚女子的频频注目;待她们听闻窃窃私语而回头一望,那些害羞的小佳人立刻掉过头去。这才是女孩儿家应有的举止不是吗?不若她们这般抛头露脸的。
直意识到连有些男子也叹她们的美貌时,她们这才发觉——
“看来,咱们真不是一般的养眼,是吗?”蔺少仪挥开羽扇,自诩为风雅文人般朗朗而笑。
“不害臊、不害躁。”卫书娴悄悄瞪了她一眼,暗自希望仪仪不要玩得太过分才是。
“别谦虚,咱们可是实至名归哟!”
娴少仪朝她眨眨眼,笑得得意。这时却教一旁热络的人潮给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引颈望着。
“发生了什么大事?”
哟!瞧这广场上贴着一张皇榜,人人均对这皇榜内容评头论足。蔺少仪拉着卫书娴好不容易挤到前头去,看着引人沸腾的榜文,上头写着——
催花淫魔明日现身长安,若有勇者擒获,赐官、赐田、赐黄金。
“哗!皇上为了公主安危,不惜重金悬赏呢!可见落青公主多受皇上宠爱。”
“说得也是,公主可是一等一娇滴滴的大美人呢!”
四周的人声鼎沸,几乎淹没了蔺少仪,但她注意到了一件事,榜文下头有一行小字,旁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她——看到了。
第七章
当整个长安街头因“催花淫魔”这四个字为之沸腾时,就连青云宫也不例外!最开心的莫过于落青公主了,因为以往一直避着她的卫子云,此刻为了保护她,而日日夜夜守在门外。严格起来,她应该感谢催花淫魔这大恩人,让她有机会接近心上人。
“子云,喝杯茶歇会儿吧!”落青公主莲步轻移到卫子云身侧,巧笑倩兮的递上一杯温热的茶。身后的女婢银绣亦捧着盘子立在后头,盘子上头有四样点心,甜碱各两样。
“末将不累,请公主回房歇息。”卫子云眼观外,鼻观心,保持以往的态度——客气万分。
见主子不受搭理,银绣接口道:“郎将大人,自前天接到贴子后,公主一直睡不安稳,深怕贼人进房将公主掳了去。不如这么吧!大人到公主房里守着,一来可以放心,二来公主可不必心疼大人如此辛苦,一举两得,多好!”
卫子云此刻才深刻的体会到,有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婢实在是很讨厌的事,一如小扣子和银绣,实在令人消受不了。
卫子云厉眼一瞪,立刻让银绣闭上嘴。落青公主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她深怕卫子云因她教导奴仆不严而给她个闭门羹,她立刻甩了银绣一巴掌,怒道:“银绣,你太不知分寸,立刻向郎将道歉。”
这一巴掌又快又准又狠,立刻让银绣肿了半边脸。“大人,奴婢失礼了。”毕竟是为人奴仆,银绣很快的弯下身子。
“算了。”卫子云叹道,心想何必为了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而生气,目前擒到人才是最重要的事。
“退下。银绣的身影一消失,落青公主立刻换上娇柔的面孔,将泼辣的德行全藏到骨子里去了。
“子云,你为什么总是板着这一张脸?难道……我真的这么不入你的眼吗?”四下无人,她软弱无骨的身子便倚到卫子云身上。她仰起头,朝他俊俏的下颚吐着气。
“还是……你觉得我不够美?”蔺少仪的行踪成迷,令卫子云心烦,所以,他没有心情和这位骄纵的公主大玩欲拒还迎的游戏。他扳正她的身于,正色道:“公主,请你自重点!”
霎时,他一愣,望着落青公主将她自己洒了一身湿,他几乎要抱头呻吟了。落青公主一反原来的姿态,像个小孩般扯着他衣袖,不依的嚷着:“你看,都是你啦!把我的衣裳都弄湿了,这教我怎么见人?”
她原本便身着轻纱,现在淋了水,使得衣裳紧贴着胸部,露出隐约迷人的视觉效果。这还不打紧,她竟还将身子净往卫子云身上黏去,企图引发卫子云男性原始的欲望。没想到,落青公主精心设计的这一切,却教前方传来一声“哎哟”给打断了。他们两循声望去,原本贴合的身于便分了开来。
肇事者是一名看来芳龄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此刻她的身子全贴到地面上去,一张脸牢牢黏着地,让人看不清楚面貌,只见她的两只小手还在地面上胡乱摸索。不知在找些什么?不过,很显然的——她跌倒了。青云宫中最老的管事张婶连忙上前,捡起地上的黑纱递给她,口中咕哝抱怨着:“也不知王公公怎么挑的,十名姑娘中九名全是手脚机灵,就独独你,做起事来慢吞吞的,还老是跌倒,连换个衣服换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没穿好,真是的!”
小姑娘将黑纱戴好才敢抬头,不过,头仍是垂得老低,嘿嘿直傻笑着。卫子云不自觉地露出愉悦的笑容。守着青云宫近二十天了,就只有今天最有趣,瞧这小姑娘跌倒时那声“哎哟”和少仪多像!就连跌倒时跌个四脚朝天的模样都很像。
他摇摇头,看来,他担心宝贝未婚妻的行踪已担心得疯了。
“慢着!张婶,她是谁?”双手插着腰,落青公主不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小姑娘,竟敢破坏她和卫子云的好事,她不会饶了她的。
“公主,你别发火,你忘啦!”张婶挨近落青公主身边,耳语道。
“喔——”落青公主点点头,觉得无趣得紧,但又不甘心放了这小姑娘,不屑道:“你叫小勾子是吧!见到公主还不行礼,没人教过你是不是?”
“小勾子见过公主。”小勾子行了个礼,但再开口时的声音,却教卫子云好生失望——和少仪银铃般悦耳的声音相距甚远呢� 〈派艉托」醋永肴ズ螅淝喙髟鞠牍始恐厥幌氲剑谌创恿硪煌纷吖础�
“公主,请回房吧!”卫子云婉转的说着,为的是公主衣衫不整,不好见人。“哼!”看来今儿个不是勾引他的好日子。落青公主冷哼一声,转身回房,她重重的甩上了门,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不待尹阙走近,卫子云立刻靠过去,关切的询问:“结果怎么样?”自从那日收到奇怪的回信后,卫子云整个人就开始坐立不安。在无计可施之下,便派尹阙暗地回洛阳一趟。一般来往长安、洛阳者,若有坐骑,也满三至四日才能到达;而尹阙贵为越骑校尉,驾驭马匹如船遇顺风般,快得很呢!一天半就已经够他往返一趟了。
尹阙眉头凝重。“就如你所预测的,三家千金结伴前往观音寺,预计住上十天半个月。根据我暗暗到观音寺察看,这三人是……小春、小喜和小呆这三名丫环。”这三位小姐这一次真的玩得太过分了。
我就知道,该死的。“卫子云忿忿的睡了一拳,一旁无辜的树木饱受其害。如此算来,她们跷家已有四天了!这四天期间,难道没有任何人发现吗?还是……少仪的爱玩,不知天高地厚的心态该归咎于他!毕竟宠坏她、任由她四处胡来,还帮她隐瞒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卫子云仰天长叹。他该如何?在这多事之秋,这丫头又胡乱给他搞了一桩乌龙事件。
“一路上……有任何消息吗?”他按捺下纷乱的思绪,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找出她们三人的行踪。“我曾在路上遇见一名老妇,她说见过三位俊俏的公子哥儿向她问前往长安之路。”
" 立刻去查。“
“是。”卫子云无语,望向青天白云。
“郎将!皇上有请。”不知何时,王公公无声无息的立在他身后,伸出手比出“请”字。宫中多事繁杂,令他脱不了身,看来,寻找宝贝未婚妻之事只好由尹阙代劳了。
他急急唤来十名武功高强的卫士守在公主的房外。卫子云这才以礼相让,道:“王公公,请带路。”
***
皇城内的百花厅,乍闻其名似乎比起青云宫的万花亭小了些,毕竟百与万,厅与亭,总有天地之差呀!但一踏人百花厅,这才惊觉万花亭是多么渺小,怎能与百花厅相提并论呢!只可惜,这一切美好全人不了卫子云的眼。
“卫卿,坐。”
皇上在百花厅设下小小的筵席,没有美女歌舞助兴,更没有弦乐吹奏,单单只在亭子上摆设好酒与好菜,因皇上心知卫子云不作兴这套。
“皇上,好大的雅兴。”皇上下令,卫子云不敢不从,端起美酒一口下腹,惹得皇上拍手叫好。
“爽快!朕就欣赏卫卿这个调调。来人,再敬酒。”虽是最欣赏,却也是最难驯服的。而偏偏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皇上不爱管自己找麻烦。
卫子云不解,皇上此刻找他来有何要事?遂开口询问道:“皇上,末将此刻应——”
“卫卿,你瞧,朕这百花厅上哪一株花开得最艳、最美、最迷人?”他话未说完,即被皇上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