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见她满意地点头,好奇地直探向他身後。
「呃,你是要继续站在这儿,还是要进来寒舍坐坐?」他礼貌地问道。
她显然正在等他这句话。「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勉为其难随便坐一下好了。」
没等他回答,她已经兴匆匆地绕过他身边往游泳池的方向跑,待见到那在阳光底下闪烁的波光时她两眼发亮。迫不及待地踢掉拖鞋,将两只脚泡到游泳池里去。
「你不介意我泡一下脚吧?」她回过头来看他,笑的眼都眯了。
「你不是已经泡下去了吗?」康诺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只要你刚才没有踩到狗粪就好。」
「绝对没有。」她保证道。「除非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已经教训过狗拘,叫它不准再到这里来方便了。」
他睨了她一眼,起身随意伸展一下昂然颐长的男性身躯。她不由自主地盯著他看。啧啧,这么帅的男人没去拍电影多可惜?简直是暴殄天物嘛!起码也该去拍拍健身录影带啦、或是去跳钢管猛男秀之类的赚他一笔,如果没有人发掘他,或许她该考虑改行当他的经纪人,保证过没两年她就发了。
显然察觉到她的目光,康诺转过头来看她,她顿时双颊一阵燥热。她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然而即使不看他,她仍可以想见他眼里那抹闪烁的笑意。
「谢谢你的蛋糕。」他看著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不知道要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把它吃下去。
「不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嘛。不过我好久没做了,可能味道会有点差;我吃了一半,觉得差强人意,本来是打算把这一半给狗狗吃的,可是它似乎对蛋糕没什么兴趣,所以我就……」
察觉自己像个老太婆般滔滔下绝,她停下来看他,「味道怎样?」
「还不错。」康诺轻咳了一声。这个赞美太含蓄了,岂止不错,简直是出乎意料的美味,他下记得自己曾经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你会做菜?」
「当然。」不知怎的,他的赞美令她心花怒放。「不盖你,我的手艺可是无师自通喔,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的。」她吹嘘道。其实她唯一可以见人的菜色只有蛋炒饭而已,不过反正他又不知道。
「真的?」他躺回椅背,好整以暇地看她。「你是做什么的?」
她顿了一下。「我在一家企业的公关部门工作。」这是事实,但她深觉不够般地又补充道:「除此之外,我还是一家女性杂志的专栏作家。」
「真的?」他看来极有兴趣。「你都写些什么?如何在十天内甩掉一个男人?或是如何在十天内花掉一百万之类的?」
「少瞧不起人!」她不服气地昂起下巴。「告诉你,我可是知名杂志协奏曲的特约专栏作家,对流行时尚有一定的敏感度,否则他们也不会邀请我帮他们写……」她及时阻止自己再往下说,顾虑到他会联想到她的身分。
但她显然是多虑了。康诺若不是从未看过这本杂志,就是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因为他并未往下问。
「如果你写的是时尚专栏,就该找个流行都市渡假才是。」他说。
她一耸肩。「我倒觉得这儿没什么不好。作家不都喜欢到僻静的地方寻求灵感?」
「你找灵感的方式,包括拿著望远镜偷看人家的窗户?」
她倏地一愣,为他居然察觉到自己的举动而脸红。
「我只是在看这附近的风景。」她强辩道。她可不想让他知道她搞错地方,原先是想偷窥他。
「真的?」他一手搔著下巴。「老实说,你有没有用望远镜偷看过我?」
「你美喔,我干么要偷看你?」不过如果她早知道他如此壮观,也许她会考虑看看。「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拿望远镜?」
「从你搬来的第二天,在你的阳台上坐了一下午开始。」
「喔。」原来他早就发现了,她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你在看什么?」他饶富兴味地问。「或者我该问:你在观察什么人?这儿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吗?」
「只是随便看看嘛。你难道对自己的邻居都不好奇吗?」她打了个哈哈。
「不会。你难道没听说过好奇心杀死猫?」
「没有。」她乾脆地道,岔开话题。「你呢?又是为什么住到这儿来?」
「图个清静。我很久没休假了。」
他并不想谈他的工作,她知道。他不想提,她就偏要问。
「能随随便便就休长假,想必你在公司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了。」她讽刺道。
「或许吧。」他咧开嘴角,拿起桌上的矿泉水一仰而下。她注视著他滚动的喉结。见鬼了,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连喝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能如此性感,性感到让人想扑到他身上去,将他全身剥个精光。
就一个半个月前还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女人而言,她已经迅速朝色情狂迈进当中了。「看你的模样,显然并不长住在台湾?」她极力甩开满脑子的旖思。
「嗯。我的父母都是台湾人,但在我小时候就移民到美国去了,我算是个道地的纽约客。」他回答。「我这趟回来只是待一阵子,看看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过不久就得回去了。」
「噢。」她垂下眼睫,意识到心里居然窜过一丝古怪的紧缩。那是失望吗?当然不是。她巴不得他愈早离开愈好呢。「除了他们,你在台湾没有别的亲人?」
他挑起一眉。「开始对你的邻居身家调查了,嗯?」
「我总得对我的隔壁邻居有所了解,搞不好你是个枪击要犯也说不定。」她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能休这么长的假,该不会是被公司裁员或是公司倒闭了吧?」
康诺的回答只是摊了摊手。
「就算是也没关系。」她脱口而出。「失去工作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不懂得充实自己、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机会是留给懂得把握的人,而不是失志颓丧,从此一蹶不振的失败者。」
她的表情十分认真,细致的脸庞上一片严肃的神色,令康诺忍不住想笑。
不过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所以他也一本正经地回道:「谢谢你的建议,我会仔细考虑的。」
任宛灵微蹙起眉,看著他以一个漂亮的姿势纵身入水,纳闷著他怎能看来如此轻松,仿佛对公司破产的事毫不在意?这个人要不是脸皮太厚,便是一点自尊心也没有,才会这么无关痛痒般地悠闲。
「你已经好到可以游泳了吗?」她忍不住问。天知道她干么关心他?让他病情加重得肺炎好了。
「小感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翻身仰泳,朝她露出一口白牙。「你没有被我传染吧?我不太记得後来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那激情灼热的一吻,她俏脸一红。「没有,你後来睡著了。」她强自镇定。
「那就好。」他游了回来,将双手撑在岸边看她。「我有个提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她先是怀疑地看著他,而後点头。「你说说看。」
「既然你每天都会开伙,而我又吃腻了微波炉食品,咱们不妨来合作一下。你做饭的时候多准备一份给我,我则允许你在任何时间使用我的游泳池。如何?」
「真的?」她眼睛一亮。嘿,这个交易简直太划算了。不过如果他知道她的拿手好菜只有一样蛋炒饭时,他可能会把他的话收回去。
「当然,不过我的房子里不准四脚动物入内。」他朝她伸出手。「交易成功?」
「交易成功!」她胜利地道,伸出手和他交握,他却趁势一拉,她措手不及,「噗通」一通便栽下水。
等她站稳身子之後,她立刻不甘示弱地用水泼他,两个人又笑又闹像两个孩子。
然後康诺不笑了,就著午后明亮的阳光凝视著她。她身上的白色T恤已经湿透,紧贴著她玲珑有致的苗条曲线,未施脂粉的脸庞柔和细致,看来不可思议的纯真,让他的身躯开始紧绷。
你愈来愈好色啦,康诺老小子,他想著。他一向很能控制自己的欲念,然而他的自制力在此刻显然并不管用。如果她知道他此刻脑海里转的念头,铁定会放她的狗来攻击他。
任宛灵止住笑意,显然也察觉到两人之间那抹奇异的电流,一如她每回和他视线相交时的悸动。他的手仍然握住她的,她想抽回,他却不允许。
「你也感觉到了,是吗?」他嗓音低沉地开口。
她没有假装不懂他的意思。「如果你想找一夜情的女伴,或是只想玩个短暂的爱情游戏,那你显然是找错对象了,康诺。」她平静地回视他。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半晌後才柔声说道:「我们都是成年人,若是深受彼此吸引,又何必掩饰自己的欲望?」
她还来不及回答,他的唇已经覆盖下来,吞噬了她抗议的呢喃。
这个吻和上回的轻柔不同,充满野蛮的需索和占有。他的手探进她湿透的衣衫里,粗糙的手掌轻抚著她腰间柔软的肌肤,令她的膝盖一阵瘫软。若不是他有力的手臂支撑住她,她一定会跌到水里去。
「你和我记忆中一样甜美,宛灵。」他抵著她的颈问低语。「你也想要我,不是吗?」
他嗓音中揶揄的笃定震醒了她,将她从恍惚的神智中唤回。原来他根本就记得昨天那一吻!她又羞又气地想挣开他,他的手臂却仍没有放开的打算。
有那么一刹那,她考虑给他一巴掌,或是把他按进水池里让他淹死,不过她什么都没做。她可没笨到去和他比力气!
「你一向是这么勾引女人的吗,康先生?」她平平地道,很满意声音里那抹冷静自持。
他没有马上回答,眸子深思地打量著她。「如果我的感觉没错,你似乎也不讨厌这个吻。」他片刻後才慢吞吞地道。
「谁说的?我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她猛地挣脱开他,气急败坏地嚷,「从今以後,我就当隔壁没住你这个人,你病死了都不关我的事,再见!」
没再看他一眼,她气呼呼地朝门口冲,身後还听得见他低沉的笑声。
死男人、臭男人!任宛灵怒火冲天地回到二楼的房间。天杀的,她被一堆死缠烂打的哈巴狗烦的还不够,上帝还要派一个游手好闲的小白脸、自以为是万人迷的穷光蛋来扰乱她的生活才甘心?
她往後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好平息激动的肺叶。噢,她原先想勾引他爱上她再狠狠甩掉他的念头到哪里去了?如果她对他毫无感觉,为什么她的心仍因那灼热的一吻而怦然跳动,身躯仍因忆起他的怀抱而燥热不安?
「你恐怕是热昏头了,任宛灵。」她喃喃地道。
一咬牙,她坚决地将他的影像推出脑海。如果她还想达到她原来的目的,那她就必须坚定意志,绝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
从明天开始,她必须和康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第七章
气氛优雅的餐厅里,康诺注视著坐在对面的殷馗和夏若曦。
前几天接到殷馗的电话,他虽然有些讶异,但却立即应允了这个午餐邀约,不仅因为他和殷馗在电话中相谈甚欢,更因为那抹互相欣赏的默契。
打从三个人一入座开始,康诺便一直打量著眼前这一对璧人,很清楚自己也在对方评估的目光之下。他并不介意自己被审慎地观察著,因为他很清楚对殷馗而言,他只是个动机不明的陌生人,若改变立场,他也会同样心存防备。
「殷先生。」康诺微微颔首,表情里带著三分兴味。「希望我通过你的面试了。」
「不敢。」殷馗也同样彬彬有礼,眼里却闪现笑意。「叫我殷馗吧。既然我们早已耳闻对方大名,实在不该如此见外。」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顿时明了彼此毋需再心存顾虑,因为他们显然都同样欣赏对方真诚的特质。
「康大哥。」坐在殷馗身旁的夏若曦微笑地接口。「我的父母临出国前,交代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你,希望你不觉得我和殷馗这个邀约太唐突。」
「当然不会。任伯伯太客气了,我已经告诉过他不必费心。」康诺将目光转向这位美丽、自信的现代女性,若不是殷馗事先向他做了介绍,他还真难想像夏若曦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一家知名女性杂志的负责人。
「你来者是客,我们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殷馗说。「我已经跟他们打过包票,保证让你的台湾之行多采多姿,你可别让我和若曦难交代。」
康诺微微扬眉,笑而不语。
「对了,康诺。」开始用餐之後,殷馗率先导入正题。「希望你不介意,我这阵子调查了一下达忠集团目前的经营情况,看来情况并不好。」
「你太含蓄了。达忠集团目前的情况岂止不好,简直是糟透了。」康诺微微耸肩,简扼地说明公司概况。「我父亲过世前,几位公司股东开始以低价抛售公司资产,待我接手之後,才知道公司早已不如往日风光。」
「你父亲留给你的其他土地和现金,难道还不足以弥补损失?」
「那些早已抵押下去筹措资金了,但还是弥补不了亏损。」他苦笑道,表情有些涩然。「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显然没有想像中容易。」
四周一下子静寂了下来。有好半晌,没有人开口说话。
「我看过达忠集团旗下产业的经营状况,有一些并不完全是亏损的生意,只要能裁撤掉不必要的人员和部门,加以整顿合并,并非完全没有机会。」殷馗继续道,仔细思索该如何措词,「如果你愿意,日东集团可以……」
「我知道你的好意,殷馗,但真的不需要。」康诺温和地回绝。「就算有日东集团的帮忙,以达忠集团的现况,将来能否还清这笔借款仍是未知数,我不想让你们将资金投入一个无底洞。」
见殷馗和夏若曦沉默了下来,他故作开朗地道:「不过事情也并非毫无转机。我最近才得知公司有一笔高达五仟万美金的陈年旧帐,如果能追回这笔借款,或许达忠集团仍有一线曙光。」
见殷馗询问地挑起眉,他将事情始末大略叙述了一次。
「我知道鲍伯•威尔。」殷馗沉吟道。「他在美国做的是食品生意,前几年情况不佳,不过这几年来运气不错,业务拓展还算稳定。」
「是的。」康诺点头。「五年前,鲍伯•威尔的连锁超市周转困难,向我父亲借了五仟万美金,没想到我父亲过世之後,他却坚持不认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