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事?」她强迫自己板著脸。
「当然有。」他一手撑住她的门框,姿态佣懒而随意。「我在想,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被主人邀请吃个便饭?我的肚子快饿死了。」
「你的管家没帮你准备东西?」可恶!她干么同情他?她挣扎著不受魔鬼诱惑。
「有啊。武太太做了几个三明治,里头还加了她发明的独门沙拉酱,酸的叫人欲哭无泪,我实在不好意思拿来和你一起分享。」
他朝她扬扬手中的一瓶香槟。「喏,我连酒都带来了,你总不忍心看一个可怜的男人饿死在他的屋子里头,等尸体长虫发臭时才被人发现吧?」
她抿紧唇抑制笑意。「那才不干我的事!」
「那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他做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我只不过吻了一位令我情不自禁的女士罢了,居然换来如此严厉的惩罚?」
他还敢提这件事!她恼怒地抬起下巴。「我并没有原谅你。」
「我知道,所以我来向你赔罪。」他轻柔地说道,低沉的嗓音极尽诱惑力。「如果我的举动冒犯了你,那我很抱歉。当一个男人面对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士时,你总不能叫我一点非份之想都不能有吧?」
不等她说话,他已经举起一手做发誓状。「我保证,以後除非你也愿意,否则我不会再吻你。我希望我们仍然是彼此互相照应、守望相助的好邻居,你说如何?」
她咬住下唇。不知怎的,她觉得他的话里有诈,却又偏偏听不出来诈在哪里。她假装考虑了半晌,「和你成为好邻居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你在任何时问都可以来使用我的游泳池,还有一个免费的保镳兼男伴游陪你渡过漫漫长夜,这个交易很划算。」
「哈,不被你毛手毛脚就阿弥陀佛了,还渡过漫漫长夜呢。」她嘟哝著。
他扬起眉。「不生气了,嗯?」
她还想板著脸,却逐渐被他的表情逗出笑意。噢,她原先的决心到哪里去了?她居然随便两三句话就出卖自己的灵魂和恶魔妥协。
「进来吧,我正在做午餐,也许可以留些剩菜剩饭给你。」她退开一步让他进来,仍然臭著一张脸。不能让他得了便宜又卖乖!「喏,你随便坐吧。」
康诺阖上大门跟著她进了客厅,将香槟和杯子放在茶几上。刚才他进来时没仔细观看,现在才发现这儿的布置十分阳春——挂在窗户上的窗帘是死气沉沉的墨绿色,一组老旧的黑皮沙发破了几个大洞小洞,茶几上的玻璃也缺了一角,再加上几把光秃秃的藤椅就是全部的家具了。
如果不是他认识房子「现在」的主人,还真会以为这儿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老妖怪,已经闭关修练五百年了。「哇塞。」他叫道。
任宛灵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哇塞什么?你踩到狗屎了吗?」
「我不知道你除了狗之外,还养了其他宠物——蜘蛛。」
「喔。」她耸耸肩,头又缩回厨房里去了。「那是房东繁殖成功的宠物之一,我正打算开始训练狗狗抓蜘蛛的本事。」
他看了在脚边转圈的大白狗一眼。「这儿没有电视吗?」他问。
「有啊,不过坏了。」
康诺看向放在墙角的两个古董大音箱,上头有一叠三、四十年代的老唱盘。他踱向前去瞧看,「不错嘛,还有音响。」
「音响坏了。」
是吗?他好奇地转动其中一个铁制转扭,「咔」一声,转扭居然被他整个拔了起来。他瞪视著抓在手上的转扭半晌——
「喂,客厅里的东西都不是我的,你可别随便乱动噢。」她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他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後若无其事地将转扭装了回去,走到沙发旁想坐下,却差点没把那把老椅子给压垮。
「喔,忘了告诉你,沙发的弹簧也坏了,不能坐人的。」
他皱著眉环视四周。「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有什么东西是还没坏的?」
「有啊,那个。」她端著两个冒著热气的盘子出来,用脚指了指斜放在角落的一把折叠椅。「只是吃个饭嘛,将就一下吧。」
他朝她指的方向瞟了一眼,摸摸鼻子向前去拉开那把椅子。当他人高马大的身子一坐上那把小学生用的童军椅时,椅子立刻抗议地发出「嘎嘎」声。那景象说不出的滑稽,任宛灵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如果你要渡假,就不该租这种房子。」他说。
「房租便宜嘛。再说这里也没那么差,起码我房间里的床是好的啊。」
他睨了她笑咪咪的表情一眼,看著她将那盘类似什锦炒饭的东西放到他面前去。虽然看起来实在不怎么美味,但那浓郁的香气还是足以诱人食指大动。
「呃,」他轻咳道。「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一声,刚才那个音响的音量控制扭……被我弄坏了。」
「啊?哪个?」她随著他的目光望去,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开始研究那个起码有五十年历史的古董音响。
「没关系,就当作不知道就好了。」她压低了声音。「跟你说,其实我怀疑这个房子的主人是个古董狂。除了厨房之外,他的家具全是古董;我搬进来的第一天才不小心打破一个花瓶,搞不好是什么明朝宋朝的真品咧。」
「真的?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必要时来个死不承认,要嘛就说是老鼠打破的,反正又没有人证嘛。」她朝他咧嘴一笑,自顾自地享受起她的乍餐来了。
看著她毫不扭捏的吃相,他这才发现自己饥肠辘辘。他挖了一口送进嘴里。
「怎么样?」她问他。
「唔……」他勉强将那口饭吞了下去。
「如果你敢批评,就没有第二次了。」她威胁道,手上的汤匙举的高高。「告诉你,本大小姐在家可是从来不下厨的,能吃到我炒的饭算你走运。」
「不敢。」笑意在他眼里闪现。「其实我并不挑嘴。在美国,我时常一个汉堡和热狗就打发掉一餐,你的手艺可比那些东西好多了。」
她不确定这些话是不是在恭维她。「好啦,既然我都已经答应让你搭伙,你就没必要再用甜言蜜语巴结我了。」她撇撇嘴巴。
他的反应则是轻声笑了,令她心里乱糟糟的。
如果她不打算加入花痴的行列,那她最好从现在开始停止盯著一个男人的脸看。她在心里告诫自己,食不知味地翻著盘中的午餐。
「你前几天不在?」她胡乱地找了个话题。
「你很想知道我的行踪?」
「我只是顺口问一下,不说拉倒。」
「我到台北去见两个朋友。」他神色自若,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他的炒饭。
「只有见『朋友』吗?」她才不相信。
「唔,我可以大胆的假设这句话是在兴师问罪吗?」
见她瞪圆了眼,他用一手去揉揉她的发丝,换来她龇牙咧嘴的抗议。
「嘿,美丽的小姐,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去兜兜风吗?」他轻快地道。
「啊?」她一时无法适应他突然改变话题。「我们去兜风,那狗狗怎么办?」
「带它一起去喽。它郁闷太久,需要好好的解放一下。」
她正想问他狗狗为什么会「郁闷」时,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
或许去兜兜风并不是什么坏主意,她一面想著,一面跟上他的脚步。反正闲著也是闲著嘛,去逛逛又何妨?
第八章
老实说,打从认识康诺这个家伙开始,任宛灵就觉得自己神智不清。
「你们这种缺乏运动的女人,就该好好的晒晒太阳。」康诺是这么说的。
她没告诉他,她在这半个多月内所晒的阳光,已经足以让她去竞选非洲小姐了。天知道她是哪条神经错乱,居然会答应和他骑重型摩托车去海边「兜风」。
「为什么不开车去?」她狐疑地问他。「这样狗狗就不用跟在後面跑了。」
「搞不好狗狗早就很想出去跑一跑,只是被你这个主人剥夺了它自由的权利。」他朝在一旁吐著舌头的大白狗眨眨眼,换来大白狗同意的猛摇尾巴。
她一定要扁他一顿。他居然敢暗示她软禁她的狗。
来到他的院子,康诺跨上摩托车後发动引擎,将另一顶安全帽丢给她。她将安全帽戴上头,乖乖地站著让他帮她调整帽带。
「看样子你常带女人出去『兜风』喽?不然怎么会多准备一顶安全帽?」她故意说。
「这顶安全帽是我捡的,不然丢在路边多浪费。」他朝她露齿一笑。「你有没有听过关於『路边的安全帽不要乱捡』的鬼故事?搞不好这顶安全帽的主人已经……」
她尖叫一声,忙不迭就要把安全帽拿下来,却瞥见他眼里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你居然敢骗我!」她气呼呼地道。
「我怎么知道你那么好骗?」他戴上自己的安全帽,将她的手拉向前环住他的腰。「抱紧,否则摔下车我可不管。」
「我知道,万一我脸先著地,你也不想负责任是吧?」她咕哝著,双手环抱住他的腰。他一扭动油门,摩托车立刻一冲向前,害她差点滚下车去。
「抱歉。」他说,声音里可一点也听不出内疚的意思。
上了公路之後,他们沿著整条海岸线前进。她将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呼吸著他身上温热的男性气息。这么抱著他的感觉很舒服,右手边的海洋波光粼粼,温暖的空气中飘散著和煦的微风,吹的她昏昏欲睡……
天哪,她应该是要绷紧神经拟定策略,想著该怎么勾引上他才是,没想到她居然在下午出大太阳的时刻,被一个英俊的猛男诱拐到海边厮混……
车子在热闹的海滩边停了下来,任宛灵不等车子停妥便跳下车。
「嘿,海。」她迫不及待地脱下鞋子,拉著康诺奔向沙滩。午后的艳阳热辣辣地曝晒著大地,沙滩上到处是各地蜂拥而来的观光客,每个人的脸都被太阳晒的红扑扑的,充满欢笑和愉悦。
「真棒。」她深吸了一口燠热的海风,对站在身旁的康诺嫣然一笑。「我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看过海了。」
「只要你想,任何时候都可以来。」他搔著狗狗的耳朵。
「前提是——你得要不愁吃穿,还得有钱有闲才行。」她对他扮了个鬼脸,「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游手好闲,天天骑重型摩托车在海边泡妞的,康先生。」
康诺的反应则是浓眉一扬,嘴角勾起一个有趣的笑意。
「我们要下海吗?」她笑容可掬地问。「喔,不是,我是问你要下去玩水上摩托车吗?我没有带乾的衣服来换。」
「随你,反正太阳这么大,一会儿就乾了。」他的目光审视过她身上的T恤和牛仔短裤,即使外头还罩上一件长袖外套,他仍能看出她的身材很好,胸脯饱满、腰肢纤细,短裤下的美腿修长细致,令他的腰间一阵蠢动。
见鬼!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过了容易冲动的年纪,也一向认为控制欲望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自从遇见这个小女人开始,他就不再认为自己有成为圣人的条件了。
当他看著她脱掉外套,露出整个圆润的肩膀和手臂雪白的肌肤时,他忍不住皱起眉毛。「你会烤焦的。」
「不会啦,我有万全的准备。」她信心十足地道,从皮包里翻出一瓶防晒油。「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不用了,我皮厚。再说现在涂也来不及了。」
她瞄了瞄他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然後将防晒油递给他。「帮我在背上抹点好吗?」她撩起长发,转身背向他。康诺瞪视著她空无一物的背。老天,他还以为她穿的只是件无袖背心,没想到居然是件泳衣——泳衣的背是挖空的,几乎直到她的腰际。
「你会因为妨害风化而被逮捕。」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不会吧?我还以为这件泳衣很保守呢。」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当初她买这件背心式的泳衣时,还被石伊玲讥笑了老半天哩。会很暴露吗?
康诺不吭声地接过她手上的防晒油,开始想像这件黑白相间的泳装下水後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收回我的建议,你最好不要下海。不对,是『下水』。」他闷闷地道。「沙滩上那些男人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如果你下了水,那些人一定会狂喷鼻血。」
「你想太多了,我还有穿短裤啊。」她一脸无邪地眨著眼睛。「我们是不是得先去借两件救生衣?不然就不能玩水上摩托车了。」
康诺瞥了她一眼,然後朝海滩另一头走去借救生衣了。任宛灵露出得意的笑容,找了个空的椅子坐下开始等待。
如果她曾经怀疑过康诺的魅力只对狗狗有用的话,那也在此刻全盘推翻。他一会儿之後便从一群女学生的队伍中「插队」,率先借了两件救生衣,并且吸住了那群高中女生爱慕的目光。
当他走回来时,沿途还有三个金发碧眼的洋妞对他猛抛媚眼,显然十分热诚地邀请他到她们的位置上去「坐坐」。他连和出租海滩伞的欧巴桑都有话说,把那个欧巴桑逗的一口金牙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就在她快被烈日烤成人乾时,康诺终於带著救生衣回来了,还有两条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大浴巾。跟谁借的?欧巴桑的女儿吗?天知道他平常去超级市场买东西时是不是也用这一招,把人家纯情少女迷的昏头转向。哼!
「你借个救生衣借到地中海去了?我已经涂了三遍防晒油了。」她嘀咕著。
「抱歉,有些……杂事。」他咧开嘴角,将手上的大浴巾递给她。她注意到另一头那几个洋妞仍然朝他搔首弄姿,而他居然也回以微笑。
他的「杂事」最好不是和那几个外国女人有关,不然她绝对要他好看。
「她们想干么?」她看著那三个头凑在一起笑的暧昧的洋妞问。
「没有啊,问我晚上有没有空去喝杯小酒,然後……」他以一耸肩做为结语,想也知道那个「然後」是什么意思。
「真噁心。」她不客气地批评。「你对女人的邀请一向来者不拒?」
「那得看邀请我的是什么样的女人。」他绽开个令她心跳加速的笑容。「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女人,我当然也不例外。」
她极力忽视他勾人的微笑,不过成效不彰。这项认知令她极为懊恼。
「怎么了?」他挑了挑眉。「舌头被猫吃了?」
「我才不想和你一般见识。」她傲慢地道。
他的回答则是轻声笑了,在她能了解他的意图之前,他已经拉起她朝沙滩上跑。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跟著人群去玩水上摩托车和香蕉船,当香蕉船在海中翻倒时,任宛灵尖叫地抱住康诺的脖子,笑倒在他身上。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玩这些水上活动,这儿更不是什么地中海的浪漫小岛,然而她却不记得自己曾经这样尽情的笑过,仿佛全身细胞都活过来了般精神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