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轻啄下她的红唇,放开了她,然后掀被下床,惹得黎海晴害羞地捂着脸,不敢看他不着寸缕的身子,他倒是落落大方地在她面前着衣,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待要唤人,她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红着脸要他放下纱帐,然后一手提着被子,一手拾起了自己的衣衫。
风玄炜知道她脸皮薄,依言放下了纱帐,顺便在她颊上偷了一记香,这才唤人进寝殿,要他们准备膳食。
一接到命令,宫女太监们赶紧将早已备好的晚膳奉上,生怕动作慢了回惹得十皇子大发雷霆,到时别说一顿板子逃不掉,只怕还得送掉小命。
突然,一名新进宫的小宫女太过紧张,放汤时不小心将汤泼了出来,溅到了风玄炜的衣服,立刻吓得跪下磕头,不住地发抖,口中直哀求:“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有心的!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呀!“
风玄炜皱起了眉头,目光缓缓扫过其他太监宫女,只见他们全缩在一旁,噤若寒蝉,脸上满是恐惧。头一次,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他们眼中有多么可怕、多么蛮横,再回想自己过去的行径,也难怪他们这样怕他了。
他叹口气,挥手要那名小宫女退下。
原本以为至少也是一顿毒打,谁知十皇子竟没发脾气,那小宫女先是一愣,随即匆匆告退,心里兀自不相信自己的好运。
看着其他人一脸呆楞的神情,风玄炜皱眉道:“你们都退下,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他们如获大赦,连忙行礼告退,不敢稍作停留。
“为什么他们这么怕你?” 黎海晴早已着装完毕,只是害羞不敢出来,见外边没人了,她才拨开纱帐下了床。
风玄炜一见了她,眉头顿时舒展,快步奔上前引她落座,左手搂着她的纤腰,柔声问:“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夹。”
“我自己来就行了。”她羞涩一笑,拉开了他的手,又道,“你还没回答刚刚的问题。”
见她不肯让自己搂着,他不满地皱着眉,闷闷地道:“回答什么?”
“他们为什么怕你?”她又问了一次。
“不知道。”他淡淡地回答,心里想的只有她拒绝他亲近这件事。
“你在生气?”她偏头看着他,掩嘴微笑。
他想也不想,立刻回答:“没有。”虽然口里说没有,但是僵硬的语气却泄露了他的想法。
见他别扭的模样,黎海晴轻笑一声,眉目含笑地凝望着他,轻声问,“你不吃饭吗?”
“不想吃。”他睨了她一眼,随即别过头。
“那我也不吃了。”说完,她放下碗筷端坐。
“晴!”他皱着眉,回头拿起碗筷塞进她手里,“不行,你已经太瘦了,一餐也不能饿!”
“那你为什么不吃?”她颇感兴味地笑看他。
他不满地微微昂首,直截了当地道:“你不理我,所以我吃不下。”
“我怎么不理你?”
“因为你刚刚不让我抱,还把我的手拉开!”他皱着眉,眼中充满指控。
这番坦率的言辞教黎海晴羞红了脸,呐呐地道:“因为……现在是在吃饭,所以……”
有谁规定吃饭时不能亲近自己喜欢的人?就是玉皇大帝也管不着!“风玄炜不服地反驳,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面对他炙人的眼光,她的脸更红了,微微侧转了身子,轻声道:“我会不好意思嘛!你要抱……可以……可以晚点……再……再……”说到后来,她将头垂得低低的,连颈子都红了。
“不管!我就是喜欢抱你。”说着,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惊呼一声,叫道:“别这样,我还得吃饭呢!”
“没关系,我喂你。”他立刻夹了一大块鱼肉送到她嘴边,“来,吃块鱼肉。”
无奈之下,她只好咬住那块鱼肉。原先是打算吃一小口就好,谁知他突然凑上前咬住另外的鱼肉,顺便在她的樱唇上偷亲了一记,她的面颊登时浮现两朵彤云:“让我自己吃,好不好?”
“不好。”他想也不想就否决了,又夹了饭送到她嘴边。
“你这样……那我不吃了。”她秀眉微蹩,伸手推开了筷子。
他垮下笑脸,原本灿亮如夜空星子的眼眸顿时失去了光彩,只有浓浓的失落,默然无语地望着她。
不忍心见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她轻轻戳了下他的胸膛,含羞带怯地凝望着他,却说不出口要他喂自己,支支吾吾道:“我……我……”
“我知道你不吃了,我也不吃了。”他板着脸,便要唤人撤下晚膳。
“唉!”她忙伸手捂着他的嘴,垂首低语:“我改变主意了……”他已有数日未进食,又有病在身,她怎舍得再让他挨饿呢!
凝神细瞧她的神色,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当即微微一笑,得寸进尺地要求:“那好,这一次换你喂我。”
明知他在耍赖,黎海晴也只好答应了。
风玄炜登时眉开眼笑,将筷子拿给她,张嘴等着美食送上来。
见状,她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开始喂他吃饭。
风玄烺一接到风玄炜醒来的消息,立刻匆匆赶来探视,太监宫女们发现了他的驾临,急忙要叩首通报,却被他阻止了。
他示意众人噤声,静静站在门外,侧耳倾听里头传来的笑语,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神情。
原本他还有些犹疑,不知找回黎海晴究竟对不对,如今看来,找回她是正确的决定,因为她让风玄炜恢复了原先的神采。何况由风净漓口中得知,黎海晴对么弟亦是有情,只是有所顾忌,那么要她进宫就不算罔顾她的意愿了。
既然知道风玄炜没事,风玄烺就安心了。他无意打扰他们,吩咐宫女太监们多注意他们的情况后,便要起驾离去,一名太监匆匆来报,说东平侯有事禀奏,已在御书房等候多时。
风玄烺料想大概是有关晋王的军情,立即命人摆驾御书房。
如他所料,夏侯应天拿着来自山西的报捷表,正等着向他报告军情。
原来睿王风玄烈和云骑将军穆景翔率军包围晋王府近二十日,已令晋王诸将生畏,而晋王却愈发疯狂,终至众叛亲离,被家将制服后献给皇军,于是皇军便兵不血刃地取得了胜利。
山西既定,风玄烈立刻派穆景翔押解晋王和一干犯人回京,又命快马将捷报传回长安,大军则随后就到。
风玄烺得到消息,心中自然是欢喜,当即传诏待大军回长安后,便要举行庆功宴,论功行赏。
正要招人拟定草诏,夏侯应天话锋一转,却提起了风玄炜的事。
“皇上,你当真就这样顺着他?”夏侯应天拧着眉,一脸的不赞同。
“否则呢?”风玄烺微笑反问。
“如果玄炜要求娶她为妻呢?”
“这……”风玄烺微微皱眉,略有为难之色,“玄烨那边可查出了她的身家背景?”虽然他乐意成全有情人,却不能不顾皇家体面与礼制。不求她出身名门望族,但至少要身家清白,才能免去朝臣的非议。
“查到了。”夏侯应天嘴角扬起轻蔑的微笑,“她不过是个私生女,母亲是山西一名塾师的女儿,但是因为未婚产子,早已被赶出了家门,而且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至于他的父亲,虽然尚未查出,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不论怎么说,她都只是一名私生女,高攀不上皇家,就算是做宫女都嫌家世不够清白,更遑论是皇子妃了。”
私生女……听着夏侯应天的话,风玄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又问:“依你之见,应该如何?”
“如果玄炜坚持,那么最多就是让玄炜收她为侧妃,然后再由世族中挑选合适的女子当正妃,如此一来,可以避免朝臣非议,也可以趁机更加巩固我朔风皇朝的根基。毕竟天下虽然统一,但是世族的力量仍不可小觑。据臣所知,目前长安四大家族中,除了慕容家之外,皇甫家、贺家、尹家皆有适当人选,除此之外,其他名门亦不乏尚未出阁的闺女。”
“这个提议倒也可行,算是兼顾了公与私。”明知风玄炜一定会反对,但是考量政治利害,这确实是最好的做法;就像夏侯应天所说的,让风玄炜收黎海晴为侧妃就可以了。
风玄烺沉吟片刻,又问:“谁家女子最是合宜?”
“臣已命人备妥画像和她们的生辰八字等资料,就在门外,皇上何不传诏查阅?”夏侯应天状似恭敬地拱手低头,静候指示,暗地里,唇边却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原来你是有备而来。”
风玄烺微微一笑,传下了命令,立即有一列宫女捧着画卷进入御书房,他党纪展开第一幅。
“皇甫暄,皇甫家次女,始元十年正月初一生……巧了!” 风玄烺自画中抬头,笑着对夏侯应天道,“这皇甫暄与胗同样生于正月初一,实在是巧!”这一巧合让他颇感有趣,不由得多看了画像几眼。
夏侯应天但笑不语,摆出手势请风玄烺再继续往下看。
第二卷仍是皇甫家的,一看之下,风玄烺先是一愣,随即问道:“这个皇甫家长女皇甫昭已经快二十了,年纪似乎是大了点?”
“非也。”夏侯应天双眉一挑,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对玄炜来说,年纪是大了点,但是对皇上来说却是刚好。自从一年多前孝惠皇后逝去之后,正妻之位就一直虚悬,微臣料想是后宫无合意之人,所以才备了画像,让皇上一并挑选。”他口中的孝惠皇后其实是风玄烺尚未登基时的太子妃,风玄烺称帝后才追封为皇后。
一提及发妻,风玄烺不由得眉头深锁,但随即舒展,微微一笑,推托道:“是谁让你来当说客的?朕登基尚未两个月,又是国丧期间,何必急着谈立后之事,过些日子再说吧。”
夏侯应天目光炯炯地望着风玄烺,故作恭敬地作揖:“敢问皇上想什么时候再谈?国不可无君,后宫不可无后,况且皇上至今仅有一女。太后,也就是臣的姑母,每次见到臣总是再三叮嘱,要臣劝皇上早日立后。除此之外,东方宰相、臣母承平公主等人也是耳提面命。与其说臣是说客,不如说臣是无辜受到皇上牵连,耳根不得清净。”说到后来,他脸上微有不满之色。
“你无辜?”风玄烺睨了他一眼,笑道,“就朕所知,承平公主早已急着要抱孙子,你大概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才劝胗立后的吧?”
被看破了心事,夏侯应天也不着恼,仍是满不在乎地道:“皇上总归是要立后的,早几年立后可以救臣于水火之中,皇上又何必吝于相救呢?”
风玄烺剑眉一轩,反问道:“夏侯家只有你一名男丁,你何不快快娶妻,转移太后的注意力,救朕于水火之中呢?”
夏侯应天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终于是咽下了本要出口的话。
“好了,立后之事到此为止,不必多言,还是为玄炜找正妃要紧。” 风玄烺微微一笑,待要再看画像,却又回头拿起皇甫暄的那张画像,看了好一会儿后,道,“长安四大家族以皇甫家声名最佳,此次叛乱,又协助朝廷安抚百姓,提供了不少住所和粮食药材,原本已经要传旨褒扬,如今干脆再立皇甫暄为玄炜的正妃,想来也是美事一桩。毕竟论家世、论人品,皇甫暄都是上上之选,堪为皇子妃。”
确实皇甫暄可算是最佳人选,夏侯应天当然没有异议,只淡淡地问:“皇上打算何时下旨?”
风玄烺沉吟半晌,想起风玄炜对黎海晴的感情,略有犹豫地道:“先别急,这件事总得先让玄炜知道,等庆功宴后再说吧。”
“臣遵旨。”口中虽说接旨,但夏侯应天心中却另有打算。
风玄烺又道:“其实,朕有一事颇感疑惑。就胗所知,你向来不把所谓的身份家世当作一回事,如今为何大加反对?”
“身份家世确实一文不值,但是皇上刚登基,政权尚未完全稳固,需要借重世族的力量,不论文、武、商,凡是有助于朝局的,都应加以笼络。”正因如此,夏侯应天才会将妹妹嫁给扬州帮的帮主,为的就是让朔风皇朝的政权更稳固。因为天下真正统一不过十几年,世族的力量仍不可小觑。
闻言,风玄烺登时默然无语,只因夏侯应天说的都是事实,否则他大可不必顾忌朝臣非议,成全风玄炜的心愿。奈何他终究必须顾全大局,只能在公私之间找出折中的办法。
他不禁想,要是风玄炜和黎海晴晚几年相遇,或许就会有不同的局面了,因为他心中已有削弱世族的腹案,只是并非一蹴可及,需要循序渐进。
他轻轻叹口气,挥手要夏侯应天退下,夏侯应天知他心意,当即行礼告退。
踏出御书房,拐进回廊,夏侯应天神色立变,露出诡异的笑容,轻弹了下手指。
清脆的响声刚停,一名宫女从角落走出,恭敬地行礼。
夏侯应天低声吩咐了几句,又加意叮嘱:“记住,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她知道这件事。”说罢,便挥手要那名宫女离开。
那宫女不敢有违,立刻称是离去。
侧身望着廊外纷落的白雪,夏侯应天伸手捉住了一把,漫不经意地叹道:“玄炜呀玄炜,我正愁不知该怎么做,偏偏你自己送上门,这可怪不得我……”
他勾起微笑,眼底尽是算计的光芒。
第八章
雪不停地飘落,将四周景物染成一片银白,煞是好看。
黎海晴云鬓半斜,右手支颊,倚着窗台赏雪,左手放在窗台上,若有意似无意地承接着纷落的雪花,脸上漾着恬适的笑容。
蓦地,一件大氅被披在她肩上,跟着一双手臂环上她的纤腰,温暖的鼻息吹拂在她耳畔。
“你今天怎么真么早起?”她回过头,有些羞怯地笑笑。
风玄炜把头枕在她肩上,唇贴在她小巧的耳垂边低喃:“你不陪我,我睡不着。”
略有不满的语气中更多是撒娇的意味,让她飞红了双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然而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见到她娇羞的模样,他心中欢喜,露出了微笑,伸手要牵她的手,却感到一阵冰冷,不由得皱眉,转头瞪视候在一旁的宫女们,回头看黎海晴时,神色又是一片温柔。
他轻轻包住她冰冷的手掌,放到嘴边呵气,半是轻责半是关怀地问:“怎么不多家件衣裳?”说着,又横了宫女们一眼,“必定是这些奴才们不尽职。”
宫女们不敢做声,畏缩在一旁,双眼望着黎海晴,眼光中透露着恳求。
瞥见她们害怕的模样,黎海晴微微一笑,轻声道:“别怪她们。她们曾要我添衣服,只是我不冷,所以没没听她们的。”刚说完,她却打了个小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