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只有我和他搭乘。
“呼,这比正常的上班还累人。”我扭一扭紧绷的脖子抱怨。
“辛苦你了。”保罗温柔地说。
我难为情了,他的口吻像是在对情人说话。
保罗是个极具魅力的男人,他有一张英挺的脸庞和独特的气质。如果改行,他可以当模特儿,保证一炮而红。
“你开车吗?”他问我。
“没有”
“我送你回家好吗?”
“谢谢。”我答应,没有拒绝,我贪恋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他有女朋友了吗?条件优秀的男人应该很抢手。
我有点动心,可是我不能形诸于外,我不希望泄露自己的感情,我不要对于方知道是我先爱上他的,那会让我觉得自己输了,占了下风。
***************
第二天,我特地打扮了一下,想让自己看起来迷人,我选了明度较高的淡粉红套装,穿起来人显得精神,并且将向来垂直的头发梳齐,扎了个马尾,顿时年轻许多。
他会注意到我吗? 。
吃早餐的时候莹莹直盯着我看。
“你今天怪怪的。”莹莹说。
“你多心了,还不是跟平常一个样。”我否认。
我如何承认?我总不能说自己正暗恋一个男人,所以希望打扮得漂亮些好引起他的注意。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夏静问。
“没有。”我心虚,低着头喝咖啡,不敢看她。
此刻,我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竟然偷偷为了一个不会喜欢自己的男人打扮,我羞极了。
但是当我看见保罗时,这样的想法随即消失。我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值得我为他如此,我明白了,爱情是盲目的。
早上的行程紧凑,要带美籍主管参观T市的东、南、西、北区四个销售店。
保罗聚精会神地向他们简介销售网的行销计划、职员培训和售后服务,他专注工作的模样相当好看。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我吗?还是我没有魅力?真恼人。
我的心情严重受挫,工作做不起劲来。
中午用餐的时候,保罗终于和我说话了,中间我离席去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在走廊上遇见他。
“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生病了?”他关心地问。
“没有。”
“是不是工作太累?”
“没有。”
“有任何不适应,记得告诉我,好吗?”
我点点头。
怎么说呢?我怎能告诉他,我的失落是为了他。
“你今天很迷人。”
他总算说了。我听了感动万分。
“谢谢。”我露出笑说。
我以为他根本没在意我,我错了,他注意到我了,我决定周末去Shoping,多买些靓衣,一切都只是女为悦己者容,真是没志气,但我哪管得了这么许多。
“受了什么刺激?这几天你反常得厉害,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是说,只有黑白色调可以衬托你的专业能力。”莹莹忍不住疑问。
是的,从前我只穿着黑白系列的衣服。
“穿腻了,贪新鲜嘛!”我说。
“是吗?”莹莹怀疑,“夏静你说呢?”
“只有男人会让女人改变,变得快乐,变得痛苦,变得——脱胎换骨,尝试一切新的事物。”夏静似笑非笑地说。
莹莹睁亮眼盯着我瞧,企图从我的神色中找出蛛丝马迹。
“女人的好奇心是最可怕的,除非她知道答案了,否则她绝对不会放弃。”夏静劝告我。
“真的是一时的新鲜嘛。”我垂眼强说。
夏静轻叹了口气,“看样子,九成九是暗恋,女人总是羞于启齿。爱上一个不确定会不会爱自己的男人。”
慧黠的夏静,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莹莹看着我问:“是这样吗?”
这个秘密到底是藏不住的了,今天不说,莹莹是不会死心的。
“你说话呀!到底是不是?”莹莹急了性子。
我老大不甘愿地点点头。
“是谁?”莹莹问。
“我的顶头上司。”
“为什么你们都爱上顶头上司?难道你们不知道工作的时候是不能乱搞男女关系的吗?”莹莹皱起眉来。
“别理会她的话。”夏静说,“说说他吧!”
“完美。”我说。
“如果他是完美的,你将会爱得很辛苦。”
夏静说对了,我倾全力去爱保罗,但是却爱得痛苦。就好家你看中了橱窗里一件昂贵的名牌服装,心中喜爱得不得了,省吃简用的省下每分钱买下后,才发现,竟然不适合自己穿。
它曾使你午夜梦回辗转难眠,但是,好不容易拥有时,却不能完全的属于你。
第四章
美籍主管结束了T省商务之旅后,我的工作恢复正常。
星期五下班时,我在电梯口遇见保罗,他匆匆地奔上前来用手挡住电梯的门。我有四天没见他的人,他到新加坡出差。
“嗨。”
“嗨!”我着急的猛按Open钮,生怕门一关就看不见他了。
“回家吗?”他进了电梯才问。
“是的。”
“晚上我想请你吃顿饭,方便吗?”
“什么原因请我吃饭?”我问。其实我受宠若惊,满腔的意愿。
“有些公事上的问题想听听你的高见。”
“喔。”我失望的心沉入了湖底。
我多么期望他说些酥软我心房的话。
***************
我们在一家日本料理店用餐,用餐席间,我的心里一直很不舒服。
餐厅的位置是他先前就预约好的,他早有计划同我研究公事?他也料事实上我会答应他的邀请?
他凭什么认定我会答应他的邀请?是他对自己的魅力深具信心,抑或他当我是个随便的女人?
包房里,我们两人静默不语,筷子碰撞器皿是仅有的偶然之声。
“不合你的胃口吗?”他看着我问。
“不会啊。”
“那为什么吃得那么少?”
我怎吃得下呢?
我生自己的闷气,气自己糊涂,随随便便的答应了进餐饭局。我不知道他如何看待我,会当我是个轻浮的女人吗?
我懊恼极了,胃口差透。
“送给你的。”保罗从桌底下拿出一只漂亮的纸袋子来。
“是什么?”
“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我拆开盒子,是一条链子,手工很精细。
“为什么送我?”
送人礼物该有原因或理由。
“你脖子上的链子旧了。”他看着我的颈子说。
当晚我穿了件低领的衬衫。我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颈上挂了八年的链子。链子是奶奶临去美国前送我的生日礼物,那年我十八岁。
保罗的细心收买了我,我喜欢被男人照顾,被男人宠爱。
他是何时发现我颈子上的旧链子?
我收下了保罗的链子,并且随身戴着,至于奶奶的旧链子,则打入冷宫,躺在首饰盒里。
***************
夏静的生日,我和莹莹花了不少心思筹划。
这阵子,夏静的情绪低落。尹毅投资做生意,出了问题,细节深入的缘由夏静没说,我们猜,甚至连她也所知有限,她似乎不曾真正的参与过尹毅的世界。
那个星期六下午,尹毅来找夏静,我在楼梯口碰见他,是我开门让他进屋的。
“这么巧,你们碰在一块儿。”夏静看见我们说。
“是的。晚上早点过来吃饭。”我提醒尹毅说。
“吃饭?”他一脸的雾水。
“是啊,难道你想惹寿星婆生气?”
尹毅像是不理解我的话,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你该不是忘了今天是夏静的生日吧?”这人是怎么回事,这么要紧的事情一点记性也没有。
“今天是夏静的生日?”他惊呼。
看来,他不只没记性,而且漠不关心。
“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冷冷地问,对他充满敌意。这是哪门子的男朋友?
他转身问夏静,“怎么没告诉我呢?”
夏静沉默不语。
没有女人时时刻刻提醒男人记住自己的生日,如此做只会换来伤悲,显得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轻薄。再没有比记不住心爱女人的生日的男人还要更差劲的了。
晚上,尹毅准时出席,但只逗留了二十分钟便匆匆离去,他是来应付场面的。
他买了份礼物给夏静,礼物是一枚金戒指。我和莹莹忍不住偷偷摇头叹气。夏静向来不爱金饰的,他竟不知?
“怎么不吃呢?这么好的菜冷了多可惜。”
夏静笑得粲烂,试图带动气氛。
莹莹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她。
好胜的夏静,谁都知道她在逞强。没有女人可以忍受生日的时候,男友是惟一早退缺席的佳宾。
“在我生日的时候叹气,是想触我的霉头吗?”夏静笑说,然后率先举箸夹菜。
莹莹憋不住地说:“你为什么要武装自己的情绪呢?”
“来,吃个虾球吧,好鲜呢。”夏静顾左右而言他,夹了菜在她的盘子里。
莹莹心疼夏静,我也心疼,为什么她偏偏非爱尹毅不可?只要她愿意,会有一大帮的男人为她肝脑涂地的。我真弄不懂她。
好好的生日给尹毅搞拧了。
王博文倒是敏锐,嗅出不对劲的气氛,他一马当先的端起酒杯打破僵局,“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夏静感激的看着他。
可以选择的话,要生日快乐做什么?男人永远不清楚女人要什么,而女人则忘了要如何取悦自己。
饮酒的刹那间,透过玻璃杯,我瞧见了一抹从夏静眼角进出来的彩虹泪光。
当晚,夏静破例喝了许多酒,她一杯接一杯的轮番敬我们。她不胜酒力,双颊酡红缤纷,楚楚娇媚教人天旋地转。怎有男人舍得伤害如此姣美的女人?
自古红颜多薄命,时代变迁,如今红颜感情多坎坷,美丽不再是万灵丹。
“别喝了。”我抢过夏静孩子般的嘟起嘴生气。
莹莹说:“让她喝吧。太清醒,伤痛特别凌厉,醉了至少能暂麻痹。”
“谁说我醉了?”夏静忽然说,“不准偷偷说我坏话。”
“放心,没人说你的坏话来着,来,我敬你一杯吧。”莹莹斟满酒敬她。
“干杯!”
一醉真能解千愁,会不会在酒醒之后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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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静约我吃饭,她出来交稿,她的翻译社离我公司不远。
“链子是‘他’送的?”夏静发现我颈子上的新链子。
“是的。”
“他喜欢你?”
“我不知道。”
“怎么不跟他问清楚?”她语出惊人.
“我不敢。换成你,你会如何?”
“如果我喜欢他,我会想办法弄清楚他是不是也喜欢我,我不想自作多情。”
“万一对方不喜欢你呢?”我问了个笨问题,没有男人会拒绝夏静的,她是那么的美丽出众。
“我会死心。”
“但是,他也许是你遇见的所有男人里,最教你魂牵梦系的呢?”
“那我就守在他的身旁,直到他感动为止。”
“若他一辈子都不感动呢?”
“无所谓,至少我爱了他一辈子。”夏静想了想,认真地说。
真是一个奇怪的理论,怎能无所谓?爱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是我,绝不甘心。
我们遇见了保罗。
“原来真的是你。”他走过来打招呼。
“你也来这儿用餐?”我问。
他说:“是的,我一向在这儿用餐。”
后来,保罗过来和我们同桌。
其实我是不希望他过来的,我不愿他看见夏静,在夏静的面前我只是一只不起眼的丑小鸭。我竟自卑,太可笑了。
***************
晚上回家吃饭里,我忍不住想知道夏静对保罗的感觉。
“你觉得他如何?”我问。
她反问我.“你觉得他如何?”
“我觉得他很好呀。”
“那他就很好呀。”她微笑说。
“但是,我想知道你的感觉。”
“我的感觉对你来说重要吗?”
“是的。难道你觉得他不好?”我开始不安。
夏静温柔得像个母亲似地捧起我的脸说:“我的感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觉,感情是私有的,不必在乎其他人的感觉。”
***************
将近两个礼拜的时间莹莹没和王博文见面,因为王博文惨遭父亲的限制,不允许他跟莹莹继续来往。莹莹备受打击,但她没有意志消沉,反而愈加积极进取,她要向王家证明她的能力,教他们跌破眼镜。
莹莹在一家名品公司担任采买,她一年最少要出国四趟,替公司到巴黎采购当季的流行服饰。莹莹他们店里的服饰全是昂贵的名牌货,不是寻常上班族薪水能力所及,可是。他们营业额令人咋舌,每个月都有几百万的进账。
我不禁疑惑,T省真有如此多的富婆?
那夜,莹莹迟归,没有打电话告知,夏静和我担心死了,整晚不断地拨她手机号码,但是收讯不良,始终没接通。
凌晨两点钟,莹莹总算回家了,她甫踏进门,夏静便紧张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上哪儿去了?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夏静劈头骂她。
她一脸疲惫,“我在公司开会,有事吗?”
“这么晚了,你没回来也没电话,我们怕你出事。”我说。
“对不起。会议从下午开到刚刚才结束,开得我头昏脑胀,所以我忘了给你们电话。怎么不打手机给我呢。”她问。
“还说呢,你的手机根本打不通。”夏静抱怨。
莹莹狐疑地从公事包里取出手机,“真巧,没电了,我下午忙得忘了充电了。”她吐吐舌头。
“害我穷担心了一晚。”夏静没好气地说。
“下不为例。”莹莹接着说:“我明天下午出差,到美国。”
“美国?不是法国?”我问。
“法国是月底的行程。我们公司最近签下几个美籍设计师的代理权,所以现在我得两地采买。”
夏静问:“几点钟的飞机?”
“四点半,华航。”
“何时回来?”夏静又问。
“只去三天。”
***************
莹莹出差的当晚,我的胃没由来得抽痛,疼得我在地上打滚,直冒冷汗。我的模样吓坏了夏静。
“我送你挂急诊去。”夏静不知所措。
“不用,我有医生给的药。”
“放哪儿?我替你拿来。”
“在我床上的皮包里。”
夏静进房帮我取来皮包,不过药已经吃完了,只剩个空盒子。
“我的药吃完了。”我忧苦着脸说。我被这臭皮囊折腾得÷丝没两气。
“怎么办?”
当下,我脑海里浮跃出喜伦亲切和善的脸。
我赫然想我积欠药钱的事情。看来是报应,老天故意在我药源精尽的时候罚我胃痛,好让我履行忘记的承诺。
我忍着不堪的痛楚,在夏静的搀扶下,再度造访喜伦的药局。
第五章
“先坐下休息。”喜伦一见我立刻说。
他替我端来水和药。
他记得我服用什么牌子的药?他是对每个病患都这么细心,还是惟独我?
女人的心眼就是小,难容其他的人,“惟一”会让女人觉得自己的重要与存在的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