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哥,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这么聪明,怎会不懂我的意思?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看开了。”辛衡下颚朝商语清的方向点了下,“你好好睁大眼看清楚吧!这就是清哥的坏习惯。”
顺着看过去,辛情正好看见商语清正一脸沉肃地不知跟杨艳说些什么,而杨艳则使出女人一贯的招式——撒娇、耍赖及扁嘴。
“女人若乖,他就会温柔对待,若不识趣,他就翻脸无情。”
辛衡的话一说完,当下只见商语清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欲贴黏上身的杨艳,然后整整被她拉扯过的西装皱褶,转身迈步就走。
杨艳先是一愣,然后不死心地咬了咬唇,忙不迭追上。
这样的情况辛情不知看过多少回,尽管商语清无情对待,那些女人依然不懂何谓放弃,而死纠活缠达到目的后,接着……就轮到她出马摆平了。
“小情,你还要看这样的剧情上演多少次?如果你爱清哥,何不老实告诉他?”
辛衡的尖锐话语进进她来不及筑墙防备的心,只能慌乱地别开视线,颤着声调反驳,“衡哥,我……我没有……爱上清哥……”
“是吗?”辛衡幽幽叹口气,“小情,虽然你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意,但是这些年来,你对清哥的付出,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深吸口气,辛情极力稳住发慌的心,“衡哥,别说了!时间到了,我们该入席了。”
“小情,衡哥是为了你好。”
“别说了。”她拒绝再谈有关商语清的事,猛地旋过身,“我们真的该入席了。”
辛衡盯着她僵硬的背影,语调也随之沉重几分,“你再这样隐瞒自己的心意,清哥永远不会发现,更不会回头看你一眼,你永远只能是个好妹妹而已,这样……你甘心吗?”
辛衡这番话字字句句刺入辛情心房,一阵阵的疼痛随之袭上心头。
这样的痛,她不知道经历多少回了,却都没有这一回来得悲痛、心碎,感觉到自己的一切正赤裸裸的呈现在辛衡眼前,却无力拾起碎成一地的心。
辛衡走到她身边,轻拍她的肩头。
“小情,衡哥不是存心伤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快乐而已。好了,不谈这些了,入席吧!”
辛情神情漠然,僵硬地点了下头,待她抬头时,只见辛衡越过她走进宴客厅的背影。
原来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情感早被衡哥看透,以往她总是洋洋得意无人能透知她的心事,没想到都教衡哥看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分不清是羞愧还是不甘,辛情只知两种冲突的情绪在内心强烈起伏,令她倍受煎熬,往后她该如何面对衡哥的关爱?
“在想什么?”突然间,辛情的肩教人拍了下,一转头便对上商语清询问的眼。
“没……没什么。杨小姐呢?”辛情吓了一跳,忙问。
“走了。”
辛情一点都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他对女人一向没太大忍耐力,也懒得费心去了解、哄骗她们。
“清哥,你先入席吧!我还要确认最后的人数。”
商语清偏脸看她,缓缓摇了下头,“难得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就别这么费心了。”
不让她有出言拒绝的机会,商语清直接牵起她的手,强拉她踏进宴会厅,罔顾宾客们投射过来的探索、质疑眼神,朝着主人家的座席走去。
辛情的小手被他的大掌包握,冰冷的掌心渐渐被他炙热的手温所笼罩。
她悄悄抬眼觑看他俊朗酷帅的侧脸,一抹幸福悄悄自心底钻出,让她暂时忘却了适才受到的惊吓及震撼。
此刻,她的眼中仅有他,心中更祈盼能永远这样下去……
其实,她比谁都明白商语清真实的性格,他是个温柔多情的男人,正因多情,所以无法承受巨大的伤害。
如果,六年前的一切不曾发生,该有多好?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回到六年前,她是否有勇气肩负起他的心碎?
六年前的那一个晚上彻底改变了他,也唤醒了她,一切都教她清楚记得……
美国宾州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才刚响起,天空随即落下了斗大的雨点,辛情坐在私家房车中,从车窗探头出去张望布满阴暗的天色。
“福伯,变天了,等等记得去接衡哥回家。”大雨倾盆而下,辛情猜想他的篮球比赛也会被迫取消吧!
“是,小姐。”福伯将房车驶进私人车道,却发现前方有异状,“小姐,有人挡在我们的车道上……咦?好像是商少爷。”
辛情透过车窗看出去,只见商语清颓然地坐在车道中央,手里抓着一只酒瓶,任由倾盆大雨打在身上也无动于衷。
辛情连忙从福伯手中接过伞,下车时不忘回头交代,“福伯,你去学校接衡哥回家吧!”
“是。”福伯马上倒车,调头驶回学校。
辛情快步来到商语清身旁,以伞阻绝了打在他身上的冰冷雨水,一靠近他,便嗅闻到浓郁的酒味。
“清哥,你……你喝酒啦?”
印象中,清哥温文尔雅,鲜少与酒精为伍,但今天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商语清听到她的声音,缓慢地抬起头来,眯着眼打量眼前的人,“你……你是谁?酒……我的酒呢?”
“酒在你手里。”她的视线瞥向他紧握的酒瓶,“清哥,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劲,浑身酒气不说,整个人沮丧失神,俨然与平日神采飞扬、精神奕奕的模样迥然不同。
“我……没事。”看着她的小脸,他痴痴地发笑,“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小情。”她将手臂绕过他的背脊,意图撑起他因酒力而显得笨重的身子,“别坐在这儿淋雨,我们进屋去吧!”
“进屋去……”商语清神志不清地复诵她的话,身体不意识地配合行动,“屋里有酒喝吗?”
“有。”她记得冰箱里还有一打衡哥私藏的啤酒。
“好,进屋去!”
商语清心情大好,扔开紧握的空酒瓶,踩着颠簸的步履与她一同进了屋。
趁着辛情收伞之际,他像识途老马般闯进客厅,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清哥,你等一下。”辛情急忙冲向一楼的盥洗室,抓了一条毛巾跟着他进去。
一踏进厨房,只见商语清靠坐在冰箱前,身旁躺着包装完整的啤酒,伸手打开一罐啤酒便往嘴里灌,任由汁液从嘴边溢出也不理会。
“清哥,你别这样。”辛情将毛巾罩上他的湿发,轻柔地擦拭着,边出言劝着,“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别借酒浇愁。”
“浇愁?”商语清感到可笑的嗤笑两声,“酒不可以浇愁,只能麻痹一切知觉,一旦麻痹,就什么也不会想了……”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失控的清哥让她心慌害怕。
“我?”睁着一双醉眼,商语清盯视着她忧焚的双眸,大手探出捧住她的脸庞,低声倾诉起来,“柔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你该知道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
“清哥,我不是……”
辛情知道他口中的柔柔是谁——唯一让清哥全心全意对待的女孩,“如果你想见沈柔姊,我马上帮你联络她……”
商语清望着她,听不进她说的每一句话,见她欲离。连忙张臂紧抱住她,嘶声呐喊——
“不要走……柔柔,不要离开我!我爱你……我是那么爱你!”
“清哥……”辛情被他吐露的真心震慑住了。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给你满满的爱,为什么却不及你对金钱的迷恋?为什你选择嫁给他?只因为他比我有钱?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从他发自心扉的叫喊中,辛情明白了他失控的原因,然而才十七岁的她人生历练毕竟太少,对情感更是一无所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她只能怯怯地伸出双臂,环抱他微微发颤的身子。
“清哥,我会在这儿陪你……”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商语清紧抱住她,想从她口中取得承诺。
“好、好。”辛情的手顺抚着他的背部,嘴里不断逸出保证,“我不走,永远都不走……”
第三章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你接受我的爱。爱我,真有那么难吗?
BY 辛情
断续的哭声自商语清喉间逸出,他双臂紧环住辛情不放,脸靠在她纤细的肩上痛哭起来。
“柔柔,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我想不透……”
倏地,他一把推开辛情,因醉意而布满红丝的眼直勾勾地在她脸上梭巡着,“你……你不是柔柔!”
“清哥,我是小情。”不知为何,看见如此心伤的他,她的心也隐约传来阵阵刺痛,“清哥,你别喝了,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沈柔姊好好沟通……”
“沈柔……”捕捉到令他伤心的字眼,商语清倍感痛苦地闭起眼,以后脑撞击身后坚硬的冰箱门,“柔柔……为什么……为什么……”
“清哥,你别这样。”辛情用小手抵住他的后脑,阻止他继续残害自己,“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不要这样子好吗?”
她从没见过这样令人胆战心惊的清哥,他一向自律温和,从不会表现得如此颓丧不振,看着他失去神采的双眼、苍白与红潮交错的脸色,仿佛灵魂已然飘离。
“解决?”
商语清望着她担忧的眼,冷笑一声,“的确,我跟她的事已经获得最好、最好的解决……”他的手伸进裤袋,掏出皱成一团的纸张,随意塞进辛情手中,“看,这就是最棒的解决方式!”
商语清唇边噙着一抹讽笑,拿起啤酒仰头猛灌,任由那火辣辣的汁液烧入食道,直达胃部。
辛情急忙摊开那一团纸张,意外发现那是一张二十万美金的支票,落款人是沈柔龙飞风舞的签名。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清哥,为什么沈柔姊开支票给你?”
以商语清的家境,这笔钱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商语清手执半罐啤酒,嗤嗤发笑,“不懂吗?这是分手费。”
“分手?”辛情瞪直双瞳,“你们为什么要分手?”
她常看见清哥与沈柔姊出双入对,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
清哥甚至告诉过她,他打算修完硕士学分后就娶沈柔姊过门,没想到竟一夕乍变?!
这样的结果别说商语清无法接受,连辛情也愕然不已。
“为什么要分手?”商语清眼神凄迷地回想起分手场景,拿起啤酒又是一阵猛灌,“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是个没权没势又没财的小子。”
“你不是啊!”
商氏集团产业遍布世界各地,为了让商语清顺利接班,商氏夫妇还送他到美国的华盛顿学院进修。
“她并不知道我真实的身分……”
他厌恶极了总以家世背景交朋友的势利鬼,也为了避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于是隐藏自己的真实身分。
原以为沈柔是爱上孑然一身的他,没想到——
“到头来,她跟那些女人一样,只会含着眼泪告诉我,她是逼不得已的……”
“清哥,或许沈柔姊真是逼不得已。”
辛情不懂男女间的感情有多浓烈,但从商语清眼中,她看见了深沉的伤痛,同时也见识到男人伤透心的落魄模样。
她极不愿见到他失落、痛心的这一面,还是习惯见到往日那般笑口常开、和气温柔的对待,而这样恍若失去一切的清哥让她觉得……好心疼、好心疼。
“不得已……”商语清突然狂笑起来,直到笑出眼泪,内心的凄苦也随之倾泄而出,“她若真不得已,也不会跟对方拍了结婚照、订了宴客日之后,再交给我一张支票。女人的无情,我商语清今天算是彻底领受到了!”
将手中的啤酒空罐扔到一旁,他又拿起另一瓶啤酒猛灌。
“清哥,你别喝了。”辛情意图阻止他。
“别管我!”商语清推了她一把,颤巍巍地站起身,身形摇晃地往客厅走去。
辛情顾不得被他推倒而擦破皮的手肘,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只见商语清打开酒柜,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酒就拿起来往喉咙里灌。
辛情瞪大眼,看着那瓶被他咕噜咕噜喝下大半的威士忌,“真糟,那瓶威士忌是爹地珍藏的好酒……”
“不够!还不够!”商语清将喝到一半的威士忌扔向墙壁,转而又拿出白兰地。
看到这情形的辛情顾不得自己的力气比他小,奋勇上前抢夺被他糟蹋的好酒。
“清哥,别喝了!喝醉了也无法改变事实!”
“别理我!”商语清甩开她,又将手中的白兰地扔向地面,“你走!不要管我!”
“我怎能不管你?”
见他极度失控,沉痛绝望,她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商语清充耳未闻,像失去灵魂似的在厅内四处游走,嘴里喃念不休:“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的爱只值二十万美金吗?感情可以用金钱买断吗?”
辛情不敢靠近他,唯恐更加刺激他,只能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突地,商语清顿住行进的步伐,目光锁定地面上的某样物品。
当辛情察觉到他眼神不对劲时,他已经蹲下身子,拾起地面—亡的酒瓶碎片,毫不留恋地往左手手腕划去——
“清哥?!”辛情脸色倏地刷白,奔上前抬起他鲜血直流的左手,“天啊!你怎么可以做傻事?怎么可以?”
爱情真能伤人如此之深吗?
究竟是什么样的爱情,竟可以主宰人的生命?难道失去了爱情,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希望吗?
辛情无法了解商语清为何会有轻生的念头,只知道自己光是看着那道深刻的伤口,整颗心就紧紧拧住,阵阵酸涩与不舍在其中连连翻腾……
眼一眨,泪水无法控制地汩汩而下,回过神的她用力一吸鼻,强自镇定地放下他的手,冲进盥洗室拿出大浴巾包裹他不断流血的手腕。
“119……”念头一下,辛情抓起了无线话机拨打,请求救援,“你好,我这里是……”
商语清靠着墙面,看着她急促地来回奔走,听着她焦急的求援声,反而漾开了笑脸。
“原来这就是最好的方法……一了百了——”
这时,酒精开始在体内发酵,他的脑袋也昏沉模糊起来,缓缓闭上眼,他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仿佛正一点一滴的释出,他无力阻止,也不想挽救自己。
就这样吧!
他不想再去思考,不想再陷入残酷的回忆中,一切就到此为止!
“清哥,你醒醒。”辛情挂上电话,急奔至他身边,小手轻拍他脸颊,“救护车马上就到,你忍着点!”
商语清微张双眼,一张交错着心痛及焦慌的面容映入眼帘,恍惚间,眼前所见的脸孔似乎与沈柔的重叠在一起……
他伸出手,轻颤地抚摸她的侧颊,“柔柔……柔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