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但为何在今天,他会觉得心烦得不想再看到这些?为何他会觉得想看到另一张脸,一张不那么虚假的。事事都写在脸上的——
“嘿!”有个熟悉的男声从他背后响起,聂璩回过头,迎面向他走来的,是满面笑容的黎日辰。
见到他的脸,聂璩有些怔忡。
“你们很像……,"他语意不明地喃。
“谁?"黎日辰疑惑地问。
“没有。"又回到自己,聂璩和黎日辰边走边谈:“这么多天没见到你,最近在忙什么?”
“陪老婆。陪女儿。”黎日辰笑得甜蜜。
聂璩闻盲,只是轻笑。
“你呢?"黎日辰接着问:“一个多月没见,又换了几个床伴?”
“没换,"聂璩从服务生的托盘中拿起两杯酒,然后将其中一杯递向黎日辰。
“没换?"接过酒坏,黎日辰眉挑得老高他说。"你还和那个小秘书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他啜口酒,淡然回道。
“不会吧?这小秘书有什么魅力,居然可以留着你那么苎?:黎日辰突然贼笑地以手肘撞了撞他:“你该不会喜欢上人冢丁吧!”
“只是还没腻罢了。”他是真的这么想。
“是吗?"黎日辰却满眼怀疑。
“她是个很有趣的人。"聂璩的笑融进一点真,而后眼转冷。"但也仅止于此。”
绝对不止。
所谓旁观者清?黎己日敢打包票保证,那小秘书在聂璩心中绝对占了很大一块位置,只是他还没发现……或是不愿?
“怎么有趣?"他试探地问。
“她——怎么去形容她的眼神?怎么去形容她的行为?,怎么去形容她像个女人,又像个孩子?”
聂璩的神情困扰。;;"她很奇怪。"最后他只这么说。
“当年我老婆也这么说过我。"黎日辰晕陶陶他说。
“她常有这个表情。"看着他,聂璩突然开口。
“这个?"黎日辰指着自己的脸。
微微颔首,聂璩继续道:
“那个表情很奇怪、很——”他的声音透着迷惘。
其中复杂程度,不是现在的你可以理解的。“你再两个礼拜就要结婚了吧?”黎日展开口。“那她怎么办?”
“留着。"聂璩的回答很简单。
“留到什么时候?”
“不想要购时候。”
“到时再绐她一张支票打发她走吗?”黎日辰的笑半带嘲讽。“就怕真这么做后悔够会是你。”
“不可能的。"他轻笑。"她是个床伴,就跟其他女人一样。”
“是吗?”黎日辰看进他的眼。“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聂璩说得笃定,连他眼中的蓝海也只掀起那么一点微波,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
但黎日辰却因此而笑了。
☆ ☆ ☆
午后杜湘然坐在一家咖啡厅的靠窗位署:她的手端着咖啡杯,她的眼却看着窗外:也不知她见着了什么,浓浓的笑意一下梗袭上她的唇、占上她的跟。。
夏玫来时便是见到她这副蠢样子。拿她没办法地一一叹,夏玫先拿下那挂在她指尖摇晃的半满咖啡杯,再伸手捧住她脸,转向自己。
“夏玫?你来啦!”杜湘然一看见她便高兴地招呼。
“来很久啦!"没好气的应声,夏玫拉开椅子重重坐下。
“怎么了?"看着她明显心情不佳的模样,杜湘然关心询问。
“还不是——”只说了三个字便匆匆闭上嘴,夏玫硬挤出个笑,道:“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对了,你刚刚在看什么?"她转移话题地将视线移向窗外。
没这么容易被她躲过,杜湘然试探地问道:“该不会和中村先生有关吧?”
“就是——”头一下又转了回来,可一遇上杜湘然的眼,她又把话吞下。
怎么能把自己不断在中"蠢"龙一身上吃圭的事告诉湘然?她……她一向是两个人中较强的一个呀!怎么能告诉堆然她被那个死痞子一再欺负,甚至还——
“不于他的事!凭他那种人——”愈说越咬牙切齿,夏玫忙控制自己不断抽搐的面皮。"别谈他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刚到底在看什么呢!"她故作好奇地问。
被她急欲躲避的样子给逗笑了,杜湘然不再逼她。顺着她的心意拾向窗外,她说:
“我在看那个孩子。”
夏玫的眼跟着杜湘然的视线移动,只见窗外的露天咖啡座,有个正笨拙地迈着小胖腿的男娃娃,他总是向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之后,又被猛然惊党的妈妈拎回身边,看着那可爱的样样,连不怎么喜欢小孩的夏玫也微微笑起。
“小孩子页的好可爱……"杜湘然突如其来地叹。
这句话一人耳;,夏玫便惊觉地瞥向她:“湘然,你该不会是……”
“怀孕?"在湘然看透她的想法,手也不自觉地移句腹部:
“是有那种了,能,我也希望能早点……”
“聂璩没避孕吗?"不太可能吧!
“当然有。只是这世上并没有百分之百的避孕方法,不是吗?以前在学校护理老师不是说过,就算避孕,还是有可能怀孕的何况……"她脸一红:“他要我吃的避孕丸我一直没吃。”
“你这么想要孩了啊?"夏玫对小孩一向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她实在不懂杜湘然怎么会想要个孩子。
“我想要聂璩的孩子。"杜湘然的屋角眉梢都带着梦幻,"一个我和聂璩共同创造的孩子……你别用那种表情看人家嘛!"一回神便见到夏玫满脸的不可恩议,杜湘然忙安慰她:
“又不是页确定了,不过是慢了儿个礼拜,所以我忍下住幻想……,也说不定只是最近太紧张——”她吐吐舌。
“紧张?"夏玫一听又急了。”为什么会紧张?是不是聂璩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在外面——”
“不是啦!"杜湘然打断她的胡猜"只不过是我自己爱胡思乱想,和聂璩没关系的。”
“呼——”夏玫放松了一口气。
“夏玫,"一说到这,杜湘然突地伸手握住她,她修长的层烦忧地皱着:“我越来越不懂聂璩了,”"怎么了?"夏玫反手握住她。
“我跟他在一起一个多月,心里真的是觉得很幸福;很幸福,尤其是最近……"她傻傻地笑了。”有时候他会主动地亲亲我,不是为了做那件事——”她忙声明。
“只是突然地碰一下,那时他的表情会很奇怪,好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似的……”
“哦!”夏玫也觉得讶异。
“可是有时候……"她的眉又拧起"他却对我冷冷淡淡的,好像心里完全没有我,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我;再加上我妈最近一直催我回家……”
“催?"夏玫思路一转"啊,你和聂璩的婚礼就快到了!”
“嗯。"杜湘然点点头。"我妈说有些事情非得要我决定不可,像礼服的样式,还有试穿什么的,所以我最近一直很烦恼。”
“烦恼什么?”
“当初会到聂璩身边,是因为我想靠近他,想更了解他。”
杜湘然解释着自己的心态。"所以能当聂璩的情妇我简直是乐疯了,我想只要能确定他对我有感情,我就会对他但白自己的身分。可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那种勇气了,我怕聂璩知道了会生气,我怕他会讨厌我,会不要我……”
“湘然!"夏玫紧握住她的手,"你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变得这么……这么……"没有自信!
她还记得杜湘然从前的模样,她还记得杜湘然曾说:“我知道他会爱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是知道!”
那时的她,天真得有些傻,但傻得有自信。傻得很可爱,不像现在的她,对自己完全没有把握,甚至……甚至在爱情面前显得卑微。
“聂璩到底是把你怎么了?"夏改心疼地看着她。
“不是聂璩的错,"杜湘然也明白自己的改变。"是我太爱他,但却爱得……太没信心,”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纯真力小女孩,这一段时间,她见到大多聂璩从前的女人,而他待她们的态度,就好像他下认识她们、从没见过她们似的:这让她害怕,怕有一天她也会是那些女人中的一个。
她将她的想法告诉夏玫。
“不会的,"夏玫安慰她:“你和那些女人不同,你是他的未婚妻,不是吗?”
“以前,我会满足于这样的想法。"杜湘然轻叹。"以前,我只要想到自己将成为聂璩的妻子,就会快乐得睡不着,可是现在我却希望自己不止如此;我希望他的心中有我,我希望对他重要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名字。我的身分,只是因为我是我川,所以就不敢开口,甚至逃避……"杜湘然淡淡一笑。
“觉得只要现在快乐就好,至少现在的我是个普通女人;对聂璩而言,我只是他的女人,不是杜亦风的女儿。我怕他把我当成杜氏企业的千金,我怕他在我们之间隔上一道墙……夏玫,我觉得我是被自己困住了。”
“可是总不能就这么拖下去啊!”夏玫要她正视问题。"婚礼就在两个礼拜后,你总不能到那天才告诉他你的身分吧?”
“我知道,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找机会嘛——杜湘然烦恼地盯着咖啡杯。"我想找个他心情好点的时候,再慢慢跟他解释。”
等聂璩心情好的时候?
夏玫脑里浮起那个教人看不透的男人,握住杜湘然的手,她很真心他说:“我祝福你。”
依她看来,杜湘然大概需要全世界的祝福吧!
☆ ☆ ☆
夏玫被突然出现的中村龙一拖走,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模样,杜湘然不觉羡慕地低声叹息。
她希望聂璩也能这么待她,她希望聂璩也能呵宠地看着她,她——
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摇头轻笑,她将半冷的咖啡喝完,拿起随身的小皮包,她漫步出门。
走在街道上,两旁的咖啡座传来的香气让她精神一振,她抬起头感觉暖暖的阳光洒在脸上,突然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幸福的了。
能爱一个人,能陪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这就已经称得上幸福了吧!
微微一笑,她准备再走走便回别墅。聂璩说过今晚会过来吃饭的,一想到这,她便觉得迫不及待起来。
才一跨步,就感觉裙摆被人扯住,杜湘然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有个穿着吊带裤的小小孩正抓着她的裙子,小小孩低垂的头一抬,迟疑了会儿便亮出个缺牙的笑,那模样,真是可爱得教人心里发疼。
杜湘然认出这孩子便是稍早自己隔着窗户看着的那个,她抬起头找寻小男孩的母亲,见她与朋友聊得正起劲。
杜湘然没办法地摇摇头,牵起小孩软软肉肉的小手,她轻声说:“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小男孩不设防地跟着她走,一边迈着小胖腿,一边还张着只有下门牙的小嘴,咿咿呀呀他说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话。
看着那模样,杜湘然笑了,她希望她和聂璩也能拥有这么可爱的孩子,想到小孩口齿不清地叫着爸妈的憨样,她笑得更甜了。
“小姐。"她满面笑容地点点背对着她的女子的肩头,将小孩推上前:“你的孩子。”
“翔翔!"女人惊讶地叫,将小孩拉向自己,她感谢地对杜湘然笑笑。·示意她别客气,杜湘然摸摸孩子的头便要离去,却在走了几步后听到女人的惊叫。
原来那孩子一直好奇地跟在她身后,走路令摇晃晃的他被路上匆忙来去的行人一撞,小小的身子便滚向马路边,恰好又有一辆计程车正驶向这来……
杜湘然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只是本能地扑向孩子,圈住他,往旁边一滚——
然后便感觉脑后像撞上了什么,接着,便是漆黑淹盖了意识。
☆ ☆ ☆
再清醒时,杜湘然只觉眼前一片白,她眨眨眼,这才看见天花板上的灯,也才听见四周的喧闹。
勉强撑起身子,她只觉整个头忽缩忽涨,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她又瘫回床上。
“你醒了!"有个女声像松口气似的在她耳边响起。
杜湘然再睁开眼,便见到个有些眼熟的女于关心地站在她跟前。
“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哪,你是?"杜湘然模模糊糊地问。
“这是医院。"女人将发生的事解释一遍:“你抱着翔翔往旁边滚的时候,头刚好撞到路边的行道树,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头可能得痛个几天。"女人心怀愧疚他说。
“小孩没事吧?"杜湘然关心地间。
“没事,只是被吓着了,我先生已经先带他回去。小姐我们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别这么说。"杜湘然有些尴尬地开口:“只是举手之劳,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的我只不过站得最近。最快动手罢了!”
“小姐——”女人还要说。
“现在几点?"杜湘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问。
“快六点了。”女人看看表后道。
“快六点了?"不顾发疼的头,杜湘然急急起身。"不行,我得快点回去!"希望聂璩今天加班,否则她绝对赶不上。
“小姐!”女人忙压住她。"你还不可以动,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我有要紧的事要办。"全身虚软地使不出力,杜湘然只好哀求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麻烦你帮我请医生来好吗?我得马上出院。”
见女人一脸拿她没办法地替她按了叫人铃,杜湘然忙在心中做心理建设,可一生病就怕见医生的毛病却让她没法子冷静下来。'"怎么了?"穿着白衣,带着口罩,医生接到护士的通知便拿着病人的检验报告过来。
“我……我想出院……"一见医生,气势便矮了半截,杜湘然只敢小小声地申诉。
“嗯……"医生翻看着报告。"你只是小伤,检查结果也没有什么大毛病,要出院也是可以的,只是,他将视线移向杜湘然:气你的头应该很痛吧?因为不能吃止痛药,所以你还是在医院休息一晚好了,”"为什么不能吃止痛药?"杜湘然虽然害怕。还是鼓起勇气间。!
“你怀孕了,你不知道吗?"医生平静地开口。
“我怀孕了?"杜湘然呆呆地重复。"我怀孕了?我真的怀孕了?"她兴奋得笑开了,"我要出院!我得马上出院!”
她要告诉聂璩,她要聂璩分享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否则她的心一定会被满满的喜乐给涨破的。
“头不痛了?"瞧她高兴的样,医生忍不住调侃。
“一点也不痛!"她完全忽视抗议的脑袋,只由自己的心主导一切。
“好吧!”医生只能点头。"你们谁来办出院手续?”
“我去。"女人抢着道,她回头对杜湘然说。"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你现在一定很想快点把这消息告诉你丈夫吧?我办完手续就马上送你回家,你在这等我。"说完,不容她抗议,女人马上跟着护士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