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维凡满意的看看画中的人,然后把画笔放下来。
「画完了?」项君杰端起另一杯奶茶,走到他身后,把奶茶递给他,「喏,你的。」
「谢谢。」段维凡接过奶茶,喝了一口之后说:「我想到你第一次当小偷就偷到我家去。」他拍拍项君杰的肩安慰他。
「最倒霉的是被你当场逮个正着,这真是我人生的一大败笔。」他刚出道时,就不知天高地厚的闯进伍德庄园去偷东西,看似没啥警备,想不到竟有天罗地网的部署。
「这都怪我经验不足,资料又没搜集完全,最离谱的是竟被人家误以为是杀手!你到底在外面跟多少人结怨,竟然有人要你的命。」
「我也不知道是谁要我的命,不过算你命大遇上我,否则早就被送去警察局啦!」作画前和作画后的他果真是判若两人。
「还不是因为我发现了你的大秘密,否则你哪会那么仁慈。」他好死不死地偷到段维凡的画室去,意外的发现他竟是享誉国际的神秘画家,谁会想得到呢?
「我也帮了你不少忙,让你成为家喻户晓的怪盗啊!」
「那是靠我自已的努力,你只是帮一丁点的忙。」
「反正我们是相互依存的,你有我的秘密,我有你的秘密,扯平。」
「这么说我们好像是珊瑚和小丑鱼。」两个人都笑了。
「和羽萱今天玩得愉快吗?」其实光看他春风满面就知道了。
「她还是不怎么喜欢我,不过她今天玩得很快乐。」回来时,她睡了一路,看到她的满足模样,他的心中涨满了幸福感。
「你呢?」
「我的快乐建筑在她的快乐上,她玩得很愉快,我画了不少画。」他指指桌上的素描本。
项君杰已经看过了,羽萱的神情很美,难怪丝琳会建议带她去海边。
「你把画作拿给她看了吗?」他想是没有。
「没有。」她今天一直要求要看,但都被他拒绝。他知道她一直不相信他的实力,所以不管她怎么说他都不肯答应,画里含有他浓厚的爱意,在她对他的好感没有增加之前,他不想告诉她。
「我就知道。」这个纯情男真的是爱她爱到不可自拔的地步了,连半夜三更都还在画她,有人谈恋爱谈到走火入魔吗?
项君杰忘了他追丝琳的时候,还不是在半夜三更跑到人家闺房。
「好好加油,我要去睡了,明天还得工作呢。」项君杰打了个大呵欠,同他道晚安。
「晚安。」虽然今天是玩得满累的,段维凡心中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羽萱的影子占领了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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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发生一起银楼被抢的案件,损失金额估计在两百万元左右,其中一名受雇店员受伤,警方表示,两名嫌疑犯的绰号分别为大尾和细尾,目前警方正在追缉当中……」晚间新闻传来今早发生的抢案。
「妈的!有够衰,只能偷到一点东西。」细尾抱怨着。
「本来都计划好了,怎么知道风声走漏,害我们只偷到那一点小首饰。」大尾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作案。
突然,一名黑衣男子走进来,手上提了一只黑皮箱,大尾和细尾同时把枪指向他。「你是谁?」
「阿狗叫我来的,我没有恶意,只想提供你们一笔生意。」他把黑皮箱放在桌上,里头是五百万元现金。
「什么生意?」两人见到钱眼睛都发光了,对他的口气也比较和善。
「一本万利的交易,我要你们去抢一家珠宝店,你们可以尽情地拿你们要的东西,不过你们要帮我杀一个人,要做得漂亮,装作是意外。」
「我们有什么好处?」大尾问。
「事成之后,我会再付你们五百万,还会找船送你们出境。」
「要杀的人是谁?」大尾又问。
「是这照片中的男人,他现在就住在这家珠宝店里,很好认的。记得要做得像意外,等到你们完成后,我会再联络。」说完后他就走出去。
「老大,他的话可以信吗?」细尾把门关好,问他。
「阿狗兄介绍的,可以信。」他们才出道,受到阿狗兄很大的照顾。
「为什么要我们去杀人?他们是有冤仇吗?」
「我哪知道。」
「老大,我们真的要做吗?」
「看情况。听说这家珠宝店内有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干完这一票后,我们就可以偷渡出境,杀人是要判死刑的!就算不成,我们带着这五百万偷偷逃走还是划算。」大尾打着如意算盘。
「那我们就可以去好好享受了。」细尾开始在脑中勾勒出往后有钱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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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羽萱狐疑地看向他,他怎么知道她想来看美术展。
「找灵感。」段维凡简短地回答。事实上,是丝琳告诉他羽萱想来看美术展。
看他每次拿着炭笔在素描簿上画了半天,她每次走过去想看一下,他就遮遮掩掩,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她知道,怎么样都不肯让她瞄一眼,谁知道他到底在素描簿上画了些什么鬼啊!依她看来,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找灵感?灵感才不会等他,要不是她也想进美术馆看看,早就走人了。
这一次美术馆的展览是以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些名画为主,虽然多为复制品,却也吸引了不少人来参观。
「这幅是达文西最为大众熟知的画,『蒙娜莉萨的微笑』。」羽萱站在第一幅画前道。
「为什么这幅画会那么吸引人?是由于她那双具有智慧又慈祥的眼睛,还有她嘴角那缕谜样的微笑。虽然她看上去给人一种温馨之美,但当妳看熟了而茫然走近她,又有一种尖锐而讽刺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女性所谓的神秘感吧!」段维凡侃侃而谈。
没想到他挺有内涵,见解满独到的,这令羽萱有些刮目相看。
「除了绘画之外,达文西对于音乐、数学、地理、土木、医学、机械等自然科学也有浓厚的兴趣。」
「他还曾经帮米兰公爵家设计道路、运河,不过他一生最有名的作品是『最后晚餐』,虽然画『最后晚餐』的人很多,但能画得像达文西那样传神的人,恐怕没有第二个了。」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你知道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时期有哪几派吗?」羽萱故意考他。
「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开始一直到一五二○年拉斐尔去世,是佛罗伦萨派,特色是多半画男人,可能是由于佛罗伦萨是一个商业发达的都市,重视法治规律和健全的感情,因此人们喜欢写实的强力男性绘画,而这一派绘画的宗教感情和神秘思想的成分很稀薄。」他从容不迫地应对。
「那么拉斐尔死后呢?是什么派?」她很少遇到对画的历史认识详尽的人,她的同学多半是为了考试而背书,而段维凡让她感到他是真的很有兴趣。
「之后出现的是威尼斯派,两者放在一起比较,会有截然不同的感觉。此派画女人比男人多,宗教感情和神秘思想也较浓厚,这是和佛罗伦萨派画风相反的地方。威尼斯派特别重视色彩,有时甚至不明确的画出人物的轮廓,而完全用色彩的浓淡度来控制画中人物的形象,这和威尼斯是水都有关,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充满了雾气,看东西就像雾里看花,尤其是在早晚太阳斜照时,所有的物体常会反射一种美丽的光线,因此他们的画就不重形象,而较重色彩。十七世纪末,威尼斯派没落,北意大利出现了波隆那派,南意大利兴起了拿波里派。」除了以前常和老师聊画之外,他不曾这样和别人畅谈,她是第一个。
羽萱眼中出现赞叹之色,他对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时期有相当程度的了解,顿时让她对他好感大增。
「妳对『文艺复兴艺坛三杰』看法如何?」这回换段维凡问她了。
「达文西的艺术如万丈深渊,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细腻入微;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像险峻的高山,有强烈的雕塑感,刚劲有力;而拉斐尔的绘画恰似一片开阔的高原,秀美、典雅、和谐。他们的艺术作品都具有强烈的个性,我都十分欣赏。」她很真实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很赞同妳的看法,他们各有各的特色,不朽的代表作至今仍无人能匹敌。」虽然他被喻为天才画家,在画坛享有崇高的地位,但面对这些矿世之作,段维凡不免也要自叹不如。
「你看,这是提香的──」
「天上之爱与地上之爱。」两人同时脱口而出。
「有人说穿着衣服的美女代表圣洁的『天上之爱』,而裸体坐在井旁的代表『地上之爱』。」羽萱边欣赏着画边说。
「提香也是一位很优秀的画家,米开朗基罗看过他的画曾经说:『假如笔法上再稍加努力,提香将成为世界第一流画家。』他喜欢用盛丽的色彩,每幅作品都惊为天人,尤其金色是他最爱的颜色,而一时有所谓的『提香金』。」段维凡在她身旁加以补充。
两人看一幅聊一幅,把自己所知,以及其它评论家的观点,都拿出来讨论,完全沉醉在画里,流连忘返。直到美术馆要关门时,两人才惊觉时间已晚,依依不舍地离去。
「妳饿不饿?」看了一整天的画,他们什么东西也没吃。
「有一点。」羽萱发现自己的肚子真是饿坏了。
「我差点忘了,丝琳说晚上有个火锅聚会,要我们早点回去。」段维凡突然想起昨天丝琳的叮咛。
两人一块离开了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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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九世纪后半,画家们不再为宗教、文学或政治而画,也不歌颂大自然,开始作怪了,分离派、立体派、未来派、达达派,全都变了样。」两人从古典画风一路聊到近代的画家。
「更怪的在后头,画家们不再用笔而是结合多媒体,甚至还有人把浴缸搬上画布,照相写实、大地艺术、新写实派全都出现了。」羽萱附和道。不过,她并不是很喜欢现代那些怪异的作画方式,因为画是主观的,那些世人们看不懂的画,能够了解的人并不多。
「现代人都讲求表现自我,而画家又异于常人,能有多少人真正明白他们欲表达的?能在众多的画迷中得一知己,是件幸运的事。」段维凡很欣慰,羽萱对他的画相当了解,只可惜目前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
「你们还真会算时间,刚好回来吃现成的。」丝琳站在项君杰家二楼的楼梯口,揶揄他们两个。
远远的,她就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谈话甚是投机,看起来,羽萱好像没那么讨厌维凡嘛!
「看画忘了时间,对不起。」段维凡礼貌的致歉。
「没关系,不过嘛……等会儿碗就留给你们洗吧!」当作略施小惩。
「好。」段维凡这辈子没洗过碗,不过……就当作洗画笔那样洗就好了。
「大家请让一让,火锅要上桌了。」湘涵用声音先替火锅开路。
「锅子太烫了,我来就好了。」程少伟体贴的接手她的工作。
「谢谢。」她投以一个笑容回报他的体贴。
程少伟从瓦斯炉上小心地提起湘涵煮好的火锅,端到客厅放在电磁炉上,大伙一一入座。
「二姊呢?怎么没看到人?」向来不轻易错过吃饭时间的二姊,难得不见人影。
「二姊的社团有点事,我已经告诉她直接到项大哥这边来。」湘涵替羽萱解惑,然后在程少伟的身旁坐下来。
「亲爱的,妳辛苦了。」程少伟深情的看向她。
两人坐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男的是温文儒雅,卓然出众,女的是清丽脱尘,仙姿玉质,他们眼中的浓情蜜意交会,连空气都可以感觉到他们对彼此的深情。
「这个很好吃,你试试看。」湘涵夹了一个虾丸放到程少伟的碗里。
「嗯!好吃。只要是妳亲手做的都很好吃,我都喜欢。」程少伟吃完后称赞道,说得湘涵脸都红了。
女友如花似玉,还那么会做菜,此生夫复何求?程少伟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他非常满足。
「丝琳,我也要吃虾丸。」一旁的项君杰向丝琳撒起娇来。
「好啊!」丝琳爽快的答应,用汤匙捞了一个虾丸,并很体贴的把它吹凉才送到项君杰面前,给他闻一下,然后一口送进自己的嘴里吃掉,还一直称赞着好吃,让项君杰无福消受的嘴巴垂涎半天。
「妳居然忍心这样对我,妳好残忍啊!」项君杰可怜兮兮的模样对上丝琳恶作剧的表情,实在很逗趣。
「好,乖乖不哭哦!这个虾丸实在太好吃了,下一个再给你吃吧。」她摸摸他的头像在哄小孩子,然后又捞了一个虾丸,当她还想如法炮制时,聪明的项君杰不再上第二次当了。
就在丝琳正要把汤匙从他嘴边移开时,项君杰出其不意的捉住她的手,温柔又不失力道的把她的手固定在自己的嘴边,侍奉他的嘴吃虾丸。
「你老奸!」丝琳指控。
「彼此彼此!」这会儿笑的人是项君杰了。
这对情人异常的有自信,男的是风流倜傥,嘴边常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邪笑,令丝琳迷失其间而不自觉;女的是率真、充满灵性美,恶作剧花招多到令人不敢领教,却让项君杰甘之如饴,两人完全百分之百的相信对方,相当恩爱。
能在一生当中找到一个与自己真心相系的另一半并不容易,羽萱衷心地祝福他们。这求她的人不少,也许有一天她可以找到像项大哥或少伟那样好的男人,不知那个爱哭的少年现在好不好?咦!她怎么又想到他呢?!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羽萱突然迎向段维凡灼热的目光,他的眼神令她感到不自在,甚至心跳加快。他的眸子太像他了,那个送她双晶紫晶项链的人,每当她看着它,就会想到他,只是很可惜,她忘了问他的名字,不知道为何她心里头一直记得他,可能是因为他送她这条项链吧!
段维凡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深怕自己把藏在心里的那句话脱口而出,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对他的好感才刚起步。
「楼下怎么有声音?杰,你今天不是提早打烊了吗?」丝琳听到楼下若有似无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不像是二姊。」湘涵也道。如果是二姊,早就快速地飞奔跑上来,哪会在楼下磨蹭,更何况这不是她们家。
「我想是不请自来的『客人』。」项君杰放下手上的餐具,起身准备下楼。
「是小偷吗?」程少伟问道。湘涵对他点点头。「要不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