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她,只喜欢她一个人,所以就算要跟所有的人作对,我也不会放弃她,就算她不喜欢我,我也不放她走!”风玄炜无畏地坦诚自己的爱恋,眼中有着火焰般炽热的光芒。
风玄烨不明白他的决心从何而来,也难以苟同他的想法,皱眉道:“你今年还不到十八,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风玄炜不服气地反驳:“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你也不过长我两岁,怎么能够说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玄炜,你不要为了一时的迷惑,铸下大错。”
“我不是一时迷惑!”风玄炜忿忿地握紧拳头低吼,“我是真心的,不要说我年轻,也不要跟我谈迷惑,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我的心已经告诉了我。你没有爱过人,所以你不明白!”
风玄烨沉默了,因为他的心中向来只有国事,对于儿女私情,他的确未曾投注过片刻的注意。看着风玄炜激动的模样,他头一次感受到情字的魔力……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不能同意,因为他的职责是找到风玄炜,却不包括带一名被他强掳的民女进宫。
然而,面对风玄炜痛苦的眼神,风玄烨实在无法将反对说出口。最终,他只能长叹一声,折服于他的固执。
“入宫之后,皇上的反映……你要有心理准备。”风玄烨叮咛完,转身离开小屋,吩咐候在屋外的侍卫准备启程。
得到他的默许,风玄炜心中一喜,小心翼翼抱起床上的黎海晴,温柔地在她耳边低喃:“我一定要留住你,就算皇兄降罪,我也不在乎。”
他已有心理准备面对风玄烺的怒气,也知道她的出现会在皇宫中掀起骚动,甚至招致所有人的反对,可是只要能留住她,什么都无所谓。
不管阻碍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他都会克服!
御书房里,风玄烺正在听夏侯应天的奏报,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
风玄烺沉声命令:“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玄炜强掳民女进宫。”夏侯应天依言重复了一次。
“胡闹!”风玄烺从御座上站起,唤来御书房外的侍卫,命令道:“你们立刻传风玄炜到御书房来!”
侍卫躬身领命而去。
夏侯应天看了侍卫们远去的背影一眼,颇感兴味地问:“皇上打算怎么做?是送她出宫,或者是顺玄炜的意,留下那名女子?”
“宫廷有宫廷的规矩,更何况这名女子又是被他强行带进宫里的,当然必须送出去。” 风玄烺一拂袖,右掌重重拍在桌上,“这个风玄炜胆子越来越大了,先是抗命出宫,现在还强掳民女,实在不像话!真不知他何以会养成这胆大妄为的性子。”
夏侯应天轻哼一声,轻描淡写地道:“不就是皇上你们宠出来的。”
“就算事实如此,你也用不着说得这么明白。” 风玄烺面露微笑,但夏侯应天说的都是实话,他无从否认。
“我只是点出事实。”夏侯应天耸耸肩,又道,“京洛附近的百姓都称呼他是‘横行霸道的十皇子’,这件事我想皇上也知道,可是总是由着他去,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知道。”风玄烺叹了口气,坐回御座,“这一次,再也不能由着他了,必须让他知道规矩。”
“臣拭目以待。”夏侯应天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风玄烺。
风玄烺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你也没比玄炜好多少。”
“我?”夏侯应天双眉一挑,昂首道,“臣自认尽忠职守,与他大不相同。”
“算了。”风玄烺叹口气,摆手要他退在一旁。
过了一些时候,侍卫们领着风玄炜来到御书房,行过礼后,风玄烺立刻询问关于黎海晴的事。
“朕听说,你带了一名女子进宫,此事是否属实?” 风玄烺神色严肃的望着末弟,目光炯炯。
风玄炜心中一凛,皱眉瞟了夏侯应天一眼,昂首道:“不错,我是带了一名女子进宫。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她可是自愿随你入宫?”
风玄炜犹豫了一下,别过头,双拳紧握,咬牙道:“不是。”
“这么说,你是强掳民女?”见他不回答,风玄烺又皱眉问了一次。
风玄炜抬起头,往前跨了一步,理直气壮地道:“就算是好了,可是我只是喜欢她……”
“胡闹!”不等他说完,风玄烺猛地站起,语调变得严厉,“你虽是皇子,但亦不能胡作非为!强掳民女的行径与盗匪何异?胗命你立刻送那名女子出宫!”
“如果我不从呢?” 风玄炜无惧于兄长的怒气,毫不逃避地与他锐利的目光相对。
风玄烺怒道:“你又想抗命?”
“是!”风玄炜昂首挺胸,一脸的坚决,“如果要我送她出宫,我情愿被皇兄问罪。”
“你以为朕不敢?” 风玄烺一掌拍在桌上,怒声喝令:“来人呀,把风玄炜押进天牢,没有胗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探监!”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肠要好好教训么弟,让他明白天高地厚、是非对错。
一干侍卫接到命令,先是一愣,然后才匆匆动作,预备将风玄炜押走。
“慢着!”他甩开侍卫的钳制,往前站了一步,“既然皇兄下令将我收押,便是答应让黎海晴留在宫内了。”
闻言,风玄烺怒气更炽,一拂袖,喝道:“带走。”
侍卫们不敢有违,赶紧将风玄炜押走。
“哼,他居然还敢和胗讲条件!” 风玄烺怒气难消,又重重拍了下桌子。
夏侯应天走到桌前,拱手道:“皇上请息怒。臣建议即刻送那名女子出宫,另行犒赏她救治殿下的功劳。”
风玄烺点头:“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他一转念,又道:“胗想看看是怎样的女子可以让玄炜不顾宫规,强掳民女;又是怎样的女子,竟能无视富贵的诱惑,拒绝随他进宫。”
“就怕皇上会失望。”
“何以见得?”
“次女相貌凡庸,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
“此言差矣。” 风玄烺不予赞同地摇头,“正所谓人不可貌相。单是从她不愿屈从权贵这一点,已经值得赞赏。”
夏侯应天不再多言,依照风玄烺的吩咐传诏黎海晴觐见。
未久,她便被带到御书房里。
“民女叩见皇上。”她低着头,心中暗暗揣测皇帝见她的用意。
她在宫中醒来后不久,便被强迫换上新衣,随后又被招到御书房,心中难免不安,但仍力持镇定。
“平身。”
“谢皇上。”她起身退到一旁,仍是低着头。
“抬起头来。”
“是。”她吸口气缓和心中的不安,慢慢抬起头。
风玄烺好奇地打量眼前的女子,发现她的相貌虽然平凡,但一双眼别具神采,只是脸孔稍嫌枯黄,身材瘦削,或许是因为生活困苦的缘故。
“胗感谢你救了胗的么弟。”他微微一笑,神态甚和。
“皇上言重了。这是殿下洪福齐天,民女不敢居功。”
“你不过太过谦虚。若非你救了他,胗所能见到的,只有他的尸首了。” 风玄烺一拍掌,立刻有一列宫女捧着金银首饰进入书房。他走下御座,微笑道,“这些是你应得的,如果你有其他要求,此时可以一并提出。“
“民女惶恐。”黎海晴匆匆跪下,垂首道,“民女不要赏赐,只求皇上恩准民女回家。”
风玄烺伸手扶起她,讶异地道:“这些你都不要?”
“是的。”她退后一步,头垂得更低了。
“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等一下胗就派人送你出宫。”
一听此语,她登时喜滋滋地抬头:“多谢皇上。”
风玄烺回到御座,“胗听你谈吐不俗,不似乡野女子,倒像是大家闺秀。你祖居何处,是谁家的女儿?”
她犹豫了一下,欠身道:“回皇上,民女祖居山西,不过是农家女,不是什么大家闺秀。”
“喔?如此农家女倒也少见,胗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明知她有所隐瞒,但风玄烺并未追问,只是挥挥手命她退下。
待她离开,夏侯应天上前两步,问道:“皇上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不错。”风玄烺微微一笑,“这次,或许玄炜的眼光还算不差。只可惜她的身份不足以匹配皇家,而且她也无意于玄炜。”
“如果她是大家闺秀……”
“那么胗很乐意玉成好事。但是这也必须她愿意才行,总不能坐视玄炜倚仗权势,强娶民女。不过……” 风玄烺露出深思的表情,吩咐道:“你传话给玄烨,要他查明黎海晴的来历。”
“臣遵旨。”夏侯应天垂首答应,掩去眸中的诡谲。
又是一个人了……
她终于如愿脱离了他的掌控,应该开心的,可是心里为何有一丝怅然?是为了他吗?
怎么样也没想到,他竟因她而下狱……
这算什么?他希望因此而让她愧疚或感动,答应留下吗?
不可能的……愧疚又如何?感动又如何?一切仍然不会改变。只是,心却受到了震撼……
仿佛怕被人窥知心事一般,她婉拒了东平侯夏侯应天派人护送她回家的决定,独自出了宫,只想一个人慢慢走回家,理清心绪。
虽然刚经历过战乱,但是战事平定得快,长安城损伤不大,又恢复了热闹繁荣的景象。只是黎海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心赏玩,信步走着。
突然,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一愣,退了两步。
“请问两位大哥有何贵事?”她心中隐约升起不详的预感。
那两名男子没答话,却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那‘好姐姐’。没想到会在长安遇到你。”
黎海晴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望着从轿子里走出的娇媚女子。见到那女子的发式,她先是一呆,跟着喃道:“原来,你已经嫁人了……”
“不错,我的丈夫可是长安四大名门之一,贺家的长子。”那女子炫耀似的伸出莲花指,只见她指上、腕上都戴满华贵的首饰,跟着不屑的睇了黎海晴一眼,柳眉一扬,“看你这穷酸模样,看来仍未出嫁,而且日子过得挺苦的。是也不是?”
“海兰,我的日子并不苦,或许比你快活。”她淡淡一笑,意有所指。
凌海兰拧起柳眉,不悦地问:“你想说什么?”她最恨的就是姐姐那份恬淡自得,仿佛看透一切的模样。
黎海晴轻轻叹了口气:“何必要再多说呢。”终究,妹妹还是被出卖了……贺家长子年近五十,早已是妻妾成群、儿女满堂……为了利益,祖父和父亲竟不顾海兰的幸福!
“你很得意吗?”凌海兰银牙暗咬,恨恨得道,“我再怎样也比你好!你拒绝了贾大少那门亲事,结果现在呢?都要二十了还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婆,这真是凌家的耻辱!”
“生做凌家人才是耻辱。” 黎海晴平静地说。
凌海兰一凛,硬是忍住心中的悲哀,冷笑道:“原来生做凌家人反倒是你的耻辱了。”
黎海晴摇摇头,淡淡地回答:“我姓黎,不姓凌。”
“姓黎?”凌海兰冷哼一声,斜睨着她,:“你以为自己躲得过吗?不管你跟娘姓还是改别的名字,只要对爹他们还有用处,你就是凌家手里的棋子。”
“我不会再回去的。”两年前,她听从娘的遗言进了凌家那座华丽的地狱,不久便深深后悔,如今更不可能再回去了。
“不回去?今天既然让我遇到了,就由不得你不回去!”凌海兰手一挥,身边另外三名家丁和先前那两人便团团将黎海晴围住。
“海兰,你是何用意?” 黎海晴错愕地望着妹妹。
“既然我们是亲姐妹,没道理只有我一个人享福,姐姐你说是不是呢?”凌海兰面露微笑,眼中却透着怨恨。
黎海晴哀伤地笑了:“你真的这么恨我?”
凌海兰别过头,不愿看她的眼,狠下心肠命令道:“押走!”
那些家丁点头应命,正要把黎海晴带走时,一辆马车却突然驶到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慢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跟着一长可爱稚气的脸孔探出了窗外,原来是名十二三岁的少女。
一名家丁喝道:“不要挡路!”
那马车夫见他无礼,扬起马鞭就要发作,却被那少女出言阻止了,那马夫立刻恭敬地收回马鞭,但仍是不满地瞪着那家丁。
那少女微微一笑,走下了马车,身后立刻跟出了两名魁梧的男子,看来像是护卫之类的人物。
她瞧了黎海晴一眼,随即望着凌海兰,问道:“你们当街捕人,难道眼中没有王法吗?”
凌海兰不予理会,转身返回轿内。
一名家丁大声喝道:“这是贺家的事,你不要多管闲事!”说着,伸手就要去推那名少女。
“大胆!”两名护卫立刻往前跨了两步,挡在少女面前,怒瞪着那两名家丁。那家丁惧于他们的威势,赶紧收手。
“别那么紧张嘛。”少女笑着推开护卫,硬是挤入他们之间,笑眯眯地道:“我最喜欢管闲事了,管他是贺家还是谁家的。”
此时,轿中的凌海兰见来人有些派头,似乎小有身份,稍稍收敛了气焰,故作宽大地说道:“小姑娘,我看你年纪小,不跟你计较,只要你现在离开,我就当没事发生过。”
一直默默无语的黎海晴怕连累了这个好心的小姑娘,凄然一笑,谢道:“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不关姑娘的事,你请吧。”
“这可难了。”少女转动着滴溜溜的大眼,朝黎海晴微笑,“我瞧姐姐挺顺眼的,这挡子事自然要管。更何况见了闲事却不管,我可会好几天谁不着觉。”
“难道你不怕管了这桩闲事会得罪贺家?”凌海兰劝说不成,改口威胁。
“怕,当然怕。”少女咯咯轻笑,不在乎地道,“怕以后我庆祝生日时,贺家的位置要空出来给别人了。”
“你是谁?”凌海兰掀开轿帘,拧眉望着她。
“我就是我嘛。”少女眨眨眼,一脸无辜。
“你……”凌海兰听她的口气,知晓她大有来头,至少也是四大名门之辈,虽不甘心,这一次却也只得放过黎海晴,便对家丁们道:“放了她。”
她好恨,恨自己生在凌家、长于凌家,纵使不愿,但惯于奢华的自己却怎样也逃离不了金钱的桎梏……
她好恨,恨姐姐能够看破富贵,更恨姐姐的幸运……先是洛阳停云山庄少庄主似乎对她有意,让她逃过了嫁给贾大少那名败家子的命运,后来又逃出了凌家,现在还出现神秘的少女救了她……同是一母所生,为何命运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