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江曼玲宣布和关宜葭绝交之后,两人不曾再有来往。虽在同一个学校,不知道是江曼玲的刻意回避还是真的阴错阳差,两人始终没有碰面。如今,突然的撞见,关宜葭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不自在。她像在找寻避风港般的往艾子的身边靠近。
“见鬼了,你干嘛一副心虚的模样。”艾子把她推到身前,面对满脸不屑与怒气的江曼玲。
关宜葭以为江曼玲只是路过,因此,在江曼玲走近时她只是点头微笑,打个招呼,然后,继续前进。
“站住,关宜葭。你心虚是不是?干嘛一见到我就躲。”江曼玲像着穿她心思似的了然神情。
“我干嘛心虚?”虽然她的性格中没有霸气的因子,但是当她面对贬抑自己的不实说词时,她还是有挺身辩解的勇气。
“别生气,我这是在夸赞你,人虽然贱,至少还有点羞耻心。”江曼玲的表情就是那种很欠揍的轻蔑嘴脸。
“江曼玲,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因为自己是一坨牛屎,就把别人也想成是臭不可闻。”艾子一向对江曼玲没有好感,现在看她又是一副恶劣的嘴脸,她更是厌恶。
“艾子,算了。”关宜葭拉了艾子就想走人。
“想一走了之?”
“你找我有事请直说。我想我们即使不当朋友也不必是仇人。”关宜葭转身正对江曼玲。
“说的满口仁义道德却净做些下流无耻的事,你真虚伪啊!关宜葭。”
艾子又想冲上前去抱不平,却被关宜葭拉住。 “什么下流无耻的事,请你说明白。”关宜葭平静地说。她真的不明白江曼玲在说什么,她想知道。
“你以为这样不动声色就可以骗过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邵钧抛弃的事,你真不要脸,被别人抛弃了,不甘寂寞,居然又回头找杨耀明!你以为你一副幼稚天真、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可以抢走杨耀明吗?”再美的女人,一旦落入泼妇骂街的行列也是不堪入目的丑陋。江曼玲戟指而骂,除了张牙舞爪的手势之外,脸上更有一副除之而后快的凶狠。
“我想你是误会了。自从在你的生日舞会上见过他之后,我再也没有遇到他。”
“误会!那为什么杨耀明开口闭口就是小葭怎样怎样,你们若是没有偷偷的见面,他怎么会知道你的近况?”
“他最近打了几次电话给我,我们聊了几句而已。”
“不要脸!你居然还用电话和他联络。”
“不是我和他联络,是他打来的。我也再三要求他别再打来了,不信,你可以问他。”被杨耀明三番两次的电话问安已经够烦了,现在为了这件事又被江曼玲骂不要脸。她还真倒霉!关宜葭郑重地澄清。
“我不信!”一句怒喝伴着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后,江曼玲愤怒的跑开了。
被打的关宜葭和旁观的艾子都被吓傻了。
关宜葭红了眼眶,满溢的泪水终于撑不住的滚滚而下。她真的不愿相信,自己会被这样侮辱,尤其是来自于一个曾经被她视为知己的人。
“宜葭……”一向豪爽的艾子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关宜葭摇摇头,擦干眼泪。
“爱情不该是两厢情愿的爱恋吗?如果只剩下疑神疑鬼的猜忌而把自己搞得面目可憎,那还有什么爱什么情可言?不如子然一身,起码可以平静自在的过活。”望着早已走远的愤怒背影,关宜葭喃喃自语,眼中有着不解与同情。
“她哪是在谈恋爱,她是在打猎。从来只有猎人戏弄猎物,而没有到手的猎物抛弃猎人的道理。基于不甘,即使不爱对方也要拼死把他据为己有。”艾子为江曼玲的行为下了结语。
浓密的树叶里挂着一球一球的白木棉,南风一吹,白白的棉絮飘落一地,仿佛下一场六月雪,有点诡异、有点离奇的超现实。
※ ※ ※
两个女人组成的家是一种全然的温柔与妩媚。黄蓝小碎花的布沙发,粉黄蕾丝的窗帘布和茶几上那一大束粉粉嫩嫩的纯白海芋,没有一丝男人味。除了玄关上那一双半旧的篮球鞋。
“今天怎么这么早?”关宜葭看着墙上的时钟问。
才六点过五分,离上家教的时间还有五十五分钟。
“来吃晚饭的。”看一眼茶几上那一大碗面,邵钧说的理所当然。
两人的家,除了早餐是母女共度之外,午晚餐一向是各自打理的。中午的一餐已让关宜葭吃腻了外食,所以,晚上这一餐她一定自己下厨。
“只有面。”
邵钧点点头,跟在她后面进了厨房。
他倚在流里台旁,看她由冰箱中拿出食材洗洗切切。她也没问他想吃什么口味要吃多少,她只管自己加水下面煮了一大海碗。
“你这么早来不怕让我妈起疑吗?”想起了这个可怕的问题,她不待嘴里的面吞下即含含糊糊的发问。
“这样才显得我认真啊!”
“认真来吃面。”她永远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所以也懒得猜。只是,他那种嬉笑的态度,让她觉得很挫败,每一次她都很紧张,为何他总能表现出一副“小事一桩”的无所谓。
“你常这样一个人在家?”放下吃了一半的面,他认真地看她。
“你怎么知道?”早习惯了这种生活也能自得其乐。她回答的无所谓。
“你妈不担心?”
“当然担心。有什么办法,她要工作赚钱啊,何况我都这么大了,难道连看家也不会吗?”
“小孩子一个,能看什么家。”
“喂,别看不起人行不行?”
“像我,你防得了吗?”
他突然倾身向前,一个香吻手到擒来。然而,偷香成功他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他看到了她另一过脸颊上的淡淡五指印。
“这是怎么来的?”将她垂在脸颊上的发丝塞到耳后,一个完整的手印呈现在眼前。霎时他的眼中有两团怒火隐隐在跳动。
关宜葭的肤质是那种镶金包玉型的——完全摸不得。一点小小的撞击或揉捏就会在皮肤上留下红印或乌青。下午江曼玲的那一巴掌力道颇重,隔了两个小时指印仍未完全消退。
“呃……那个啊……”她想隐瞒却又找不到借口。
“谁打你?”极沉的声音有着压缩过的怒气。
关宜葭找不到借口,只能摇摇头。
“不说?那明天我亲自到你学校去问。”她被打,他已经够生气了,她竟然还替打她的人掩饰,他简直气炸了。
“是曼玲。”没见过他发脾气,她有点害怕。原来.一个温文儒雅的人一旦动怒,也是很有威胁性的。她怕事情愈闹愈大,所以赶紧招供。
“是她!为什么?”又是那个阴险女人。他死命的克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因此,一句问话讲的咬牙切齿。
“她以为我和他抢男朋友。”
“你有吗?”
“没有。”
“那她发什么神经?”
“都怪杨耀明啦!他不知道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砂吗?他干嘛老是在曼玲的面前谈我的近况,谁会高兴自己的男朋友对其他女人太关心。难怪曼玲会误会。”江曼玲都对她无情无义了,她居然还袒护她。
“你也知道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砂喔,那为什么杨耀明会知道你的近况?”邵钧问得闷闷的。
“他最近三不五时会打电话来,我每次都叫他别再打来了,他还是照打,我都快烦死了,真想换个手机号码让他找不到。”
“现在就去换。”他拉起她就要往外走。
“吃完再去。”她看那剩了大半碗的面,又想坐下。
“回来我再煮给你吃。”
“但是,今天要上课。”己经六点四十分了,离上课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一去一回根本来不及。
“我会把时间补足的。”
“我妈要是发现,怎么办?”
“她没这么早回来,不会知道的。”
“你连这个也调查清楚了。”
“这哪需要调查。我来了几次,哪一次她不都是快九点才回来。要调查的人是你,下次再有什么状况想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试试看,看我会怎么惩罚你。”
口头上说的凶恶,肢体语言却是温柔的保护,一只温厚的大掌将她的小手握着,紧紧不放。
“什么样的状况要报告?”她问得认真。
从没真正当过谁的女朋友,所以她不知道这种特殊身份的分际在哪里。
“和其他男人有关的状况都要。”够白了!他大刺刺的将占有欲摊在阳光下。
“你不会去找人家的麻烦吧?”
“难说。视情况而定。”
“怎么说?”
“以后你就会知道。”
以后,是个未来式的用词,是一种延续。当需要用到“以后”这两个字时,心情往往是一种带着憧憬和期待的甜蜜。
第七章
假日的文化中心有人山人海的盛况,但,这并不代表现代人多有文化,实在是可怜的台湾地小人稠,无处可去。
文化中心的广场办了一个民俗市集,吃的穿的喝的用的玩的都有,就像个流动夜市一样,只不过它是在白天进行,而且打着民俗的旗帜。
邵钧和关宜葭就坐在广场旁的大树下,休息兼看热闹。
今天早上,邵钧没有事先通知就上门邀约。他说是要带她去看一个朋友的书画展,下午五点之前会送她回来。理由充足,目的正当,关妈妈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所以放行。
关宜葭以为看书画展是借口,没想到是真有那么一回事。那是一个XX师生联展,因为颇具知名度,观赏的人潮不断。
“你那个朋友年纪很大了吗?”
她认为毛笔字写得好的人很了不起,一定是多年苦练的成果,而能达到参展的程度更是厉害,八成是个年高德邵的长者。
“十九岁,我的同班同学。”
“你的同学!?好厉害哦!他是不是长得很斯文,很有文学气质的样子?”她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旧时的秀才形象。
“什么叫文学气质?白白净净,体弱多病还是满口之乎者也、出口成章?”
对于那种虚幻的形容词,他没有概念,因此,他提出了几个具体化的形容词。
“你是嫉妒人家是不是?于嘛说得那么难听。”对于他的直接,她实在不敢恭维,虽然,他有时实在形容的很贴切。
“我干嘛嫉妒,他也只有这一点赢过我而已,其它的我们是半斤八两。”
一样的自信语气,没有贬抑没有夸赞,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你很臭屁耶!”
“不相信你可以当面问他,看他是不是也和我说的一样。”
“现在?”在她认识的朋友当中可没有这种了不起的人物。她满脸的惊喜。
“你也收敛一下,我是你的男朋友耶!听到要去看另一个男人,你居然表现得那样兴致勃勃,你当我是什么?”
“你也真奇怪!是你自己提议的,又不是我向你要求的,难道你希望我在听到要去见你的朋友时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晚娘面孔?”
“走吧!都是你有理,可以了吧!”无条件接受。
“原本就是。”
手牵着手走在滔滔的人潮中,会有种相依相偎相属的感觉,很幸福。
缓缓的走过两条街,两人来到一家茶店外。
“他在里面?”
“可能。”邵钧带着她进入,在门口略一张望便往店内一隅走去。
“老谢,签名照准备好了吗?有人慕名来见你了。”
不必招呼不必询问,邵钧自动在一旁坐下。
谢霆誉微微一笑,等着邵钧做介绍。
“她是关宜葭,很会做蛋糕的那一个。他是谢霆誉,我的国中兼高中共六年的同班同学,就是那个很厉害的书法家。”
“什么书法家,别笑掉人家的大牙了。我写的那几幅字不过是滥竿充数罢了。”
“虽然我看不懂,但是,应该是写的很好吧!刚才我们去观赏时,我听到很多人对你的作品都很赞赏。”
“谢谢!”他不是矫情的人,所以大方接受她的赞美。
“哇!这个小美人是谁啊!”一个轻快的女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关宜葭转头看着来人,霎时脸上的神情有点不自在。那是一个短发美女,她曾见过她一次,当时这个美女正和邵钧在茶店内有说有笑的。
“怎么了?”邵钧总是能够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他关心的低头看她。
“我以前见过她。”
“在哪里见过?在哪里见过?为何我会漏看了你这样的美女呢?”短发美女急切的问着,好像少看了一次美女很遗憾的样子。
“你和邵钧在一家红茶店。”
“你以为她是我的女朋友之一。”邵钧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可置信地问。
关宜葭点点头。
“我还想多活几年咧!她有老公了耶!”邵钧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小美人你几岁了?是怎么认识这个痞子的?”短发美女挤到关宜葭的身边,很亲切地拉着她的手。
“我叫关宜葭,今年高一。”
“高一!?我也是高一耶!为什么差这么多?”短发美女惊叫出声。
“她是美少女,你是欧巴桑,当然差很多。”邵钧不客气地指出其中的差别。
“什么欧巴桑?”关宜葭不解地问。
“结了婚的女人不是欧巴桑是什么?”
关宜葭张大了嘴合不拢。这个短发美女也是高一?结婚了!?
“是啊!结了婚的女人就是欧巴桑了,所以,宜葭,千万记住,非不得已别结婚,以免早早成了黄脸婆。”短发美女说的万分哀怨,眼中的笑意却很嚣张。
“老大,拜托,快把你家的老婆领回去,以免在这里妖言惑众。”邵钧回头对着邻桌男生叫。
听到邵钧的求救,一行三人同时来到桌边。
“雷速,他老婆宇千露。万擎,万太太范琦玉。她是关宜葭。”邵钧简单的为大家做介绍。
一字排开的俊男美女让关宜葭看傻了眼。
“你们在认识之前是不是有规定,非俊男美女不结交?”关宜葭左看右看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啊!全台湾最顶尖的俊男美女全集中在这里了。”邵钧大言不惭的往脸上贴金。
“俊男是这样没错啦!美女可就不见得了。上星期我才遇到一个绝色美女,那美女和琦玉有得拼喔,可惜她身边的那个男的长得不怎么样。”宇千露一向重女轻男。她高兴地说着她的新发现。
“咦!那个男人颇有自知之明嘛!知道配不上人家,赶紧换上一个比较不美的了。”宇千露用下巴指指窗外远处的一对男女。
众人顺着她指示看去。
关宜葭皱起了眉头。窗外那个“长得不怎么样”的男人是商镇,而他身边的女孩不是艾子。
“那个女的是谁?”她问邵钧。
“他妹妹。”
“那个妹妹八成有恋兄情结。”一向细心的范琦玉冒出了这句观察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