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圣诞夜你就忘记了。”想起这个,莫子文仍有点耿耿于怀。
“上次,是你忘了提醒我--”
“这次,我可是记得提醒你了喔。”莫子文截断他的话。
结果,临到要去的这天晚上,罗彦存打电话到莫子文的公司,告诉她因为工作的关系必须晚一点才过去。
莫子文一听,既不感到意外也不感到生气,倒是有一点麻木了。
莫子文与名宣只好决定坐车到晚宴会场。出了公司大门,潘尚文像往常一般在大门前等名宣。
是为了方便,遂答应让潘尚文载她们到晚宴的会场。
名宣坚持与莫子文一起坐在后座,根本摆明了把潘尚文当作送客的司机。一路上,她也只与莫子文说话,完全不搭理潘尚文。
到了晚宴的场所,莫子文走出车外,对潘尚文道了一声谢谢,名宣则瞟他一眼,就拉着莫子文要离开。
潘尚文突然说:“你们先进去,停好了车,我一会儿就到。”
“小安又没有邀请你,你凭什么去?”名宣回头瞅他,不客气地说。
“李敬豪有邀请我呀。”潘尚文说。
“那不干我的事。”名宣冷冷地回他一句,拉着莫子文进屋。
订婚晚 在李敬豪所有郊区别墅时里举行,宾客几乎是二三十岁年轻的一辈,宴会的气氛轻松且活泼。
莫子文与名宣一眼就看到小安空了一件低胸的晚宴服在众多的宾客间来往穿梭。小安瞅见她们,连忙排开缠着她的宾客,向她们走去。
“笑得那么高兴,小心下巴掉下来。”名宣望着小安,取笑她道。
小安给名宣一个热情的拥抱,然后放开名宣,抱着莫子文说:“我好高兴喔,兴奋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莫子文不禁微笑,却听见名宣说:“我鸡皮疙瘩也掉了满地。”
三个女人叽叽喳喳聊起天来,这期间,一直有宾客打断她们的谈话,前来为小安祝福,其中有个女人居然是一次莫子文在洗衣店遇到的那个。
她瞥了一眼莫子文,眼神与莫子文见到她时一般讶异,然后她对小安说了些问候与祝福的话,才走向宴会的另一边,与她熟识的人谈话。
莫子文呆望着她的背影,小安问莫子文说:“她是我专科时期的同学,你怎么像也认识她?”
“哦,”莫子文回过神来说:“她家不是开洗衣店的吗?我曾经把衣服送去那里洗。”认识她的经过太复杂了,莫子文只简略地回答。
小安突然低声说:“她呀,就是上次吃披萨时我跟你们说男朋友很恶劣的那个同学。”
“真的?”莫子文一脸震惊。“你是说她……”
“嗯。”小安用力点点头。
名宣语同情的说:“她好可怜喔。”
“对呀,”莫子文突然想起她最近还和咖啡店的男子分手的事,这句“对呀”说得比名宣更加感慨。
然后,潘尚文与李敬豪走过来加入她们三人的谈话,潘尚文笑嘻嘻地说:“小安,恭喜你,敬豪已经请我当你们结婚时的伴郎了。”
小安花枝乱颤般地笑了,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酒。“我敬你一杯。”眼神相当柔媚地瞅着潘尚文。
小安感觉到名宣因潘尚文的存在明显不悦的神情,遂低头对李敬豪说:“快把他带开吧,要不然名宣快气炸了。”
他们走开之后,名宣随即对小安说:“如果他要当伴郎,你就别找我当伴娘。”
莫子文在一旁望着小安为难的神色,笑着对名宣说:“你为什么要这么介意潘尚文?你该不会对他还有感情吧?”
“对呀,对呀,”小安跟着附和。“你这么容易就因为他而生气,很难不让人觉得你……”
“我才一点也不生气,一点也不介意。”名宣截断小安的话。
“真的?”小安瞅名宣一眼。
名宣用力点点头。“我才不在乎他哩。”
“那最好,那样即使他当伴郎,你当伴娘,你也不介意,也不生气了?”小安瞅着名宣顽强的脸说。
莫子文忍不住咧嘴而笑。
名宣正要回话,突然小安的脸色大变,瞪着名宣与莫子文的背后,她们两不解地望着她,只听到她惊诧万分的叫道:“他怎么会来?”
“谁?”名宣以为是小安交往过的旧情人,不禁好奇地顺着小安视线回头看。
莫子文也跟着回头,笑着要说--
小安没等她说,主惊慌失措地叫道:“糟糕!他怎么会来,真的太凑巧了吧?他也认识敬豪吗?”
“他是--”
“他就是那个恶劣的男人,就是害我同学堕胎的那个。”小安截断莫子文的话,语带不屑地说。
“都怪敬豪请的人也没给我过目,你们看,惨了,我同学和他面对面了。”小安还要说,冷不防被名宣捏了一把。
“别说了。”名宣低声给小安警告。
“为什么?”小安不解,自顾自地又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呢,罗、彦、存,因为他实在让我同学太伤心,我同学没去自杀都亏我那时候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安慰她。你们看,真是不幸,我同学和他见面,两个人还真尴尬。”
名宣又用力捏了小安一下。
“怎么了?”小安狐疑地瞅着名宣。
名宣以眼神瞟了一脸呆滞的莫子文。
莫子文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猛然捉住小安的手臂,激动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怎么了?”小安一会儿被捏,一会儿被紧紧揪住,满脸疑惑,无辜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呀,有什么不对吗?”
莫子文忽然放开小安,眼底闪现无法相信的表情。
小安瞅着莫子文半晌,然后望着名宣。
名宣瞪着小安,咬牙低声说:“你说的那个男的,现在是莫子文的男、朋、友。”
“不会吧?”小安掩住要惊叫的嘴。
悠扬的音乐响起来,小安与李敬豪甜蜜地跳起第一支舞,四周的宾客不禁赞叹地鼓掌。
莫子文无意识地跟着鼓掌,名宣瞅着她一脸呆滞的表情说:“现在这个场合不太适合追问 ,你别想太多,也许是小安认错人了。”
莫子文睨着名宣,凄楚地说:“我不这么觉得,小安连他的名字都知道。”
“也许--”
莫子文打断她的话:“你别想告诉我也许那只是同名同姓。你比我还清楚,我们刚都看到他和小安的同学在说话。”
罗彦存与那位洗衣店的小姐这时已不在她们视线之内,因为小安与李敬豪一跳起舞后,人群一层层包转他们周边,名宣与莫子文站在最外围,现在只能看到男男女女的背面挡在她们前面。
“平日看罗彦存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我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名宣不禁感叹,接着安慰莫子文说:“现在发现还不算晚,还好他没有那残忍地对待你。”
莫子文听完,脸色不禁变得惨白。她蹙眉瞅着名宣。“你真的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就像小安形容的那样?”
“我的意思是……我被你搞糊涂了,是低廉小安不可能搞错的。”
“我……”莫子文眼底透着惊慌,焦虑地说:“我不想相信,也不敢相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你叫我怎么办?”
“直接去问他,看他怎么说。”
莫子文手抵着额头,一副十分苦恼的模样。名宣瞅见罗彦存排开人群,四顾之后朝她们走来,名宣说:“他来了。”
此时音乐正好结束,再响起时,李敬豪过来邀名宣跳舞,小安则与潘尚文共舞,成双成对的男女也纷纷滑进舞池。
莫子文与罗彦存面面相对,他回瞥了一眼舞池里的人群,问她说:“你想不想跳舞?”
莫子文忐忑不安地透过黑浓的睫毛觑着他。“我不知道你会跳舞。”有关他的事,她不知道的是不是很多?
“嗯,不是很会,但身体还稍微会移动一点。”他自嘲地笑了。
莫子文的眼底却丝毫没有任何笑意,甚至还蹙着眉头瞅着他。罗彦存望着沉默不语的她,猜测说:“我迟到,你生气了?”
莫子文撇开凝视他的视线,却正好迎上那个洗衣店的女人审视他们的目光。
她朝他们走过来,停在他们面前,微笑地对罗彦存说:“我还有事,要先行离去。”然后,笑瞅着莫子文一眼,问他:“她是你的女朋友?~莫子文听到罗彦存嗯了一声,瞥一眼他脸上略显的线条,莫子文睨着她说:“我叫莫子文。”
“范耘伶。”她点头微笑对莫子文说。
气氛十分尴尬,莫子文除了微笑以外,完全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该离开了。”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莫子文,随即转身离去。
莫子文微抬下巴,瞅着罗彦存,似在等他解释。
罗彦存把双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淡淡地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很久没联络的朋友。”
“为什么会很久没联络?”莫子文盯着他的眼眸问。
她的语气不像以往那种轻松的调侃,反而有着质问的意味,罗彦存挑起一边浓眉斜睨着她。“你怪我不该和她失去联络?”
“我……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耸耸肩。“难首你从没有过很久没联络的朋友吗?”
“你不要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莫子文生气地瞅着他。
他不懂她为什么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难道她还在不满他的迟到?“以后我会尽量准时的,我知道你对我这方面的缺点很反感。”“啊?”莫子文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纳闷的模样。
“我会尽量改的,你不用那么怀疑嘛。“他咧开嘴角,眼底露出笑意。
她望着他眼底温柔的神情,他凝视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深邃。刹那间,莫子文忘了刚才问他的问题。
“你想不想跳舞?”他牵起她的手问。
“你别想转移话题。”莫子文甩开他说。
“什么话题?”罗彦存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一定要装傻,那我就直接问。”莫子文紧盯着他问:“你和她是为了什么原因分手的?”
“过去的事一定要提吗?”罗彦存露出有些烦躁的神色。“你们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这些?我记得我从来没问过你和叶明这个问题。”
“那不一样。”莫子文地反驳。虽然有些伤感,她和叶明可是和气分手的,不像他……
“哪里不一样?”他嗤之以鼻地反问。
对他无动于衷的表情,嘲讽的口气,莫子文只觉得更生气,她积压的情绪不禁在瞬间爆发开来。“我没有为他堕过胎!他也……”
莫子文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的脸蓦地变得铁青,脸上的线条十分冷硬。
“你早有答案,何必再问我。”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的声音很轻,然而字与字之间夹着她从来没感觉过的寒意。
然后,他就走了。
音乐还在继续,快乐的声音与热闹的声音不停地交错,人们笑里还是笑,莫子文一个人呆站在角落。
已经四月了,似乎这个季节,只有她的世界开始下起冰冷的雪。
第六章
星期天,三点的午后,雨突然哗啦哗啦地倾泻而下,不像冬雨那湿冷,空气反而飘浮着温暖的味道。
莫子文坐在餐桌旁,吃着沙拉,翻阅夹在相簿里的旧照片。
她突然记起搬进这间公寓的那一天,阳光温暖的从餐厅的落地窗照进来,她把东西整理完,坐在这里喝了一杯咖啡。
然后,她问他有没有小时候的照片。
“你要干嘛?”他说。
“放在皮夹里呀。”
他摇头说没有。
她在他唯一一本相簿里翻到一张他还未上小学的大头照,照片有些褪色泛黄,那时的他紧抿着嘴,没有一丝笑意。
“你还说没有。”莫子文给他看,然后把那张照片放进皮夹里。
他没有说什么。他不像一般人,会开始告诉她当时是怎么的情景,为什么会照下这张相,然后提起小时候他是多么的……
她一点也不了解他。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两天十五小时七分零八秒。莫子文低头望着手表。这是罗彦存对她宣布冷战后经过的时数。
她又挤了一些沙拉进盘子里,吃完一片火腿,喝一口曼特宁咖啡。
窗外的雨声消失了,整个世界好像突然亮了起来。
莫子文想起自己与罗彦存之间并没有什么爱的承诺,也没有任何爱的告白。就连搬进这里和他同住,也不是基于的理由。
她只是因为原先的房东要把房子收了,临时找不到新的住处。
而那时罗彦存对她说:“我那里有一个空的房间,你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搬进来。”
她那时还开玩笑地问:“那我要不要付房租给你?”
他笑了笑,没说话。
就是这样。莫子文吃了一片蕃茄。
两天十五小时十六分二十三秒,罗彦存常常在生气的时候,选择不说话。莫子文不懂他有什么权利生气,如果这件事完全是她误会了,他为什么不辩解?
也许他默认了,也许他本来就是霸道又可恶的人,完全不理会别人的感受。
吃完沙拉,雨又下起来了,夹着雷声。莫子文想起昨天再一次问小安的经过,她只知道当时怀孕的范耘伶十分害怕与惊慌,而且听范耘伶真的对她说过罗彦存不要孩子。
也许她应该去问范耘伶,她应该是最了解罗彦存的人。
莫子文喝完咖啡,决定撑伞出去。
医院。莫子文去到那家洗衣店,店员告诉她,范耘伶在医院;不过,不是她生病,她是去照顾病人。
在医院的长廊上,莫子文遇到正从病房走出来的范耘伶,她见到莫子文,露出诧异的表情。
“真巧。”范耘伶不知道莫子文是特地来找她的。
“我是一找你的,洗衣店的店员说这个时间你都在这里。”
“有事吗?”她瞅着莫子文不安的眼神,语气平静地问。
“嗯。”莫子文微点点头。“你有空吗?”
“有关谁的事?小狄吗?”
“不是--”
“我知道了。”她嘴角露出微笑。“有关罗彦存,是吗?”
莫子文突然想起咖啡店小锹的话,她跟范耘伶有的共同特性--微扬带笑的嘴角,不管生气或悲伤,她们的嘴角还是上扬的。
不知道为什么,莫子文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她问范耘伶:“是谁生病?”
“我父亲。”她的表情十分平静。“癌症末期,肺癌。”
莫子文露出同情的表情,范耘伶审视着她淡淡地笑了。“你不用同情我,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我父亲,只是如果我不照顾他,我会良心不安而已。”
“啊?”莫子文会意不过来。
“雨好像停。”她自顾自地说:“我们可以到医院的草坪上走走,我想抽根烟。”
草地上沾着湿湿的雨珠,阳光从破裂的云中穿透出来,两只鸽子停在草地上,范耘伶点起烟,莫子文望着她吐出来的烟雾消失在奏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