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男人突然扑向她。
“别来!”黎荭一脚踹向他,那起脚踹人的动作是那么迅速,快得让人只看到残影一闪,连—点裙下春光都窥不着,接着便见到琉璃鸟的老板飞了出去。
“老板?!”两尊门神见到这番景象,忙跑到跌在一旁的男人身旁,还来不及说什么,男人已经推开他们自个儿站了起来。
“果然是大姐!”男人一脸感动。“没想到你会来找我,呜……我真是……”顿了顿,擦擦想像中的眼泪后,男人将她由头打量到脚,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大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黎荭噗哧一声笑出,“这样有什么不好?”她张开手,原地转了一圈。
“是没什么不好……”男人几番迟疑后仍旧说出自己的感觉:“只是看来好像古板老处女。”
“哈哈!说得好,”黎荭开心地笑了,“你去跟大伙儿说,看他们想不想看到我这模样;另外记得提,说我有事要他们帮忙。”笑容正经地略敛。
“大姐要重出江湖了吗?”男人眼睛一亮,开始摩拳擦掌。
“重出江湖个头,”黎荭赏了他那颗大头一巴掌。“老娘早从良啦!”
“大姐,从良的人是不会满口老娘的……”男人小声提醒。
“老娘就只剩今天一晚上老娘好当了,别剥夺我小小的乐趣嘛。”一说到这,黎荭就伤心,她往地上一蹲,整个人突然显得哀怨起来。
看来是真的有事了,“大姐,我们进来慢慢说。”推开深红色大门,男人场高声音以压过由室内传出的音乐。
不说还好,一提到“进来”二字,黎荭便想到那两尊守门的给自己吃的排头,浓眉一挑,她直呼这男人的绰号:“阿穆,这么久不见,你混得倒好。”
深深明白大姐的脾气,知道她声音愈是凉滑如丝,愈是该小心,穆闻暗带戒备地说:“哪里,全是大姐教得好。”
“我教得好?”黎荭唇一咧,两手突地飞上穆闻的耳,使力一扭:“我有教你养一堆没长眼的狗吗?居然不准老娘进来,你人怎么教的?”
“大姐,形象……形象啊!”穆闻哀叫道。
“啐。”黎荭将手松开。“在道上混,眼睛不放亮点行吗?今天是遇到我,要是遇到别人呢?你可别搞到自己的店被人挑了都还不知道为什么!”
“是、是。”穆闻忙躬身应道。
呆立在一旁的守卫何曾见过自己老板弯腰鞠躬的模样?穆闻耶,在D区里抬出名号就可以吓哭小孩的穆闻耶,居然对个欧巴桑打扮的女人这么害怕,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喂,阿穆,”黎荭突然身子一歪,黑框眼镜几乎要凑到低着头的穆闻的脸上:“你会不会怪我不给你面子啊?”
“大姐!”穆闻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从一见面就把我踢来打去的,现在才想到面子,不觉得有点太晚了吗?”
“唉……总得意思意思问一下咩,”黎荭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正努力往温柔体贴的女人之路迈进,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凶悍了。”
“咳!”穆闻差点被口水给呛着。“我有没有听错啊?温柔体贴?你真的是那个我认识的大姐吗?”
原空无一物的手上突然出现一把小刀,黎荭以冰凉的刀锋轻抵着穆闻颈间,如丝的嗓音如水般诱人:“你怀疑吗?”
“不、不、不,我家大姐最温柔体贴了,谁敢不相信的,我第一个找他拼命。”穆闻忙装出一副再认真不过的模样。
“阿穆,”刀子如出现般迅速地消失,黎荭拍拍他的肩:“这么久不见,你的狗腿功夫仍然一如往昔啊。”
“嘿嘿嘿,大姐不在,我也没对象狗腿了,如今看大姐的反应,想来我宝刀未老。”穆闻一副沾沾自喜的样。
“去你的!”黎荭笑骂。
抓抓头,穆闻笑的有些傻,瞧他这模样,恐怕没人敢相信这人是D区赫赫有名的人物——至少那两个一直揉眼睛的守卫就不相信。
穆闻与黎荭一面说笑一面往店里走去,途中只见他伸手招来店经理,短暂的交代几句,便引着黎荭往店里最僻静的角落行去。
店经理对老板行过礼后便往门口走来,两个守卫心里知道要糟,果然——
“老板要你们换到厨房去,等哪一天眼睛磨亮了才准调回来。”
两个大男人沮丧地肩一垂,默默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店经理看他们那副模样,忙出口安慰他们几句:“你们运气好,遇到大姐今天心情好,否则现在早躺平在地上,连厨房也用不着去了。”
两人互看了一眼,心有不甘地问:“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老板要叫她大姐?”
“她跺跺脚就可以掀翻整个D区,在我们心中,她宛如女神。”店经理说得神秘,连两撇翘胡子下的那抹笑,也神秘得教人难以猜透。
“女神?”
脑海里浮现那厚重的黑框眼镜,还有一袭宽得看不出曲线的欧巴桑套装,守卫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哪来这种凶巴巴又毫无姿色的女神?上天这么缺女人吗?
看两人不以为然的样子,店经理摇摇头叹道:
“难怪老板要你们到厨房去,留你们两个在门口,总有一天店会被你们给看丢!”
☆ ☆ ☆
“大姐?!你把自己搞成这样干嘛啊?”
今天晚上,每个有资格踏进琉璃鸟特别室的男男女女,在见着那个倚在沙发上的女子时,免不了都发出这样的惊呼。
带着与古板外表完全不搭的闲散与自在,黎荭轻扬了扬手上的啤酒罐,心情愉快地招呼:“嗨!”
“大姐,你在干嘛啊?”
“我懂了,大姐,是不是存什么好玩的?所以你才……”
问题由四面八方不断地朝她涌来,黎荭根本来不及回答。
“停!”她举起手喊道。
室里的人全听话地安静下来。
“我有一件事得先跟大家说,等我说完,你们再发问。”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反对,她扬了扬唇,站上了室里的矮桌。
看着大伙儿朝她望来的目光,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咳了两声后才抬起头,镜片后的那双眼带着亮闪闪的调皮光芒:
“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D区新民高中新任的语文老师,希望大家以后多多关照。”说完还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室里静了半晌,然后——
“噗!”
穆闻含在口里的威士忌全喷到对面的倒霉鬼脸上,那人却擦也不擦,一双眼呆愣愣地看着黎荭。
“死穆闻!”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先动手的,突然间,就见室里的人全抡起拳头往穆闻身上捶,一面捶还一面骂:“开这什么烂玩笑?找个长得像大姐的人来玩我们,你吃饱太闲啦?”
一开始穆闻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平白无故头上、脸上挨了几拳后,他总算明白,“喂!我没开玩笑啊!”他一面以手护住自己,一面喊道,“这人真的是大姐……”话还没说完,肚上又挨了两腿。“哎哟,你们……”
眼角瞄见那倚着沙发含笑看戏的人儿,穆闻忙高声哀道;“大姐,你说句话呀!”
“嗄?”黎荭眨了眨眼,一脸的故作茫然。“要我说什么?”
“说你真是我们大姐呀!”勉强避开击向左颊的拳头,他急道。
“说了我是黎荭嘛,谁教他们不信,”干脆往后一靠,她偎进沙发,“算了,你们慢玩吧,玩完了再叫我。”说完顺便打了个呵欠。
围成一圈海K穆闻的人突然停下手。
这种像是别人打到天荒地老都与她无关的态势——
“大姐!真的是你!”第一个扑向黎荭的,是个个头娇小、生了一张娃娃脸的可爱女子。
黎荭拍拍她的头:“小金,这么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大姐不在,我怎么好的了?”小金眨了眨一双满含渴慕的眼,话里还带着浓浓的想念。
黎荭笑了。“你唷,狗腿的程度跟阿穆有得比。”
“谁会像那个狗腿穆啊!”小金忙抗议。
“像我有什么不好……”
接下来又是一番唇枪舌战。
黎荭也不阻止他们,只是含笑看两个人斗嘴。
“我好像真的离开太久了……”她突然叹。
看着这群昔日好友,心上便浮起深深的欣喜,有多久没见到他们了?多久没听到他们这样吵吵闹闹的了?
“大姐,”小金拉着她的手:“现在你回来啦,我们又可以跟以前一样了!找个日子,我们通告各路兄弟,说焰风组的火焰女神回来了!”
“小金……”
“大姐,你都不知道我这个代理头头当得有多痛苦,”小金像完全没注意到黎荭张口欲言的模样。“有些人看你不在,就想上门讨便宜,哼,也不先去打听打听……”
“小金!”这次开口的是穆闻。
室里明明挤了十几二十个人,桌上摆着酒、热闹的音乐在室里回荡,然而却没人开口,众人静默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小金,我不能回组里了。”黎荭的声音划破了一室的静。
“大姐……”小金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心里早明白了,当大胆说自己将是D区那所烂学校的老师时,她就知道大姐不可能回来了。她只是不想接受,她只是以为……
“好了,”穆闻拍了拍手,“这是好事,大家干嘛这么愁云惨雾的?没想到我们这伙人中会出一个老师呢!”他强笑了笑。“大家该替大姐高兴才对呀。”
掌声先是稀稀落落地响起,最后所有的人都鼓起掌来。
黎荭看着这群昔日伙伴,眼眶忍不住泛红,“别这样,”她微弱地抗议:“我快哭了啦!”
“大姐。”小金偎近她。“你不要忘了我们,有空要常来找我们玩喔。”
“我会的,只要下回你们又看到我穿这样,别吓得不敢跟我打招呼就好啦。”她玩笑道。
“说到这,”穆闻拉了拉她厚重的发髻:“大姐,当老师一定要把自己搞成这模样吗?”
“别说了,”黎荭摆了摆手:“我从前那样子,连学校大门都进不去,门口警卫一见到我马上就通知条子,啐,根本是把我当凶神恶煞看嘛!”
“哈哈哈!”穆闻笑得倒在沙发上。“他们的眼力不错嘛!”
“穆闻,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黎荭侧头含笑地问。
“不、不,”勉强控制住自己,他一面拭拭眼角笑出的泪,一面说道:“大姐,你继续说,别理我。”
“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老妈看这样不是办法,就想出这法子,”她比比自己的打扮。“没想到还真的管用呢!”
“可是……”小金的声音突然疑惑地响起。“高中老师最少也要大学毕业不是吗?”
所有的人呆了呆后,全转头看向黎荭。
“我有大学毕业证书喔。”她扬唇道。
一伙人眼全惊讶地大张。
“真的,我拿的是优罗志亚大学的学士学位,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她笑着说。
“优——?”穆闻一呆。“这个优什么的学校在哪啊?”
“在日本啊。”她眨着一双单纯的眼。
“你什么时候跑到日本念大学我们怎么不知道?”穆闻皱起眉。
从小一起混到大,除了去年她离开的那阵子之外,他们从不曾分开过,难不成光一年的时间她就可以在大学里混到一张文凭吗?
“我也不知道。”她皱皱鼻。
望着她一脸无辜样,众人先是呆了半晌后,才恍然大悟。
有钱好办事,是这世上不变的法则。
“大姐,你干嘛非得去当老师啊?”小金嘟着嘴道。“那张证书不便宜吧?又得花钱又得打扮成这样,还不如留在焰风组……”
黎荭叹了。“如果可以,我也想留在焰风组,要不是我妈……”她停下,摇摇头没继续说话。
想到大姐的母亲,大伙全安静了。
“好啦,干嘛把气氛搞得这么闷,”黎荭举起啤酒道:“明天我就得到学校报到,答应了老妈会试着守规矩,所以能玩的时间就只剩今晚了,大家别浪费时间,咱们好好疯一下!”
“耶!”
室里回应地响起欢呼之声,自从去年大姐离开后,组里就像少了什么,就算要玩也显得意兴阑珊;但今晚不同,大姐一回来,D区又显得有趣起来了,一伙人忙围在一块儿,开始热热闹闹地讨论起要做些什么好。
“喂,我们找狂龙帮的出来轧车好不好?大龙上回输了,不是一直吵着要讨回公道?还是到三梅会……”
气氛热烈,室里像有把兴奋的火在烧,黎荭看着这群伙伴,心想——啊,这才是属于她的世界,奈何她有个极力想将她拖回阳光之下的母亲……
叹息无声地响起,为着明天起将降临到她生活中的折磨,那无味的生活呀,可不可以永远别来?
凌晨三点,黎荭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微卷的长发被风吹拂着,在星夜里闪着暗红色的光,鼻梁上的眼镜早不知丢到哪去,端装的及膝裙旁开了条长达大腿的缝--这是穿着裙子骑重型机车的结果,套装外套拎在手上,白色的衬衫只扣了两颗扣子,风一吹便露出粉白的酥胸与那一截小蛮腰。
她走在夜里,每跨一步,修长的美腿便由裙缝间溜出,那完美的曲线,是夜里最让人无法禁受的诱惑。
这就是黎荭,她的美不仅仅只是外表,还包含了她的性格,让人见到她的不但觉得她生了一副美艳的皮相,还让人感觉一不小心便会被那浑身的火给烫着。
黎荭弯进了一条暗巷,曲线玲珑的身子站在某栋占地极大的建筑物后,纤长的手指在身上摸索着钥匙,好不容易寻到那一小支金属,她开了门走进,不急着往光亮处走,她先低下头将身上的扣子扣好,把拎在手上的外套穿上,抓了抓纷乱的长发,最后低头嗅了嗅自己。
浓浓的酒味窜进鼻翼,她皱皱鼻、吐吐舌。“没办法,只好祈祷老妈已经睡了。”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钻过了花丛,避过了扶疏的林木,她走向园里最角落的建筑,轻轻推开门,她极力将脚步放轻。室里很暗,她微微屏息,就怕呼吸声太大,吵醒了一向浅眠的母亲——
“小荭。”
轻柔的女声一响起,黎荭原本绷紧的身子无奈地一松,伸手将壁上的电灯开关打开,她叹息似地道:“妈,你还没睡啊?”
“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话声出自坐在客厅里的女人,小小的个子、绝美的脸蛋,岁月对她十分仁慈,并未在她脸下刻下老态,反只留下更让人着迷的风韵。
“妈,”黎荭走到母亲跟前,蹲下身来。“我说过会很晚才回来的嘛,你不用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