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微笑着,但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的烟给捏熄了。
「妳也睡不着?」他走到酒吧台取出二只玻璃杯问道:「想喝什么?」
「冰水!」为了怕陈伟取笑她,她硬生生的将牛奶二个字吞了回去。
他自顾自地拿了一瓶酒分别倒在玻璃杯中。
「我说我要的是冰水。」她重复一遍。
陈伟不理会她,径自将一只杯子递到她面前。
「喝一点,对妳的头疼和睡眠会有帮助的。」
他怎么知道她头疼?难不成他有透视眼?
他见她不准备接过杯子,干脆抓起她的手硬把杯子交给了她。
「喝下这个。」他十分坚决的。「我说,喝了它。」
沈加珈紧蹙着眉,一口仰尽杯中的液体。
可恶!可恶到极点了!
平常她可以像只老虎般凶猛的对抗暴力,但为什么对他总是无法抗拒?
尤其是当他吻她时……
她用力的敲着自己的脑袋,想把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
「妳的头还很疼吗?」他突然伸出手摸摸她的额头。就那么轻轻一触,沈加珈整个人连忙退了一步,却没有发现自己身后有着沙发。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当陈伟伸出手想拉住她时,她的身子往后一仰,跌坐在沙发上,而他也跟着失去了平衡,紧紧压在她的身上。
他们的鼻尖碰着鼻尖,唇对着唇。而当他们的目光交接时,那敏感、温暖的触电感觉,迅速穿透沈加珈的身体。
「你……」
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微微地挣扎了一下,但是他温暖的唇迫切的覆上她鲜润的樱唇。
他的吻像潮水般不断涌来,淹没了她!她的世界突然旋转了起来。
这是梦吗?
她轻叹一声……
※ ※ ※
「加珈。」叶紫玉缓缓地唤着她。
沈加珈睁开眼睛,借着窗口投射进来的曙光,辨认着站在她面前的人。
「加珈,我要走了。」叶紫玉的神情落寞而憔悴!才短短一天的时间,她消瘦得有若枯萎的兰花,只有那一双明眸因不时泛着泪水而晶莹透亮。
「妳要去哪里?」沈加珈伸出手想抓住她,但是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她。
「我要去投胎转世了!谢谢妳,妳使我和子超可以再相见,今生我已无撼无悔无怨!」她幽幽的轻笑一声,令沈加珈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紫玉!妳走了,子超怎么办?」
「他会活下去的。」明眸中的泪水静静滑淌而下。「加珈,不要为我伤心难过,虽然这辈子无缘和子超厮守,但是我愿求来生的重逢。总有一天,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不会再分离的。」
爱苦、情苦,只恨无缘份呵!但她却毫无怨尤地承受这一切。
「痴心不悔,深情守候,化作彩蝶永追随,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此情也缠绵。」她含着泪水喃喃念出这段话后,向沈加珈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头。
「紫玉……」沈加珈连忙伸出双手要扶起她。霎时间就看见她化成一只彩蝶,振动翅膀缓缓飞向天际。
「紫玉!妳不能走,紫玉……」她双手狂乱的在空中挥动着,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
陈伟急急的握住她的手,喃喃说着一些安抚的言语。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作梦,我在妳身边,不用怕……」
沈加珈仍不住的啜泣着,那无助又可怜的模样令陈伟的心疼了起来。
泪水沾湿他的胸襟,在他的安抚下,她的啜泣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陈伟轻叹了一声,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些。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为什么她能轻易地撼动他的心?他甚至有一股欲望──拥着她直到永远……
第八章
这个吻来得太快、太猛,
几乎令沈加珈毫无招架之力,
她的挣扎、抗议全淹没在他的狂暴怒气中。
睡梦中的沈加珈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惊醒过来。
「沈小姐,妳醒了吗?」是吴太太的声音。
她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她整个人跳了起来。
房门一开,吴太太一脸的焦急,神色十分紧张而慌乱。
「陈先生交代要我们别来吵妳,可是陈先生又一直吵着要找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
沈加珈一头雾水的愣在一旁。
「吴太太,麻烦妳把话说清楚好吗?」
「呃,对不起!」她也自觉到自己的语无伦次。「要我别吵妳的是陈伟,而吵着要见妳的是陈子超。」
这下沈加珈明白了,所有的记忆在脑子里慢慢的凝聚在一起了。
昨夜陈伟又再度吻她,然后──然后──为什么除了记得他吻了她之外,其他的全没了印象?
她是何时回到房间的?又何时睡着的?她真的记不起来了。
昨夜紫玉好像来找过她,然后哭着和她道别,那情景模糊得有如梦境;当她哭着要紫玉留下时,好像有人抱住了她,给了她极大的安抚。
那个人──是陈伟?
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了!
那他昨晚──
「沈小姐?沈小姐?」吴太太的叫声打断她的思绪。
「呃!我梳洗一下,马上上楼。」她不敢面对吴太太充满疑惑的眼神,赶紧进了浴室。
由镜中,她见到自己略为红肿的双唇,双颊又是一阵燥热,连忙用冷水往自己脸上泼。
该死的陈伟!该死的吻!
她的思绪再度混乱,不过,她相信自己很快的就能厘清这复杂的情绪了。如果紫玉真的已经离开了,也是她该离去的时候了!
虽然她曾答应紫玉要好好照顾陈子超,但是她自知自己的力量有限,而且她怕如果再待在陈家,她会迷失自己,只因为──
陈伟!
唉!又是他!
她扯扯自己凌乱的头发,像恨不得将他从自己的脑子里连根拔起。
梳洗完后,她走进陈子超的房间,吴太太匆匆地在她耳中低语道:
「整个早上他什么也没吃,只是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紫贝壳,妳帮我劝劝他多少喝点粥,否则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现在大家都认定只有她才能够令陈子超的情绪平静,真是给了她一个大难题。
陈子超会清醒,完全是因为叶紫玉的力量,并不是她。
所以她只好赶紧用低得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唤着叶紫玉的名字,但是,什么回应也没有。
「紫玉,紫玉!」她又唤了一遍。
「紫玉已经走了!」陈子超突然开口,令沈加珈吓了一跳。
他凝视着手中的紫贝壳,泪水不断滴落在紫贝壳上,那种悲恸令沈加珈又是一阵心酸。
「昨晚,紫玉来看我,我知道那不是梦,是她回来了,她还告诉我下辈子她愿化作彩蝶,不愿再尝人间的苦。」他哽咽的说着。
「陈先生……」她走到他身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谢妳,加珈!」这句话听来很熟悉,曾是紫玉对她说过的话,难道──
陈子超带着泪光,一张脸因伤心而扭曲,眉宇之间的悲伤浓得化不开。
「痴心不悔,深情守候,化作彩蝶永追随,地老天荒,沧海桑田,此情也缠绵。」
这一次,沈加珈终于确定昨晚的梦不是梦了!
叶紫玉真的已转化成为一只彩蝶了是不是?也许这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
「陈先生,为了紫玉,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以免辜负她的心意。」她真怕他会再度想不开。
「她为了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是我辜负了她!」他将紫贝壳放在胸口,像恨不能把它嵌入自己心中似的。
「加珈,我可以这样叫妳吗?」
她不反对,点点头。
虽然陈子超和陈伟是兄弟,但不知为什么,在面对陈子超时,她没有莫名的压力,反而觉得他好亲切,就像自己的兄长一般。为什么两兄弟的外表、气质全然不同呢?
「加珈,妳为我和紫玉做的,我终生没齿难忘,如果妳不介意,妳可以跟着陈伟喊我大哥,我也希望有一个像妳这样的妹妹。」
「大哥!」她毫不考虑的就接受了他的提议,然后拿了纸巾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再端起一旁的粥,一口一口的喂他吃。
这情景全看在刚进门的陈伟眼中,一时心里像是打翻醋缸似的酸溜溜。
原本他应该为陈子超能够清醒而感到高兴,但是他不喜欢沈加珈对陈子超的态度。尤其她为他轻柔拭泪的举动,令他怒火攻心,就像心爱的东西被抢走一般的气愤!
心爱的东西?他被自己这种莫名的反应吓了一大跳。
没来由的,一股妒火直冲他脑门,让他失了理智和镇定。
「对不起!我有事想和加珈谈。吴太太,妳进来侍候我大哥吃东西!」他夺下沈加珈的碗交给吴太太,然后在沈加珈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时,已将她拖出房间。
由于他的腿长,娇小的沈加珈想跟上他的脚步本就不太容易,加上脚上的扭伤还没复原,这么的快步奔走,简直要了她的命!
他根本已忘了她脚上的扭伤,直到沈加珈用力挣脱他的手后,他才发觉她漂亮的脸已苍白如纸。
「你发那门子神经啊!」只要想起她的脚可能因他的冲动疏忽又会多跛上几天,她就禁不住冒火。
「加珈……」
「我可没答应你可以喊我的名字。」
「妳再说一次。」他一个想杀人的表情。
「再说一百次也一样,陈──先──生!」她嘟着嘴,挑高眉毛,但她没想到自己的模样会叫人失去控制。
陈伟已经气疯了。
沈加珈感觉到暴风雨即将来临,她一步步的退后,他则一步步的逼近她,一直到她的身子撞上了墙壁,无路可退为止。
「你想做什么?」她惊愕的看着他,搞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间变了脸色。
他没有回答,唇角微微上扬,一个很邪恶的表情。
「不要──」
完了!他又要吻她了!
她死命的用手抵在他胸前,但是这反而让他控制了整个情况;他一手扣住她的双手,一手托起她的下巴,用力且迅速的吻住了她。
这个吻来得太快、太猛,几乎令沈加珈毫无招架之力,她的挣扎、抗议全淹没在他的狂暴怒气中。
这是他第三次吻她,但这一吻和前二次完全不同,可以确定的是他真的在生气,因为这个吻是带着惩罚性的。
思及此,沈加珈不由得火冒三丈。
她做错了什么?他又凭什么这样对待她?
她气得没多加思考,就在他舌尖想抵开她的贝齿时,她用力咬了他一下。
她感觉到他身体僵了一下,但想不到他仍没有退缩的意思,恐慌的情绪迅速窜过她全身。
她知道她咬伤他的舌尖了!因为她尝到血的滋味。
「放开我,你流血了!」她的声音含糊不清。
他却像发了狂似的紧紧吻着她,甚至慢慢地吻上她的鼻尖、眼帘,最后落在她的耳根。
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他用他的唇轻抚着她的耳根,令她全身软绵绵的,体内的欲火直往心上窜。
「妳还是抗拒不了我的!」这句话像凌空而降的雪,顿时令沈加珈整个人、整颗心降到冰点。
她不加思索,膝盖一曲,狠狠地往他小腿骨踹了过去!陈伟痛得松开手,她完全不顾自己的脚伤,拔腿就跑。
但毕竟他的腿长,没走几步她又像只小鸡似地被他给拎住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的拳头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连脚也跟着派上了用场。
「妳要去哪里?」陈伟对自己把事情搞成一团糟很是懊恼。
「你管不着!」
「对不起!」几乎是从齿缝迸出来的。
「……」
「我说对不起!」他的耐性快被磨光了。
「……」沈加珈依旧固执的不说一句话。
「妳──」他猝然松开手,害她差一点失去平衡而摔倒。
「妳走!走得越远越好!」陈伟那恶狠狠的表情令人打心底发毛。
沈加珈忿忿的看了他一眼,掉转过头,倔强的挺直脊背走出陈家。泪水却不争气的直落而下。
陈伟懊恼的看着沈加珈走远的背影。她真的就走了!
一股被遗弃的感觉霎时胀满心头。
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剎那,他真想唤住她,甚至不顾一切的想留住她,但话却哽在喉头难说出口。
这个傻女人!她难道不知道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深深爱上她了!
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中出现过的女人,从没有一个像她一样能带给他既困惑又懊恼的莫名感受。
他绝不会让她就这么走出自己的生命,她是属于他的!
这一切都在她走进陈家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
※ ※ ※
这样的一个结果是沈加珈始料未及的。
一直到回到她原来的住处,她都还无法让自己的脑筋恢复正常的运转。
短短三天里所发生的事,就像一场梦,但梦醒人已憔悴!
环顾自己住了三、四年的住处,竟觉得有些陌生,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而始作俑者就是陈伟!是他使她的生活步调大乱!
她真是愚蠢!明知他是情场中的高手,竟对他的吻深深着迷,甚至怀念不已。
陈伟、陈伟、陈伟……
她呻吟了一声,闭上眼睛,仍无法将他从记忆深处抹去。
突然,电话铃声大作,答录机里传来王裕的声音──
「加珈!妳回来了吗?如果回来了无论如何给我一个电话,我知道我对不起妳,妳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但是千万别想不开,求求妳给我个电话好不好?」
现在她才想起,在陈家三天,她竟忘了通知家里和朋友,难怪王裕会以为她是想不开。
她将答录机重新倒了带,果然传来她母亲焦虑的留话──
「加珈!如果妳心情不好就回家吧!姻缘天注定,也许妳和王裕没有缘份,千万别钻牛角尖,快点回来吧!」
泪水再度迷蒙了沈加珈的眼睛。
世上还有什么比亲情更可贵的?
嘟!答录机又传来声音,这次是郑秀纹带着啜泣声的留话。
「加珈!我对不起妳,但我真的爱王裕,我知道我不应该横刀夺爱,只是我克制不住对王裕的感情;一切的错都在我,请妳别责怪王裕,我今天是带着忏悔的心打这通电话给妳的,希望能得到妳的谅解,更希望妳的成全,孩子是无辜的,不能没有父亲!」
罢了!在她见过叶紫玉和陈子超那种生死不渝的爱情以后,她才突然了解自己和王裕之间的情谊只是一份友情。
她用手指揩拭眼角的泪水,想起自己一整天滴水未进,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冰水,试着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但是接着的一通留话却又打乱她的思绪。
「喂!加珈!妳人究竟到那儿去了?老总为了妳的无缘无故不来上班,已气得火冒三丈,还下令把妳的工作全转交给老处女去做!妳是出了什么事了?以前妳不是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是不是?王裕也急着到处找妳,我看得出他很后悔,就算他做错了什么,也该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妳不是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如果气消了就拨通电话给我,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