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万擎也是这种心态?”若是,他就罪该万死了。她瞪着他问。
“应该不是。不然,他也不必这样折磨自己。”心爱的人天天在眼前出现,却得强迫自己将她视同陌路,他不敢想象若是换成自己,该怎么办?想到这里,雷速牵起她的手握着。
“琦玉才无辜咧!唉!人为什么要有感情?他爱她?他不爱她?爱来爱去的,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主体似的,喜怒哀乐都牵系在别人的身上。即使没人来爱,日子不也是一样的要过吗?”
从小父母离异,虽然没有爸爸在身边,好像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而宇文绢的坚强乐观也让宇千露深深觉得,一个人无论处在什么艰难的环境,也要为自己好好的活下去,这才对得起自己。
※ ※ ※
这栋暌违三个月又二十五天的大楼,昨夜又再次的造访,依旧如昨,一样的富丽、一样的冷清。
范琦玉的双亲是一对极失职的父母,除了提供金钱和这一间有如冷宫的高级公寓之外,别无其它。
他们长年的失和又各自外遇,但是,基于不甘和怨恨,两人却又坚不离婚。因此,整个范家不是范琦玉一个人孤单的独居,就是那对怨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火爆场面。他和琦玉认识两年多,来过她家很多次,却一次也不曾见过她的父或母。
如此没有暖度的家庭气温,让范琦玉在与人相处时也是透着一股漠然和距离。
范琦玉当说:我不懂,一对没了爱情也断绝了恩义的怨偶,为何不离婚呢?难道让别人痛苦比让自己快乐还重要?何况当别人痛苦时,自己又得不到任何的快乐。人何苦如此的作贱自己,甚至拖累无辜的旁人呢?
“不忠”是对神圣婚姻最大的亵渎。不忠的婚姻就像一条腐败的鱼尸,不能吃又臭得令人作呕,只有抛弃一途。
她对爱情世界里的忠诚度是如此的坚持,而他,竟然破坏了它。
走过熟悉的大厅和通道,万擎停伫在范琦玉的家门前,为了不劳动她,他只按了一声门铃通知她便自行开门进入。
范琦玉一拐一拐的才走到厨房门口,已见到万擎的身影站在门内并反手关上了门。
昨天的意外本就不在她的预期之内,关于日后的发展她更不敢有任何的过分期待,因此,万擎的出现只令她惊讶的呆立在厨房门口,忘了打招呼。
“吃饭了吗?”他问。
范琦玉轻轻的点一点头。
“换一件长裤,我载你到学校。”
她总是中规中矩的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十六、七岁的年纪总有些搞怪的行径,在头发上、衣着上。然而,她那一头清汤挂面,不染不烫、没有层次、没有浏海,中分及肩的长度,极简单极自然。那一袭的秋季制服,上衣平整裙长及膝,简直就是学校中的模范样本。尽管如此,她依旧是美丽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他大步走向她,直接将她打横抱着往卧室移动。
一样的装璜、一样的摆饰,一点都没变。
床头那张放大的两人合照,依旧笑得快乐甜蜜。怕她孤单而送她的那个布娃娃,还是躺在床上陪着她。
“回避一下好吗?”看他直盯着床头的合照出神,她猜不出他心中想些什么。她已拿出冬季的长裤,但是他还呆立不动,她只好出口赶人。
他看她一眼,神色复杂,想说什么似的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一言不发的退出房间。缓慢的。
望着关上的房门,她也轻叹一口气。她不要再做任何无谓的猜测了。宇千露所提的“小人计划”是她最后的尝试和努力,如果万擎愿意回头,他就要明白表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敢接受偏又牵挂不放。这对她是种折磨,他亦是。
万擎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发呆。客厅外的阳台让范琦玉改装成她个人专属的画室。画画是她的专长也是她的心灵寄托,他从没见过有人画画会像她一样的快乐专注,画画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幸福。
他会注意到她,也是被她画画时的神情所吸引的。
那是在一堂两班合上的户外写生课,她就坐在他左前方的不远处。四周的男男女女除了手上忙着,嘴上也不得闲,充耳所闻尽是在谈论哪个男生帅哪个女生美的无聊言语。只有她,一人独坐、聚精会神,对周遭的任何人、事皆不闻不问。
惟恐山风拂乱发丝会妨碍她作画,一头乌黑水亮的发丝被紧扎在颈后,露出她细致姣好的容貌。由男生的窃窃私语中,他知道她叫范琦玉。
他手中的画笔时快时慢的动着,脸上则有一抹浅笑时时隐现。他被她的专注、快乐吸走了视线,手中的画纸也渐渐呈现出她的影像。他画的不好。然而,在他俩相恋之后他将画送她,她依然感动得泪眼朦胧。如今,那幅画就挂在她画室的墙上,与他相对。
这一切的一切历历如昨,如今……
“要走了吗?”她在他的身边已站了好一会儿,他的动容她看在眼里。
万擎的视线由墙上的图像转而仰望眼前的容颜。三年的光阴,她已不似昔日初识时的她,灵秀中犹带稚气;眼前的她己不复青涩而有少女的柔媚。不变的是她眉宇之间不经意流露的轻愁。
她不快乐,而他就是那个祸首。他亦不快乐,而她则是他通往快乐地的那一扇门,但是,他竟然把钥匙打坏了一角,却又不知修补的方法。
※ ※ ※
午休时间,学校的广播站正播放优美的音乐,然而教室里的嘈杂声浪却掩盖了它,把气氛破坏殆尽,却也给一些想说悄悄话的人一个绝佳的掩护。
“你们有进步了吧!”宇千露和范琦玉共用一张桌子吃饭,两人肩并着肩的低声说话。
早上她打电话给范琦玉想问她怎么去上学,电话没人接。等她到了教室,范琦玉早已端坐椅子上。一问,是万擎。中午,问她吃些什么?她说不必买她的。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吃不下,于是就自作主张帮她买了一盒鲜果汁,结果一回到教室,范琦玉的桌上已摆着她最爱吃的海鲜炒面和一杯味噌汤。又是万擎。
“还好。”范琦玉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面,低着头回答。
“早上到府专门接送,中午的午餐也没忘了,包吃包载的?”这样叫还好喔!宇千露不解之余也用力的想象着以前范琦玉和万擎是何等的恩爱。
“是包吃包载没错,不过那情形就像邮差送包裹、外送小弟送便当一样,丢了就走。”早上万擎用机车载她到学校,又抱着她到三楼的教室,一路无话。中午送餐点来也是默默的交给她,看她一眼就离去。
“起码他没有向你收钱。”宇千露玩笑一句。
其实,因为范琦玉的缘故,打一开始她就不喜欢万擎。但是,万擎这几天来的所作所为她全看在眼里。范琦玉扭伤了脚,他的担忧是真实的,早上的接送、中午的午餐,也是他的一分心意,不然,抱着一个四十三公斤的人由校门口一路爬上三楼也是件累死人的事。最重要的是,她观察他多天并且拷问了雷速之后,证实万擎在这三个月之间没有任何不良的纪录,除了故意对范琦玉的冷淡。当然,万擎对其他女生更是冷漠到视而不见。哈!哈!万擎对她更是奇怪,根本是一种不得不容忍的嫌恶。
“免钱的东西往往要付出更昂贵的代价。”
“嗯!没错。你有没有发现最没人缘的人已经换人做做看了。”人的嫉妒心真可怕,才两天的时间,范琦玉已荣登“顾人怨排行榜”的榜首宝座。原本盛赞范琦玉乖巧有礼又美丽的声音,一夕之间全变质了,虚伪做作闷骚等恶毒的批评全出笼了。这些当然都是拜万擎所赐。
“我不在意。”停下筷子,范琦玉看看四周,笑的无所谓。“只是觉得很无辜。你被讨厌是应该的,因为雷速在人前人后都把你当做宝似的捧在手心上呵护,别人当然眼红。而我呢?”
“嘿!我们两个是苦情姐妹花吗?”宇千露也看看那些想偷听一些内情但又排斥她们的女生。
“你还苦情啊!那我岂不是要去跳淡水河了。”范琦玉的眼神故作哀怨的看着她。
“是啊!我最近事事如意,简直就是幸福美满又快乐,连那两个太妹竟然也会笑眯眯的和我打招呼了,你说奇怪不奇怪?”两个太妹就是紫鹭和黄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是吗?
“人家怕你嘛!不巴结你一点怎么行,讨打啊!”上次的打架事件轰动整个樱峰校园,虽然事发地点是在浓荫深处,不过仍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当目击证人。
“我是不得已的,而且我也伤势惨重啊!那次为了挡她们的拳脚,我也是满身的瘀血乌青,只是你们没看到而已。”别人是肿了半边脸、掉了几颗牙,显而易见。而她的伤势除了隔天已不太明显的嘴角裂伤,其余都被衣服遮住了。她总不能掀开衣服到处找人哭诉吧!
“功夫怎么这么好?以前常打吗?”
“大姐,当我是混道上的暴力集团吗?常打!”宇千露伸手拍拍范琦玉的肩,非常上道的样子。
“学以致用嘛!”
“说到学以致用,来,让你表现一下,划个重点吧!”由书包中抽出生物课本拿给范琦玉。下午要小考。
“你那个个人专用的题库呢?”她说的是雷速。
“杀鸡焉用牛刀。期末考再找他。”
“他是牛刀,那我算什么?削铅笔的超级小刀吗?”对她的引喻失当,范琦玉早已见怪不怪。就着书桌边吃边划重点。
十六岁的光阴就在课本、爱情、闲话中流逝。
※ ※ ※
像货物般被接送了两天之后,第三天的早上范琦玉提早出门自己搭车上学。中午万擎还是不声不响的送午餐过来,她告诉他不用再麻烦他了。万擎也不反对,静静放下午餐掉头就走。
体育馆稍稍平静两天之后又恢复了菜市场般的热闹景象。除了万擎和范琦玉的冷淡如昔让那些男生女生又抱着一线希望之外,体育馆又多了一个新猎物。
“那个是谁?”宇千露看着体育馆入口处那一波骚动的中心点,好奇的问。
樱峰高中的人性管理让学生的创意不被埋没,因此,有活泼多变的校风,形而外的就是学生多采多姿的外表和穿着。
校园里,像范琦玉这样中规中矩穿衣的人不多,东施效颦学慕容非嫣的倒有几个,至于像宇千露这样不畏酷暑的终年长裤打扮的却是绝无仅有。
但说到引人注目,她们都比不上入口处那个下巴抬高的像孔雀一般的女生。
那女生全身上下能作文章的地方,无一遗漏,全都顾及了。长而卷的棕发狂野的飞扬着,秋季外套里理应穿着衬衫的搭配被改成一件露肩小可爱。被皮绳吊着的小手机好死不死的正好停在胸下的位置,粉红的凯蒂猫随着她的乳波荡漾,处处和人上下点头打招呼。短得不能再短的A字裙下,两条没有穿着黑色裤袜的白皙大腿招摇而来。脚上的黑色靴子闪闪发亮,刺目得很。
“吕安莉,新来的二年级转学生,不知是雷速什么姑妈阿姨还舅舅家的表妹。”范琦玉转述这两天来学校里最轰动的新闻。
“青梅竹马?”宇千露轻皱着眉头问。
“她是这么向人家说的。你介意?”范琦玉想到了同学们谈论这条消息时脸上兴奋的神情。
人性很奇怪,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让他人称心如意。
宇千露独享雷速的关爱,打碎了一大堆痴痴爱慕的心。如今,有个她们认为可以和宇千露旗鼓相当的第三者出现,简直是大快人心。即使那个第三者破坏成功,和她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们也无所谓。爽嘛!
“还好啦!反正是我无法改变的过去,不过,这样的人值得雷速留恋多年?我实在怀疑他的眼光。”不同的生活环境当然会各有不同的朋友,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她那目空一切的高傲姿态,实在不能给人太多的好印象。
“要不要下场打几分钟?我陪你。”休息时间,雷速站在她的身边问。
“我要看热闹。”宇千露看吕安莉正婀娜多姿的直往他们走来,她不怀好意的对雷速笑笑。
“运动对身体有益。”他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对啊!等一下我打算好好的做做脸部运动,大笑几声。”说她嫉妒是有,不过好奇的成分居多。情敌嘛,谁不想知己知彼的。
“你喔!就不能假装一下对我有点在乎吗?”
“何止在乎,我爱死你了,你不知道吗?”她夸张的用词和表情,没什么说服力。
“嘴上说说有什么用,也不怕我被偷走。”明知她是在作戏,他还是听得很高兴。不过,嘴里还是唠唠叨叨的抱怨一句,以示抗议。
“别好笑了。你有手有脚又高又壮的,七、八十公斤重的身体谁偷得走,除非你心甘情愿的跟人家跑了。果真如此,我也拦不住,干嘛担心?”她和雷速说话总有动手动脚的坏习惯,先是拍拍他的大腿,加强语气,最后又拍拍他的肩膀,叫他少无聊了。“看你的喽!”
宇千露用手肘拐拐他的腰侧,多此一举的通知他吕安莉来了。拿过他手上的矿泉水时还不忘给他一个暧昧的笑容。
“速……”吕安莉一开口就是一个粘腻异常的亲密称呼。为迎上雷速平视的眼神,她微弯下腰对着他。这个刻意的动作差点让她的两颗巨乳滑出她的小可爱,呼之欲出的诱惑春光无限。
由宇千露和雷速的方位来看,满眼尽是白花花的人肉。一张娇气与骄气的脸、两颗圆鼓肥嫩的肉团堆在眼前,活色生香。
“咳咳咳……”正仰头喝水的宇千露被眼前的景象和吕安莉嗲声嗲气的做作,吓得呛到了气,猛咳不止。
雷速连忙轻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别太羡慕了,这么激动做什么?”雷速故意意有所指的瞄一眼宇千露的胸部,贴在她的耳旁说。
“我看是你的口水该擦一擦了吧!别滴得到处都是。”她不甘示弱的反唇相稽。
“我会节制一点的。没水喝了嘛!”他接过她喝光的空瓶收好。
两人一来一往的斗嘴根本无视于他人的存在,让吕安莉尴尬的僵在一旁,站直也不是,继续弯腰向前也不是,好不难堪。
“不是要看戏?”看她起身欲离去,他挽留她。
“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咧!你好自为之。”谁知道吕安莉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每日一惊就够了,次数太多是会神经衰弱作恶梦的。至于雷速,他不是饥不择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