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走着,唐正熙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春闲聊,聊彼此的家庭,聊彼此对人生的看法,这是小春头一次如此深入的谈自己,以往总是她听人说的机会较多。
见少爷听得津津有味,她便一桩桩的泄漏,有关小冬对二娘的恶作剧,还有娘跟二娘都会在她面前抱怨彼此不对。
唐正熙用力握紧她的小手。“你一定很尴尬,一方面是娘,一方面是二娘,还得顾及爹爹的家里和乐,难为你了!”
“少爷……”窝心的话语打动小春善良脆弱的心坎,她红了眼眶,激动得无法说话。
“要是不嫌弃这衣服脏,你可以拿去擦鼻涕。”
“少爷!”小春被逗得破涕而笑。
“难道已经脏成连擦鼻涕都嫌脏的情况了?”他夸张的在自己的衣服上乱嗅一通,小春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他仍未停止耍宝。不久,笑声停歇,他们的目光交叠纠缠。
而此刻他们正巧走入巨大的树影下,淡淡的月光从叶片间疏落流泻而下,这是多么适合亲吻的气氛哪!
于是,大把胡子再度往小春娇红的嫩脸降下……
“不、不要……”小春如蚊蚋般的轻细声音,阻挡不了唐正熙蓄满火力的冲劲。这回,他看牢目标,不许目标轻易地逃脱。不过,他的大胡子真像可怕的陷阱,它造成的阴影让唐正熙几度失去准头,气得他好想当场把胡子扯光光!
“小春──”
她欲语还休,红艳颤动的樱桃小口在不及一小片指甲前的位置,他就要品尝到那口香甜销魂的滋味了──
“老大,就扔在这地方行吧?”
“要不要再补一刀?”
小春和唐正熙就像幽会怕见光的人儿,一听见有人靠近,立刻有默契的朝路旁大石头后方躲了进去。
借着微弱光线,他们看见不远处的小山洼,有两名黑衣蒙面客正俯身,搜着躺平在地面的人的衣衫。
“谋财……害命?”小春牙齿格格打颤,不断的向唐正熙怀抱紧紧依偎,主动的攀牢他的颈项,双眸死命地闭上。
顾虑小春安危,唐正熙不能徒手冒险,只得拾些石子,不断打中四周枝叶,让黑夜里杂沓的沙沙响声吓跑做坏事的人们。果然,不久就听见其中一名黑衣人抖颤地说:“老大,邪门的,没风,树叶却动得厉害……不会是有……”
“呸!少胡说八道,东西已经得手,我们趁早溜了。”说完,两人偷偷摸摸的离开这邪门鬼地方。
等确定安全后,唐正熙才拍拍仍在打颤的小春的背脊。
“别怕!他们全走光了。”
“好可怕……好可怕喔!”小春吓得双腿酸软,只能赖在他的怀抱,动弹不得。唐正熙以炙热的体热温暖她的心。“放心,我永远都会保护你,我拿性命作担保!”
“少爷……”小春感动得说不出话。她觉得在他的胸膛里,好温暖、好安全。
所以,当他暖暖的唇覆上她的唇时,她整个人仿如喝了烈酒般灼烧了起来,她无力拒绝呀!
“该死!这烂胡子!”几撮杂毛搅乱了他遍尝芳甜小口的欲望。而片刻的暂停已足够让小春恢复些许理智,垂下羞颜,不再正眼相对,轻声呢喃着:“少爷,那边那个人……”
“我去瞧瞧,唉!”重重的叹口气,他们都知道是为了什么,小春的螓首垂得更低更低──
直到唐正熙替那名被剥得只剩亵衣裤的男人止血,背他回唐翰林宅第。这一路上,小春始终不敢和唐正熙说上一句话或看他一眼,好像只要再多接触一些些,她就要融化了。
但她知道,她的心似乎渐渐地不同了……
第四章
救了那名碰上歹徒的中年人后,因为他的伤势过重,小春和唐福日夜轮流照料,偶尔唐正熙空暇,想跟她谈谈话,小春总借故躲避开来。
有一次,他终于逮着小春,将她困在共用房子的墙角边,托起她的下颔,不容她躲藏的逼视着,“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啊!”可眼珠子骨碌碌的四周乱瞟。
“有!你明明就是在躲我!还是──你不习惯跟我在一起?”这一次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你讨厌我?”
“没有啦!”就是因为越来越不讨厌跟他在一起,她才非得躲着他嘛!
“少爷,小春得去换福爷爷的班,你放开小春。”
“我跟福爷爷说过了,他会看着病人。”唐正熙热力十足的眸子,一刻也不肯放松的盯着她。
“不喜欢我亲你?”
小春猛吸口气,双颊迅速绯红,想点头──点不下去;想摇头──又觉得没理由;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无话可说!只能以娇怯薄嗔的模样凝睇着他。
“那……就是喜欢啰!”唐正熙替她的表情下了注解。“再亲一次──”
“不!”小春这回反应可快了。“不要!不可以!”
但一见他似乎受伤的黯淡眼眸,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残忍,她随意抓个理由说:“少爷的胡子扎得小春……嗯……不舒服。”
“是这样啊!”唐正熙明显松了口气。不讨厌被亲就好,他可以不愿放弃一亲芳泽的权利。
“我也觉得胡子碍事,改天有空就去剃了。”以前他还说,有胡子才是男人的说。
见他好像又蠢蠢欲动了,小春赶忙岔出话题。
“少爷,福爷爷没跟你提小春成亲的条件吗?”
“成亲条件?”唐正熙揪起浓眉。“什么条件?好好照顾你?给你一间可以放自己东西的房间?或许把厢房重整妥当,就可以实践承诺……小春,该不会是因为没给你放私人用品的屋子,你就跟相公生气吧?”
什么啊!条件才不是这样呢!
她是说分房,只当名义上的夫妻!这福爷爷是如何传话的?
怪不得,少爷一心一意想跟她做真夫妻,对她如此……嗯,不合常理。
不过,他也是受害者,不能怪他。
可是,难道他们就该一错再错、错到底吗?
不!她得纠正这个错误。
“少爷,成亲是非常慎重的人生大事──”
“我同意。”唐正熙重重地点头。“所以,夫妻间是否互相喜欢也很重要──我喜欢你,你呢?”
被他热情的眼眸狂热的凝视,小春脆弱的心窝转瞬溃堤。
“不、不讨厌啦!”
他就爱看她这股娇怯柔媚的羞态,看得他身心逐渐紧绷,不断骚动着,再次向佳人进攻。
“小春……”他的手圈抱着她的柳腰,企图已经非常鲜明。
“少爷,我们不该……我们不可以……”她极力抗拒。
“为什么不该?为什么不可以?”活像逮到小绵羊的恶虎,在猎物临死前,仍不忘戏弄一番。
“我跟你……又不熟。”
“会越来越习惯、越来越熟悉的。”
“不──小春我……那个……肚子痛!”她抱住肚子痛叫。
“真的?为何不早说?”邪肆表情立刻一收,唐正熙展现出体贴柔情的好丈夫本色。“让我瞧瞧。”
“不用了!老毛病,休息就会好了。”每个月都会疼上一回的嘛!“少爷放开小春好吗?”
“再一下好吗?”真是软玉温香!活到二十四岁,他头一回了解这四字的含义,当软玉温香抱满怀时,是多么惬意舒爽的美好味道呵!
“少爷……那个……”
“哪个?”他陶醉地眯着眼问。
哎呀!教她如何开口嘛!
他是没亲她,可是……他的脸就贴在她隆起的曲线上,而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不停地往下滑……羞死人了啦!少爷怎么可以这样?
“别、别这样。”小春越急越无法好好说话。
“怎样?”认定她也喜欢自己后,他的行为越放浪不羁,越将她视为自己的所有物。
“你、你吃小春豆腐……”低喃的声语里有股浅浅的哭意。
“傻小春!夫妻间不可用吃豆腐,这叫调戏,相公在调戏小娘子。”
调戏比吃豆腐好吗?
“不要!小春不是少爷想的那样,小春不配当少爷的妻子,小春有──”她不顾一切的喊了出来,却在重要关键时被掩住了小口。
“不许说这种话!小春绝对是我唐正熙的好妻子,这一生一世我绝对不辜负你!”唐正熙右手高举,向天立誓。“若我唐正熙嫌弃小春,认为她不配做我唐正熙妻室,若有此念,我将不得好死!”
“不要!不许发这种誓,不算、不算!”小春急切的拉开嘴上的大手呐喊。“少爷根本不了解实情……”
“我了解。”唐正熙抓住她的香肩。“我统统知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哎呀!教人怎么说嘛!”
“那就别说!”大手又圈牢她。“我跟你慢慢了解彼此,慢慢变成一对心意相通的──好夫妻。”
又来了!又用他顶级男人味熏晕她!
不行!她得脱困!不经大脑的话立刻脱口而出──
“我有东西给少爷。”
话一出口,她立刻猛咬住下唇。糟糕,在这敏感时刻,给他这样“东西”,活像在表白心迹似的,可是,话说出去,人家在催了……
她只好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东西,一心期待上天来个奇迹,让四周发生什么?好让少爷忘掉她的话。
但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
唐正熙接过那只锦织碎布绣成的荷包,一股狂喜跃上他的眼眸。
接着,小春被紧紧的拥抱,弄得她快无法呼吸。
“这不算什么……刚好有碎布、有时间……不是特意做的…… ”
可越解释,只让唐正熙越误会小春是个谦虚、有美德的女人!
当时,她是打算逐步将管账大权归还给少爷的,弄个荷包,是希望少爷越来越喜欢身上有银子的感觉,然后,有一天主动提出收回银钱管理权。
不过,达成目标成功率是──零。
唐正熙喜爱她的心情指数,顿时大幅度上扬。
“呜…… 嗯……”又是胡子加火唇大作战。
“总有一天,我会把胡子杀光光!”双目喷火,象征男子汉的大把胡子,竟成为他跟小娘子亲热的最大障碍,实在可恨哪!
“我走了。”他喜滋滋的将绣着他名号的荷包牢牢系在腰间,这是娘子给他的保证,他可以安心了,娘子是在害羞,不是讨厌他。
再摸摸她圆润娇俏的下颔,唐正熙调戏似的对着她大送秋波,“记得想我!”
小春看着他雀跃的背影,只想向天狂叫──
老天爷,你嘛帮帮忙,让我被休吧!
可惜老天爷没有回复,她怒气腾腾的转身去找罪魁祸首兴师问罪!才进了唐福的房门──
“少奶奶,来,张嘴。”
“哇!这是什么?”小春呆呆张了口,被唐福硬生生塞进一口东西,那又酸又怪的味道,顿时麻了她半截舌头,原本的气势自然不见了。
“这是少爷偷偷塞给我的零嘴喔!老张的一口生豆腐,够味道,嗯!不愧是我最爱的零嘴,看在少奶奶平时很照料我老人家的份上,再分你一块。”
“不不不!这么好的东西,我‘命令’你独享。”怪不得少爷没给她,吃完后,保证口齿留“臭”。“福爷爷有很多最爱嘛!”
唐福以为小春想买东西命令他吃,笑嘻嘻的回道:“少奶奶既然问唐福,那老人家就勉为其难的说了──”那一连串如数家珍的菜名,多得让小春咋舌。
“少奶奶记住了吗?这才念了一半呢!”
“才一半?”小春快被菜名淹没,急急的摇头,“别说了!等下回准备好笔墨再告诉小春──福爷爷,请留步!”不知不觉,她习惯少爷称呼唐福的称谓,也同样如此喊着唐福。
见唐福转过身要离开,她赶忙出声喊人。伤患就搁在唐福房里,略通医理的唐正熙亲自替他配药疗伤,几日下来,病人呼吸已渐趋平稳,虽不能开口说话,但偶尔清醒,已让三人放下心,他应该会好转。
少爷说,再看护两日,就可以放他一人,独自静养。
瞧卧榻上的人睡得正熟,小春踅到唐福身畔,忸怩的绞着手指问:“福爷爷,你还记得那天在婚市──”
“婚市?虾米是婚市?”唐福瞪大眼瞅着小春。“会昏倒的地方是不是?”
不会吧?小春傻眼了!
“就个把月前,我跟你碰到,然后定下亲事的地方,你不会忘了吧?”
“谁说我忘了,我老人家记性可好呢!六十年前,我跟我娘吵架的情形,我都还记得──”
“我不是问六十年前,我是指上个月二十七号,记得吗?我踢石子打中你……”小春努力唤醒唐福沉睡的记忆。
“你踢我?算了!老人家我度量大,原谅少奶奶,谁要少奶奶是主人呢!”唐福哀怨的瞅着小春。
“拜托!”小春用力给他呻吟一下。“难道,你不记得我是如何嫁给少爷的?你还说,少爷再不娶亲会被罚款、会被捉去关,这些你全忘光了?”
“谁说我忘了?娶亲……我想想,那天风和日丽,从昨晚开始拜东拜西的,少爷才中了状元就娶少奶奶,那可真风光,他骑在白马上威风凛凛的去迎亲……”
等等!他在说谁呀?
“少爷没骑白马去迎娶我呀!”
“哎呀!瞧我老糊涂的,那是老爷,哈哈哈……”
小春可笑不出来,经过一长串测试后,她发现越久远的事情,唐福记得越清楚,吃的方面记忆也没啥问题,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都没长记性。
连床榻上的伤患是如何来的,他都不记得,还说是因为少奶奶瞧他老人家不顺眼,故意把人搁在他房里,让他自动闪人。
哇咧!怎么办?这下她连人证都没了,该如何说服少爷,让他相信她和唐福之间真的有约定,这不过是个假成亲罢了!
“记不记得,有一阵子你常上婚市,替正熙少爷找妻子,但人家瞧你穿得破烂都不理你,有没有?”她不死心,不放弃最后一丁点希望,继续跟他缠斗。
“是有那么一回事,那些恶劣的人真是气死我了,不过回家后,少爷会安慰我,有时给我一包糖豆吃,还有炒栗子、千层糕、松花糕、杏仁酥、麻花酥……”
唐福边说边流口水,小春边听也边张大嘴──她完全愣住了。
唐福还是只记得食物!
“少奶奶,少爷最终不是娶了你吗?以往上婚市挑妻子那一段,你就别计较了。”
谁跟谁计较啦?小春嘴角微抽,脸颊僵硬。
“福爷爷,你当真不记得我跟少爷是如何成亲的?”
“对喔!我好像没喝到少奶奶跟少爷的喜酒,少奶奶真是小气!请客也不通知我一声。”老眼里闪烁的计较,让小春头皮发麻,赶忙允诺补他一桌。
之后,唐福唠叨着有人霸占他屋子的事,小春充耳不闻,心里只盘算着,该如何让少爷休掉她。
真是伤脑筋啊!
☆ ☆ ☆
方法一,她跟少爷哭诉,说福爷爷欺负她、伤患好烦、工作做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