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而言或许是,对我来说并不。”他嗓音粗哑地道,目光盯着她。“告诉我,你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吗?这些年来,你想过我吗?即使只有一天?”
当然有!她咬住嘴唇。她该如何告诉他,那三个月的点点滴滴,从没有一天在她脑海中淡忘过;她是靠着回忆才能撑到现在。她之所以答应周克诚,不是为了帮他保住公司,也不是为了其他原因,而是为了想再见他一面。
她渴望再见到他。即使知道他恨她,即使要接受他最猛烈的报复,她也不后悔。
陡然间,一个急切的念头浮了上来。告诉他!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大声的催促着缪令襄。告诉他一切,包括周克诚的计划,她必须警告他危险将至……
“听着,丛皓,我要告诉你……”她迫切地抓住他的手,猛力吞咽了一口口水。“你不知道……”
“的确。”他冷冷地笑了。“又要开始另一个游戏吗?”
“不,听我说。”她眼神热切地道,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关于我为什么回来,我……”
—她还没说完,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大门开了;情急之下,她一手圈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吻住了他的唇。有好一会儿,丛皓的唇线紧抿,身躯僵硬不动;然而逐渐地,随着她诱人的舌尖滑动,他开始有了回应。他的手环上她纤细的腰身;舌尖探入她芳美的唇内,尽情探索她的甜蜜。那需索的吻令她失神了一下,身躯开始发热。她似乎从引导者变成了被诱惑者。他的手探人她颈后的发丝固定住她,更深地掠夺她的芳泽。有那么一刹那间,她完全忘了自己想说些什么,她感觉到了他宽阔的怀抱,他紧拥住她的臂弯,还有他令人销魂蚀骨的亲吻……
然而心头警钟响起,她瞬间忆起了他们是站在门口,而碧姨还站在门后窥视着这一幕。她努力集中心思,注意到碧姨又悄悄地退回身子,将门轻巧地合上。放松的释然席卷过她,几乎令她虚脱。
仿佛也察觉到她不寻常的反应,丛皓离开了她的唇,注视着她的表情。“你又在搞什么把戏?”他慢吞吞地道。
“嘘!”她捂住他的嘴巴,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他还来不及出声,门已经被推开,碧姨再一次从客厅里探出头来。
“令襄?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怎么不进来……”仿佛这时才看见丛皓,她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再转向缪令襄,“令襄,有一位邱先生打电话来,你要不要接?”
“麻烦你请他等一下,我马上来。”她立刻换上笑脸。
太快了,快得令丛皓怀疑自己面前站了另一个女人。
直到碧姨退回到屋内,缪令襄立刻拉着他离开门口,直到确定他们的交谈不会被听到为止。
“听着,我有话告诉你。”她短促地说道,声音低若耳语。“我会把一切解释清楚,但不是现在、不是这儿。明天晚上八点到这儿来,我等你。”
“如果这是某种……”
“不、不是!”她猛地摇头,手指抓紧他胸前的衣衫,眼里充满迫切的恳求和绝望。“相信我。”
丛皓沉默了半晌,才僵硬地点头。
发现碧姨又在此时探出头来,缪令襄放开了他的衣衫,朝他绽开一个柔媚至极的微笑。“晚安了,丛先生。”
他伫立着,看着她优雅地朝屋里走去,门在她身后合上了。他没有马上离开,只是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大门。明天晚上八点…
如果这是她耍的另一个小把戏,恐怕她必须要有足够的能耐说服他才行!
第六章
缪令襄在周克诚面前坐下。“你不应该找我出来的。”
“情况怎么样了?”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认出了我!他知道我就是五年前的杜娴绫。”
他眼睛眯起,神情变得谨慎。“那他怎么说?你没告诉他关于我的事吧?”
“没有。”她拿下墨镜,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昨晚丛皓离去之后,她一直辗转难眠,反复思索着该如何向他坦承一切。她不想欺骗他,即使她可以预见他知道真相之后的反应,她也愿意承受随之而来的报复,毕竟这是她欠他的。
但是,她该如何面对克诚?无论如何,周克诚总是她的朋友,他的公司正面临拱手让人的危机,她不想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青年企业家变成一无所有,周克诚也绝不会如此轻易便接受失败。
她陷入了两难的矛盾之中!
周克诚先是皱眉,然后往后靠向椅背。“他有没有将他们打算买下J&M的事情告诉你?”
“当然没有!他一向很少和我论及公事,更何况他已经认出了我就是杜娴绫,更不可能将这种公司机密告诉我。”:
“这还很难说。只要他没查出你和我的关系,我们仍然有机会扳倒他。”
“你有没想过,这次的情况和上回不同,他已经知道了我的
身份。”缪令襄打断了他。“一旦事情败露了呢?如果他知道我们的目的,你认为他会放过我吗?我不可能逃得过他的报复。”
“你想太多了!”他微笑了起来,目光狡猾地道:“就算他知道你是杜娴绫又如何?他只知道五年前那个神奇消失的女人又回来了,正打算找他重续旧情,他根本不可能怀疑到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更不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她迟疑了半晌。“我不想这么做,克诚。”她静静地道:“我要退出。”
周克诚沉下脸,“你是什么意思?你想反悔?”
“我只是……不认为这么做是恰当的。”她用一手撑住额头,觉得头似乎更痛了。“一个五年前曾经不告而别的女人,他不可能认为我只是回来找他重续旧情那么简单;他不可能笨到相信我第二次。”
“是吗?碧姨告诉我的可不是这样。她说丛皓昨晚还来找你,而且和你状似亲昵。”见她脸庞乍红,他嘲讽地接了下去,“既然丛皓已经认出你就是那个五年前欺骗过他的女人,为什么他没:有如你所说的报复你、反而还和你热情拥吻?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根本还对你旧情难忘。”
“你错了,他只是想惩罚我。一向只有他甩掉女人的份,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女人主动甩掉他。”她咬咬唇,眉峰微拢。“克诚,我真的不想……”
“别再三心二意了,令襄。”他截断她的话,神情显得十分焦躁。“只要他没有查出我们的关系,我们的计划就要继续进行,绝不可能中途退出。”。
“我不认为这能改变任何事实。”她幽幽地道。
“就算如此,我也要让他吃点苦头,削削他的气焰!”周克诚微微咬牙,目光阴沉地道:“我们的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他乖乖上勾!我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我的计划,这件事非干不
可!”
“如果我不合作呢?”
“如果你不合作,我会派其他人接替你的工作,到时我可就不能保证我雇用的人用什么方法对付丛皓了。”
那狠毒的表情令缪令襄刷白了脸。“你想怎么做?”她呼吸急促,声音低哑地道:“为什么你就不能接受失败的事实,克诚?商场上胜败乃属平常,那并不丢脸!”
“我没有失败,我也不会失败!”他一拳击向桌面,低声咆哮道:“是丛皓逼我的!如果不是他,我们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如果没有他,我今天还会是一家获利颇巨的公司负责人,司权也可以顺利还清他的债务,而不是让你承担他身后的一屁股烂账。”
“司权的债务是他自己的问题,你也是!运用投机的方法赚钱原本就有风险,你把自己搞到负债累累周转不灵,只能怪你自己野心太大、怨不得任何人。”
“少跟我说教!你不是男人,怎么会了解眼见就快爬上峰顶,却被人狠狠拉下来的感受?”他恶狠狠地道,目光紧盯住她。“我在等你的答案!”
她强压下颤抖。“如果我无法让他改变主意呢?”
“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件事情发生,必要时——杀了他!”
缪令襄倒抽了一口凉气,瞪视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看来十分吃惊。”周克诚冷冷地道,嘴角浮起一个阴恻恻的微笑。“怎么,害怕我杀了你的心上人?即使过了五年,你的心还是在他身上、舍不得我动他一根寒毛?”
“你不会这么做!”
“狗被逼急了也是会跳墙的,你大可以试试看。”
见她脸色更加苍白,周克诚缓缓地笑了。
“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步棋,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我之所以找上你来这招美人计,只是想给丛皓一个警告罢了,让他收敛一下他的气焰,警告他别太嚣张;但如果换个人,我就无法保证他的安全了。”
缪令襄紧紧地闭上眼睛,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惊慌。她了解周克诚的个性,这些年来的商场闯荡早已蒙蔽了他的心智,让他变得自私贪婪,成了一个为了利益和生存可以六亲不认的魔鬼。如果逼急了他,他真的会这么做!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克诚?”她哑声说道。那个曾在她少女时代的心灵占有一席之地、年轻有为的白马王子,怎么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那张曾经斯文俊秀的脸变得如此狰狞而陌生,她根本不认识他了!
“你得去问丛皓干了什么好事!”周克诚冷嗤一声,目光紧盯在她脸上。“别忘了,保住我的公司对你也有同样的好处,想想我答应给你的报酬,想想缪桀、还有你承担你父亲和司权的债务。你要继续,还是要我找别人接替你?”
她握住拳头,极力平复激动的情绪。
“好,我答应你继续进行下去。”见他挑起眉毛,她调匀呼吸,冷静地迎视着他。“我会尽我的力量说服他答应你的要求,但我同时要你保证他毫发无伤。”
他没有马上回答,脸上浮起一个深思的微笑。
“你这么急于保护他,该不会是让我说对了,你对他还旧情难忘吧?”他过了半晌才慢吞吞地道。
“我只是不想背上帮助谋杀的罪名,看着你进监牢。”她的声音冷静到连自己都感到满意。“丛皓死了对你没有好处。别忘了巨擘集团的雄厚背景,如果他出了意外,你绝不可能逃得过警方的追查,他的合伙人绝不会放过你。”
望着那个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一个阴森的笑意泛上周克诚的唇角。
他的大网已经撒出,接下来就等着大鱼自动上钩了。
***
缪令襄斜倚着栏杆,视而不见地凝视着庭院摇曳的花草。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了,微凉的夜风吹拂过她的发梢和脸庞,带来些微的凉意,然而她却丝毫不觉。自从早上和周克诚交谈过后,她的思绪一直处在极度混乱的状态下。
她原本打算向丛皓坦承一切,但经过一整天的紊乱思绪,她根本无法冷静的思考。情况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单纯了,她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她必须考虑到缪桀……
还有丛皓!她不可能任周克诚的计划进行,却又无法漠视他的威胁。她该如何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她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之中。
“为什么不开灯?”
缪令襄惊跳了一下,朝声音来源望去,丛皓正站在客厅门口,高大的身子几乎塞满了整个门框。她用手挡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灯光,待适应了光线之后,才从落地窗外的阳台走了回来。
“我在……想一些事情。”她勉强一笑,看着他合上门走了进来。
虽然她的表情看来平静,但丛皓看得出她眼里隐约闪烁的不安和惊惶。她显然极力想装作若无其事,所以他并不打算揭穿她的伪装。
“缪桀呢?”他环视一下四周,随意地脱下西装外套搁在沙发椅背上,姿态轻松而闲适。
缪令襄微松了口气,希望他没看出她在平静的外表下有颗纷扰的心。
“他……我暂时让他待在保姆家。”她避开他的眼神,希望能借此稳定自己有些慌乱的情绪。她走到酒柜前去倒了两杯酒,将一杯递给他。
“酒里没有加什么东西吧?”他挑起眉毛问道。
“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倒掉它。”她猛地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丛皓低咒一声,向前拥住她,让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不该这样喝酒。”他取走她手上的酒杯。
“我需要它帮助我镇定情绪。”
“如果你不心虚的话,就不需要。”
她抬起眼来看他。“我只是需要勇气。”她轻声说道。
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咳嗽稍歇,缪令襄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将自己沉入沙发里,暂时享受他在她颈后的细微爱抚,感觉他的手挑弄着她肩上垂落的发丝。他曾经深爱她的长发,喜爱那丝缎般的触感穿过指尖的感觉;当她绾起来时,他的手总会戏谑地挑散它,大手盈满她的发丝,将她拉向他……
她睁开眼睛,不自在地移动一下身子,但他的手却未放开。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们都想起相同的事。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低声说道。
“我是想过。”他沉沉地道:“理智告诉我,你的话根本不可信,来这一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你不可能告诉我实话。”
她垂下睫毛。“但你还是来了。”
“是的。我想看看你要给我什么样的震撼和理由。”他扯松领带,啜了一口杯中的酒液。“说吧,编一个能够让我信任的故事说服我。”
“我……”说啊!缪令襄张开口;她要告诉他,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周克诚正打算对他不利士他必须先有个准备。
然而她却无法说出口。他如炬的目光紧盯住她,表情严厉且满含讥诮,几乎令她无法出声。“我不会编故事欺骗你。”她哑声说道。
“最好是如此。”他的唇角微微扯动,声音冷漠。“你要告诉我,五年前你不告而别是因为你爱上了别的男人?或是出现了新的猎物,你急于去证明你个人的魅力?”
他突然攫住她的手,黝黑的黑眸变得阴鸷。“该死!既然你离开了,为什么又再次出现?来测试我是否会再上一次当、当一次傻瓜?”
她感到喉咙哽住,泪水涌上眼眶。“我以为你不会在乎。”
“我不在乎,我只是不喜欢感觉自己像个傻瓜,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她泪光盈然的模样能令铁石心肠软化。丛皓伸出手指抹去她颊上的泪水,粗哑地嘲讽道:“告诉我,离开我之后,有多少男人见过你这副模样?你就是用这一招让男人拜倒在你裙下,继而达到你的目的吗?我是第几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