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友情就是这样的微妙,脆弱的时候就像张薄纸一样,一戳就破;一旦坚固起来,却又牢实得像铜墙铁壁。
透过这个拥抱,妍雨知道以前那个和她情同姊妹的小芳又回来了,小芳不会再为了莫须有的醋意而和她敌对了。
“我知道,谢谢你。”妍雨回拥着,感受小芳传递过来的温暖。
越过妍雨的肩头,小芳看见了正着急走过来的黎震天。
由于小芳参与过几场公司高层的简报,所以黎震天认出她来,而他身旁的老管家一直打量着妍雨,拚命在记忆里搜寻着一点似曾相识的熟悉。
“总裁。”小芳恭恭敬敬的喊着。
“你们谁来告诉我,涵修究竟出什么事了?”黎震天忧心忡忡的问,在接到警察通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差一点停掉。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为了救我,总经理也不会受伤。”妍雨立即开口承担一切。
“不能怪妍雨。”小芳为她辩护着,“事情太过突然,任谁都很难在一时之间反应过来。”
接着,小芳说明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个粗心大意、忘记检查煞车的司机酿成了这场意外。
黎震天在听完小芳的叙述后将锐利目光停留在妍雨的脸上审视着。
涵修是为了救她?想来这女子必定在涵修心中占了位置,否则以涵修那独善其身的个性,他顶多会在员工受伤后派人慰问,包个红包压压惊之类的,哪像现在躺在急诊室里,要他这做老子的为他担心着急。
发现黎震天一直在看自己,妍雨以为那眼光是责怪,难过的说:“对不起。”
如果所有事情可以像录影带倒带重来一回,她宁愿躺在里面接受急救的人是自己,起码她是独自一人,无牵无挂。
急诊室的门被推开来,护士拉下口罩喊着,“黎涵修的家属?”
“我是。”
黎震天回了话,妍雨等人也一起走了过去。
随后出来一个医生,对着四张焦虑的脸说:“除了头部的裂伤缝了三针之外,大致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其余外伤也处理好了,我建议让他住院观察几天。”
“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成伯担忧的问着。
“这要观察才知道,你们先去帮他办住院手续吧。”医生说完就走。
“我去帮他办手续,你们陪着老爷。”成伯对着妍雨和小芳说。
一会见之后,涵修被推出来了,额头上缠着纱布,手脚上的伤口也被包扎了起来,看见他仍沉睡的模样,妍雨禁不住在心中一直嚷着抱歉。如果当时她能反应过来,不要像个死人站着不动,涵修就不会是这样的状况了。
“别楞在这儿,快跟上去呀!”小芳指着已经有几步远的护士和病床,催促着妍雨跟上。
“可是……”不知怎地,妍雨有些畏惧黎震天的眼光。
“别可是了,难道你忘了涵修说过他希望醒来后的第一眼要见到你?”小芳气急败坏的提醒着。
这句话落入了不远处的黎震天耳里,回身望了一下妍雨,心想着也许他应该花点时间研究一下她对涵修的重要性了。
黎震天这一回头让妍雨更加慌乱,好像她才是那名肇事者。
“不!我要走了。”妍雨抓住小芳的手说:“你替我转告他要好好休养,再帮我告诉总裁,我真的很抱歉害涵修变成这样。”
“你不能就这样逃开。”小芳不赞同的拉着她。
“小芳,我求你。”妍雨露出了哀求的目光,请她放手。
这一次,小芳没再留她,她头一次窥见了妍雨对身世的自卑自怜,而唯一能解开这心结的方法不是靠旁人几句鼓励的话,而是涵修真诚的爱。
离开了医院的妍雨,对着外头刺眼的阳光与人们忙碌的脚步觉得茫然。
在不久前的几个小时里,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如果不是涵修奋不顾身的救了她,此刻她是躺在医院里急救或是直接送进了殡仪馆?
想到受伤的涵修,她难过的落下了泪。
于情于理她都该待在医院里陪伴涵修,但她好害怕被总裁赶走,好怕听见总裁说她高攀黎家的话。
阳光灼热的照射在身上,但妍雨却感到无边的寒冷,到此刻她才发现她一点也不坚强,在自卑感的作祟下,她还是成了爱情的逃兵。
第七章
也许是年轻,所以生命力旺盛,也或许是不愿意继续沉睡下去,涵修在入院之后的第一天晚上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宽敞的病房里没有他渴望见到的身影,只有他生命中又爱又恨的人,一个他永远断不了关系的人。
“你终于醒了。”黎震天往前倾了倾身子,自从儿子住院后,他一步也没离开过。
“我去通知医生。”一旁陪伴着的成伯立即高兴的走了出去。
涵修并不理会父亲,没有包着纱布的眼睛一直梭巡着病房,他希望妍雨是安静的坐在某个角落等他苏醒。但当确定房里除了他就只有父亲之后,他试图挣扎着要起身,但才稍微动了几下,痛楚便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他又颓然倒下。
“你在找陆小姐吗?”黎震天猜着儿子的心思。
“是你把她赶跑了?”涵修突然着急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要赶她走?”黎震天反过来询问着。儿子还真是有误解他的本事。
“因为你会觉得我和她不相配,你会认为她若是和我在一起肯定是为了贪图我们黎家的家产──”
“就因为她是个孤儿吗?”黎震天不客气的打断他。
涵修先是一愕,随即有些讪讪的说:“你已经知道了?”
黎震天点点头,他要了解一个人的来历并不难,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公司的员工,打听起来更不需花费太多气力了。
“你知道也好。”涵修用着坚定的语气说:“我早晚要让你知道我爱上了一个没有背景、没有显赫家世的女孩,我不在乎你接不接受这样的儿媳妇,但我要定她了。”
这样的儿子显得有血有肉有感情,黎震天其实内心里喜于见到儿子这样的转变。自从妻子往生以后,这个儿子总是冷冷的,不管对谁都燃不起热情,他知道涵修在国外的一切动向,也知道他换过不少床伴,但始终不愿意将浪荡的心固定下来。
要不是因为有陆妍雨,他当真会以为涵修这辈子都将这样漂泊下去。
黎震天还来不及说些什么,成伯便带着医生进来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涵修劈头就问医生。
“让我检查一下。”医生按例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心跳、血压等等项目,“你刚醒来,我们还必须观察你有没有脑震荡等其他后遗症,最快应该后天可以知道答案。”
还要两天?他没那个耐心,现在他满脑子只想见到妍雨,他只想当面问她为什么不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不是说过醒来之后第一眼要见到的人是她吗?
“我已经没事了。”涵修忍着痛起身,对管家说:“成伯,帮我办出院手续。”
“你还不能出院。”医生立即制止。
“你别阻止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他才管不了那么多,若是见不着妍雨,他就算躺上一辈子也康复不了。
许多病人都喜欢这么铁齿,若每个人都能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那他们这些苦读了七年医学的医生不是白混了吗?医生转看着黎震天。
“荒唐!”黎震天提高了音量说:“在医生没有允许你出院之前,你哪里都不准去。”
涵修反抗的说:“我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
“你──”真是个孽子,非要气得他头昏眼花不可。黎震天面色变得惨白。
“老爷,你千万不能动怒呀!”成伯一边拍着黎震天的背,一边对涵修责备说:“你就不能看在老爷几乎不眠不休照顾你的份上,等完全康复了再谈出院的事吗?老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就别再刺激他了。”
“既然你知道他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带他回家休息?”父亲那苍白的脸色让涵修的气焰也减弱了些。
“我有劝过啊!”成伯为自己辩解着,“可是老爷坚持要守在这里等你清醒,我拗不过他。”
顽固的老人!涵修看向父亲,赫然惊觉自己的固执其来有自。
涵修静默了。两天,漫长的四十八小时,他思念妍雨的心能熬得过去吗?对了,他可以打电话请小芳转告妍雨来看他,不过那必须是父亲不在这儿,否则妍雨不会来。不知怎地,他就是认为妍雨不在医院一定和父亲有关。
“要我待在这里也行,你回家让成伯照顾你,这儿有医生和护士就行了。”涵修提出了条件。
“少爷说得有道理。”成伯赞同的附和,“老爷,这两天你也累了,你自己有病,不宜过于操劳的。”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在黎震天的心里却浮起了淡淡的悲哀。什么时候开始,儿子已经大到不需要依靠他这个父亲了呢?
“我的确也需要休息了。”黎震天转而对医生说:“如果这小子想偷溜出去的话,我不反对你们将他五花大绑捆在床上,或者注射麻醉剂也行,我授予你这样的权利。”
父子俩互视对方,有着挑衅的意味,就是想比比看谁会先认输。
“成伯,你快带他回去吧,免得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说出会让他脑溢血的话。”涵修哪会轻易投降呢?
“少爷!”成伯摇着头。父子俩真有必要这样自相残杀吗?
等所有人离开病房,涵修立即抓起床边的电话拨回公司找小芳。
“妍雨在外面拍片呢!”这是小芳给他的回答。
“想办法联络上她好吗?我真的很想见她。”
妍雨没有手机,她不喜欢时时被人用电话控制着行踪,他也只有拜讬小芳尽力而为。
躺在病床上的时光真是难以打发,电视频道一台转过一台,他也睡睡醒醒,直到傍晚有了访客,是小芳。
“妍雨呢?”涵修探头往小芳的身后望,急着问。
“她没来。”小芳在他床边的椅子坐下。
“你没找到她?”
“不,是她不愿意来。”
“为什么?”涵修错愕的问。
因为她自卑!小芳不知道该不该把妍雨的心情告诉涵修,但说了又如何,他人躺在医院里,除了干着急外依旧于事无补呀!
“恐怕你要自己去找答案了。”小芳耸耸肩。
小芳的话让他恨不得立即冲出医院去找妍雨问个明白,但他没忘了父亲临走前的威胁,他不想被人当成精神病患一样绑在床上。
“帮我转告一句话。”涵修对小芳交代着,“告诉妍雨别想逃避我,我不会允许她莫名其妙的拒我于门外。”
唉,她怎会沦落到帮自己喜欢的男人传话给情敌呢?小芳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离开医院后,小芳立即拨了电话,她答应要告诉妍雨关于涵修伤势复原的状况。
“人还算有精神,直嚷着要找你,要不是怕被麻醉剂伺候,他也许已经坐在你家的沙发上了。”小芳据实以告。
话筒另一端的妍雨静默着不说话。她其实也想去看他,起码该当面道谢,但她就是无法鼓起勇气面对被人一语戳破两人身分相差悬殊的事实。
等不到妍雨的回答,小芳只得提醒着说:“涵修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势必是躲不掉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他吧,有些事情,是你们两个必须面对面解决的。”
聊完后,妍雨颓然的挂下电话。
是该解决的!她必须告诉涵修,她根本就是个不祥的人,否则她的亲生父母怎么会不要她?大鹏和安雅也为了她吵架,现在又害得他受伤住院,跟她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她坐在沙发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腿,无声的落着泪,门外传来了停车的声音,门铃声接着响起。
会是谁?她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起身去开门。
当门打开后,出现在她眼前的两个男人令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总裁。”她恭敬中带有一丝畏怯的喊着。
“陆小姐,我们可以进去吗?”成伯礼貌的询问着。
“啊,当然可以。”妍雨连忙招呼着两人进屋。
进了屋,妍雨更加局促不安,她知道在黎震天的眼里,她的家实在寒酸得可以。
“请坐,我去倒水。”妍雨尽职的扮演着主人的角色,心中忐忑不安的猜测着黎震天前来的目的。她与涵修的感情会在今天就画下休止符吗?
黎震天坐下后,环顾着屋内的陈设,简单的家具陈设虽不名贵却倒也温馨适宜,置身其中令人觉得舒适,就像是回到家一样。温暖、舒服,像他刚和妻子结婚时一样,让每天在外忙碌奔波的他总希望能尽快结束外面的一切竞争,回到可以放松神经的窝,回到他心爱妻子的身边。
看着在厨房里倒茶的陆妍雨,黎震天的嘴角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有她来照顾涵修,他可以放心了。
“请喝茶。”妍雨端了两杯茶放在桌上,不安的等着他们即将要说的话。
“陆小姐,我有个请求──”黎震天话才出口,妍雨就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如果你是来告诉我要我离涵修远一点的话,我必须无礼的拒绝你,因为你不能不给我机会就认定我不适合涵修,我……”妍雨眼眶一红,哽咽的说:“我不能没有他。”
她说出来了,她真的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往事历历在目,涵修对她的好、对她的宠、对她的情,全在瞬间浮现脑海,给了她勇气、给了她力量,让她向黎震天坦诚了一切。
黎震天缓缓的露出笑容,“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拆散你和我儿子的,相反的,我希望你能今晚到医院去陪涵修,因为我真怕这家伙会在半夜里潜逃出来看你。”
妍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这句话,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我……真的可以吗?”妍雨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
“嗯。”黎震天点了头,笑着说:“我不是个在乎门第观念的老顽固,只是和我那不够成熟的儿子在一起,还要请你凡事多担待些。如果他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替你作主。”
“你不在乎我是个孤儿?”妍雨傻傻的问,深怕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
黎震天微笑着摇了头,“那和爱情一点关系也没有,不是吗?”
意外、感动、震撼,妍雨找不到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好像在刹那间,幸福离她好近好近,她的人生仿佛从此时才开始。
“谢谢你,谢谢。”妍雨红着眼眶道谢,心中的魔障终于完全铲除干净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你让涵修的未来不孤单。”黎震天真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