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双手不知不觉抓住两端下摆,徒劳地想将衬衫往下拉。
望著她略带不安的动作,程庭琛嘴角不禁漾开半嘲谑的微笑,可不及数秒,这样的笑弧便在眸光下经意触及她裸露在衬衫外、一双修长有致的美腿迅速一敛。
他蓦地一喘,挺拔的身躯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她惊愕的丽颜,不由分说印上她的唇。
她的唇柔软而丰润,尝起来异常甜美芬芳。
他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吻著,即便怀中人儿在最初的惊怔过後开始挣扎,仍不愿轻易放开。
他深深地吻著,灵巧的舌尖强硬地穿过柔美的唇瓣,刷上她细巧贝齿。
朦胧的呻吟由她与他的唇瓣逸出,在这一刻,两人的理智早已不翼而飞,只顾著感受彼此的唇,舌尖在唇腔里紧紧交缠。
彷佛只过了几分钟,又似乎有一世纪那麽漫长,程庭琛终於放开了她。
深幽的黑眸静静锁定她,激情的火苗未熄,仍旧在他眼底缓缓燃著。好半晌,沙哑的嗓音终於拂过她耳畔,「你的衣服应该差不多乾了,去换上。」
她只是眨眨眼,思绪依旧陷於方才的激情中,无法回神。
他一阵呻吟,在她迷蒙星眸的凝睇下,几乎克制不住再度狂吻她的冲动。
「去穿上你的衣服!」他命令道,语音微微高亢,「知不知道你这副模样简直就是在邀请男人上你!」
星眸氤氲的雾气倏地散开,迸出两束锐利辉芒。她咬紧牙,狠狠瞪他,「衣服拿来!」
「这是你煮的面?」筷子轻捷地挑起碗里的一根细面,李曼如对程庭琛送去怀疑的一瞥。
「没错。」他淡淡然地说,在她对面的沙发落坐。
她仿佛依然怀疑,黛眉紧紧蹙著。
「放心吧,没毒。」他眼神嘲讽地望著她,「虽然我讨厌你,可还不至於在自己的事务所下手毒杀你,我没那麽冲动。」
她瞪他一眼,「我只是怀疑你居然会下面。」
「很简单,在电磁炉上摆个锅子煮水就行了。」他耸耸肩,「面条跟蛋都是现成的,丢进锅里就行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奇怪他竟然会为了她而下面——
她一面想,一面用汤匙在碗里轻舀,将清甜的汤送入嘴里。
面汤的温度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的心。
不知怎地,她心脏竟然一紧,双眸亦泛上了某种轻微的刺痛感。
她连忙垂下头,让汤面热腾腾的雾气掩去她面上神情,汤匙再度搁入碗里,微颤的手却怎样也无法移动。
他注意到她忽然犹豫的动作,「怎麽?我煮的面没那麽难吃吧?」
她深吸一口气,「还……可以。」
「那你为什麽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
「我承认从没吃过这麽难吃的面,行了吧?」她抬眸怒视他,但很快发现这是个错误。
因为他的表情温柔而和缓,黑眸甚至漾著动人水涟,恍若古老的魔咒,诱惑她的心逐渐沉沦……
该死!
她蓦地咬牙,垂落眼眸,忿忿地吃起面来,一面吃,一面难抑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慌张。
她不明白自己在慌乱什麽,只知道当他这样看著她时,她竟然什麽话也想不起来了,只能怔然无语。
他干嘛要这样看著她?干嘛要这样故作温柔体贴?他们俩明明恨极了对方,根本不适合搬演这种柔情蜜意的剧码!
不,他根本没有温柔地凝望她,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只是幻觉——
她想著,星眸却忍不住回斜,从眼睑底下偷瞧他,愕然发现他正低头阅读著文件。
他神情专注,一面读还一面以原子笔在文件上做著记号,偶尔则是一阵流利的书写。
她还记得他的笔迹,龙飞凤舞,却又苍劲有力。在那段跟他相处融洽的日子里,她曾嘲笑过他即使不当律师,也能靠著好看的字体成为名震一方的书法名家。
而他只是淡然耸耸肩,表示当一名好的刑事律师是他从小便有的梦想。
而她竟曾经差点毁去他的梦想……
「你常常工作到这麽晚吗?」她强自收束不受欢迎的思绪,忽地漫不经心似地开口,脑袋仍是低低垂著,持续吃面的动作。
他似乎有些讶异她会这样问他,微微怔愣一会儿,「……嗯。」
「你……在这样的环境还习惯吗?」
「什麽意思?」他蹙眉。
她不语,搁下筷子,扬起头来,从桌边的面纸盒抽出一张面纸,优雅地拭净嘴角。
星眸凝睇他,良久,「威廉告诉我你本来快要升任为合夥入了,可现在……
你却在这儿。」她摊开双手,以眼神示意。
而程庭琛很快便弄懂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问我後不後悔吧?」锐利的双眸紧盯她,「你想问我,被迫离开伦敦顶尖的事务所,自行在这麽一个破旧狭窄的地方开业是什麽滋味,对吧?」
她耸耸肩,没有被他充满嘲讽的嗓音击退,「你喜欢这样吗?」
他瞪视她,半晌,忽地微微一笑,「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喜欢呢?」
黛眉一颦,似是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我不後悔,曼如。」他搁下文件夹,右手玩弄著原子笔,「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实我很早就有自立门户的打算。」
「为什么?」她问,语气迷惑且微微尖锐,「伦敦顶尖事务所的合夥人还不能满足你吗?」
「我想接我真正想接的案子。」黑眸瞅住她,意味深长,「你知道我不喜欢受制於他人。」
「我当然知道——」她喃喃,有片刻时间,星眸似是微微迷蒙,可不一会儿,又是一贯清亮有神,「为麦克。葛林这种人辩护就是你所谓真正想接的案子吗?」
「没错。」他颔首,依旧是一派镇静忧闲,「我厌倦了老是为那些有钱的大人物辩护,也许你会觉得可笑,可我立志当律师是为了替小老百姓伸张正义,尤其当他们遭受到恶势力欺压的时候。」
他解释,语气平淡,可李曼如却听得出他言语间认真的成分。
「英宇集团就是你所谓的‘恶势力’吧?」
他不语,只是淡淡一弯嘴角。
她咬唇,决定单刀直入,「告诉我,庭琛,你决定为葛林辩护,其间有多少成分是为了报复我?」
「一半吧。毕竟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你知道你这样丑化英宇集团的形象,会让我们的股价在市场上不停重挫吗?」
「我当然会这麽预料。」
美眸闪过锐利辉芒,「你也准备从其中捞些好处吗?」
「捞些好处?」他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什麽好处?」
「别装蒜。」她冷冷地说,「别告诉我你不晓得一家公司股价重挫时,便是有心人介入的最好时机。」
「那又怎样?」
「告诉我,究竟是谁找你跟他合作?李开安?李开云?」
「你——」他瞪视她,良久,黑眸掠过一道道谜样异彩,「李曼如,你的意思是我跟你那些叔叔伯伯联手,暗中吃下英宇集团股份,准备掀起派系斗争?」
「没错。」他很聪明,完全料中她的心思。是巧合?抑或是他心中早有底?
「你究竟跟谁合作?」
「我没跟你们李家任何一个人合作!」黑眸点亮灿灿火苗,「你们这些商界中人专爱恶搞的派系斗争,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真的吗?」星眸凝定他,估量他言语中有几分真实。
「听著!或许我在你心中早已是那种最下流没品的男人,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我没跟任何人联手对付你!我程庭琛就算要复仇,也犯不著跟别人同流合污。」燃著火焰的黑眸在夜里显得分外明亮,「我跟你们李家人不一样,我有格调的,宝贝。」
当最後一句话由他唇中讽刺地吐逸时,李曼如蓦地倒抽一口气。
我有格调的,宝贝。
她面色刷白,思绪纷然翻飞,忆起久远之前,她曾经笑意盈盈地模仿老电影的对白对他说道:「你有某种格调,宝贝。」
「什麽样的格调?」当时的他,半倚在床上,手中端著一杯他最爱的波尔多红酒,嘴角似笑非笑。
「你说呢?」她烟视媚行,抢过他手中的红酒杯,沿著他裸露而坚硬的古铜色胸膛一路轻轻洒落,而随著艳红的酒液落下的,是她同样艳红的唇。
「曼如——」当他的喘息声因她的挑逗忽然变得粗重,她感到一种主宰的喜悦。
「别动,让我吻你——」
思绪蓦地从久远之前抽回,她一凛神智,墨睫一扬,望向程庭琛同样苍白的脸孔。
她从他深幽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出了他与她同样忆起那一夜,那个疯狂而激情的夜晚,心脏重重一抽,她蓦地再也无法忍受与他共处於同一个空间,飞快地立起身子。
「谢谢你的招待,我走了。」匆忙掷落一句後,她举步就要转身离去。
可他却以高大的身子拦住她,「等一下,曼如……」
「走开!」她瞪著他的胸膛。
「听我说,我真的没跟你们李家任何人合作,你不应该怀疑我……」
「因为你有格调,对吗?」她倏地扬眸,截断他的嗓音蕴著某种悲愤况味,「因为你有格调,所以我不该怀疑你跟李家人同流合污,对吧?」
他不语,因她极端讽刺的话语皱眉。
「你不许我怀疑你,可你却怀疑我可能谋杀自己的亲哥哥,程庭琛!」她拉高语音,明眸氤氲某种雾气,「我李曼如在你心中就真是这麽可怕的女人吗?会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下毒手?」
「不,曼如,你误会了,那只是一种辩护手段,我并不是真的怀疑你,我从来没有……该死!」他忽地诅咒,右手焦躁地爬梳头发,「我干嘛对你解释这些……」
「那就不要对我解释!」她瞪他,语音清冷,「我不需要你的解释。」
「不,该死!你听我说,曼如。」他低吼,一面用双臂定住她的身子,「我从来不曾怀疑是你杀了李麒,我说了这只是一种辩护手段,除了用来反证我当事人的清白,也可以藉此转移舆论焦点……」
「没错。为了证明麦克。葛林是无辜的,你不借公开宣称我有罪……」
「我没说你有罪!我只是……只是——」他重重吐著气,欲言又上的模样显示他满心焦躁,「该死!你不懂吗?那只是一种辩护手段!」
「我是不懂。」她语调冷淡,一字一句皆从齿缝中逼出,「我只知道你用这种辩护手段造成公众舆论对我的指责,甚至还让那些小报媒体挖到了我们曾经结婚的过去。」
「我没告诉他们我们结过婚!」他急躁地解释,「你也知道英国这些小报记者的能耐,他们就是有办法挖出你的祖宗十八代!」
「够了!别说了!」她用冰冷的眼神上住他的徒劳解释,「你不必对我解释这些,程庭琛,我知道你恨我,当然会用尽一切手段打击我。」
「你——」他瞪她,黑眸掠过无数道异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双手不觉一松,放开了她纤细的肩膀。
「没关系,你尽管试试,尽管用各种方法报复我、打击我。」
「你……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怎麽敢怀疑?」她冷嗤一声,「我只是要告诉你,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打击我,我李曼如都不会认输的。」
「是吗?」他瞪她,神色阴沉。
「我不会被你击倒的,程庭琛,你尽管试试。」她亦回瞪他,樱唇吐露挑战的言词。
他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瞪视她。
「我走了。」她忽地收回与他在空中对峙的眸光,藕臂一推他挡在面前的身子,拾起搁在茶几上的皮包,翩然直奔大门。
「我送你。」他低沉的嗓音追上她。
「不用了。我有车子。」
「你的身子还很虚弱,一个人开车回去危险。」
「我说了不用了!不必你假好心。」她锐声拒绝,坚定如风的步履不停,一下子便旋出事务所大门。
「我假好心吗?」他喃喃,瞪著她逐渐淡去的背影。
一口气奔至停在大楼附近的银灰色宾士跑车前,李曼如打开皮包,取出钥匙,很快地开门上车。
银灰色的跑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飙,驰入依旧漆黑的深夜。
直到车子驶入公寓地下车库时,她都不曾发现身後一直有一辆深蓝色的BMW尾随著。
深蓝色的BMW停靠在附近,耐心地等了数分钟,当公寓十一楼亮起第一盏灯後,才缓缓离去。
第六章
案情的发展逐渐对麦克。葛林有利。
尤其在程庭琛请出英宇集团的员工,请他坦承当初如何接受李国霖指示对麦克施压,强迫其出卖土地後,舆论几乎是一面倒偏向被控告人。
一名小小的农家百姓为了家族荣耀不惜与财大势大的企业集团对抗——在程庭琛的有意引导下,麦克成了这样一个既值得人同情,更值得佩服的正义人物。
而英宇集团,自然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反派。
当然,凭这样的说辞就想说服陪审团麦克无罪是有些薄弱的,可程庭琛巧妙地以找不到凶器、无法提出有力的证据控告嫌犯为主,复以案发当晚出现於李麒屋里的人不只麦克一人为辅,要求陪审团判决此谋杀罪名不成立。
以舆论一面倒的态势,加上程庭琛本人雄辩滔滔的口才,李曼如估计这桩谋杀案件在下星期的最後开庭,将会得到陪审团的无罪判决。
程庭琛,正一步一步迈向胜利。
而她,却一日一日更加凄惨——
想著,李曼如娇容颜色逐渐雪白,两道黛眉亦紧紧颦起。虽然两瓣唇依旧倔强地抿著,可眼眸下疲倦的阴影却显示了她近日的无奈。
因此一案,英宇集团相关企业的股价不断下挫,要不是远在香港的父亲替她准备了一笔庞大资金进行护盘动作稳住盘势,她差点连伦敦英宇建设的代理董事长位置也坐不稳。
可她最担心的,还不是自己,而是最近仍然卧病在床的父亲。
因为近来一连串的打击,李开平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在专属医生的建议下,选择暂时留在家里由特别护士照顾,而集团主席的事务,便交由副主席李开云代理。
父亲明明知道目前有人正收购英宇集团股票,意图掀起派系斗争,而且主谋者很有可能就是李开云,所以对集团事务必须交由堂弟代理感到很不安,内心焦虑的情况下,身体状况便更加难以恢复,甚至需要特别护士每天为他施打镇静剂,帮助其入眠。
父亲的身体状况不佳,表示李曼如肩上必须挑起的担子更重,可除了日复一日不停地工作,她想不出有什麽办法尽快解决这次的危机。
天!她觉得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