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更半夜才入门的日子。
唐正熙心怀愧疚的踱步至和新厨房相邻的新饭厅,打从丈母娘、小姨子来借住后,每晚和体贴的娘子一起吃消夜,已成为甜蜜的共享时光。吃完铁锅内煨热的食物,给她一记缠绵难舍的热吻后,再推着脚步轻飘飘的小春回到丈母娘的房里──还好,再过几日就可以取回夜夜搂抱娘子取暖的权利了,忍耐,再忍一下下……
“小春,真抱歉,没想到今天弄到这么晚……咦?人呢?”饭厅里无人等他。“奇怪!难道先去睡了?”
取走厅内的火烛,到灶上揭锅一瞧──两人份的消夜摆在里头,没人动过。或许是等累了,先去睡觉。
慢条斯理的走到厢房外侧,听听动静,突然,厢房门开了个小缝,小春的脑袋悄悄的探出来。
见她形迹可疑,唐正熙赶忙熄了烛火,看她想干嘛?
等她在手臂上的小包袱露了馅,他就知道这鬼鬼祟祟的小娘子大概又打算半夜落跑,只是,她干嘛跑呢?
尾随在她屁股后头,跟着她绕过正在修补的长廊、小径、废园,推开废弃许久不用的小门,一辆马车赫然出现在眼前。
车夫打扮的壮汉高举灯笼,照着小春的脸。“是两位订的车吗?”
“两位?”小春狐疑的往后一瞧──哇!“正、正熙……”
“是两位。”唐正熙面色冷沉的回答车夫,瞧都不肯瞧小春一眼。
“半夜叫车要加一倍车钱喔!你们是要私奔吗?我猜猜……是少爷和丫鬟?”见两人均无反应,车夫又猜,“那就是小姐和长工啰?”
“是少爷和少奶奶。”唐正熙板着脸说。
“那是大少爷和二少奶奶?二少爷和三少奶奶……”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唐正熙怒声打断车夫的龌龊想像。“驾车吧!给我们找间干净的客栈。”
在车夫大汉仍无止尽的想像为何大少爷要跟大少奶奶“私奔”的过程中,小春怯生生的偎近丈夫,轻声呼唤:“正熙。”
“哼!”
“人家不晓得你会那么晚回来……早知道,就把预定马车的时间提早或约定更晚些。”
“嗯哼!”当场被逮,还不知悔改?竟然怪罪为夫者不该在此时回家门?唐正熙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怎么都不说话?”小春哭丧着脸,“说说话嘛!”
“说什么?说你离家出走是天大喜事,还给你放烟火、放鞭炮不成?”一张嘴,便将满肚子的怒气辟哩啪啦的飙出口。
“人家没有离家出走……”小春垂着眼,嗫嚅的抗议。
“半夜出门还拎个大包袱,不是离家出走,难道是……私奔?跟谁?我去宰了他!”
唐正熙满脸凶猛暴戾的表情,还是小春第一次看见,不由得心生畏惧。“你别这样嘛!绷着一张脸,很可怕耶!人家只是出门散心……”
“散心?挑这个时候?夜半上哪儿散心?”他仍是咄咄逼人,“出门不跟相公说,这行为对吗?”
“我怕我说了你会不准……”
“有正当理由我会不准吗?除非你心里有鬼,才怕我知道,非得偷偷摸摸的跑走!”
眼见他的怒火越来越炽,小春认命的叹口气,嘟高红唇,使劲的在他僵硬的脸上、脖子上落下绵密如急雨的唇印。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去?”他的口气依旧不豫,但一触即爆的火药味的确降低不少。
“没有啦!不过……人家亲亲你,你脸上可怕的表情就会少一点嘛!”小春腻在他的怀里,娇声说着。
“吃定我了?”唐正熙高扬浓眉。
“客倌,客栈到了。”还不到一刻钟,车夫便掀帘请两人下马车。车夫左想右想,终于想通了,他们既然是夫妻,肯定是拌了嘴,妻子本来拎了包袱要走人,刚好被相公见着,跟在后头阻止。所以,他将两人送到城西门外,一处雅净舒适,城内人常用来幽会的别致客栈。
“客倌,这客栈最大的优点是,无论发出多大的声响都不会有人出来打断‘好事’。”车夫自认风趣的笑道。
唐正熙给了车资,跟着有礼却不多嘴的小二进了间雅房,一入眼,便是一张超大结实的大床铺。
屋内摆设着各式从西域边境运至大唐国土的摆设,上面刻画着男男女女交缠在一块儿的各种姿势,看得小春脸颊烧红,一双大眼不知该往哪儿摆。
而唐正熙则是看得血脉偾张,越来越难以克制浑身的欲火。“小春!”他粗暴的大喝一声。
“哟!”他因狂炙热情而扭曲的嘴脸,看来相当狰狞恐怖,小春以为他是为她落跑一事继续在发飙,扔了大包袱,可怜兮兮的将小手搭在他强壮的臂膀上,娇声娇气地道:“你怎么那么爱生气啊?人家又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人家是想说,给你机会想清楚,是不是跟芙蓉公主在一块儿会比较幸福嘛!”
“你怎么晓得芙蓉公主之事?”唐正熙不禁诧异。
“福公公说的。”
“你又如何知晓有福公公这号人物?”他已学会跟小春说话必须很有耐性,才能弄懂她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人家跟在你们的马车后头才知道的咩!”她支支吾吾的娓娓道来。听完她的话,唐正熙的眉心全揪在一起。
“既然听到我跟公主的对话,就该知道,三年前我没答应她,三年后我更不可能答应当驸马爷,什么叫做给我机会想清楚跟公主在一块儿会比较幸福的鬼话!”
瞧她目光闪烁、面色惊疑不定,她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小春!”唐正熙扳正她的脸蛋,目光炯炯的盯牢她,不许她躲藏,“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快说!”
“没、没有啊!”
“小春!”他加重语气。
“…… ”
“嗯──”
她嘴一噘,“人家不想吃你煮的饭啦!”
“什么?!”这算什么鬼答案!
“人家脸蛋比不上公主、家世不如公主、聪明才智也输她,唯一赢过的,就是吃你煮的饭──而公主说她不要输,那她一定会逼我跟她比赛吃你煮的饭。”
唐正熙瞠目结舌,半天挤不出个适当的表情。
爆笑?不可以!她会以为用这理由落跑是正当的,往后时时拿出来复习使用,那他可就倒大霉了。
生气?没理由!毕竟他煮的饭真的是有够难吃,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蛮佩服小春当时的勇气,竟然吃了那么久。
别扭?不愉快?愤怒?无可奈何……
“正熙,你不高兴?”瞧他阴晴不定的神色,八成是想着要如何处罚她。“人家早就说了咩!要是让你知道原因,你一定不准人家出门散心的。”他还在思索何种表情最合适,完全没理会小春的求饶。事情大条啰!正熙完全不理她耶!
小春在心底大声喊救命,谁能教教她如何熄灭男人的愤怒?“人家真的、真的只是要躲个几天、避避风头,等公主气消了就回家。”
“要是公主这辈子的气都不消呢?”他还是一副怪声怪气的怪表情。“你就打算一辈子不回家吗?”
“那怎么可能!娘和小冬都住在那里,人家哪会失踪一辈子。”她正声辩驳。
“你为了娘和小冬才会回来?”这会儿他的表情揪得像个包子似的。
男人吃醋的劲道可不比女人小,尤其是唐正熙,小春真的吓坏了。
“不是啦!不是这样啦!不是为了娘和小冬……不!不是不为了她们……哎呀!不是不为了你……不对!唔……”
讲不清楚,她干脆噘起红唇,往他的方向送去。
但这回她没法抵达目标,红唇半途就被大手拦住。
“你以为随便亲我几下,所有的账就可以一笔勾销?”他蹙眉问道。
“那……不然咧?”记得最惨的一次,是八岁时把爹的书本涂黑了,被爹按在膝头上大打屁屁!──“你、你要打我吗?”不等他有所反应,她便自动的弯着腰肢,露出诱人的姿势。
天!她未免太高估男人的自制力了,尤其是在一个已饥渴许久,尚未饱足的男人的面前摆出这样的姿势……害滚烫的欲望在他的四肢百骸奔流。
小春仍不知死活的催促,“只可以打十下喔!不可以太大力,人家会计算的。”
“把衣服脱了!”唐正熙粗嘎的命令。
“那……人家会被打痛的啦!”偷瞧他的脸色,她决定做人要甘愿一点,二话不说──脱啦!
“你究竟穿了几层衣服?”那堆“小山”教唐正熙傻了眼,而她身上似乎还有厚厚的一大叠。“再脱!”
“会冷耶!”还没脱,她已经微颤着身子。
“那到被窝里脱。”
“咦?你干嘛挤进来?”
“帮你脱衣裳。”他理直气壮的回答。
“那为什么得全部脱光光?咦?你、你为什么也脱光光?”
唐正熙咧开白牙,邪妄放肆的狂笑。
“因为──我要‘打’你的武器,得脱光光才用得上。”
她好奇的四处张望,“在哪里?唔……啊──”
小嘴被热情的口舌堵上后,不多久,她真的觉得好痛、好痛,不只十下,臭正熙!呜……
第八章
顺着柔腻的曲线往下抚摸,如丝绸,似凝脂,美味得令人欲罢不能。
“我知道你没睡,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为何骗我……说我是你的第二个男人?”
“是……第二个心上人嘛!呜……好痛!”含泪的眼里贮满控诉,“又冷又痛……臭正熙,就会欺负人家!”
“还冷啊?相公分你一些暖气。”
不等她推拒,热腾腾的四肢再次缠上如羊脂般细嫩温润的玉雕胴体。
“你的坏手……啊!”
“别理我的手……”噙着贼贼坏坏的笑,唐正熙在她粉红的耳畔吹拂着炙热的气息。“为何让我误会你曾怀有身孕?为什么我又算是第二个心上人?还有,像你这般的好姑娘干嘛上婚市,随意找个人就嫁?”
“说完以后你就不可以再欺负人家,人家想睡觉了。”她还打个呵欠,表示所言不假。
“快说!不然不让你睡!”
“坏正熙,就知道欺负人……”
于是,她用着呢哝的嗓音诉说着这段不算短的时光里的点点滴滴,偶尔唐正熙在一旁提词、问话,终于拼凑出事件的真相。他不禁哑然失笑,瞪着怀里的活宝贝,久久无法出声。
万一,当时碰上她的人是个居心叵测的好人,而不是福爷爷……他不禁打个冷颤,不敢想像小春会是有何凄惨的下场。
“人家又没有身孕,为什么老爱说人家有……真奇怪!”小春累得猛打呵欠,身子直往唐正熙的身躯贴上。
“还敢说!穿那么多衣服误导别人的是谁啊?”指尖正巧摸上她的腹侧腰际,可过了今夜,或许里头已经住着他的小小分身了。唐正熙觉得十分幸福。
“你竟然为别的男人妄想跟我‘假成亲’!”想起这回事,他又一肚子火。
“你……你又生气了?”他的大嗓门赶跑小春眼睑上的瞌睡虫。“人家又不是故意的,绍祖哥跟我先认识,我跟他算是青梅竹马……”
“哼!”在相公的怀里,她还敢议论前任心上人?唐正熙酸溜溜的想着,脸上表情更加不悦。
“小气!”小春只敢伏在他宽阔的胸膛里悄声骂道。
“我是气假成亲,不是气你们两小无猜的‘幼稚感’!”唐正熙听见她的小气,心头越发不爽,“我后悔了。”
“后悔?你后悔娶我?”小春可怜兮兮的吸着鼻子,“怎么可以这样?人家又没后悔嫁你!”
“我是后悔──没把话问清楚,白白浪费相爱的时光。”
话锋一转,他口气又变得严峻冷肃起来,“以后不许再偷偷溜走!心里有任何困扰,一定要跟我商量。”
“好嘛!”抬起白里透红的粉脸,她柔媚的瞧着相公,“那你不生气了?”
“嗯!”“那……你那个打人的武器可不可以收起来了?”
“收起来?你自己说要让我打十下的!”他脸不红气不喘的驳斥。
“刚刚就不只十下说……”这话在她的嘴里咕哝着。
“你错了!那算一下!”他义正辞严的纠正。
“啊?”可怜的小白羊,只得继续接受大野狼贪馋的“教训”。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唐正熙气息不稳地道。
“不敢了啦!呜……”她真的不敢再乱跑了!
因为,打十下的教训让她印象深刻,多日以后,全身仍僵硬的像石块般,她真的不敢了啦!
☆ ☆ ☆
凭着多年表现良好的做事态度,唐正熙临时告假三日的举动,并未得到非议,同僚、上司还十分关心,怕他是得了急症。
三日后,当他神采飞扬、眉目含笑的现身时,大伙儿又在揣测,这三日他是去干了啥快活勾当?
嘿嘿嘿!佛曰:不能说。他只能暗爽在心底。
请假这三日,他和小春睡觉的时间并不多,大把时间都浪掷在客栈内那张结实舒适的大床上。
天哪!他不该只请三天假,而是该告假三个月、还是告假三年……干脆罢官不干!
想归想,太有责任感的唐正熙,还是无法甩下烂摊子,自私的独自去享乐。或许想想今晚用啥理由拐他的小春娘子再到客栈风流快活去!
☆ ☆ ☆
“有话问人家,可以在家里说嘛!为什么非得到这地方来?”一看见“客栈”二字,小春便头皮发麻,想脚底抹油,立刻开溜!可是,被唐正熙右臂铁腕夹着,人小、力气小的小春根本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听说这地方的十珍宴好吃的连舌头都会化掉,相公不敢独享,所以,特邀娘子一道来品尝。”
他一派真诚自然的模样卸除了她的心防。“你该请福爷爷来的。”
她担心的再次叮咛,“人家又没做错什么,你不可以再找理由乱打人了喔!”
“真的吗?”含笑睇望着小春,他永远看不腻这张甜甜讨喜的俏脸。
“好嘛!我承认,我没把账册算完,又不小心把福爷爷的鸡舍打开,害公鸡母鸡飞走,而落跑的公鸡竟啄了小冬的屁屁,气得小冬要拔鸡毛,结果撞翻补瓦人的架子……”
唐正熙被她灵活灵现的叙述弄得大笑不止。
小春生气的手叉腰,不满的戳着他的胸口,“还笑!都是你,打人家那么多下,害人家都睡不饱,精神恍惚……都该怪你啦!”
“别气、别气!待会儿我给娘子敬酒,先罚三杯。”
将小春拉坐上宾席位,菜未上桌,唐正熙的同僚们恰巧也来喝一杯,于是,两桌并成一桌,大家把酒言欢,小春也在一声大嫂、一声夫人的声浪下,被灌了不少黄汤,不过,大部分都落到夫婿的肚子。等到宾主尽欢,客人自动散席时,也到了城门禁闭时分。唐正熙为表明他没安坏心眼,还故意表现成脚步踉跄的醉容,跑到客栈外高喊,“走!小春!咱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