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黑色的眼瞳先是停在日妖精王的身上半晌,跟著缓缓转动,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不曾离去的九大魔法师,莫颖儿心中一恸,所有的回忆在脑海中重新又温习了一遍。
「赛伦师父……」莫颖儿喃喃低语,撑起手想从平台上下来,却发现手边触碰到了像是动物的毛发,她转过头,看见了头上染血、早已经奄奄一息的白色独角兽。
曾经是圣洁无瑕、传说中最美丽的白色独角兽,却因为她的疏忽,不但角被人砍下来了,洁白的身躯染上了鲜血,就连性命也一点一滴地流逝了……
「对不起,如果我再小心一点……就不会……」莫颖儿轻抚著独角兽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颈项,内疚的泪水无法克制地再次滑落,一滴滴都垂落在独角兽身上。
独角兽震动了一下,鼻间喷出急促的气息,美丽的双眼因为承受巨大的痛苦而变得迷蒙,它试著想移动、想站立,却怎麽也无法动弹半分。
「快,它想在死前产下胎儿,否则它一死,肚子里的独角兽也会跟著死亡!」始终注视著独角兽的日妖精王突然说道,望著独角兽腹部出现不寻常的波动,以及受了重创的独角兽,却拚命想站起的情况作出结论。
「啊?」莫颖儿同样吃了一惊,但她知道情况危急,急忙以双手帮忙,努力想撑起独角兽的身体。
站在一旁的九大魔法师想帮忙,但日妖精王伸手阻止他们说道:「不要过来,独角兽不能承受太多人之子的气息,它此刻唯一熟悉的气味是颖儿,让她一个人帮忙就行了。」
带著无比内疚的心情,莫颖儿拚命地搂住独角兽的身体,让它能够站立,毕竟,这是自己唯一能为它做的,就是帮助它在死前产下新的生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颖儿的双手已经发麻,甚至到了没有知觉的时候,独角兽发出了喘息声,从它後臀的位置,顺利滑下了一团湿滑的小东西。
像是知道自己终於产下了胎儿,独角兽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咚」的一声往下跌倒,再也站不起来了。
莫颖儿顾不得自己发麻的双臂,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刚出生的独角兽抱在怀中,它同样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独角兽,细小的角在头顶的位置不太明显,但依然闪烁著圣洁的银光。
莫颖儿将刚出生的独角兽抱到母独角兽的西前,让它能见自己的孩子最後一眼,伤重的独角兽缓缓睁开美丽的双眼,以残存的力量舔著刚出生的胎儿,当最後的力量耗尽时,它闭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了……
莫颖儿垂下眼,将头紧紧埋在刚出生的小独角兽身上,悲伤得不知道要说些什麽才好。
「若不能及时回到贝尔珐斯蒂,这只独角兽同样活不了。」日妖精看了一眼莫颖儿怀中的独角兽,说出结论。「就算这里是白妖精的地盘,空气还是有些不同,它无法适应的。」
「就算牺牲性命,我也会送它回去的。」莫颖儿心中一凛,果决地说出决定。日妖精王说的对,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而是必须解决问题的时候。
「关於独角兽的事情,现在就让我一次解释清楚吧;圣地里的独角兽有两只,头上的两只角一只代表『破坏』,一只代表『治愈』,这两种力量是天地万物形成的最根本,这两股力量太过重要,所以就算白妖精的文献有记载,却没有纪录前往贝尔珐斯蒂的方法,之所以这麽做,就是不想让人打扰到圣地的和平,近而导致天地的崩坏。」日妖精王以沈重的心情说道。「只是我们想不到,黑暗界却存有寻到圣地的方法,劫持赛伊尔的肉体,诱拐你到黑暗界都只是幌子,我们都被她蒙骗了,如果让魔姬再砍下另外一只独角兽的角,不仅整块大陆会崩解,整个天地的空间也会扭曲,到时候不会再有昼夜、不会有光与暗,世间所有的事物都会回到最初的混沌一片。」
「这就是魔姬的目的,她要让天地回归混沌一片,让黑暗界的子民彻底掌控这个世界,并成为统治天地间的王者。」莫颖儿这才明白了魔姬的真正目的。「但是,你们是怎麽发现我的?」
莫颖儿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在千钧一发之际,是白妖精们以白魔法救了她一命。这麽说,自己在黑暗界的一切,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别忘了你体内拥有白妖精的灵力,我们必须了解黑暗界在打什麽主意,所以打从你进入了黑暗界,我们一直以水镜观察著你。」
「啊?真的?」莫颖儿吓了一跳。「每一件事情你们都用水镜偷看吗?」
「不该看的,我们自然没有看到。」日妖精王看到莫颖儿脸一红,摆摆手解释他们并不是恶劣的偷窥狂。「或许魔姬知道了我们在观察著,在她取得邪魇的力量之後,就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我们隐约猜出了她的意图,却找不到警告你的方法,情急之下只好召集六大族中曾经赠与你灵力的长老,由於你们体内的灵力能够相互呼应,才能在最後一刻救了你一命。」
「原来如此。」莫颖儿点点头,不再有任何疑问。「那麽,我该如何将这只独角兽送回贝尔珐斯蒂?」
「你手边有这只独角兽,只要你开启魔法空间,它会领著你回到贝尔珐斯蒂,除了送回独角兽,你还必须保护最後一只独角兽。」日妖精王缓声说道。「如同魔姬所说,日与月并存的时间只有十三个小时,时间一到,贝尔珐斯蒂的空间就会重新关闭,除了独角兽之外,任何生物都无法生存,你只需撑过这段时间,不让魔姬取得另外一只角,那麽她还是失败了。」
「可是魔姬手边已经有一只独角兽的角,怎麽算是失败?」莫颖儿不明白地问道。
「这也是我刚刚才想明白的道理。」日妖精王沈吟片刻,说出自己的推断。「照文献记载,雌性独角兽头上的角,是代表『破坏』的力量,所以不管再怎麽轻微的使用,被它的力量一扫到,六位长老都不可能幸存,让他们只受重伤却没烟消云散的原因,应该是因为这只独角兽已经怀有了身孕,所以它大部分的力量已经传给了下一代,也就是说,魔姬手上握的角,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具有威力。」
「那麽,我还是有赢的可能?」莫颖儿咬著下唇问道,这是自己闯下的祸,必须自己解决。
「就算你拥有六大妖精的灵力,你也不能轻敌。」日妖精王说道。「送这只独角兽回去,保护另外一只独角兽的安全,距离十三小时结束的时间,只剩下四个小时半,只要你撑过去,时间一到,你和魔姬自然会被弹出贝尔珐斯蒂,只要独角兽是安全的,这只年幼的独角兽,将会传承起母亲的力量,在贝尔珐斯蒂成长,继续平衡天地的力量。」
「我明白了。」莫颖儿慎重地点头。四个小时半,无论如何也得试一试。
「那麽事不宜迟,你出发吧!」日妖精王吩咐道。
「还有一件事……」莫颖儿脚步一顿,思索了许久後才开口,以苦涩的声音问道:「人之子体内若是有了黑暗界的法器,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既然你问了,那麽我就让你彻底死心吧!」日妖精王的声音也充满了无奈。「死亡,是他唯一能解脱暗之泪的办法。」
纤细的背影一僵,早该知道不会有另外的答案,但她仍是不死心地问了。
「我明白了。」莫颖儿不再犹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 ☆
藉著怀中的独角兽,当莫颖儿再一次施开魔法空间移动的时候,她重新回到了贝尔珐斯蒂这个地方,怀中的独角兽因为接触到熟悉的空气,高兴地仰起头,以鼻尖嗅著这股让自己感觉到舒畅的空气。
就在这个时候,莫颖儿又听到另外一阵细微的「叮叮」声响,她微微侧过身子,看到了另外一只,比先前看过的还要大一些的独角兽,它似乎感应到了颖儿怀中独角兽的气息,以一种半是迟疑、半是欣喜的脚步往莫颖儿走去。
幼小的独角兽睁开了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朝自己接近的独角兽,两只美丽的独角兽越靠越近,最後鼻尖相触碰,亲昵地打招呼。
「我这次一定会保护你们,不会再让你们受伤了。」莫颖儿轻轻放下怀中的独角兽,让它奔到雄独角兽的身边,以手中的白魔法画出结界,打算待在这里守护它们,完成自己应该做的。
还剩下不到四个小时的时刻,如果赛伦师父和丽姬找到这里,自己该用什麽方法抵抗呢?莫颖儿轻叹一口气,在魔法结界的前方坐下等待著,右手不经意地碰到腰间自己放置的硬物,颖儿将它抽出来看,发现了居然是自己从前串起的九颗幻色宝石。
集合了九颗幻色宝石,就能见到圣王,他能实现你的心愿也说不一定。
我不能老是跟著你,哪天你长大了,就是我卸下责任的时候了。
颖儿,你为什麽总是这麽调皮,别哭,我不会真的生你气的。
就算我没对著你流口水,我也认为颖儿是全大陆最漂亮的女孩子。
不经意的,赛伦的声音就在脑海中响起,漫不经心的语调、嬉皮笑脸的语调,莫可奈何的语调,还有那种充满了笼溺的温柔语调。他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自己都不曾忘记,也永远不会忘记的。
「赛伦师父……」莫颖儿握著手中的幻色宝石,泪眼蒙胧地看著幻色宝石排列出的九个字「幻色石护元灵系颖心」。曾经惊奇幻色石上面有字,也曾经好奇为何幻色石上会提到自己的名字,一直到了解所有故事刹那,她才明白,赛伦师父所做的一切,每一件都是为了自己。
不想让她再被卷进过去的纷争,所以锁住她的灵力,陪伴著她在大陆上游走,不想让她日後无依无靠,所以他释放出幻色宝石里的魔法师,让她在大陆之中不再孤苦无依,为了她,他不惜耗尽自己的元灵……面对如此情深意重的赛伦,难道自己真的没法子回报他吗?
在莫颖儿沈思之际,附近的气流诡异的流动著,不一会儿,魔姬与赛伦在下一秒也出现在莫颖儿的眼前了。
「嘿嘿,我就知道,只要跟随著白妖精少女的脚步,便能让我找到另外一只独角兽。」魔姬发出得意的笑声,只要她还拥有赛伊尔一刻,她丝毫不意外莫颖儿会再次回到这里。
「喔?还有另外一只独角兽?」魔姬目光停在独角兽的身上,有些惊讶地发现里面还有一只刚出生的独角兽,看来命运之神是站在自己这边,她魔姬是注定要成为统治这天地的王者!
「我不会让你伤害它们的!」莫颖儿站起身子,以魔法呼唤出长剑,做出誓死捍卫的决心。
「哼,杀了她!」魔姬对赛伦下达命令。只要莫颖儿一死,她所设下的魔法结界就会消失,到时候毫无抵抗能力的独角兽,就全部是她的了。
赛伦点点头,右手一扬,顿时多了一柄黑漆漆的森冷长剑,魔姬向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了独角兽的角,将它递给赛伦,轻笑道:「上次没杀死你,这次再也不会有不识趣的白妖精来捣乱才是。」
就这样,赛伦左手握著独角兽的角,右手执长剑,和莫颖儿手中的长剑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战斗,由於他们所习得的武艺,都是由白妖精所传授,所以不管是攻击或防守,多少都能猜出对方的下一步动作,一时之间也难以分出胜负。
「赛伊尔,不要浪费时间了,就用独角兽的角解决她的性命!」魔姬冷眼观看。哼!就算莫颖儿再厉害,也不相信她能抵挡独角兽的威力。
赛伦扔下了手中的长剑,改以独角兽的角当武器,银白色的角在他的手中,再次化成了青色的光剑,以一种划破天地的锐利攻势向颖儿攻过去……
「啊!」青色光剑的速度比任何一种魔法都来得凶险快速,莫颖儿轻呼一声,稍微一不小心,自己的头发就被削去一小撮了。
赛伦将手中青色的光剑越舞越快,青色的光形成了无数的光点,密密实实地罩住莫颖儿的身体,起初她还能闪躲,但随著青色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快,身体四肢不一会儿已经被划破了好几个伤口。
「哈哈哈哈!莫颖儿,你就认命吧!不管是独角兽或是赛伊尔,你一个也救不了!」魔姬看著莫颖儿狼狈的模样,放声嘲笑。
不!她不会放弃的!就像赛伦师父愿意舍弃所有的一切换取她的幸福,那麽,她也愿意舍弃所有的一切,让赛伦师父脱离暗之泪的控制!
莫颖儿突然停下所有抵抗的动作,甚至初下了手中的长剑,双掌平举,以魔法咒语将自己一身的灵力提升到了最高点……
「你想干什麽?」魔姬一愣,不知道莫颖儿究竟想干什麽。
莫颖儿轻喝一声,将全数白妖精的灵力化为一颗金色的光球,使尽全力地朝赛伦的胸口击了过去,由於那是一股与黑暗界完全相反的力量,在金色光球入侵的那一刹那,赛伦整个人痛苦地跪了下来。
「你疯了吗?」魔姬大声咆哮,怎麽也不相信莫颖儿会做出不顾赛伦死活的事情。他体内已经有了暗之泪的魔力,如今又打入白妖精的力量,身为人的他根本无法承受这两股至极的力量!
「就算……就算我要死,我也不会让赛伦师父继续受到你的控制!」由於一口气使出太多的灵力,莫颖儿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是她却丝毫不後悔。
「你!」魔姬恶狠狠地瞪著莫颖儿,却知道现在不是算帐的时候,一双眼急切地注视著赛伦的反应,想知道到底是暗之泪的力量强大,还是後来的白妖精灵力强大,又或者是,赛伦在无法承受之馀,会先死去!?
正当赛伦抱著腹部痛苦地喘息时,莫颖儿含泪来到他的面前,丝毫不在意地弯身抱住他,并出乎意料地俯身吻住了他。
赛伦师父,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不管你是不是能摆脱体内暗之泪的控制,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藉著这最後一个吻,莫颖儿无声地倾诉自己的真心。
赛伦脸色发白,不停地发出低吼喘息声,青色与金色的光芒不停地在他脸上交错变化,象徵著他体内两股力量的对抗。
「赛伊尔!听从我的命令!马上杀死她!」魔姬大声喊著,挥舞著胸前的项链,试图要增强对赛伦的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