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不听听我的意见?也许我们可以共同找出解决的办法。”
她转过头来看他。他唇角微微上扬,黑眸闪出片刻光芒,令她纳闷着他在想些什么。和她讨论如何化解企业危机?她对企业管理根本一窍不通;再者,他的表情也不像公司濒临倒闭的样子。
“你要我做什么?”她直视着他,很满意声音里的平稳。“我没有太多时间和你穷蘑菇,你最好长话短说。”
“如果你担心的是待会儿要上晚班的问题,我已经派人向你工作的医院请过假了。”他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
安以姮下巴掉了下来,愕然地瞪视着他。
“谁允许你这么做?”她隐忍住气,对他怒目而视。“你知不知道我们护理长最痛恨我们临时请假?我很可能会被开除。”
他的回答只是一耸肩。“抱歉。”
她很可能被炒鱿鱼饿死街头,而他却只有这两个字?安以姮硬生生地压下即将到口的粗话。忍耐……忍耐!即使她真正想做的是一拳揍黑他的眼睛、再在那张俊帅的脸上抓出几条血痕,然后把他踹进最近的一条臭排水沟里以消她心头之恨。
“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她的声音是咬着牙迸出的。
他当然也看出了她的怒意,但他并未多做评论,目光在她身上转。“你不像是个护士。”他下了结论。
“等有一天你得了重病进医院,我会让你觉得我很像。”她已经快失去耐心。
他的嘴角扬起,眼里笑意闪烁。这妞儿的脾气还挺凶悍的,不过他应付过更难缠的家伙。事实上,他发现即使她张牙舞爪、眼里火花飞跃,她看来却是耀眼夺目,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我不想为难你,只是认为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该好好研究该如何将伤害减至最低的程度。”
安以姮咽下即将出口的反驳。“我能做什么?”她提出质疑。“我对你公司的业务一窍不通,也不认为能帮你解决什么问题。”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帮我一个小忙,或许我的公司还有机会起死回生。”
“什么?”
“我要你穿上昨天表演的服装,去见我的客户。”
她先是愣了一下,眼底亮起警戒。“为什么?”
“我也没有任何恶意,只想开个玩笑。”他双手一摊。“我有位重要的日本客户铃木先生,这两天来台湾洽公。我正好得知明天是他的生日,所以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如果他够尽兴,或许会决定继续和我们签约合作也说不定。”
“你要我去色诱那个日本人?”她嘲讽地道:“要不要我穿护士服啊?如果效果够好,那个日本老不修可能会当场喷鼻血。”
“这个主意倒不错。”他轻吹了一声口哨,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移。“男人一向对白衣天使有好感。我不知道你的舞技如何,不过你的身材还不错,如果你肯为他做一场个人表演秀,想必他会龙心大悦。”
“要跳你自己去跳,我才不要。”她气得火冒三丈。“我那天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而已,绝不会再做一次。”
“那就太可惜了,我认为你的演出十分精彩呢。”他朝她逼近一步,由上往下俯视着她。“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只要到他面前跳跳舞、唱唱生日快乐歌,之后我会和他的员工推着蛋糕走出来,你的演出就算结束。”
他的靠近惹得她心跳加速。“如果我不去呢?”她力持镇定。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耸耸肩膀,说得轻描淡写,“你大概不知道,敝公司的大楼里有装设摄影机吧?如果你不想让我将那一幕公布给媒体的话……”
她闻言血色顿失。“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和我所损失的比起来,我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不是吗?”
愤怒的火焰爬上了她的脸颊。她瞪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虽然他的表情依旧轻松自若,但那对炯然的黑眸却告诉她,他绝对不是开玩笑。
她挫败的垮下肩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你是个卑鄙下流的无耻浑球,关健。”
“我是个生意人,一向用最符合经济效益的方法做事。”他对她的评语充耳不闻,嘴角往上弯起一抹邪气的微笑。“明天下午两点,准备好你的短裙护士服,到忠孝东路三段的敦品集团大楼。我们达成协议了吗,安小姐?”
可恶!安以姮恨得牙痒痒的,偏偏又明白是自己理亏。既然祸是她闯的,她就得硬着头皮勇于承担。她下定决心地一咬牙,昂起下巴。“好,我去。”
见他挑起一眉,她平淡地接口,“在我完成你的要求之后,你要答应将录影带交给我,并且答应永远不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听清楚了吗?”
关健没有马上回答,那对晶亮有神的眸子仍然停驻在她脸上,似乎想看清她有多少毛细孔似的。她在心里暗骂自己发热的脸颊,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拒绝当第一个转开视线的人。
“当然。”他挑了挑眉,唇上有着隐约的笑意。“再见了,小妞。”
在嘲弄地朝她欠了欠身后,关健转身大步离开。安以姮瞪着他远去的高大背影,忍不住纳闷着他笑意中的含意。不知怎的,她隐隐有个不好的预感,感觉自己正涉入一个早布置好的陷阱……
而她衷心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套着一件密不透风的长大衣,安以姮走进位在忠孝东路的敦品集团办公大楼。
进了电梯,她拿出准备好的护士帽在头上夹好固定,然后对着镜子里的那个妖娆的女郎扮了个鬼脸。
为了今天这场“演出”,她可是豁出去了。幸好有这一件端庄保守的长大衣作为掩护,一楼的警卫伯伯没有对她多作盘问,否则以她脸上夸张的浓妆和蓬鬈发,再加上白色的网袜和高跟鞋、只长及大腿一半的护士服的打扮,难保不会被当成精神错乱的疯子扭送法办。
希望这位铃木先生会满意关健送他的“礼物”。
门开了,她对着镜子最后一次审视自目己,然后走出电梯,坐在柜台后的接待小姐立刻站了起来,礼貌地对她微笑。“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关健先生的秘书,他要我帮他送一份惊喜给铃木先生。”她戏谑地说道。“你们应该都准备好了吧?铃木先生现在在会议室里吗?”
“啊?”接待小姐愣了一下。没等那位小姐反应,安以姮已经自顾自地走进办公室内,只见所有的人员忙成一团,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直直地走到走廊的最底端,在那扇写着“会议室”的门前停了下来。她紧张地摸摸夹在头顶上的白色护士帽,确定身上黑色大衣的纽扣都解开了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原本正在讨论的声浪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向门口,整个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安以姮的目光在整个空间扫视一圈,只见圆桌两旁大约有三十个西装笔挺、看来像是高级主管的男女。而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停在她身上,连那名站在投影片前口沫横飞的家伙都愕然地张大口,两眼发直地瞪着她看。她的目光在那名坐在主席位置、看来颇有权威的男人身上停了下来。
比她想像中好一点,她苦哈哈地想。她原本还以为铃木先生是位年过七旬、一脸色相的老不修;没想到这个看来年纪不超过四十岁的日本男人,居然也对穿护士服的女人有特殊僻好。
既来之,则安之!勉强按捺住紧张的情绪,安以姮心一横,将身上的长外套一掀,露出里头雪白的护士服,然后开始摇着屁股,又唱又舞地往那个瞠目结舌的男人跟前跳去,一手挑逗地沿着他的胸口抚摸。
男人没有说话,也或许是愕然得说不出话,只能傻傻地呆坐着任她上下其手。最后,她往男人腿上一坐,将涂得火红的嘴巴嘟向前去,在男人的两颊各印上一个鲜红的口红印。
“生日快乐,铃木先生。”她娇声说道,然后闭上眼睛,等着拉彩带的欢呼和其他员工推着蛋糕走出来的庆贺声。十秒钟之后……
什么都没有。
安以姮睁开一只眼睛,眨了眨。怎么回事?关健他们难道没套好招吗?
“小姐……”终于,“铃木先生”略带犹疑地出声,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我认识你吗?”
她微微皱眉。关健不是说铃木先生不会说中文吗?
“这里不是敦品集团吗?”她保持镇定地问道。“有人告诉我,今天是你们总经理铃木先生的生日,我是来给他一个惊喜的。”
“这里是敦品集团没错。”男人顿了一下,踌躇地望向她。“我就是敦品集团的总经理,我姓关,今天也不是我的生日。你是不是搞错人了?”
搞错了?安以姮顿时浑身僵硬。察觉自己还坐在人家大腿上,她立刻像触电般地跳了起来,一张粉脸涨得通红。
“对……对不起。”她结结巴巴地道,一面往后退,听着会议室里所有人的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她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外套就往身上套,一面忙不迭往会议室外冲,仿佛还听得见会议室里传来的哄堂笑声。
第三章
赶在上班前的最后一分钟冲进医院时,安以姮的心情仍因刚才的窘态而愤愤难平。如果不是她还得赶着上班,她会毫不犹豫的杀到关健的公司去砍人。
“以姮。”一个同事从身后叫住她。“护理长叫你到护理站去一下。”
“噢。”她应了一声,纳闷地朝护理站走去。林护理长年约四十,云英未嫁,生平以照顾病患为己任,对所有护理人员的管理十分严格。除非必要,否则大家多半不想在皇太后头上动土;她有些奇怪护理长有什么事一上班就召见她。
到了护理站,她换上笑脸。“阿长,你找我?”
“你来了。”听见声响,林护理长回过头来看她。“刚才有人送了这个来,说是和你有关,你要不要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安以姮愣了愣,待见到护理长手上那卷录影带时,她的心往下一沉。
“他居然敢这么做!”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这么说,你的确认识那个男人喽?”护理长的脸色不怎么好。“如果你和他有什么感情纠纷,我建议你将事情妥善处理完毕,别让人家闹到医院来,损及医院的信誉和形象。”
“我没有。”她苦着脸试图解释。“我并不认识录影带里那个男人,我只是……”
“我没有看录影带的内容。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便过问。”护理长抿着嘴唇,思索了半晌后才转向她。之洹样吧,你先停职一阵子,等这件事情过后再说。”
“阿长……”
“我知道你工作一直很尽责,但我必须考虑到医院和病患的安全问题。”护理长将录影带交给她。“等你把事情解决之后再回来上班,其他的我会处理。”
“可是我……”
“就这样了。”护理长摆摆手,表明了谈话到此结束。
看着护理长远去的背影,安以姮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天杀的王八蛋!她握紧拳头,未熄的怒气立刻沸腾。他耍了她还不够,还害得她几乎搞丢了工作。她怒气冲冲地出了医院,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芳绮?我要你打电话给纪少辅,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拦住关健,我没到之前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办公室一步。”她咬牙切齿地吼道:“为什么?因为我打算买把西瓜刀去杀他,然后和他同归于尽。”
“听说你正打算买下一栋办公大楼?”办公室里,关成奕注视着关健在手上的文件签了名,然后将它交给站在一旁的秘书。“这几年来,你的公司成长速度惊人,连我都甘拜下风了。”
“我只是做我擅长的事。”等他的秘书离开之后,关健才往后靠向椅背,对关成奕挑起一道浓眉。“你呢?我再度抢走敦品集团的大客户,爸爸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训了我一顿。”关成奕清了清喉咙,依旧心平气和,“为什么你非这么做不可?关健,这几年来,你已经拉走不少公司的客户,即使明知对手是我也毫不留情。你想激怒我还是爸爸?”
“做生意本来就是靠手段,我只是做了对我的企业最有利的事。”关健紧盯了他一眼,目光十分冷静。“商场上原本就是公平竞争,没有谁该让谁的问题。对方选择了和我合作,代表对我的信任度远超过敦品集团,不是吗?”
“我知道。”关成奕笑得有些尴尬。“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谈这件事。”
“喔?那么?”
“我是为了爸爸。”关成奕停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望向他。“你已经三个月没回去看他老人家了。除非爸爸派人叫你,否则你根本不会主动踏进家门一步;难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他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既然我和他见面只会吵架起冲突,不如少见面得好。”
“你也知道爸爸只是嘴硬,其实他心里巴不得你回去,只是一直拉不下脸罢了。”关成奕柔声说道。
关健静寂了半晌。“他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
“不太好。医生说他的血压还是偏高,尤其他又不是个合作的病人,连同这个月,他已经赶跑了六个护士。”
“那你最好开始准备找第七个护士。”
“我知道,但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关成奕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注视着他。“回家吧,关健。再两个多月就是他的六十五岁大寿,你难道不能先低头、回去看看他?再怎么说,他总是咱们的父亲。”
关健没有说话,只是瞪视着前方的某一点。
“关健?”
“我这个周末会回去一趟。”他粗声说道,声音有些苦涩。“不过我很怀疑他会高兴看到我。”
关成奕正想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一条人影像风一般地卷了进来。
“小姐,你不能这样闯进来啊。”秘书小姐跟在后头急吼吼地嚷着。
“等我杀了他之后,我自然会去自首。”安以姮“砰”地甩上办公室的门,杀气腾腾地走到关健面前,将那卷录影带“啪”一声丢到他办公桌上。
“噢,是安小姐。”关健表情未变,似乎并不意外她会出现。
“你怎么敢这么做?!”安以姮压抑地道,呼吸略显急促。“你根本是存心要我在那么多人面前闹笑话,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怎么,你真的去了?”关健故作讶异地扬眉。“我没想到你这么信守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