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安的绞扭十指,“爹爹说,人不可以忘恩负义,你不但救了我一命,而且还帮我安葬了爹,我说什么都要报答你的恩情。”
“我说不用了。”他的心底浮现一丝烦躁情绪,因为她的冥顽不灵所引起。
她深吸口气,眼垂下盯着地面,将心中的想法一古脑儿说出,“就算恩公坚持不用我报答你,可是我也有我的坚持,更何况你帮我的不是说忘就忘的小事,所以不管你如何拒绝我,也不能改变我要报答你的决心。”
“麻烦!”冷知砚双臂环胸,轻嗤一声。
“恩公,我绝对不会带给你任何麻烦,我……”她急急说明自己的好处,“我会洗衣、打扫跟煮饭,我懂得照顾自己,也知道该怎么照顾别人,所以恩公千万不要赚我麻烦,我会好好服侍你。”
“服侍我?”他的眉间染上一缕疑惑。
靖如寒点了点头,泛白的面容有一丝红润色泽,让她秀美的小脸霎时变得亮丽,“嗯,失去双亲的我孑然一身,再加上恩公对寒儿的恩情如同再造之恩,寒儿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来报答恩公的天大恩情。”
“做牛做马?”他有一种不好的预兆。
她朝他跪了下来,“恩公既然不肯接受寒儿的磕头,那么就让寒儿跟在恩公身边服侍你可好?”
“不好!”这个主意一点都不好。
靖如寒一脸仓皇的抬头望着他的冷面,“恩公,这是寒儿的一片心意,寒儿没别的意思,只求恩公给寒儿一个机会报答你对寒儿的恩情。”
“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他眼神闪烁,浑身尽是挥之不去的阴寒气息,“我并非是你想像的那种大好人,我看你还是回落阳村吧。”
“我的爹娘都已经离世了,我再回落阳村也没有任何意义。”她微微苦笑,“现在我存活的意义是为了报答恩公对我的恩情。”
冷知砚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她木然的面容,“你这是在威胁我?要是我不让你跟在我身边,你是不是就会失去生存的意义?”
她面色僵硬的点了一下头,“娘去世的时候,我还有爹,如今爹也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你可以找个人嫁了,过一般平凡的生活。”
她摇摇头,“在这之前,我要先报答恩公对寒儿的再造之恩。”
他冷眼凝睇着她,她眼中迸射出的执拗光芒让他感到无力,“你已经打定主意跟定我了?”
靖如寒向他一个磕头,“寒儿愿当恩公的奴婢,一辈子服侍恩公。”
“我没有让人服侍的习惯。”麻烦,他就知道她是个甩不掉的麻烦。
“寒儿坚持要报此恩。”她坚定的道出心意,正奇怪前方没有一丝动静时,猛一抬头,发现已不见冷知砚的身影。
她赶紧从地面上爬起,忙不迭的拔腿追了上去,眼神不住地往两旁的树梢间查探,“恩公,等等我……等等我……”
***
抖落了一身的风尘,冷知砚信步朝一间开设于双叉路口的小茶棚走去。店小二一见到客人上门,立即露出亲切的待客笑容。
“客倌这边请。”店小二利落的擦拭着桌面,“今儿个的风真大。请问客倌要吃些什么,还是喝杯热茶?”
“给我一壶香片,再帮我拿几个馒头,我要带上路。”冷知砚落坐后淡然的交代。
“是,马上来。”店小二保持着待客的笑容,转身忙去了。
当店小二把热呼呼的香片摆上桌时,一个纤弱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他的眼中,一见生意上门,他赶紧迎了上去。
“姑娘,要不要进来坐坐休息一下,顺便喝杯热茶?”他热络的哈腰。
靖如寒的目光越过店小二,落在冷知砚的身上,此刻他正一脸安适的轻啜热茶,对她则是视而不见。
“那就麻烦你了,请给我一壶清茶。”她主动在冷知砚的隔壁桌落坐,胸前的剧烈起伏说明她紊乱的气息。
“好,马上来。”店小二将布巾往肩上一甩,随即张罗去 了。
冷知砚往她的方向一瞟,从她凌乱的发丝可以看出她奔行的速度,红润的神采完全自她的脸上褪去,脸色比适才谈话时又多了分骇人的苍白,不时还伴随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啧!她还真是一个固执、不知变通的姑娘。
“姑娘,你的清茶来了。”店小二拎着茶壶跟杯子走来,才刚摆上桌,利眼又瞄见几位上门的客人。
“客倌,请进、请进。”他一脸乐笑的抹桌,“请问几位客倌要吃什么?”
为首的高壮男子将长剑摆在桌上,“小二,有好吃好喝的全拿上来。”
“是是是,小的马上送上。”店小二笑眯了眼,暗忖,今天的生意还真是出奇得好。
“渴死我了。”当店小二一将热茶摆上,另一名肩上扛着大刀的男子立即放下大刀,大口喝起茶来。
“二师兄,喝慢点儿。”另一名慢慢啜饮热茶的斯文男子好心提醒道。
“我都渴死了还喝慢点?”马威放下茶杯,对着店小二吆喝,“店小二,好酒好菜怎么还不赶快上?”
“来了、来了。”店小二陪着笑,忙不迭的将酒菜全部摆上。
“我肚子都快饿扁了。”马威一见到小菜上桌,随即以秋风扫落叶之姿把饭菜扫入自己的口中。
“二师兄,你吃饭可不可以文雅一点?”马文不禁摇头叹气的宣灌热茶。
“吃饭就吃饭,文雅个屁!”马威没好气的横了师弟一眼,又忙将碗中的白饭扒进口中,“说来说去全怪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冷颜狱神所赐,要不是因为他,我犯得着要像个饿死鬼般吞饭扫菜吗?”
正在静静喝茶的靖如寒因为听见她似曾相识的名号,手边的动作不禁一滞,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一派自若的冷知砚身上。
冷颜狱神?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恩公好像就是他们口中那位冷颜狱神……
为首的马明放下茶杯,重重叹息,“师父要我们下山找寻冷颜狱神的踪影,可是我很怀疑他是否还在人世间。”
“我也很怀疑。”马文对上他质疑的眼,“照理说,一年多前他被‘奇剑山庄’庄主的女儿纪丽君所伤,又遭人偷袭跌落山崖,应该是活不了,为什么师父就是不相信冷颜狱神已经死了?”
“就是说啊!”马威吞了口菜,“冷颜狱神都已经死了一年多,现在师父居然要我们找他,我们要上哪儿找他的鬼影子?”
“唉!”马文轻声喟叹,“其实师父最终的目的是要我们找出失传已久的‘观音心经’,而观音心经又在冷颜狱神的身上,现在我们连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要上哪儿去找?”
与他们相隔一桌之遥的冷知砚将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唇畔缓缓勾起一抹深沉的凝笑。
就在他们三人谈论之间,两名早已在茶棚落坐的武装男子的目光不住地在落单的靖如寒身上打转。
两名男子相视一笑,有默契的一同起身朝靖如寒的方向走去。
靖如寒正低头啜着热茶,浑然不觉他人的眼光在自个儿身上衡量转绕,直到两道身影遮住她的视线,一个抬头,只见两名陌生的男子立在她的身前。
望着对着自己咧出邪笑的两名男子,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令她不安的往冷知砚的身上瞄去。
第三章
“小姑娘,一个人啊?”一名男子主动的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
“我们兄弟俩瞧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所以特地过来跟你并个桌,你不介意吧?”另一名男子则在她的另一边坐下。
“我……我不认识你们。”靖如寒拧紧了眉,小声的说。
“不认识也没关系,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我们兄弟俩不忍心看姑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所以才特地跟你打声招呼。不知道姑娘要上哪儿去?”
“我……”她的目光投注在冷知砚身上,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小姑娘,你是在跟我们兄弟俩开玩笑吗?”
“你们……”她咽了口口水,敏感的察觉到他们的蓄意靠近,“可不可以不要坐在我身边?”
坐在她右侧的男子居一挑,“小姑娘,你说这话儿是想赶我们兄弟俩走喽?我们可是好心才过来陪陪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可是……”她拧着眉,百般的不解,“我并没有要你们过来陪我。”
“你。”
“二弟,何必跟小姑娘计较?”左侧的男子制止恼羞成怒的右侧男子,“我看她只是害羞罢了,并不是讨厌我们的陪伴,小姑娘你说是吧?”
靖如寒小手紧握着茶杯,咬着下唇默默不语,视线直缠绕在冷知砚的身上。
两名男子又在半空中交换会心的视线,他们可是打从她走进茶棚时就注意到她了。
尽管她身上穿着简陋的布衣,外章着一件缝补再缝补的棉袄,然而她那张出尘秀丽的脸蛋以及娇柔的模样,着实勾动了他们的心,让他们不禁衍生出一股一亲芳泽的念头。
不见冷知砚有任何的反应,靖如寒感到些许沮丧的垂下头。看来恩公真的很讨厌她,所以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报答恩情,可是她怎能当作没发生过任何事,点滴之恩当涌泉以报,何况他对她所做的可不是点滴之恩,而是天大的恩情啊!
要是爹娘还在世的话,一定也会要她好好报答恩公的这份大恩。
就算他讨厌她,她还是要遵照爹娘的教导,非得将这份天大的恩情还清不可。
就在她凝思冥想之际,一只大手突然递放在她眼前,令她吓了一跳,神情失措的低叫,“你要做什么?”
她问躲着那只朝她脸上袭来的黝黑大手,心跳快得失去规律,睁大双瞳看着分别由两侧夹攻的他们。
“小姑娘,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陪我们兄弟俩喝个酒。”吴大举起酒杯,强要塞进她的手中。
“我不是陪侍的伶妓。”她双手缩在胸前,义正辞严的婉拒。
“小姑娘,别这么无情。”吴小的手勾上她的细肩,咧嘴露出邪笑,“看在我们兄弟俩特意过来陪你谈天的份上,你就陪我们喝个小酒吧。”
“不要碰我。”靖如寒笨拙的拍掉搁在她肩上的禄山之爪,抗拒意味浓厚。
吴大失去与她周旋的耐心,“你在耍什么脾气?我们兄弟俩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少不识抬举!”
“是青城派的吴氏兄弟。”吴大张扬的声音传入马文的耳中,淡然一瞥后,将视线收回,“看来他们又在调戏良家妇女了。”
马明瞧了受困于吴氏兄弟的靖如寒一眼,随即将目光调回,眼角瞧见脾气火爆的师弟一副恼火的模样,“马威,专心吃你的饭,少管闲事。”
“师兄,难道你想要见死不救吗?”马威横眉竖眼,对吴氏兄弟这等败类不屑得很,“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败坏我们学武之人的品德?”
马明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别忘了上回你跟青城派的弟子起过冲突,师父那一次的责罚还没让你学乖吗?”
马威看着被他们戏弄得双眼泛红的靖如寒,不平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侮那名女子?”
马明幽幽叹息,“师弟,我可以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也请你衡量一下青城派跟我们崆峒派间的宿怨,从以前两派的纷争便不断,如果你再出手管闲事的话,你要师父怎么跟青城派的掌门交代?难道你不怕到时候又引起两派的纷争吗?”
“哼,原来这就是所谓名门正派的作风,今天我可真是大开眼界。”冷知砚微扬的唇角染上冷冷的嘲弄。
身后的银亮宝剑随着内力的催动,咻的一声安稳地落在靖如寒的桌上。
冷知砚单凭一句冷嘲之语与实际上的行动,便轻易引起两方人马的注意。
“谁?”一见到桌上的宝剑,吴小首先拍桌发难。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沉不住气的马威对着发言的冷知砚冒火的问。
“恩公……”见他出手,靖如寒不觉放下一颗吊在半空中忐忑的心。
“师弟,别冲动。”马明拉住冲动的马威,眼神看向一脸无表情变化的冷知砚。
没有理会他们,冷知砚犀利的目光射向调戏靖如寒的两名男子身上。“离她远一点。”
“小伙子,你是想管闲事吗?”吴大直接亮出了佩刀,轻蔑的瞄了他一眼,“就凭你一个年轻小伙子,也敢不自量力的管我们青城派的闲事吗?”
“是啊,你以为一把剑就可以吓唬得了我们兄弟俩吗?”吴小也不甘示弱的附和。
“放开你的手!”冷知砚的利眼射向吴大爬上靖如寒肩上那只不安份的大手,眼底凝聚起一股冷厉的气息。
“小伙子,别想吓唬老子。”吴大把大刀压在银亮宝剑上头,轻视的意味表露无遗,“别以为学了一、两招就想英雄救美,到时候可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冷知砚把玩着手边的茶杯,看也不看吴氏兄弟一眼的冷冷说:“给你们两条路走,一是滚,二是死路一条,你们选哪一条?”
“大哥,我看我们先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伙子,然后……”吴小邪肆的目光流连在靖如寒的身上,“再来好好享受一下美人。”
“好!”吴大抓起大刀,眼神一个飘忽,趁着冷知砚分心之际猛然出手。
冷知砚早料到他的偷袭招术,在他使出大刀的同时,手迅速摸上腰际,一条软如棉絮的银亮物体一闪,直袭向他拿刀的右臂。
“啊!”吴大痛号一声,拿着大刀的右臂顿时血流如柱。
冷知砚甩甩握在手中的软剑,脸上依旧是一片酷寒,眉头皱也不皱一下。
“柳叶剑?!”隔桌的马明瞧见他手中的武器时,不禁惊骇的站起身。
冷知砚斜睨他一眼,“没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也有识货之人。”
“你就是生死不明的冷颜狱神?”马明震撼的睁大眼,无法相信名闻天下的头号杀手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小伙子。
“冷颜狱神!”原本想为兄长出一口气的吴小在听见对方的名号后,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转而上前搀扶起被断了右臂的兄长,“大哥,这个小伙子我们惹不起,我们还是赶快走。”
吴大愤恨的瞪了冷知砚一眼,“你等着,青城派不会就此放过你的。”
“大哥,别说了,他可是杀人如麻的冷颜狱神,传言他那把柳叶剑不出则已,一出即命丧黄泉,你还留有一条命就该偷笑了。”
吴小的声音传入靖如寒的耳中,她的眼不禁移向冷知砚手中的软剑。如此奇特的武器她生平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自他人口中得知关于恩公的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