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西娅看着它,咬紧牙关,"谢谢。放在桌上吧。"
纳桑慢慢地向角落里的桌子走去,小心翼翼地放下发梳。他似乎勉强自己再度面对着她,"你还好吗?"他说道:
"是的,当然。我说过只是有点头痛,无关紧要。"
"吃过药了吗?"
一阵疼痛袭来,"我才刚刚起床。"
"我能帮你做什么吗?"
"不!"艾瑞西妞顿了一会儿,舔了舔嘴唇,"不,谢谢。如果待会儿头疼还没好我自己会吃药的。那么,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艾瑞西娅指着桌上的发梳说。
"该死的,一大早跑过来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它!"她又轻易地惹怒了他。
艾瑞西娅对他开始发作的怒气熟视无睹。
纳桑平静了一会儿,明显地压抑住了升起的怒火,"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向你发火。我来是想为昨晚发生的事道歉。"
"那不是你的错。"艾瑞西娅淡淡地说道:"我想我已经受到你想给的惩罚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纳桑说道:"昨晚可怕的失败都是我的错。从你来到我公寓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好好地待你,我表现得像一个十足的畜生、一个地道的流氓。我故意伤害了你。"
艾瑞西娅几乎无法想象。昨晚她筋疲力尽,今早却又厌倦了分析纳桑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的感觉尚在,她下意识的说道:"你待我像是对待一个妓女。"
纳桑竟然退让了,"我知道。"
艾瑞西娅的眼神混杂着愤怒和巨大的心痛,"为什么?"
"因为我非常非常想气你。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权利这样做。"
"是的,"艾瑞西娅说道:"你既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这样做。"
"关于原因,我可以解释,"纳桑说:"但是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
"你撒谎。当你提到我想从你那儿得到什么时,我想你明白。事先我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有什么理由对我生气?"
"哦,上帝,我明白得很。你给了我约会的机会,而我故意清楚地向你表明这是我需要女人时的常用之道。我曾有过的女友、性伴侣、适合出席社交场合的女伴,差不多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们双方不必有承诺或是束缚。而作为交换,你就应该把所有你对我产生的感情从心里撤走。既然这样,那么我所知道的可以形容我们之间关系的词语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从来就没有这样讲过。"
"已经差不多了,艾瑞西娅。"纳桑的怒意并未消退,就快要浮出水面。
"好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艾瑞西娅叫道。"你刚才自己就承认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像你和——你和其它女人的关系一样,你还要怎样?"
"你不是其它女人!"纳桑大声喊道:"你是艾瑞西娅,你是我爱的女人!我爱你!"
艾瑞西娅瞪大了眼睛。因为震惊,那一瞬艾瑞西娅呆站在那里只剩下呼吸的力量,无法令自己移动半步。纳桑回望着她,他的下巴绷得笔直,颊骨处有一处光线造成的阴影,严肃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艾瑞西娅愣愣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爱你。"纳桑平静地重复道。"我疯狂地爱上了你,艾瑞西娅。在我的人生中,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当它明明确确发生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我昨晚为什么那么残酷地对待你的原因。"
看着艾瑞西娅脸上混杂着怀疑、排斥、震惊的可爱的表情,纳桑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是的,我知道这一切很难理解。此时,连我自己都没法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我气得几乎发疯,我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从头到尾你表现得很清楚,我只是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而已,在你逐渐恢复生气的生活中充当便捷的中途停靠的工具而已。但是,如果是其它女人抱有这种目的,我想是无关紧要的。我或许会很欣赏她诚实的举止,或许还会觉得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是,是你,我怎么也做不到,我无法将自己心里的感觉同有趣什么的联系起来。"
"我……察觉到了。
"是的。我试图掩饰自己的情感。我仍然想将你和其它女人等同起来,昨晚,我并无意于破坏我们相处的时刻,我想要好好和你待着,温柔地待你,然后享受销魂的一刻——帮助你也享受快乐。但是我却忍不住发脾气了,在我心里有两个自我在斗争,一个想顺顺当当地同你做爱,另一个却想狠命地伤害你。"
艾瑞西娅的声音仍在颤抖,"真是相当危险的混合体。"
"是的。"
艾瑞西娅的视线离开了他,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松松地绞在一起。
"你离开了之后,"纳桑继续诉说着,"我喝光了整瓶的苏格兰酒,还好原本所剩不多。然后我用了整晚的时间来思考这件事,我是个迟钝的思考者,尤其是在那么多的酒精的作用下。我想了很久,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发如此大的火,为什么因为你给了我我所想的我所要的还有着该死的愚蠢的冲动去折磨你。我从来没有如此丧失绅士风度地去伤害一个女人,而你也根本无需承受这一切,我一时没法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使我产生如此之大的反应。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其实一切很简单,那就是我爱上了你。我的怒火来源于我发现自己想要的比你想给我的多得多。和你在一起,我想要的是承诺,是永恒,我想把你永永远远地留在我的生命里,不仅仅是一时的床第之欢,而是共有一个家朝夕相处,在我的脑海里我的心房里深深烙上你的印记。艾瑞西娅,我们结婚吧。"
第十章
艾瑞西娅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于是纳桑担心地问道:"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是的。"艾瑞西娅低声应道,"是的,我听到了。纳桑,我……"艾瑞西娅摇了摇头,向最近的一张椅子慢慢走去,"我只是不知道……"
"现在你什么都明白了,"纳桑说道:"经过昨晚之后,我认识到你并不会觉得我这人有多么仁厚的品格,也许,你还会发现我发起脾气来是一等一的恶劣。我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我只能告诉你这种情况不会经常发生。"
艾瑞西娅抬头看了他一眼,"真是令人安慰。"她嘲弄道。
纳桑明朗地笑了,他走了过去,在艾瑞西娅面前弯下了腰,将她的双手握在掌心,"我斗胆恳请你原谅我。但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尽情地臭骂我一通,我绝无怨言,我不会假装自己不是罪有应得。"
"你应该受到更严重的惩罚,"艾瑞西婭声音仍然不太稳定,"但是我不打算那样做。"
'你是说你会原谅我?"
他说的确实相当可信,艾瑞西娅认真地想了一下。但是一当她想起昨晚纳桑对她的所作所为,心里便升出一股憎恶之情,"你怎么能够那样对待一个——一个你认为你所爱的人呢?"艾瑞西娅问道,"你怎么能够说出那么可怕的话?"
纳桑低头看着被他握在掌心的她的绞成一团的小手,"我有一个朋友是心理医生,有一次我们聊到这类话题,奥斯汀对我说有时候人们越是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越是容易引出巨大的怒气,比如说父母和孩子,丈夫和妻子之间。"他停了一会,像是在揣摩下一个问题,然后抬起头,问道,"难道你的丈夫不曾说过可怕的话伤害你吗?"
艾瑞西她摇了摇头,"艾达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如果他觉得心情不佳,他就会对我说,然后让我离他远点做自己的事直到他的情绪好转,然后我们会把之前的烦恼一笑了之。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我们都会开诚布公地讲出来,所以,艾达从未情绪失控过。"
"了不起的男人。"纳桑简洁地赞道。
"是的。"
纳桑断然合拢了嘴,他松开了艾瑞西娅的小手,站起身来,"我不知道是将一切解释清楚了,但是,艾瑞西娅——你愿意让我弥补昨晚的错误吗?愿意和我共进午餐吗?"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主意。"艾瑞西娅缓缓说道。
"我发誓我不会再伤害你……"
艾瑞西娅摇着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如果你真是像你说的对我有那样的感觉——"
"你对我的爱不能有所回报……?你害怕我会遭到拒绝?艾瑞西娅,我是个男人,不是一个一堕入爱河就晕头转向的毛头小伙。有足够的成熟的年纪懂得照顾自己,有足够的自信认为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
艾瑞西娅咬着嘴唇,一只手下意识捋捋持头发,纳桑握住那只手,轻轻地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吧,"他说道:"现在好点了吗?"他的唇落到她疼痛的额角。"还是头痛?"
"我好多了,"艾瑞西娅说道,真是奇怪,急促的疼痛居然缓解了不少,只剩下轻微的痛楚。
"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吗?我们可以出门散散步。"
"这主意不错,会比阿斯匹林有效多了。我需要换换衣服吗?"
"不需要,你看上去非常好。"
勃森拜大道沿街都有一些小餐馆,三灯的购物中心附近也分布着一些餐馆,由于是礼拜六客人较多,艾瑞西娅希望随便去一家,但是纳桑说道,"我想买些食物带回公寓吃。"
艾瑞西娅疑惑地看着他,纳桑伸出温暖的手温柔地握住她的胳膊,"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回'罪恶现场'或者重新开始整件事,我不想让你认为我的公寓是一个在你的记忆中永远感到恐惧的地方,好象是强奸犯的住处。我想我们需要努力扫除一切与昨晚有关的讨厌的联想。"
艾瑞西娅挤出一丝笑容,"你搅混了比喻。"
"哦,对,那个你在行。你愿意吗,艾瑞西娅?"
"好吧,"她已经随着他走了好远了,她也想走完剩下的路程。昨晚以来她的感情仍未恢复过来。万箭穿心的痛,但是在这种心情下,纳桑几乎还是难以拒绝的。虽然她在心底依然对他保持警惕,但是她相信纳桑不会再度伤害她。
他们买好午餐食物回到纳桑的公寓。纳桑打开门的那一瞬,艾瑞西娅一阵犹豫,无法压抑心底憎恶的凉意嗖嗖升起,"来厨房,好吗?"纳桑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那儿吃饭。"艾瑞西娅感激地跟在他身后。
艾瑞西婭非常惊异于纳桑的厨艺,他买了一些鳄梨,把它们对半切成两半,撒上大粒的盐粒和鲜艳的黑胡椒粒,作为午餐的开胃莱;切成薄片的鹅肝和新鲜的沙拉作为主菜,佐以刚出炉的硬皮面包和冰冰的苹果酒。他俩在餐台上解决午餐,坐在澄黄的铜管和黑色的皮革制成的椅子上,艾瑞西娅对这两把椅子颇有印象,与昨晚她在另一个房间看到的是一套。
纳桑将纯制的橄榄油淋在盘子里完成了沙拉,把做好的沙拉递给艾瑞西娅,艾瑞西娅有感而发,"你蛮喜欢家庭生活的。"
"我单身独居,喜欢可口的食物。一盘子大堆的罐装的豆子可提不起我的胃口。"
"你不是经常一个人住,对吗?"艾瑞西娅谨慎地问道,手中的叉子拌着沙拉。
"没有女人在这里长住,"纳桑告诉她,"我永远都不想要那种令人窒息的关系,到现在为止,一直是这样。"
橄榄油悄悄从叉子上滑落,艾瑞西娅连忙举起叉子,"对不起,"她说道,"我没有权利问这个的。"
"我给你这种权利,只管问你想知道的事情,不必压抑自己。"
纳桑居然向她求婚了,到现在,艾瑞西娅几乎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她拿着餐叉的手不停地在颤抖。
"怎么了,沙拉有问题吗?"纳桑问道:"有虫子没弄干净吗?"
"哦,不,沙拉很好吃。"她握紧了餐叉,开始吃午餐。
吃过午餐后,他们把剩下的苹果酒带到了客厅,艾瑞西娅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纳桑拿出了国际象棋手把手地教她玩。当她掌握了足够的技巧有信心来独立对弃对,他们进行了一场比赛,纳桑当然是把她击得落花流水。艾瑞西娅笑道,"下次我们比赛拼字游戏,总有一天,我会赢回来的。"
"我没有拼字游戏板,你有吗?"
"哦,是啊,艾达——艾达和潘多拉还有我过去经常玩这个。"
艾瑞西娅看到当她提起艾达时,一丝阴霾掠过纳桑的脸,不过很快就消失了。纳桑望着她,答应道,"我期待着那一天。对了,潘多拉最近怎么样?"
"很好啊。她和山姆就快结婚了。"
"肯定还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还没有——"艾瑞西娅迟疑了一会儿。
"还没有接受我,"纳桑笑道,替她说完了想说的话,"我很清楚这一点。好啦,艾瑞西娅,我并不打算逼你。"
纳桑边把棋子收进盒子里,边说道:"想喝点咖啡吗?"
下午四点大约已经过了,艾瑞西娅在回家之前又呆了一会,喝了杯咖啡。
然后纳桑送她回家。当她问他是否愿意进去坐坐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谢谢。你明天有空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开车出去玩一玩,先在威瓦热吃午餐,然后去游泳。如果潘多拉和山姆有空,可以邀请他们一块来。他们会喜欢户外运动吗?"
他们肯定会的,艾瑞西娅肯定。他那么明显地表现出希望他们一同前往的愿望,她怎么忍心拒绝,天平早倒向一边了,"是的,"艾瑞西娅说道:"我会邀请他们的。"
"好的。"纳桑低头吻她时,艾瑞西娅略微偏开唇,他的吻落在了两颊上,纳桑缓缓地直起身体,从他的眼睛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他什么也没有说便钻进了车里。而艾瑞西娅一进屋里,便立马打电话给潘多拉告诉了她周日的安排。
威瓦热的白色旅馆坐落在山腰处,纳桑、艾瑞西娅一行四人在那儿吃过午餐之后,剩下的时间便开始纳桑安排好的节目,他们在恒温游泳池里尽情地畅泳,累了就回到露天吧台喝点冷饮;在邻近的海滩惬意地散步;极有兴致地穿过灌木林向峭壁攀岩,欣赏沿路风光。纳桑是个随和而富有情趣的主人,艾瑞西娅知道这一天潘多拉和山姆也过得相当开心。只是在高兴之余,艾瑞西娅的心情未免有些复杂。她极其喜欢明媚的阳光、温暖的池水、新鲜的空气和朋友间有趣而不失亲密的交谈。虽然一度被激起的对于纳桑的沉重的警惕心还未消失,但是,那种鲜活的感觉已经弱化为内心里的一种潜在的惧怕感,使她一想起纳桑就会有更多的焦躁不安的情绪产生。纳桑煞费苦心地为她营造安全感,并费心地想让她感受到自己正处于这种安全感的包围中,她并不傻,她知道他为她做的一切。甚至当潘多拉和山姆极其亲密地在水中玩身体接触的捉迷藏游戏,纳桑提都没提一下要加人他们,甚至当他们四人一行登山,走在灌木丛生的陡峭的山路上时,纳桑扶着潘多拉,而把艾瑞西娅留给山姆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