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贝勒爷。”最后邑尘便在低下头去的同时轻声应道。
这回换载皓想说些什么,但手才伸出一半,就又毅然抽回,然后撩起棉袍下摆,转 身大踏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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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格格。”邑尘颇倪得过意不去的说。
“谢什么,还有啊,我跟朋友之间,向来是免了世俗客气那一套的,叫我湘青就好 ,什么格格、额驸的,每每叫得我和关浩浑身不自在,除非你不想拿我当朋友。”
邑尘望着湘青俐落的收抬碗盘,不胜感激的说:“但你尚在坐月子当中,我却劳你 来喂我吃饭,其贾我右手无碍,早就跟载皓,不,早就跟贝勒爷说我自己可以吃的了。 ”
“生孩子嘛,又不是生病,早该下床来走走了,关浩也这么说啊,只是娘都不准; ”收抬好东西后,湘青折回到床旁道:“我知道你右手无碍,但你昏睡了两天,靠的全 是针气,其实浑身早已没了体力,对不对?恐怕连舀一口稀饭吃都没办法;至于二哥… …”她叹口气说:“他的脾气向来硬得气人,你又何必跟他计较。”
“湘青姊姊,我……”邑尘真怕这个只要一提及载皓,便忍不住泫然欲泣的自己。
“邑尘,养伤的人最不宜情绪翻腾,”湘青知道在她激动的此刻,自己也不适合再 说些什么。“别想大多,你休息一下吧,我还得把你终于肯吃点东西的事情,报告给我 那二哥知道呢;”
“他……还会开心我的饥寒吗?”
湘青摇摇头叹道:“没见过你们两个这么会互相赌气的人,你知道打从傍晚劝不动 你进食开始,他便也滴水粒米未进吗?再加上他为了照顾你,已经两天两夜未曾合眼了 ,我实在怕他会撑不下去,才坚持要过来着看你,好歹也劝你喝点稀饭,补补元气。”
邑尘闻言不禁瞪大眼睛。“照顾我……但载皓他说是小兰姊不眠不休看顾了我两天 两夜,怎么会是……”
“我刚才不已经跟你说过我二哥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硬吗?连爹得知你意欲谋刺他, 坚持要将你关进府内的小牢房,二哥都敢抗命力争了;坦白说,邑尘,我也不知道为什 么到你面前来时,他反而要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还硬要小兰谎称这两天照顾你的 全是她。”
“王爷知道我?”
“如果不是爹凑巧回府,知道了这件事,外头也不必加锁了:你一直昏迷不醒时, 二哥胆战心惊,你终于醒过来了,他却又必须开始为一侍养好伤后,应该要如何处置你 而大伤脑筋。”湘青又摇头了。“看在这林林总绉的份上,邑尘,你就不要再生他的气 了吧;”
“湘青姊姊,”邑尘在愣了一下后,急忙唤住已端起托盘,意欲离开的湘青。“我 如今已俨然是府里的重犯,是差点要了载皓性命的刺客,难道你不怕我?”
湘青脸上绽放出一朵了然的笑靥道:“怕什么?怕一个帮二哥捱了真刺客一刀的假 刺客?况且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和二哥一向与刺客特别有缘哩。”
邑尘还想多问这位温婉动人,端庄秀屁的少妇几个问题,她却已经翩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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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寂然,一直闭目假寐的邑尘终于等到了她所期待的脚步声。
来人悄立于床旁,半晌之后,仿佛才终于忍不住的蹲下身来,轻抚她柔腻的面颊, 并为她拂开散落下来的发丝。
那轻柔的动作引得邑尘一阵心酸,于是在他想要起身离开之际,她立刻不顾疼痛的 伸出仍然酸麻无力的左手,死命的扯住他的袖口。
“别走。”
虽是轻轻的动作,短短的两个字,仍令载皓浑身一震,可是他却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依旧想狠下心来起身。
“不,载皓,不要再惩罚我了,好不好?别走,我求求你别走。”
载皓闭上眼睛,紧咬牙关,明知道只要他轻轻的抽身,她就绝对没有办法拉住他; 但留住他的,又哪里是她软弱无力的纤纤玉指,根本就是她千丝万缕的柔情啊;
于是他放弃般的长吁一口气,终于反手轻拢住她的小手,并起身将她翻身抱起,自 己斜椅上床,再让她以自身为垫般的倚人他怀中坐着。
“成天趴着,一定很不舒服吧?”他呼出的热息就飘在她的发上。
邑尘罩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掌,心满意足的说:“能换得此刻,就算吃再多的苦 ,也都值得。”
“邑尘,傍晚我所说的那些--”
“湘青姊姊说我没吃饭,你也就不肯进食,现在我已经吃了,你呢?”她不想听他 的道歉,因为根本不需要,她从来就没有怪过他。
“吃了,若知道这一招管用,我就应该早点施展才是。”载皓的声音中已经开始有 了一点点的笑意。
“还敢当贲似的炫耀,不知道我听见时有多焦急心疼吗?”她细细摩挲着他的手指 项怨。
“邑尘,这次的事,过几天我自会找阿玛解释个明白,到时--”
她却又再次打斯他的话题道:“谢谢你一直珍藏着我手绘的扇子,你知道吗?我后 来常常想起你,有些后悔,又有些庆幸。”
“后悔什么?庆幸什么?”
“后悔没有问清楚你是谁,又庆幸自己没问。”
载皓轻嗅着她发问的清香,双手也与她的十指交又缠骁着。“这话你不免得说来有 些矛盾?”
“怎么会呢?因你英姿勃发,所以我肯定你绝不是普通人物,就算结识了又怎么样 ?倒不如只在彼此心中留个最美好的印象,这样,或许你还会多记住我一阵子。”
“多记住你一阵子而已?邑尘,你也未免大低估自己了;来,你坐起来一下。”然 后载皓迅速除掉外袍,再小心的将她稍微侧听过来,“你看。”
看清楚他穿在身上的中衣,正是她手绘的那一件时,邑尘的心弦顿时为之大震,立 刻仰起头来望着我皓轻唤:“载皓;”
“我忘不了你,三年多前如是,三年多后亦然,邑尘。”他执起她的下巴,所有未 及说出,或者说不全的款款深情,已全部藉由双眸传达给她了。“我恐怕今生今世都再 也志不掉你了。”
“那就别忘了。”邑尘右半身紧紧的偎向载皓怀中说:“那就让我们牢牢的记住彼 此,牢牢的把握住眼前这段时光,好吗?”
“但是等你养好伤之后--”
“喔,别说,也别想。”邑尘笑靥如花的贴在他唇边轻喃:“是你自己说的,眼前 我只是个在翠云阁内治疗养伤的人,而你也只是个细心呵护我的人,其余的一切,我们 便都别去多想,好吗?”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坚强、独立、勇于面对现实的人。”他的眼中有着再深沉不过 的怜惜。
“在别人面前我是,但在你面前,我却一心一意只想做个软软弱弱、温温柔柔,什 么都不会,只想依靠你的小女人,只想要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你所营造出来的梦境里,最 好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既然是梦,哪会有永不醒来的一刻呢?”明知道残酷,但载皓仍不得不点醒她说 。
“我说过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载皓,至少我们现在才刚开始这场梦,对不对?那就 陪我吧,陪我作一场最美丽最甜的梦,像下一刻随时都会醒来那样的陪伴我,让我在这 段期间内,做最依附你,也最得你宠爱的小女人。”
载皓什么都没有再说,立刻俯下头来扛住了她的双唇,那火热的吻其实已给了她最 坚实的承诺了:于是邑尘便也强迫自己忘掉梦醒时分将面临的种种苦涩,毫不保留的纵 身这或许只会令两人往后更加悲恸逾恒的短暂美梦中。
“邑尘,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允许你离开我一分一秒。”在辗转的亲吻间,载皓 恣意的需索着。
曲意承欢的悒尘娇喘连连的紧依在载皓怀里,任他吻过自己的眉眼鼻唇,吻过自己 的耳后颈侧。“就算你反梅,我也会一直痴缠着你,我的贝勒爷,这回你休想再逃了。 ”
“若以你自身做饵,则我必是世上最甘心就缚的爱囚。”
邑尘索性主动献上双唇与心,只因为此时此刻,言语已是最多余且毫无必要的了。
第九章
“如意,我知道很难,但为了信祥,你一定要快快振作起来,并继续连他那份革命 志业一起奋斗下去。”顺心伫立在信祥的填前跟泪流满面的妹妹说。
“我知道,三哥,我知道唯有如此,才能告慰信祥在天之灵,也才……才不枉邑尘 所为我做的一切。”
说到邑尘,顺心的身子不禁猛然一震。“你还是没有她最新的消息吗?”
如意摇了摇头道:“只知道目前她仍在和亲王府内,百香姊说邑尘曾给她捎去一信 ,信中除了一封要地代寄到檀香山的家书外,就没有再附任何想寄给别人的信了,不过 她也告诉百香姊说她的伤已无大碍,叫她转告我不必担心。”
“想不到邑尘会瞒着我去冒那么大的险,载皓的威名谁人不知,她那样做,贾在是 太危险了。”
“三哥,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执意要为信祥报仇,冲动行事,今天邑尘也就不会 被留置在和亲王府内了,我真对不起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远在檀香山的贺家伯父、 伯母。”
顺心揉一揉紧锁的眉宇道:“该道歉的人不只是你,近有信祥。”
“哥;”如意愕然的叫道。
“虽说死者为大,但我还是不得不说说信祥。如意,其实邑尘没有说错,勇气多过 理性,终究只是冲动行事,就像爆发的火花一样,总是难以持久,若是任何人都只会靠 着一时的蛮勇行事,则革命大道必成更加没没的长途。”
“我现在明白丁,真的,若不是我一错再错,现在邑尘必定也已经回到了杭州,与 你团聚。”
顺心凝视着妹妹,突然问道:“当日邑尘为什么要赶赴和亲王府?”
如意避开了哥哥的逼规说:“为了救我。”
“真的只有这个目的?”
如意咬一咬下层,既不想说实话,又撤不了谎,只得反问一句,“你在怀疑什么? ”
“那就得先弄清楚是不是真的有值得我怀疑之处了;你恨我说邑尘自今年过完年后 ,便假扮成男子跟在载皓身边做贴身小厮,后来因打探不到任何军机政密而决定离开, 想提早半年到檀岛去,岂料信祥与你先后贸然行事,邑尘才会又为了安抚你,而被留置 在和亲王府内。”
“对,整个的过程真情便是这样,我可没有骗你。”
“我并没有说你骗我。”
“但你们有所怀疑。”
“对,我怀疑你并没有把所有的内情都说给我听,换句话说,如意,你只是没有捏 造事贾,却绝对有避重就轻,甚至还掩藏了许多事没说。”
如意毕竟比顺心单纯许多,闻言立即街口而出道:“才没许多事呢;”
“这么说,”顺心马上捉住她的语病问:“你只隐藏了一、两件事没诂。”
“我--”发现自己说溜了嘴以后,如意索性将唇抿求,再不肯多言,却不知如此 一来,反而“泄漏”了更多。
“我刚刚才说过,载皓威名,几乎全国尽知,这样的一位赫赫英才,怎么可能连小 厮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邑尘思路向来也缜密,你有难,她着急挂心并不奇怪,但却 不太可能做出只身往救的事:光这两件事,就足以令我满腹狐疑了。”
“那你有什么解释?”说到这,如意知道再隐瞒下去也是徒然了,只是她没有主动 松口的打算。
“很简单,唯有在载皓甘心受骗的情况下,他才会相信邑尘是个男人;而也只有在 肯定载皓绝对会看在她的份上,而放你一马的状况下,邑尘才会勇闯和亲王府;两件事 再一相加,如意,”顺心的脸色难掩苦白地道:“恐怕你为何要隐瞒此事的主因,便已 昭然若揭了吧;”
“三哥,你既有时间在这里做些无聊的推测,为什么不干脆挪去想办法救邑尘回来 ?她可是以“刺客”的罪名被留在和亲王府内的。”
“这又是一大疑点,如果载皓想杀她,还会把她留在府中疗上一个半月的伤?载皓 的功名利禄一半若建立在他的雄才大略、精明能干上,那么处事狠烈、赏罚分明便占了 另一半,听说他是一个连男人见了,都要为之折服的汉子,如果邑尘她--”
“三哥;”如意一口气打断他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邑尘她是你的未婚妻,是与 你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啊;”
“我并没有忘记这一点,如意,在这世上多得是怨天尤人,似乎永不知满足为何物 的人,可我刚好跟他们相反,尤其是在面对邑尘时,我更常生自己何德何能之惑,现在 想来,过去能得她青睐,也许都只缘于住得近,缘于一份如兄似妹的好感,缘于她一直 没有遇到一位能真正令她怦然心动的人,换言之,只缘于我的运气、我的福分。”
“所以你打算……”如意忐忑不安的问道。
不料烦心细细长长的眸子一瞪,脸上立现坚毅说:“我打算明日便赴京城一趟,只 要邑尘对我们有一丝眷懋,那么我就要“救”她出来,毕竟我手上还握有一张最大的王 牌,是不是?”
“对,”如意跟着振言起来。“那载皓身在清营,和邑尘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光 凭这一点,你就赢了;”在只颀着为兄长打气的情况下,如意竟浑然未觉自己等于已经 证实了顺心的猜测,也忽略了他眼底的落寞。
若只光凭着环境无法成全其所爱而已回邑尘,那和“胜之不武”又有什么两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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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子,你先回去,不必等我。”载皓突然拉缓马远说。
“贝勒爷,您要到哪里去?”
“随意逛逛,”载皓微笑着说:“你也知道我一向最喜秋季,到处子实累累,时时 金风送爽,既无夏日的炎热,也无冬季的酷寒,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我的心情好像也就 会跟着旷远起来。”
“那……小的陪你逛一逛?”
“不用了,小三子,你还是先回府里去吧,免得一双儿子又追着小兰要爹,听说他 们两个愈来愈黏你了,是不?还有,你先回去,万一额娘问起,你也才好告诉她我人在 哪里,免得她又瞎操心,打从年后我们遇袭至今,她好像就一直还未自惊吓中恢复过来 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