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不解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莫非她除了离开外,还有其它的路可以选择吗?
他不让她成为其他男人的玩物!所以他决定了--
「我娘不让妳留在李府,我就另外买个大屋,让妳姊妹俩住进去,我会实践我的承诺。」
她一脸的不敢置信。是什么改变了他?
不论是什么改变了他,她也只能随波逐流,流向那对她而言最好的一方。
只是,或许这一生她都无法拥有安定的心……
* * *
一连两日,李铁生忙着张罗新宅的一切,文文则满腹愁思地照顾秀秀。
看着秀秀一脸呆滞的脸,文文不禁想到,难道秀秀就这样一辈子?
好痛,真的好痛!就像把刀,不留情地在她心上割划过。
愧疚不断地啃噬着她的心,她可以感觉到最后、最亲爱的人离她远去,即使秀秀仍在她面前。
文文不由得想问天,为何让她爱、爱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独留她一人?难道……她命该如此?克尽身边所爱的人?一个都不留?
就只因为她爱他们?
因为她爱那些亲人,痛楚才会那么地深刻吗?那么她也不爱了,再也不要了!
第五章
在小佳的一双巧手装扮后,铜镜上的那个女人,拥有着妩媚的五官,丰润白晰的肌肤,犹如开在乡野小道旁妖艳花般的朱唇,只是眉目间带着淡淡哀愁。
「这真的是我吗?」文文无法置信地瞪着铜镜问。
小佳笑笑地说:「是呀!小姐。」她拿了只李铁生特地命人送来的珠花,为文文插上,「林嬷嬷说,化妆是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更鈇的法术,真的没说错耶!看,小姐变得多美,如果到大街上走一圈,肯定会吸引许多男人。」
「小佳,我是李少爷的女人,妳忘了吗?」
「说的是。」自觉说错话的小佳,连忙补救,「小姐现在这模样,让少爷看到了,肯定会很心喜的。」
文文没有兴致搭话。
小佳接着又满是欣羡地说:「小姐身上这些东西都是少爷命人特地做来的,没想到少爷对女人家的东西那么有眼光,喏,它们将小衬得多美啊!」
文文垂下眼,看着身上那套剪裁得既合身又精致的衣裳,自知这些东西虽然名为她的,实际上,不管是衣裳还是首饰,真正的主人仍是出钱买下的李铁生,就连她自个儿,也是属于他。
哀怨?可悲?
是的,她居然跟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是属于某人的。
文文不禁幻想起,头上的珠花若是用力的往地上砸,是仍完好?还是四分五裂?
突然,翠儿由外头跑了进来,在看到文文变得那么漂亮,不禁楞了一下,才连忙说:「小姐,少爷现在人已经在前院等着了,少爷要翠儿来请小姐快点。」
文文只得站起来。
「我已经好了。」她回头对着小佳说:「等会儿,麻烦妳去帮我探望一下秀秀。」
翠儿匆匆忙忙地帮文文带了件披风,才连忙跑到前头为文文领开路,免得尚未习惯大户人家建筑架构的文文迷路了。
看到盛装的文文,李铁生满意地点点头。
伸出了手,淡淡地说:「上车吧!我等会儿还要跟陈老板谈生意呢!」
他瞥见翠儿及手上的披风,道:「妳将夫人的披风送上马车后,就到前头坐,今儿个妳就陪夫人出门。」
翠儿诧异了一会儿,才连忙照着李铁生的话做。
待马车开始往目的行驶,李铁生才又对着文文说第二句话,「以后,除了在府内,我要妳都要像今天一样,好好的装扮。」
文文对他的话实在酉不解,她看得出他对自己这身装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又何必要她做如此的装扮呢?但这是他的「命令」,他乖乖地低头允诺,「我会的。」
李铁生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瞅着她,不知在何时,她身上撼人的毅力消失得无踪无影,宛如这世间已不再有任何事可以引起她的注意一般,连他在她面前也一样。
对这点,李铁生竟莫名的着急和生气。
「妳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
「没什么?」若非这些夜里他都拥着她入眠,他定会以为她在想着另外一个男人。可他仍不放心地问:「曾有男人让妳在意过?」
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不解,她还是乖乖地回答,「有!那是我们村长的儿子,叫阿文。」
她想她没看错,那双本就深邃的眼眸,正因自己的话而变得更加深、更加冷
「他们一家子全都被土石给淹没了,连屋顶也看不着。」那凄惨的一幕再次浮现脑海,令她一双眉不自觉地纠成了结。
李铁生觉自己好残忍,逼她回想起那不愉快的过往。
「对……对不起。」他本能地撇开头道。这是他头一回向女人道歉。
「少爷没有必要向我道歉,我只是……表示我的忠诚。」
即使文文讲得很淡,李铁生依然可以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只是不知道是针对她自己,还是他?
他失道文文在他们彼此间筑了道无形的城墙,不知怎地,对这点,也感到相当的不满意。可他又免不了对自己说:这不是很好了,她将人给了你,也对你献出了难得的忠诚,感情既不在原先预定中,根本就不需去在意。
于是李铁生沉思着,文文也不想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李铁生自深思中醒来,才猛然发现,文文不知在何时已倚着他的肩,进入梦乡。
看着她那安然的神情,李铁生忍不住抚上她的容颜。
「分不清自己想要……是大忌,偏偏遇上了妳,我怎么也理不清我到底想要什么。」他喃喃自语地道。
* * *
文文望着满山青翠,不由得露出一脸纯真无忧的笑容。
再看看另外一头,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景象--
对了,娘!她好久没见到娘了,她要回去看看她……
突然,她发现自己已站在自家门口,而皮肤黝黑,老是穿著那套常年不变的粗布衣的娘,及背部因工作而有些弯曲的爹爹,都正对着她招手呢!
听到他们正叫她回家吃晚饭,令她感到……安心。
文文心情愉快地抬起脚,想要带着一直跟在身边的秀秀冲进爹娘的怀里,突然眼前的景象猛然一变--
晴朗的天气,变成又急又猛的豪雨,打得她脸颊发疼。
她娘要她去捡柴火,秀秀因一连好几天的雨早就闷坏石,所以穿了蓑衣硬跟着她出门,而爹则跟娘正在厨房内张罗今晚的晚餐。
蓦地,她感觉地底传来异样的骚动,接着,远处传来一连串的轰隆声。
当她好奇地抬头一望,顿时楞住了。
山上有一大片的树木、土石,迅速地往她所住的村子,滚落了下来……
她想叫,叫大家赶紧逃,却叫不出口,胸口仿佛有个东西压着,让她发不出声音。
她看到有人因声音而自屋内冲出来看,可是……
快逃!快逃呀!文文的心对着那些人吶喊着。
娘呢?爹呢?
文文想去救爱她的爹娘,可是,来不及了!只能亲眼目击被那片树木、土石淹没的村人,遥遥地对着她叫着、叫着……
那些人脸上布满了惊恐与绝望。
* * *
「不要……不要哇……求你……呜……不要……」
「醒醒,妳在作梦,醒醒!」李铁生轻轻拍打着文文的脸颊。
文文似乎不愿醒来,硬是将李铁生的手给拍掉,逼得李铁生不得不粗鲁地摇晃她的身子,才让她自恶梦中醒来。
睁开惺忪的睡眼,她所看到的是,是不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好不容易理智回到她身上,才开口问:「我作恶梦了?」
他自身后拿了水壶,递给了文文,「我想应该是,先喝口水吧!」
「嗯。」
「妳还记不记得作了什么样的恶梦?竟恐怖到让妳尖叫?」李铁生问。
他这么一问,却惹得文文再也压抑不住,落下了两行清泪。
「妳若怕,就别讲了。」他手忙脚乱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珠。
「我……这是我好久没梦到那一幕了,我以为……恶梦早已离我远去,没想到……」她无视他突然来的温柔,哽咽地喃喃道。
「他们的手高举着……想求老天饶了他们,又想撑住那夹着汹涌气势的土石……脸上的神情是那么绝望、恐惧,仿佛牛头马面就站在眼前……」她突然低低笑了一声,」那迎面来的树木石块确实是牛头马面,因为他们的命全都被索去了。」
她脸上的神情,仿佛又回到那一刻,迷茫中带了无比的恐惧。
「我想叫爹娘快出来,想叫村人快逃,却叫不出来……」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被土石压垮的村民哀嚎的伸出手……我知道他们想要我救他们,可是,我却没办法……整个村子一剎那间成了一座山丘,不!是一座大坟场,埋了所有人的大坟场……」
李铁生抱住她颤抖不已的身子,心疼地对她道:「别再想了,别再想了!」
可已进入回忆的文文,压根就没有听到李铁生的声音,仍不断地低喃着,「整个村子,两百多口人,最后只剩下十多人……我们为所有人立了简单的墓碑……之后我们继续在那边生活,可……坏事连着来。不久,我们之间有人生病了,起初只有一人,接着两个、三个……他们发着高烧、呕吐、下泻,才两、三天,生病的人全都死了!最后我们只得背弃家园……路途中,发病的发病、死的死,离开我们找工作的找工作,到最后就只剩下我、秀秀跟那两个伯父伯母。没想到最后连我妹妹也病了。如今,秀秀已经不再是昔日的秀秀……是个失去灵魂的秀秀……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剩下我一个人……」她脸上的泪水已拭不尽。
「要不是我……要不是我……秀秀也不会变成那个样子……我终该是孤独的……我若没那么好心,秀秀即使生了病,有食物可以填饱肚子,应该可以早点好起来;若不是我的好心……也就不会害了秀秀,害了唯一还可以爱我的人……」
李铁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只得拥着她那瘦小的身子,道:「妳没有错,最后妳还是救了秀秀不是吗?这一切只能怪老天作弄人,妳从头至尾都没有错。」
文文满是泪水的眼眸望着他,低吼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秀秀不会变成那个样子……没有眼神的眼睛、不会讲话……也不会再对我笑了。」
「可是,秀秀还活着不是吗?妳有听过大夫说过,秀秀永远都会是那个样子吗?」
她那迷失方向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没有,对吧?」见文文本能地点点头,他又道:「有人小时候也曾因高烧烧坏了脑子,可是在亲人的照顾下,到最后虽不一可以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却也会讲话、笑呀!妳现在就想放弃秀秀吗?妳希望她永远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吗?」
文文猛然一振,连连摇头。
他让她贴着自己的胸膛,温柔地对着文文道:「那就不要放弃,妳可以帮助她渐渐像正常人一样;而我也可以帮助妳,将来更可以为秀秀找个最好的大夫,不要这么早就放弃一切,好吗?」
文文那本已遭黑暗吞噬的心,忽然出现一盏微弱的小烛光,及以为不会再出现的--希望。
* * *
文文一路上反复咀嚼着李铁生的话,反而无心游逛。反倒是进李府工作后,便不曾再离开李府大门一步的翠儿,在这一趟出游中,显得最为开心。
李铁生让店内两名伙计跟在文文她们身后,以保护文文的安全。
只不过,这对伙计是双生子,不只在外貌上相像,就连个性也如出一辙,让人分不清谁是谁。
偏偏他们两个像对姊妹似的,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一条大街都尚未走完,两人之间的话题,已经由店内琐事转到朝廷政事,再转到江湖上近来出现什么好玩的事。
翠儿兴奋得东张西望,文文则被那两个「大男人」,吵到无法集中精神思考。
这会儿,他们的话题转到了主子的身上,吸引文文的注意力。
「听老包说,最近有几个狠角色找上少爷,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小车说。
「哪一次不是狠角色找上少爷。」小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可是,那个狠角色是关外的霸主耶!你想我们少爷会不会接受这笔生意?」
「会!当然会!难道老包没跟你讲过,那个霸主所提出来的条件,好得不能再好吗?你忘了我们少爷就是爱钱,只要有人出得起钱,要他推磨也不成问题。」他有些夸张地说着。
「少爷哪会去赚那种钱,你别胡扯好不好?再说,少爷最近变了性子,很难讲的。」小车目光示意性地瞟向前方的文文。
小船忍不住同意地点点头,「说的也是。这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哦?」
小车笑得颇为开心,「当然是好啰!你不觉得咱们少爷近来鲜少扣咱们的薪饷吗?照这样下去,咱们两兄弟,说不定明年捏底就可以买间大宅,娶个漂亮的妻子了。」
小船一听,反倒露出责怪的脸,「你还说!要不是你每次出差错都捅出楼子,我们也不会老是被少爷扣钱了。」
「又不都是我的错,上回你自己不也宿醉睡过头,误了事……」
文文微蹙起眉,那人平日真的那么爱银子吗?连自己手下的薪饷者如此计较,那他为何愿意为她花大笔银两呢?
可这样的疑惑并没有在她的脑海中停留太久,她告诉自己,毋需去在意他,她该想的是未来--
自己的未来及秀秀的未来!
对于其它人,现在的她,已无那个心、无那个力,她更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第六章
数月之后--
冬夜,冷例。少了春、夏、秋间的虫鸣,夜更加地让人感到寂静。
这样冷的夜,李铁生总是会命人在房里升炉火,再命人送来一瓶温和的酒,和几碟营养美味兼俱的小菜。
这夜,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李铁生较平日早回来,还带了几匹花色不错的布料回来给文文。
「还喜欢吗?」他脸上的神情一如往常,语气间却隐约地带了点期待。
文文有些错愕地坐在床前,「那是给我的?」
李铁生不答仍问:「还喜欢吗?」语气间大有不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不肯罢休的意味。
文文看着那些布匹好一会儿,才道:「这些布料很漂亮,可是,我已经有很多衣裳,实在不需要那些布料了。」
「我只想知道妳喜不喜欢?」这样的答案,李铁生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