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门打开,里面有一个男人正要走出来。
“田甜?你怎么会在这里?”男人的声音惊讶中带着更多的喜悦。
夏天天定睛一看。“张先生?”夏天天有着同样的惊讶。她最近跟张宗建太有缘了,短短六天就碰到了三次。
“你是来应征编辑的吗?”
“你怎么知道?”张宗建一猜即中让夏天天十分好奇。
“我要下来的时候刚好接到张总编的电话,他很兴奋地告诉我说:‘上天保佑,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位理想的好主编。’结果我一下来就碰到你,所以我想你应该就是张总编口中那位年纪轻轻却才貌双全的奇女子吧。”
张宗建故意学着张总编夸张的语气,夏天天被逗得发笑。
“没想到你和张总编认识。”夏天天感叹着。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地球虽大世界却小,随便一转,认识的、不认识的其实都认识。
“他是我高中同学,这一次为了请他来压寨,可是费了一番唇舌。”张宗建装出一副累垮的样子。
“原木这间出版社是你的?”夏天天惊呼。“你不是开建设公司的吗?怎么会又开了出版社?”
“这层楼本来是租给一家律师事务所,最近老板因移民澳洲结束业务,办公室空了出来,我也不想再分租出去,所以就决定开个什么公司好,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开什么,结果在同学会上遇见老张,听他抱怨他待的那家出版社抱怨了一整晚。我就想干脆来开一间让老张不会抱怨的出版社吧。”张宗建说得轻轻松松,好像只是在决定中午该吃吃意大利面还是牛肉面耶般。
夏天天再次发觉有钱人真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拼死拼活、蹉跎掉无数个睡美容觉的夜晚才慢慢地升到主编的位子,而眼前的张宗建只是一时兴起就当了自己的新任老板。夏天天突然想到自己田甜的身份也注定要曝光了,该怎么向他解释整件事的原委呢?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想什么?”
“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原来这栋大楼是你的。”夏天天胡乱应付着,不敢说出真正的心思。
“我们上楼到我办公室坐坐吧。”张宗建提出邀约,脸上有热切的期盼。
“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必须先走。”夏天天不敢迎视张宗建真诚的目光。她还没决定是该先向他坦白,还是就当作没应征过这个工作,以后躲得远远地再也不要碰上这些人。
“真可惜,那我送你下楼。”张宗建不顾夏天天的婉谢,跟着她一起进入电梯并按下按钮。
电梯到了一楼,门一开,张宗建又跟着夏天天走向大门。
“张先生,谢谢你还特地送我到一楼。”夏天天虽然知道张宗建对自己很友善,但被一个大老板亲自送到门口她还是不太习惯,何况是一个极有可能成为自己顶头上司的老板。
“别这么客气,田甜,我可是非常期待你和老张联手把我们出版社做得有声有色、一鸣惊人的喔。”张宗建故意摆出上司的威严说道。
夏天天噗哧一笑,心里有股暖流通过。她喜欢张宗建亲切明朗、尊重别人隐私的个性。
他只凭着张总编的评语就肯定了她的能力、把她当成工作上的伙伴。虽然亲眼目睹了那么多事,夏天天没提,他也就不过问,完全地公私分明,在这样的上司底下工作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事吧。
可惜,他和方劭康的业务来往太频繁了,就像李安娜和方劭康一样……
此时,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身旁走过,他们两人谁都没发现。
“你什么时候来呢?”张宗建问。
“等我把那边的事处理完后就会过来。”夏天天嘴巴说得笃定,其实心里还在挣扎中。
“快点喔,我等不及了。”张宗建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的架势,看来他对出版社的事务兴趣浓厚。
“我会尽快。”夏天天挥手再见,告别了张宗建。
张宗建站在原地目送夏天天离去,他实在很喜欢这个小女孩,她长得多像心心啊。
两人都一样地可爱、天真而悠雅。
张宗建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女儿,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女儿,从小就被自己捧在手掌心长大。心心就像个天生的小公主,让他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只为了看到她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如果不是那场死亡车祸,心心现在也该像田甜这么大了吧?想到这儿,张宗建的眼角不禁湿润起来。
这一切都看在站在电梯前的男人眼中。电梯门一开,他迅速闪入电梯内。
方劭康浑身散发着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今天是和春皇建设公司签约的日子,他强压怒气,不动声色,所有的一切只要等合约到手后,他一定会慢慢地和夏天天算个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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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骆齐百无聊赖地望着打上石膏的右腿,心里却不停地咒骂着:该死的庭江,都快七点半了,还不赶快送吃的来!
砰地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推撞至墙,一道美丽的身影像旋风似地冲进房内,只见张庭江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气喘吁吁地跌坐在椅子上。
“你这个该死的骆齐,干嘛非要指定永康街口的牛肉面,你不知道那边很难停车吗?害得我车子被人拖吊。连同计程车钱花了二千元才赎回来,都够我吃一客鱼翅大餐了。”张庭江因奔跑而泛红的脸庞明显地写着不满。
“自己笨找不到停车位还怪别人。二千元我付就是了,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像欠你多大恩情似的。”骆齐毫不领情,用看没什么大不了的口吻说道。
张庭江秀眉微蹙,杏眼圆睁;“骆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为了怕你等太久肚子饿,我还特地提早半个小时下班跑去买晚餐,结果又为了拖吊的事绕了将近半个台北市,你不感激就算了,竟然还骂我笨?”
“难道不是吗?你们公司离永康街不过是四站而已,要是你稍微有脑子的话,就应该知道尖峰时间坐公车肯定比自己开车快,又不用找停车位,车子也不会被拖吊了呀!脑筋那么不灵活,真搞不懂你怎么可以当公关。”骆齐一副就事论事、得理不饶人的架势。
张庭江听得浑身发颤、简直要气疯了。她把原本放在桌上的大包小包又重新拎在手上,二话不说地转头就走。
“喂,你干什么?你拿着我的面要去哪里?”骆齐眼见香喷喷的牛肉面就要飞了,急得大喊出声。
张庭江深呼吸了三秒才转过身来,脸上是修饰过、毫无笑意的笑容。她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骆副总编,我张庭江脑筋不灵光但心机很重,所以我劝你最好不要因为一时嘴馋就随便吃我买的东西,否则被我毒哑了你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多不划算呀。”
骆齐剑眉一皱,原本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他在心里衡量着,如今不比从前,自己的右腿打着石膏哪里都去不了,如果真把张庭江惹火了,她带着牛肉面一走了之,自己没饿死也剩半条命。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还是看在牛肉面的份上,暂时不和庭江计较好了。
“唉,我又不是才刚认识你,怎么会不知道庭江的心地最善良了,看到路边的流浪狗都会拿剩菜剩饭给它们吃,怎么可能忍心毒哑我这个好朋友?”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点上在骆齐的身上表露无遗。
“流浪狗吃了你的东西还会对你摇尾巴,对那些比狗还不如的人,哪谈得到什么忍心不忍心的问题呢?”
吸气吸气再吸气,骆齐不断地深呼吸。
他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轻易动气,因为他突然发现,除了牛肉面,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粉蒸排骨的香味,他勉强自己沉住气。“好啦,跑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坐下来歇歇脚再走吧!我们顺便一起吃点东西,你一定也饿了,对不对?”骆齐堆出一般大男人脸上罕见的谄媚笑容说道。
张庭江居高临下地瞄了一眼摇尾乞怜般陪着笑的骆齐,仿佛得胜般地昂起下巴重新坐下,姿态悠雅有如女王。
骆齐脸上的笑没停过,双手也开始忙碌地东拿西倒。
张庭江看他一脸嘴馋的样子,不屑地脱口说道:“人家陶渊明尚且不为五斗米折腰,你骆齐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为了一碗牛肉面低声下气,真是没骨气。”
哇,猜得没错,果然是有粉蒸排骨。
骆齐开心地拿起筷子一把夹起了排骨肉往嘴里塞,看在这美味的排骨份上,他决定暂时不理会张庭江的出言不逊。
古人有云: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何况他骆齐不用三十分钟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食物,等他吃完后,哪还轮得到张庭江在那里嚣张。
砰地一声,房门再度被人用力地推撞至墙,另一个像旋风般的美丽身影冲进房内。
“骆哥,你还好吧?脚会不会很痛?我好担心……”夏天天直冲至病床前,一把握住骆齐的手担忧地问,却因用力过猛,使得骆齐正准备品尝的最后一块粉蒸排骨掉落地上。
“喔!”
骆齐一声惨叫,夏天天吓得连忙松开手。她以为骆齐手上也有伤,而自己不小心握痛了他。
“对不起,骆哥,我是不是碰到了你的伤口?”夏天天懊恼地问,泪水已经盈满眼眶,随时就会落下。
“狗爪没什么大碍,只是到口的骨头被你弄丢了,狗嘴在哀号而已。”
在一旁的张庭江冷言冷语地道。
“庭江?”夏天天这时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张庭江,她激动地反转过身紧紧抱住她。夏天天有太多的话想告诉她,现在却不是时候,因为她知道一旦让张庭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绝对会阻止自己按计划进行的决心。
张庭江温柔地轻抚她的头发,对这个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的夏天天,她有着说不出的怜惜。
“哇!瞧瞧你,PRADA的秋季新装?天天,老实招来,那位花心大少是不是彻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啊?”
张庭江认出夏天天身上那套象牙白裤装是自己昨天在最新一期的“柯梦波丹”上看到的新款货色,不禁大叫出声,语气中有明显的兴奋和羡慕。她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取消约会亲自上阵,不然自己也可以捞到件贵得吓死人的名牌衣服穿戴上身,好向同事炫耀炫耀。
“哪有?你别胡说了,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嘛。”夏天天脸一红,避重就轻地回答张庭江的疑问。
但她突然绯红的双颊没能逃过张庭江的眼睛,张庭江不自觉的感到担心,单纯的天天应付得了那只大野狼吗?
“这两天还好吧?你在电话中说得太轻松顺利了,一切真的都没问题吗?”张庭江对夏天天这几天在方家的生活十分关心。虽然天天昨天曾打电话给她,请她等白云回台北后找个时间约出白云,一切按计划进行,但从天天方才的语气里,她总觉得天天隐瞒了些什么。
“当然啰,你别疑神疑鬼的嘛!你联络上白云了吗?”夏天天回避着张庭江精锐的目光,如果再继续回应她的注视,她实在很难装作若无其事。
“联络上了,她明天下午就回台北了。”
骆齐闻言惊呼出声:
“你怎么联络到她的?我想尽办法还是找不到她。”粉蒸排骨的事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白云一向有两支手机,一支是处理公事时使用,另一支才是朋友之间联络专用。这次白云为了躲避骆齐,到南部出差时只带联络公事的那一支。
原本骆齐打电话到白云的公司,想从白云同事的口中得到那支手机的号码,但或许是因为白云已事先交代,她的同事或下属没一个人敢透露半点口风,所以骆齐迟至今日,还是一直无法联系到白云。
“想尽办法?那要看用什么脑子吧?如果是猪脑的话,当然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啰!”张庭江优美的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张庭江,你够了没有?又是狗又是猪地骂,你还嫌不够羞辱人吗?”
骆齐填饱了肚子,火气也跟着大了起来。
“那倒是,狗和猪,一个是人类的好朋友,一个为了人类赴汤蹈火,怎么说都对人类有贡献,拿你和它们比,的确是羞辱了它们。”张庭江不疾不徐地说,还伸出双手欣赏自己青葱般的纤纤十指。
“张庭江!”骆齐发出低吼。禁不起张庭江的一再挑衅,骆齐的怒气已达溃堤边缘,随时都会爆发。
“那真是太好了,骆哥。”夏天天见大事不妙,连忙打圆场充当和事佬。“幸好庭江联络到白云姐,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马上就可以实现了。只要计划成功后,骆哥和白云姐就可以合好如初,这一切都多亏了庭江呢。”夏天天想借着轻快的语气来冲淡病房内逐渐升起的烟硝味。
“那当然!”张庭江居功不却,高傲地昂起下巴,接受夏天天的赞美。
骆齐虽然看不惯张庭江自以为是的嘴脸,但也觉得夏天天说的有道理。
这一次的确多亏了她才找到白云,所以为了大局着想,骆齐决定再次忍气吞声、不发表任何意见。
“庭江,你到底是怎么找到的?”夏天天见情势稍缓,禁不住心中的好奇,热切地询问张庭江。
“其实只是小事一桩,也没什么好说的啦。”
张庭江嘴巴上说没什么,却露出得意的表情,一手支着下巴,眉飞色舞地叙述道:“我想白云的公司是那么有名的外商集团,对于员工的出差福利绝对不会差,加上白云又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肯定也不会虐待自己,所以我就锁定高雄有名的大饭店,一间间的打电话请他们直接转给白云;反正大饭店就那么几间,所以一下子就找到白云啦。”
“哇,庭江,你好厉害喔,我就想不到这个方法呢。”夏天天真诚地说,眼神中充满对张庭江的崇拜。
张庭江闻言,对夏天天回以娇媚的一笑,心想这就是她讨人喜欢的地方,总是不吝惜地给予赞美。不像某人,明明不如人,嘴巴上却不肯饶人,张庭江斜眼瞄了一下表情不大自然的骆齐。
“天天,白云答应我找个时间出来喝咖啡,明后天随我挑时间,那你什么时候可以进行呢?”张庭江想起正事,收敛神色地问。
“明天下午白云姐就回来了,那就明天晚上吧。”夏天天的心微微抽痛,她想尽快完成计划,然后忘记一切,继续过着平凡的生活。
冷眼旁观的张庭江,清楚地看到夏天天明眸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她知道夏天天和方家少爷之间一定有些什么事情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