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一震,双手握住她瘦弱的肩,“你说什么?”
“我不能让战争继续的。”她轻轻的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这是我的责任。”
“你的责任?千树,你不明白吗?如果要说谁该负责,那么就是我!”
她微微一笑,眼泪却流了下来,“只为了我一个人打仗值得吗?连族的战士值得为我牺牲吗?”
他懊恼的看着她,“值得的。”
“不值得。”她摇摇头,“你是族长,怎么能够感情用事?你明知道只要把我交出去,仲宣一定会退兵的。”
“我做不到。”他一咬牙,断然的摇头。
“你可以的。”她含泪笑道:“你知道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所以……送我到高昌去吧。”
“没必要那么做!我不需要把你交给高昌来逃避战事,他要战争我就给他!”
“其他人呢?其他人也像你这么坚决吗?”她自然知道他承受了多少压力,光是族里的长老反对声浪就很高了,她实在不敢想象连族人对这件事有多反弹了。
他正想说话时,突然眼前一黑,踉跄的差点摔跤。
关千树连忙扶住了他,惊一道:“云散,你怎么了?”
他摇了摇手,觉得气室难受,同时头痛欲裂,他只能勉力扶住桌角,强自振作。
“云散!”千树吓坏了,只能无助的看着他痛苦的样子。
“找……连立!”他强忍着疼痛,吐出三个字,同时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用血来,跟着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关千树说的手足无措的抱着他的头,抓起自己的衣角,发出着为他拭去嘴角的血,看着他眼里的光芒渐弱。
“不!不!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脸上。
他无神的眼睛渐渐散焕,右手艰难的想抬高,想要替她找泪,终于还是手一软,晕了过去。
孙玉凤的身影悄悄的闯了进来,她扑到连云散身边,“天哪!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眼泪疯狂的在她脸上流窜。
“你竟然下毒杀了他?”孙玉凤嘴边出现着个诡橘的微笑。
“我没有!”她惊讶的瞪着她,“是你!你在粥里下了毒?”
“你真笨!还相信我会跟你化敌为友?呆呆的替我奉上这碗有毒的粥?要是我拿来,云散还不见得肯吃呢!”
“你怎么能这么做!”千树愤怒的一扬手,清脆的打了她一个巴掌。
她得去找救兵,她得去找连上来!
孙玉凤抚着脸,一丝血丝从嘴角流了下来,她冷笑的看着千树跑开,在她的手要碰到帐帝之前,她猛然喊道。
“站住!”孙玉凤喝道,“你要是走出这个营帐,连云散就真的死定了!”
千树停下了脚步,颤声道:“你可以救他?”
“不,你说错了。只有你救的了他。”
“我?”
“没错。我告诉你,若不是为了除掉你,我也舍不得对他下毒,我是这么的爱他!可是,就是因为你,让他对我根本不屑一顾,我们成亲这么久了,他到过我帐里来吗?他碰过我吗?他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我恨你,你只是一个鬼魂,竟然还赢过我这个活人!”她越说越怒,狠狠的抽了她一个巴掌!
“都是我的错!求你救他!求求你!”千树被打跌在地,伏在她脚边哀求道。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孙玉凤冷冷的说,一脚踢开她。
“不!我不会的!我会离你们远远的,我发誓如果我再踏入连族一步,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不够!我要你死!”
关千树一咬牙,“只要你肯救他!”
“我当然能救。他中的是我养的蝎毒,我喂它各种解毒药,久了之后它就习惯这些药的习性,寻常的解药根本无效!只有一种独门解药是这种蝎子没服过的,才会有效。可惜的是,只有我一人才知道。只有我才能救他。如果你要连云散跟我陪葬的话,现在就可以喊人来抓我了。”
关千树此时是万念俱灰,只要能救他,什么事她都愿意做!她瞄见帐上挂着一把大刀,一咬牙,奔过去拿了下来,放在脖子上,用力一抹。
孙玉凤拉住了她的手,“没那么容易!要我救他可以,你得自认是奸细,下毒谋害云散。”
“不!”
“那也行,你看着他死吧!”
千树盯着她,无可奈何的神情中,绽出了一抹凄清的微笑:“你要云散恨我入骨?”
“没错。”
“你根本不爱他,如果你爱他的话,就不会让他这么痛苦了!如果他以为我背叛他,他会生不如死的!”
“生不如死也比马上死了好!你快点决定,晚了就救不了他了。”
“我什么都不会承认的!”
“你要他死?”孙玉凤不敢相信的问,毕竟她也是冒着连云散的生命做赌注,她可不希望他真的死了。
“我什么都不会说,你喊人吧。只是,你一定要救他,否则我做鬼都不饶你!”
“我会救他的!我还要亲眼看他怎么杀了你!”
千树只觉得满身都是寒意,她从没想过一个人的怨念和恨意,会这么可怕!
孙玉凤满意的笑了,她言下之意是同意了,既然她什么都不会说,那么任凭她天花乱坠,她都不会出声罗?
“你真的什么都不会说?”
她坚决的点了点头。
“我不信你。”孙玉凤冷笑道,“我要你发个毒誓。”
“我发誓,什么都不会说。”
“我要你用连云散发誓!如果你说出真相的话,连云散马上千刀万割,死于非命!”
“你太过分了!”
“说不说?你再犹豫他就没命了!”
她满目含泪,低声道:“我发誓。如果我说出真相,连云散就……就千刀万割……死……于非命。”
孙玉凤拿过她手上的刀子,在自己左臂上划了一刀,撕破了衣服,又将刀子塞回千树手里,然后摇摇晃晃的奔出帐去。
“来人哪!来人哪!”
关千树茫然的手一松,大刀哐啷一声落地,真相将永远隐蔽在她的毒誓之中,再没有拔云见日的一天了。
她走近连云散身边,跪了下来,轻轻的抚着他的脸,划过他紧闭的双眼,性感的嘴唇,眷恋着他脸上每一道线条。
“抓起来!”凶恶的侍卫将她架了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连云散抬到床上,叠声喊传大夫。
连立惊慌失措的奔来。云散命在日歹,而凶手是千树?
不会的!不会的!
“放开她!”他冲进帐来大吼道,“事情没弄清楚前,不许碰她!”
“连立!你疯啦,凶手是她,难道你想包庇她?”
“不会的!绝对不可能!”
“连立!”孙玉凤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是真的,她在粥里下了毒,云散根本没有防她,谁知道她竟会这么险毒?幸亏被我撞见了,你瞧她还想杀我灭口呢!”
连立看着孙玉凤的狼狈和浑身血布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他所听到的。
“千树!”他转过头来,抓住她的肩头,“这是什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愣愣的流着眼泪,紧闭着唇,眼光痛心的吸向连云散的身边。
“她替高昌作内应!想杀了云散,否则的话她为什么不说话?她可以辩白呀!”长老沉痛的摇头,他早知道这名女子是祸水。
“千树!你说话呀!千树,你真的替高昌作内应?千树!”他抓着她,给她一阵没头没脑的摇晃!
她只是悲哀的看着他,眼泪流的更急了。
“千树!这不是真的,你说话呀!”
“连立,事实摆在眼前,关千树谋害族长,人赃俱获依理是不能宽宥。”长老大手一挥,又命侍卫将她捉起来。
“慢着,谁敢动她!先过我这一关!”不管千树是不是真的毒杀云散,一切都要等云散醒过来之后再作定夺!
“你是铁了心要替这妖女开脱?”长老怒道。
“要抓人也得弄清楚什么事!”
“连立!”孙玉凤尖声道:“你也被她迷到是非不分了吗?云散命已垂危,你竟然在维护凶手,难道你没有一点兄弟之情?”
“我就是顾念兄弟之情,才不让你们动千树!云散会理解我这么做的用意!”
“不行,族法绝不宽待凶手!”长老怒道:“谁敢阻挡就当共犯处理。”
看样子他们今日是非杀千树不可,他只能先将她带走,一切等云散醒过来后,也许会有转机。
“让开!”他右足一挑,将地上的大刀挑起,握在手里,一手拉着千树,就想冲出去。
“快点!抓住她,她是杀人凶手!” 混乱中长老连忙下今。
连族人善摔跤急扑,话声一落,数十名大汉大吼一声,对他们扑去!
连立见情势危急,当下不及细思,仗力更挥刀刀出手凌厉毫不留情,但侍卫们有如潮水般的不断涌入,根本无法走脱。
恶斗中,连立已经浑身挂彩,血迹满身,他突然觉得千树用力挣开他的手,一脸凄然欲绝的神情。
“算了吧!”
“千树,快走!”他对着她大吼。
他支撑不了多久了,她再不走没人能保得她周全。
一把尖刀很突兀的穿过她的身体出现在她身前,她往前一扑,摔在连生怀里。
原来是孙玉凤趁乱拿刀从背后捅了她一刀。
她脸色惨白,鲜血从嘴角不断的溢出来。
“千树!别……别死!”连立大喊道。
她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衣服,用力到指关节都泛白了,嘴唇微微的颤抖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软弱的闭上眼睛,松开了手,似乎对这一切觉得累了。
“千树!千树!”他抬起头来,恨恨的喊道:“你们杀了她!你们杀了她了!”
满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连立凄厉的吼声,在夜里不断的回荡着,回荡着。
“她毒杀族长,本就该死!”大长老冷声道。
“住口!无凭无据,你说的话就算吗?”连立将千树抱在怀里,义愤填膺的说。
“别吵了。”孙玉凤一脸哀伤的说,“东西是她拿来的,如果不是她,还会有谁?”
连立恨恨的瞪着她,准备冲出帐去,连云散昏迷、千树又受伤,他是真相大白的惟一希望。
“全部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大长老!”孙玉凤惊慌的喊:“不能让他把关千树带走,否则高昌不会退兵的。”
“没错,把人留下来!”
“然后让你们杀了她吗?”连立冷冷的说。
大长老早就看连立不顺眼,因此也想趁机除掉他,“你对她百般维护,莫非是同党?”
“放屁!”连生气得满脸通红,马上体认到自己的处境极险。
“动手!”长老们一致下令,卫兵们又扑了上来。
连立用大刀划破营帐,跟着飞身跃了出去。
“快追。”
只听见号角生此起彼落,四下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显然长老们调动兵马要将他围住。
混乱中,他抢到了一匹军马疾向南冲,身后的追兵不断对他放箭。
黑夜之中,他策马狂奔,几支羽箭射中了他的坐骑,将他和千树抛了出去。
昏迷中的千树很快的落入了追兵的手里,连立一咬牙,无法救她,他知道他们会将她送到高昌会,她暂时没有危险,而这些人却一副要杀他灭口的样子!
太奇怪了,他们怎么会把焦点放在他身上,一定有鬼,他得要活着才能够明白真相!
他迅速的离开,追兵们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公主和大长老有密令,一定要杀了连立,他们可不想抗命,然后落得修死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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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夹杂着杯盘的碎裂声,和女子们的惊呼声,从一个华丽的营帐中传了出来。
“可恶!”孙仲宣恶狠狠的说,“你连对我笑一笑都不肯吗?”
关千树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对他凶狠的怒气似乎见而不见,像尊凛然不可侵犯的雕像,美丽但是毫无生气。
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他,“我救了你两次!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我救了你两次!”
她仍然不说话,冷冷的看着他,这个男人已经濒临崩溃边缘了,但是他的怒气并不能击倒她,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了。
孙仲宣沮丧的放开她,心里有一股冲动想活活的掐死她。
从连族将奄奄一息的她送来,要求停战时,他就一直在讨好她,尽心尽力的救活她,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可是,他得到了什么?她从不开口说话,从不对他笑,像个美丽的冰雕美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没有一点生气。
他想靠近她,他想亲近她,得到的是什么?是她的利刃相向!有一次,他发狂似的想得到她,她居然引刀自戮,吓得他再也不敢逾矩。
她的人就在他的面前,他为了得到她,不顾一切的打破盟约,发动攻击,这一切都是为她。
“我为了你做了多少事,你并不是不知道!雪儿,你到底有没有心!”他愤怒的踢着地上的碎片和残肴。
侍女们吓得在一直发抖。
关千树仍是坐着,似乎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连云散已经攻破了十五个高昌的部落了,连族的报复来的又快又狠,那根本已经不是攻击了,而是一场灭族的屠杀。
孙仲宣根本抵抗不了连族的反扑,他只能绝望的派出人马,镇守在本落,等着有一天连族兵马到来,将高昌变为平地。
他并不后悔当初的侵略,原本他只是听了妹妹的话,以为发动攻击,就能威胁连云散将雪儿交出来。
是他自己糊涂,在知道连云散重病垂危,而连立失踪生死不明,连族大乱时,以为有机可乘,可以一举击溃连族,将他们减族地能独霸天下!
是他愚蠢的野心快速而残忍的血洗连族部落,意图歼灭他们让连族覆灭,永远无法复族。
没想到连云散以惊人的速度复原,以冷酷的态度反扑!现在的高昌,就像是暴雨中飘摇的落叶,已经岌岌可危了。
“拿酒来!”他大声的对侍女们吼,“给我拿酒来!”
侍女们连忙递上未曾被打翻的酒瓶。
他一招手就把酒瓶打翻了,然后怒道:“给我拿整坛来!”
待女们连忙将酒坛棒了过来,他拍开封口,凑嘴过去大口大口的喝酒。
酒水浇了他一头一身,醉意跟着涌上来.他盯着千树,“雪儿,你不肯对我笑一笑吗?”
他打了个酒嗝,脚步踉跄的走到她身边去,然后一个不稳跌倒在地,摔破了酒坛,割得自己手掌都是血。
“雪儿,你看!我为了你……让高昌覆亡了……为了你!”他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虽有醉意脑子却清楚。
连族就快杀来了,到时候别说是人,只怕一条狗都没办法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