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进入餐厅半小时，谢启明的猥亵眼光就不知扫过她几十次了。明明餐厅内的冷气够强，杨子青还是拿出她的专用扇刻意挡在两人之间，只要不看见他那双令人作呕的眼睛，她可以随他怎么看，就当来到动物园，免费让一只「猴子」欣赏人类好了。
「我说谢先生，你已经看过大纲快二十分钟了，还没有结果吗？」待谢启明决定好拍摄内容，她就要速战速决，三天之内结束，省得她每天反胃。
谢启明终于有机会能够正大光明地看杨子青，他当然不看白不看，何必躲躲藏藏，累坏脖子。「杨小姐，这……有关我们公司产品的好坏，我当然要慎重些，否则拍不好，『谁』要负责？」他的嘴边勾上一抹相中猎物的奸笑，好不得意。杨子青他在眼中看来相当温柔，是个好上手的马子。
敏感的杨子青由他的眼神马上就清楚他在想甚么，她扬起笑，因为待会儿谢启明就要为他的痴心妄想付出代价。
谢启明误会她的笑容，以为杨子青对他也有意思。「如果杨小姐不怕麻烦的话，我们可以晚上再碰面，继续谈。」
毛手毛脚不够，这次还更过分。杨子青笑得更美了，这表示等一会儿谢启明会更惨。
杨子青不屑地挑眉，揶揄道：「尊夫人不会有意见吗？」为了防身而学的空手道，终于有机会派上用场。
色迷心窍，谢启明才顾不了这么多，说谎道：「她今天出国了。」
「是吗？」出国，有这么巧的事？「我先上洗手间。」开始算计该如何整对方，杨子青用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心事。
五分钟后，杨子青回到座位，而坐在她对面的竟然是青莳，她讶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青莳绅士地起身为她拉开椅子，「我问小春子的，她说妳来赴一个讨厌的约会，所以找就来看看了。」
许久没这么好好看过青莳，杨子青一时间竟为他的容貌着迷，忘了说话。
半晌后，青莳伸手抚顺她的发丝，「怎么一直看着我？」
经他一说，杨子青才羞红脸地低下头，「因为……太久没见到你了，所以我……我……」声音卡在喉咙间。
青莳顺着接下她的话，「所以对我着迷了？」
杨子青尴尬一笑，迅速替自己解围，「谢启明呢？他怎么可能轻易罢手？」她才刚想整他呢！
青莳神秘地看着杨子青身后，她纳闷地转头，然后跟着展开笑容。
「原来他很喜欢这家餐厅的厕所啊！」
「我们换别家好吗？」
「当然，不过先等我打一通电话。」杨子青按下手机的重拨键，电话接通后，她柔声道：「喂！是谢夫人吗？我想告诉妳，我好像看错了，妳丈夫没有到宾馆去，而是在……」
＊ ＊ ＊
摄影棚内难得死气沉沉，所有的工作人员没敢吭半声气，都尽量地找事做，没事也特地闪到角落，以求安然度过今日。
名声如日中天的女歌手陈婧榕立在场中央，没有人靠近她一公尺内，因为她脸上彷佛写着「我想杀人」四个大字。工作人员深怕她发飙而找人出气，所以是能躲则躲、能闪则闪。
摄影师左涟漪坐在一旁抽着烟，她很少动怒，更不会为有人迟到这点小事不悦，否则一天气上十几次，她只有早死的命。
「那个要跟我拍照的男模特儿呢？」终于，陈婧榕忍不住地大声喊叫。让她等了一个小时还不见人影，她真想将那个混蛋大切八块丢入河里喂鱼。
女主角出了声，她的宣传赶紧说：「婧榕，先别生气，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他正赶来这里，差不多……再三十分钟就会到了，妳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现在连一分钟也不想再等下去，你可以叫他不用来了，居然放我鸽子，叫他去死吧！」陈婧榕愈喊愈生气，从没人敢如此对她！
左涟漪闲闲地吐出烟，「何必这么生气，又不只妳一个人在等，大家不都在陪妳吗？」她丢出一个笑容给陈婧榕，示意她温柔一点。
左涟漪出声，陈婧榕才乖乖坐下，「不管如何，我是不会等他了……小芳，妳再──」她话还没说完，青莳已走了进来，笔直地经过她面前。
「涟漪，妳帮我看看这些照片。」
左涟漪熄掉烟，接过照片，「刚洗好的？」
「嗯，觉得如何？」
她一张张地看过，「普普通通，不过有些稍微曝光过度，试着把曝光时间再缩短一点。」
青莳又看了自己的照片一遍，「那我再去……」正想回暗房的他被挡在前面的陈婧榕吓了一跳，「小姐，有事吗？」
陈婧榕上下打量青莳的面容与身材后，愉快地对在涟漪说：「就他吧！」
青莳一脸疑惑地转头，左涟漪只是耸耸肩，「青莳，不能怪我，谁教你不会挑时间。」
就这样，青莳被赶鸭子上架，当起临时模特儿。
＊ ＊ ＊
没多久，流言再度传开。
这次男主角仍是青莳，只不过女主角换成陈婧榕。听到这消息时，杨子青不再有先前的不安，她只是笑笑。
再害怕有什么用，如果对方的心已不在自己身上，即使二十四小时紧盯着他，或是买条链子拴住他也是徒劳无功，所以她看开了，若是青莳真会爱上对方，那她也会恭喜他，因为她是打从心底爱着青莳的，所以只要他幸褔，那她也会觉得幸褔。
「主子，我跟小政要去吃铁板烧，要不要一起去？」小春子收拾好袋子准备下楼。
杨子青看了眼手表，问：「涟漪下班了吗？」
「好像还没，刚刚经过楼上还看见灯亮着。」
「那你们去吃吧！我还有事。」
「好，主子，明天见。」小春子挥挥手，进入电梯。
杨子青拿起袋子内的手机拨号，响了二十几声仍是没人接听，于是她决定上楼。果真，灯还亮着，还有声音。
她悄悄地走进去，发现青莳也在一旁，于是她坐在角落静静等他。难得除了煮菜，青莳也会有如此专心的一面，所以她不愿打扰他。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左涟漪终于喊收工，「简单收一下，明天是最后一天，大家加油！」
杨子青也起身，目光梭巡着目标，然后在照相机前找到青莳，左涟漪也在一旁。
盯着这一幕，杨子青忽然笑了起来，因为她彷佛看见以前在拜师学摄影的自己，青莳的那份专注也跟她有得拚。
终于，讲解似乎是结束了，而整个摄影棚内也只剩下他们三人和陈婧榕。
「子青！」见到心上人，青莳格外兴奋，「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今天会晚点回家。」
「没事，所以想来等你，好了吗？」
「可以了，我们去外面吃好吗？」
杨子青幸福地点头，也注意到另外两个人正走向他们。
「你们还不走，我要关灯了。」
「涟漪，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吃饭？」青莳主动向左涟漪提起。
杨子青对这样的提议并不反对，不过她隐约注意到陈婧榕眼底的不满，好似他们俩是不速之客。
「要吗？」左涟漪偏头询问陈婧榕。
「随妳。」她淡淡地说。
「算了，我们还是不当你们两个的电灯泡，而且带着她，只会妨碍你们用餐。」她扬了扬钥匙，表示要锁门。
陈婧榕漾着甜蜜的笑，勾住左涟漪的手臂，「也对，我最讨厌『电灯泡』了。 」
杨子青了无异色，礼貌地告别，「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 ＊ ＊
回到家，杨子青赶紧洗个澡犒赏自己一天的辛劳。洗好后，她坐在沙发上擦干头发。
青莳由她身后圈住她，「怎么了？在想什么？」
杨子青摇头，很快地清除脑袋中多余的思绪，「没有。」
「真的没有？让我来猜猜。」青莳有模有样地假装在猜，他说：「是不是在想涟漪跟婧榕？」
杨子青呆楞住，「你……真的猜到我在想甚么？」
青莳接手擦干她的头发，「那是四哥的能力，我只是侥幸猜中而已。为什么在想她们两个？」
「我觉得陈婧榕会很辛苦的。」那样不被承认的恋情，当初在她出国游学时，就看多了，所以不认为奇怪。
「怎么说？」
「涟漪一点也不重视她，你感觉不出来吗？」
「那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别想了。」
杨子青抓着他的手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女的，你会怎么办？」这是她的突发奇想。
青莳弯下身亲吻她的唇，大方地说：「不怎么办，只好来一段禁忌之爱了。」
「真的？」
「假的。如果妳是男人，我便会做妳这一辈子最好的朋友，让妳娶最好的妻子，进最好的公司，总之我会让妳这一生无忧无虑、毫无牵挂，最后还让妳光宗耀租，如何？够好了吧！」他打趣道。
「听起来，比我现在还更好。」她也不甘示弱地回敬他。
「妳真的这么想？」青莳闷闷地问，一颗心随着她的话七上八下。
这会儿换杨子青回给青莳一个热情的深吻，「我怎么可能舍得放开你，你是最完美的情人，谁都比不上。」
青莳拿出一个红色绒布盒子，「那现在这个最完美的情人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妳意下如何呢？」
杨子青眼睛一亮，心口不一地说：「可是我现在没空呢！」
「既然如比，那就下次再说了。」
杨子青赶紧捉住他欲收回的手，「没关系，我可以先听听看，说吧──」
青莳在心底窃笑，又正经道：「好吧！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交往也有段时间了，也到了适婚年龄，所以……妳看需不需要看个日子，好让我上门提亲。」缓缓地，他打开绒布盒子，两只镶有青色宝石的银色戒指与日光灯相互辉映。
「很……贵吧？」杨子青杀风景地说。
「还好。」他哭笑不得，也只有她会给他这样的回答。「一生一次，当然得隆重一点。美吗？」他正色道。
「很美，你真的想娶我？」
青莳主动地替她戴上女用戒指，深情款款，「这个问题，妳可以婚后每天、每月、每年问我一次，而我的答案都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娶妳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心愿。所以……帮我达成好吗？」最后，他递给她男戒，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好想哭，青莳……」她感动得掉了眼泪。
青莳为她拭泪，「我要妳当个幸褔的新娘，不要做个泪人儿。子青，我向妳保证，这一生我们绝对携手相扶持，久久远远──我爱妳。」
杨子青回身跪在沙发上，为他戴上戒指，环抱他的腰身，「我也爱你。」
她不懂究竟自己是修了几世的褔气，才能觅得青莳这样的丈夫。
「子青……」十五年的相思终于一偿宿愿，他心已足、愿已了。
「我死后，你可以另娶一个喜欢的人，千万别为了我终生不再娶，那我会愧疚的。」
他会心一笑，想来寿命这事是得好好跟她沟通了，「子青，有件事我必须告诉妳──」
今夜还长得很呢！看来他有得解释了。
第九章
「贺门摄影工作室」的老板贺嘉权在上班途中，很不幸地被机车撞倒在地，经送医后，确定要住院一个礼拜。
员工为感念老板平时待人不错，每逢过年过节还会给奖金或是大请一顿，所以他们决定每天选定一人前往医院探病，好祝老板大人早日康复。
这天，正好轮到杨子青，她一早就提着青莳熬了两个小时的鸡汤前去探病，过了中午后，她才与老板道别。
在离开医院时，她不小心迎面撞上一个男人，「对不起！」她急忙道歉。
男人身穿白衣，成熟稳重，全身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他不好意思的说：「是我没注意到。」在他们眼神交会的瞬间，男人露出一丝的诧异，「小姐，妳……」
「怎么了？」她上下看了自己一遍，回问。
男人摇头，「不，是我认错人……小姐，妳最近还是不要常出门比较好。」语毕，男人颔首匆匆离去。
杨子青被弄得一头雾水，在还搞不清楚时，一名年轻少女已悄悄近了她身，她冷不防地吓一跳。
年轻女孩苍白的脸上，血色的唇，红得异常，「他不说，那我做点好事告诉妳好了，这三天妳最好不要在中午出门，否则会遭到横祸。」女孩说完，也追着先前的医生离开，不顾杨子青的叫唤。
「横祸？」她喃喃自语，「我会有横祸？」
甩甩头，她将刚才的话抛到脑后，等一会儿要去参加庆功宴，她不该记这些不吉利的事。
＊ ＊ ＊
陈婧榕包下南京东路上的某家俱乐部，让所有的「贺门」的员工一同庆祝她的写真集大卖。
庆功宴现场播放着爵士乐，有些助理和工读生已脚痒下舞池去飙个痛快，也有几个人正热切地讨论陈婧榕的写真集。
「写真集才问世不久，上市还不到两个星期，就大卖一百万本，如今销售量还在持续上升，由此可见一般人对这位大明星的爱慕之情有多深了。」有人开始发表高论。
「而且透过回函，原来女性消费者也占了四分之一，看来我们发售的这本写真集的魅力连女人也无法挡。」
「写真集的内容三点不露，不过还是很诱人，涟漪姊把陈婧榕的美全拍出来了，让冶艳的大美人变成清纯玉女。」
「不过最让我讶异的是，陈婧榕居然在后记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没想到她能保密这么久，啧！真想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
此话一出，众人莫不开始猜测、揣想。
青莳静静地坐在一旁翻阅写真，左涟漪立在他身边叼着烟，为他做大概的讲解。
「这本写真集我多半都是利用光线做出效果，你也可以试试，我教了你这么多，总拍得出几张能看的照片吧？」难得她也心情好得能挖苦人。
「放心，我可不敢让妳失望。」
他望了远处，此刻陈婧榕正在台上发表感言，随即他又将目光调回，「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由妳掌镜，我还以为摄影师是她的情人呢！」他的口吻淡如清风。
左涟漪双眼紧盯着写真集内的倩影，感叹道：「有些事并不是说怎样就能怎样的，青莳。」
「我晓得。」他低下头继续翻阅，心中若有所思。
＊ ＊ ＊
刚踏进俱乐部，耳边便传来悦耳的抒情音乐，舞池中央有几组自行组队的人正沉醉于音乐的魔力，享受这短暂的假象。
杨子青看了不禁摇头，笑容挂在嘴边，他们正在玩传樱桃的游戏，极尽疯狂的程度，她叹口气，年轻人就是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