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的手,想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怎会来扬州?我以为——你已经回去和家人团聚。那块东西用来替你爹还债,应该还绰绰有余——”他的口气很冷淡,却听得出来是刻意的。
雪儿明白他是在说那块紫玉。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冷淡的口气和她说话?
好像他们之间从没发生过什么似的?
她解下挂在胸前的紫玉,倾身丢给他。“还你!我压根儿没想过要卖掉它——”
她的样子像极了在闹脾气的小孩子。
雪儿一气恼,眼泪又夺眶而出,她再伸手抹了几下脸颊。“我、我……是为了帮阿敏才来扬州,一个月之后就回去,就真的‘回家’!”话一出,雪儿更恼自己,她从来没有口气这么冲的和人说话!
他将紫玉塞回雪儿手上。
“拿走啦……”她语带哽咽,娇柔的口吻却十足的孩子气。玉的冰凉质地微微划过手心,让她想起他的手指划在她手心时,温温热热触感,这回她没再丢开它。
西门诀偏过身背对着雪儿,垂眸似在思索着些什么。
两人之间静默无言,不知谁会先开口。
“我十岁那年被接回西门家……”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我从来不知道被人真心对待是什么感觉,直到被一个傻傻的女人救了”
傻傻的女人?除了她还有谁?雪儿没瞧见他轻抿笑意的嘴角,直觉他分明就在话里嘲弄她,加上方才令她恼怒的事,一张小嘴翘得比天高。
“我几乎揽尽天下的财富,要什么有什么,可是我却常想起她轻声细语的模样,她笑起来的时候,总让人觉得这世上好像没有烦恼似的,我也常想起她生气、对我发小孩子脾气的样子,想着她会有的每一个动作……这些东西就算倾我所有的财富也买不到……”
雪儿霎时换了副表情,整个人哑口呆然,愣愣地望着他,想把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全烙印在自己的心上。
“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觊觎着这份家业,只知道这些人想尽各种方法对我下手,人的贪念是很可怕的。我以为保护她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她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即便这回她又出现在我眼前,我还是这么想——”他稍顿了下,继续说:“直到——我知道她有了我的孩子,想自己一个人生下他。她这么做,会让孩子和她在将来吃尽苦头,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我决定改变心意——”一双细致的小手从背后揽住他的腰。
“我的女人!我自己保护。”
他感觉到背后娇小的身躯微微颤动着。
“我……从没后悔……给了你……有了孩子……”纷纷的泪水,拓湿了身上的衣衫。“可是……看到你……对我视而不见……对、对别的女人……我好难过……
好难过……”
他一侧身,将她抱个满怀。“傻瓜!”他轻斥一声,那些女人全是她的替代品而已。
“愿意做西门家的人吗?”他柔声问。
“我只想做你的人。”她闷在他胸前含糊回答,很小声,不想让他听到。
“那还不是一样。”他笑说。
***
除了当事人,对其他人来说,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诀儿.你当真要娶一个舞伎?”四叔突然听到西门诀的决定,颇为讶异。
“我像是说说而已吗?”他反问,慵懒地往椅背靠去。
“可是,她这种身份——”西门诀凛然一瞥,教四叔噤了口。
他不打算继续讨论这话题,借机说:“四叔,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愿意一直跟着我?我爹当年立我为继承人,也同时从家业中分出四份家产给他的兄弟,你为什么不收?”
四叔眼神略黯淡了下。“对西门家的人来说,这世上最容易得到、最珍贵的东西就是财富,因为我们有,别人没有。可是我们得到的并不见得是最珍贵的,你懂吗?”
西门诀并没有回应,他等着四叔继续说下去。
“有很多事我不能说,因为这关系到我们兄弟之间太多的问题,原本九个兄弟,到大哥继承时只剩五个,现在就剩我和三哥了。我只希望你相信四叔是真心护着你,即使我知道你并不相信。”
“二叔的事处理得怎样?”西门诀微微偏头,抬起沉稳目光,换了另一个问题,他知道四叔是不会说明白的。
“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二哥是会服毒自尽的人,他不是那种个性。”
“当然,他从好几次兄弟之间的血腥斗争中存活下来,怎会寻短见?”西门诀淡淡说道。“四叔,你不觉得很巧吗?”
“什么事?”
“当年五叔也是夺了九江造船坊之后自尽,二叔在分了造船坊之后,也做出同样的事,下一个,或许是三叔也说不定。”
“这我倒没想到。”
“不过,也许二叔会没事。”
“什么意思?”四叔忽然懂他话里的乾坤。“你怀疑是三哥干下这事?”
“不知道。”西门诀若无其事般的耸了耸肩。“也许守株待兔会是个不错的方法。”四叔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
“如果用抽丝剥茧的方式来查这事呢?”四叔提出这建议。
“西门家含括百业,要从何查起?就算是先从盐、茶、造船三业着手,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找出在幕后操控的人。总之,这事搁着,先帮我把婚事办一办。”
四叔看着他,微微愣了下。他第一次看到侄儿脸上,流露出毫无防备的笑意,就像当年第一次见到那个他准备带回西门家的小男孩——
是什么改变了他?
“怎么了?”西门诀防备心又起。
“没,我这就去替你准备婚事。”
***
春意闹闹,喜上眉梢。
西门家大喜之日,席开数百桌,彻夜喧喧腾腾,好不热闹。而座落在满园春杏的新房与之相较,就显得雅静许多。
他进房走向喜床,看着床榻上新嫁娘的模样,嘴角不禁向上弯起。
雪儿娇小的身子蜷在床侧,粉琢的脸蛋清新而诱人,一身红艳照眼的衣裳半敞,露出淡粉色低胸贴身罗衣。她手上拿着一件杏黄色丝衫裙,一看就知道她打算更衣,可是怎么换到一半睡着了?
他弯身抱起雪儿,轻软的身躯似乎感受到暖意,下意识地往他胸前偎去。
“诀……”雪儿恍恍惚惚轻声唤他。
他抱着雪儿往床上躺下,伸手为她宽衣。
雪儿似乎知道他在做什么,可意识还不太清楚。她递上丝裙,含糊的说:“换衣服……”
他轻笑一声,拿开丝裙往床外丢去,低道:“不必换了。”
为什么?嗯,她记得穿这身衣裳睡觉会很不舒服的呀?
雪儿惺忪睁开眼,一脸迷惑的看着他,才发觉身上贴身的衣物也被他着手褪去。
“雪儿,我要抱你。”他滑下一只手,来回抚揉她白皙的胴体。
他示爱的举动让她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但想起那唯一一次欢爱的情形,不自觉想要退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禁得住……
雪儿一脸为难,抬起头看着他的下巴,嗫嚅着:“不行啦,你、你那样……你会让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晚他们卷云暴雨地纠缠了一夜,只喃喃说道:“我怕伤到孩子。”
他低头埋在她颈侧,边啮咬敏感的耳下,边允诺:“我会温柔一点。”
“嗯……”雪儿无助的弓起身子,他知道如何让她完全弃守。
他的唇往下,吮吻着喉头、锁骨,手在浑圆处揉捏,雪儿发出无法忍受似的呻吟,双腿不自觉勾起,贴上他的大腿。
他略抬起头,轻道:“你好敏感,一碰就有反应。”
雪儿含羞带怯地紧紧抱着他,发出近似哀求的声音。“我、我不知道……”
他轻笑一声,低头合住胸前粉红色的突粒,时而啮咬、时而吸吮。雪儿像要逃开似的扭曲上身,可是游移到下身的手,制住她身躯的躁动。
雪儿的吟哦像哭、像笑、像生气、也像撒娇,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羞得紧闭双眼,咬了一下唇,又情不自禁的松开嘴,放出声音来。
他拉开她的手,起身半跪在她双腿之间,以极快的动作撤下身上的衣物。
他抓住她的脚踝,左右拉开她,将欲望推入已为他准备好的温润甬道。
“嗯……”虽不像第一次如此裂疼,但她仍感觉到他的火热正极度的撑开她。
“放松……”他柔声安抚。
雪儿察觉愈来愈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她需要他来驾驭。
“抱我……”她几近无措的哀求。
他倾身抱起她,和她面对面坐在床上,雪儿的腿勾在他腰上,她的胸脯紧紧压住他的胸膛。
他俯在她耳畔,低声说:“别急,慢慢来,我们有一整夜……”
雪儿以轻声吟哦回应他,毫无保留地交出自己,附在他身上随之摆动。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只知道自己的身子抽搐了一整夜……
第七章
花开兰径,春风催放花蕊,满园姹紫嫣红,花团锦族。
寻儿走在布满百草千花的小径上,圆眸机灵的左顾右盼。自从几天前兰陵院舞会的聘约结束,舞师傅带着一票人回长安后,雪儿的日子就无聊起来。
每天面对不再是姐妹淘,而且一堆毕恭毕敬的下人,开口闭口永远就这么几句——“夫人、是、夫人、不是”,真是要闷死她!
离家之后,认识了很多人,雪儿无法想象和从前一样再过一个人独处的生活,她喜欢有人和她做伴。
于是,雪儿用了一点小小的伎俩让仆从画了张地图给她,说是伎俩也太恭维雪儿了! 她心思单纯, 哪懂得什么叫“耍心机”?只不过是以她一贯天真的笑容,“逼”仆从就范!而地图上标明的是西门诀平日处理家业的院落所在,她想让自己有点事情做,如果能帮得上忙,当然更是美事一桩!
雪儿拿起地图对照一下她所在的地方,自言自语着:“我现在在聚景园,往前走到延祥合、再到苏院、左转望湖亭、再经过万柳堂、大宛林、直走过了一座假山,才到诀所在的地方。我的天啊,那不得走上大半天?”她有点苦恼,等她到了那里,太阳都下山了,她还能帮上什么忙?
“哎呀,我真笨,只跟下人说,要他画下到那里会经过的所有地方,人家当然把所有可以经过的都画下来,我应该要他画捷径才对呀?”雪儿嘟起嘴,直觉自己一早真是白忙一场。
“没办法,只好明天再逼他画一张——”她转身打算回房,却听到花丛里传来的声音。
有人在那儿吗?她好奇地决定趋前一探。
才转入分支小径,雪儿却立刻停下脚步。花丛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因为诀和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她知道花丛里的人在做些什么……
她好尴尬!想不着痕迹的慢慢往后退时,花丛里突然有了新的动静——
他们结束?!
糟糕!雪儿慌慌张张地躲进临近一处花丛里。真搞不懂她在心虚个什么劲儿?
她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有旁人回避她,哪有主子躲下人的道理?
花丛里的人步出小径。雪儿生怕被人发现,不敢抬起头来。
她听到女子细细的啜泣声。怎么回事?
“你、你别这样……”她低低哀求。
咦?这声音好熟悉——
对了,她不就是那个新来的,叫做小虹的奴婢吗?
那名男子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小虹才破涕为笑。接着,男子好像察觉到雪儿的存在,缓缓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雪儿直盯着枝干间的隙缝,大气都不敢喘。不知怎地,他霍然停下脚步,回头抓着小虹急忙离开。走啦?雪儿吁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低头轻抚微凸的小腹,说:“对不起、对不起,你一定也吓到了,是不?娘以后不会这么冒冒失失,其实娘刚才也吓死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间,头顶上传来低沉的嗓音。
喝!雪儿吓得倒抽一口气。她今天是怎么回事?一直处在惊吓的状态。
“诀?”雪儿愣傻傻地站起身,正好看到跟在西门诀身后的四叔。
“四叔。”她颔首问候。
“回答我的问题。”西门诀脸色微凝,气恼她怎么不好好待在房里休息。
“我——你——你吓到我了,我正在跟小娃儿说话,说到一半,你突然插话进来,我就吓了一跳,然后——”
“是什么事让你紧张成这样?”他知道她一紧张,话不但多,而且辞不达意。
想到方才的事,她一张小脸红扑扑。这种事怎能说出口?她努着嘴,一脸心虚。
西门诀不想再追究,直接牵着她步出花丛,同时顺手拿掉沾附在她发上的树叶。
“你不该乱跑。”他沉声斥责,但语气中却隐含着掩藏不住的温柔。
雪儿轻吐小舌,明眸略勾,流露出一抹淘气的神情,任谁看了,早就忘却任何气恼的原因。忽而,雪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走到这里——
“对了,我是要去找你——”
站在西门诀身后,一直被忽略的人,忍不住轻咳几声,打断了雪儿的话。
“诀儿,我还有事得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方才提到那茶园的事,我会交代华凌去办。”
“嗯。”西门诀轻允一声。“我派凌去沿海看盐田,他应该是回来了,你让他休息一天再交代他差事。”
“没问题。”四叔说完,若有若无的轻扫雪儿一眼才离去。
雪儿心思单纯,哪察觉得到四叔不见友善的眼神,反倒是西门诀在心底咀嚼其中含义。
雪儿看四叔走远了,轻拉仍被他牵着的手,娇声说:“你这么忙,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西门诀看她一眼,略扬嘴角,却不回应,牵着她的手往刚来的方向走去。
“说好。”雪儿学他惯有的霸道口吻,可娇滴滴的嗓音,听来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西门诀仍没回应,径自牵着她弯进一条纷植各色花卉的小径。
“你知道我很能做事的,以前在长安的时候,我什么差事都做过,就算现在肚子里有了小娃儿,可南院大夫说我的身子骨好,一点害喜的毛病也没有,他说我只管开开心心地把小娃儿生下来就好了——”雪儿滔滔不绝的找尽各种理由说服他,没发现他们已走到一幢小楼阁前。
西门诀牵着雪儿步上台阶,她才察觉到眼前矗立的小楼阁。
“我们进去做什么?”她问。
“你不是要帮我?”他轻挑右眉,嘴角勾起一抹别有兴味的笑意。
那笑容有点邪魅。
“是、是啊……”雪儿微微愣住,他很少在旁人面前展露笑容,但每日在她面前轻绽俊颜,总会让她魂不守舍。
“那就进来“帮”我。”他的声音低低哑哑,很是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