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使性子。为什么男人发脾气叫生气,女人发脾气就叫使性子?」她停顿一下,突然想到他的话。「每次?」
「每次。比方说那次妳撞翻我的垃圾桶,对我大呼小叫,又用手指戳我的胸膛。」
「你硬了?」她吃惊地问。
「硬得像石头。」
她惊叹地说:「哦,真见鬼。」
「回答我的问题。」
她张开嘴巴要答应,但谨慎使她提醒他。「我不大想要订婚,夜长梦多。」
「我要跳过订婚那部分。我们不订婚,直接结婚。」
「既然如此,好的,我愿意嫁给你。」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陶醉在他的味道里,心想,世上如果有香水是山姆的这种味道,那么全世界的女性都要变成花痴了。
他挫折地低吼一声。「因为妳爱我吗?」他追问。
「疯狂地、全心全意地爱上了你。」她微笑说。
「我们下星期就结婚。」
「不行!」她惊骇地说,抬头凝视他。
「为什么不行?」
「因为我的父母去度假了,要到……大约三个星期后才会回来。」
「他们不能提早回来吗?他们究竟在哪里?」
「在欧洲旅游。这是妈妈梦想中的假期,因为爸爸得帕金森氏症,虽然吃药很有帮助,但他的病情最近有点恶化,她深恐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爸爸在退休前总是忙得没空休假,所以这次旅游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很特别,你了解吗?」
「好吧,好吧!我们在他们回来的第二天结婚。」
「妈妈会连行李都来不及打开!」
「麻烦。既然我们不订婚,我们就不能举行盛大的教堂婚礼——」
「谢天谢地。」她有感而发地说。她跟第二任未婚夫,那个狗杂种,经历过那种事,花了一大堆时间、心血和金钱去筹备,不料他却在最后一分钟打退堂鼓。
他如释重负地叹口气,好象刚才很怕她会说她想要盛大的婚礼。「我们会把所有的事准备好,妳的父母只需要出席就行了。」
晓蔷一直在专心谈话,他则一直在她体内缓缓移动。她很佩服他可以一心两用,但她的身体突然达到无法回头的那一点。她倒抽口气,抬起臀部迎向他。
「等一下再说!」她沙哑地说,抓住他的臀部,把他用力拉向她。
他们有好一阵子都没有再说话。
晓蔷挪动身子,打个呵欠。她原本会心满意足地整夜躺在他的怀里,但突然闪进脑海的一个念头使她猛然坐直起来。「『布布』!」
山姆发出一个介于咕哝和呻吟之间的声音。「什么?」
「『布布』。牠一定饿扁了!真不敢相信我竟然把牠忘得一干二净。」她爬下床。「电灯开关在哪里?你为什么连一盏床头灯都没有?」
「房门右边的墙上。我为什么需要床头灯?」
「用来看书。」她在墙壁上摸索到电灯开关,把它往上拨,霎时间明亮的灯光充满室内。
山姆用手遮在眉毛上,眨眨眼睛,然后翻身趴在床上。「我都在客厅看书。」
她的眼睛花了一分钟才适应。看到床铺被他们搞成什么样子时,她瞪大了双眼。被单扭成螺旋形地挂在床沿,枕头枕头到哪里去了?床单的一角被扯了出来,在床铺中央卷成一团。「天哪!」她吃惊地说,然后摇摇头,开始四下找寻她的衣服。
山姆睁开一只眼睛,撑起一只手肘,用惺松却专注的眼神看着她在房间里搜寻。她发现她的衬衫缠在被单里。她跪下来往床铺底下找寻她的胸罩。他连忙挨过去,以便看清她在半空中摇摆的臀部。
「它怎么会到床铺底下去的?」她嘀咕,把胸罩从它的藏身处拖出来。
「用爬的。」他建议。
她朝他咧嘴一笑,然后往四下张望。「我的裤子在……」
「客厅。」
她走进客厅,打开一盏桌灯,正在抖开她的长裤时,山姆趿着一双球鞋,一丝不挂地走进来。晓蔷没有费事戴上胸罩,但穿上内裤,然后套上衬衫和长裤。山姆穿上牛仔裤,然后坐下来穿球鞋。
「你要去哪里?」她问。
「送妳到妳家门口。」
她正要说不必时想起确实有那个必要,至少暂时有。她穿上鞋子,把胸罩塞进皮包里,然后拎起她的购物袋。
山姆从枪套里抽出手枪握在右手里。「把妳的钥匙给我,跟在我的后面。」他说。
她从皮包里掏出钥匙链,挑出厨房门的钥匙递给他。
雨停了,夜晚的空气温暖而潮湿。蟋蟀唧唧地鸣唱着,街尾的路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他们穿过两个车道,步上通往厨房门的台阶。山姆把手枪插在裤腰里,用钥匙打开门锁,把钥匙还给她,然后又掏出手枪。他开门,伸手进去打开电灯开关。
他咒骂一句。灯光照亮屋内被破坏的景象使晓蔷傻了眼,接着她一边大叫:「『布布』!」一边企图越过山姆冲进去。
他伸出手臂拦住她,转身挡在门口。「去我家打电话报警。」他吼道。「快去!」
「但是『布布』——」
「快去!」他吼道,把她推下台阶,然后转身走进屋内。
他是警察,她必须信任他。她跑回他家,进入厨房,因为她知道那里有支无线电话。
「妳从哪里打来的?」警察局的值班人员的声音几乎可以用冷漠来形容。
「呃,隔壁。」晓蔷闭上眼睛。「我是说,我在隔壁邻居家打电话。我家被洗劫了。」她报出她家的地址。「我的邻居是警察,他正在搜索屋子。」她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到前阳台,注视着车道对面,现在她家有两扇窗户透出灯光。就在这时,她的卧室灯亮了。「他有抢——」
「谁有枪?」值班人员的声音突然警觉起来。
「我的邻居!告诉警方,如果看到一个没穿上衣的持枪男子,千万别开枪,他是他们的自己人!」她做个深呼吸,她的心跳得好厉害。「我要过去了。」
「不要!小姐,千万别过去。如果妳的邻居是警察,不要妨碍他。小姐,妳在听吗?」
「我在。」她没说她在听。她的手在发抖,使话筒撞到牙齿。
「继续讲电话,小姐,好让我能告诉线上警网最新状况。他们已经有人在前往妳家的途中,再过几分钟就会抵达,请耐心等候。」
她没有耐心,但有理智。她在阳台等待,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家,泪水滑落她的脸颊。山姆正在搜索她的屋子,每进一个房间都是在拿生命冒险。她不敢去想「布布」。值班人员继续说着话,但她早就没在听了,只是不时发出一点声音让那个人知道她还在。她听到警笛声从远方传来。
山姆走到厨房阳台上,臂弯里夹着「布布」。
「『布布』!」晓蔷扔下电话,奔向他们。山姆让她抱走猫,然后把枪塞进裤腰。
「犯案的人没有逗留。」他说,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催促她走向他家。
有了不满的「布布」平安地在她怀里,她开始坚持立场。「我想要看」
「还不要。先让鉴识人员进去,他们也许可以找到线索让我们知道那个狗杂种是谁。」
「你已经进去」
「我很小心,没有破坏现场。」他恼怒地说。「我们坐下来等吧,他们马上就到了。」
她想起被她扔下的电话,她拾起电话交给他。「报警的电话还没切断。」
他把话机凑向耳朵,但仍牢牢抓着她。他扼要地叙述状况和表示屋子里安全无虞,然后切断电话。他把晓蔷和「布布」紧紧抱在怀里。
「你在哪里找到『布布』的?」
「牠躲在玄关的架子下面。」
她轻抚猫的头,庆幸牠安然无恙,差点又要哭了。如果「布布」有什么三长两短,妈妈绝不会原谅她的。
「你认为是他吗?」她低声问山姆。
他沉默不语。警笛声越来越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当两辆警车转进他们的街道时,山姆说:「我不敢认为不是。」
第八章
山姆和晓蔷走向警员时,街道两边住家的灯光纷纷亮起,邻居纷纷探头出来张望。
「唐警探,」其中一个警员咧嘴而笑地说。「原来你就是那个我们奉命不要朝他开枪的半裸男子。」
山姆皱眉瞪向晓蔷。她抱紧「布布」。「你拿着枪,」她解释。「我不希望他们误杀你。」
顾乔治和他的太太飒娣走到家门前的人行道上张望,他们两个都穿著睡衣和睡袍;顾先生穿著室内拖鞋,但顾太太却套上了雨鞋。顾太太仲长了脖子,然后缓缓靠近警车。晓蔷看到住在对面的侯太太走出她的前门。
山姆叹口气。「屋子我检查过了,」他对警员说。「东西被捣毁了,但没有人在里面。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套件衬衫。」
靠过来的顾太太听到山姆的话,她对他满脸堆笑。「不用为我费那个事。」
「飒娣!」顾先生斥责道。
「闭嘴,乔治!我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下次我要看花花公子频道时,别忘了妳自己说过的话。」他嘟嚷道。
山姆咳嗽一声,走向他的屋子,垂着手把枪贴在大腿边,以免这些爱幻想的老邻居看到而兴奋过度。
晓蔷开始注意到邻居注视她的眼神中充满猜测。她想起她没有戴胸罩,丝衬衫可能使那一点变得相当明显。她没有低头察看,只是把「布布」抱紧在胸前。她也没有伸手检查头发,因为她知道它们乱七八糟。它们先是被雨水淋湿了,后来她又和山姆在床上翻云覆雨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她的头发八成像刺猬一样。再加上山姆没穿上衣……唔,她猜邻居们遽下的结论相当正确。
思忖邻居的反应比思忖她的屋子来得容易。
在惊骇地瞥了厨房一眼后,她不知道她想不想看其余的房间。玛茜刚死不久就遇到这种事令她感到难以承受,所以她专心在别的事物上,例如顾太太在山姆走出家门时,朝她挤眉弄眼。他穿著牛津布衬衫,下摆扎进裤腰里,警徽夹在腰带上。不知道他有没有穿上内裤。
「你在执行公务吗?」她瞪着警徽问。
「可以这么说。我在案发现场:而且十一点之后,我们都在待命中。」
她目瞪口呆。「十——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可怜的『布布』。」她惊骇地说。「可不可以麻烦你设法找到牠的食物,拿一罐来让我喂牠?」
山姆低头看着她,他的眼神说明他知道也能体谅她不想面对她屋子里的残酷现实。「好,我会替牠找到吃的。」他瞥向顾太太。「飒娣,可不可以麻烦妳和爱莲,带晓蔷到我的屋子里和烧壶咖啡?」
「没问题,山姆。」
晓蔷被顾太太和侯太太一左一右地护送进山姆的厨房。她放下「布布」,好奇地往四下瞧。在这之前,她只看过卧室和客厅,两个房间都只有必要的家具。山姆的厨房像她的一样,在一端摆了一张小桌和四张椅子,他的炉子好象有二十年的历史,但冰箱和咖啡机看来却是崭新的。山姆有他的优先级。
顾太太熟练地准备好咖啡,打开机器。
晓蔷开始感到内急。「嗯……妳们知道浴室在哪里吗?」
「当然,亲爱的。」侯太太说。「走廊左边第二扇门是大浴室,山姆的卧室里有一间小浴室
奇怪她们怎么会这么清楚。但话说回来,被一个九十公斤的男人压着时,她想要去屋内四处探索也很难。
她选了比较近的大浴室,带着她的皮包进去。她匆匆脱掉衣服,使用了卫生设备,然后找到一条毛巾洗掉四个小时的性爱证据。她戴上胸罩,穿好衣服,把果真乱得像刺蝉的头发梳整齐。觉得比较能够自制时,她回到厨房喝一杯迫切需要的咖啡。
「妳的屋子发生那种事真是不幸,」侯太太说。「但妳跟山姆发生的事却是再好不过。我猜我们应该道声恭喜了?」
「爱莲!」顾太太斥责。「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只因为上周床就结婚。」
「那并不表示他们不应该结婚。」侯太太严肃地说。
晓蔷清清喉咙。「他确实向我求了婚,」她透露。「我也答应了。」她没有用订婚那个不祥的字眼。
「唷!」顾太太对她满脸堆笑。
「太棒了!婚礼订在什么时候?」
「大约三个星期后,等我的父母度假回来时。」她做了一个仓促的决定。「这条街上的每个人都在受邀之列。」就算他们的小婚礼刚刚变大了一点点,那又怎么样?
「妳势必得办场新娘送礼会。」侯太太说。「纸笔在哪里?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
「但我不需——」晓蔷说,但两位老太太的表情使她嘎然住口。她这才想到她确实需要新娘送礼会来帮忙替换屋内被损毁的东西。
她在努力压抑下巴的颤抖时,其中一个警员拿着两罐猫食走进厨房。「唐警探要我把这个送过来。」他说。
晓蔷四下张望,但不见「布布」的踪影。不高兴被扔在陌生的环境里,牠可能躲起来了。她知道牠在她家喜欢躲在哪些地方,但不知道牠会躲在山姆家的什么地方。
她打开一罐猫食作为诱饵,在屋里爬来爬去地轻唤「布布」的名字。她终于在沙发后面找到牠,但即使有食物的引诱,她还是花了十五分钟才把牠从藏身处哄了出来。牠爬出来,挑剔地开始进食,让她轻抚牠的身体。
牠势必得去住莎丽家,晓蔷心想,现在她不能冒险让牠跟她住。
她低头隐藏刺痛双眼的泪水,全神贯注在猫身上。发现她不在家,那个疯子拿她的物品出气泄恨。虽然她极端庆幸当时她是在山姆的床上,而不是在自己的家里,但她不能再次拿「布布」和老爸的车子冒险——
车子。天啊!车子。
她猛地跳起来,把「布布」又吓回沙发后面。「我马上回来!」她对着厨房喊道,然后夺门而出。
「山姆!」她大叫。「车子!你检查过车子吗?」
她和山姆的院子里都站满了邻居。由于「腹蛇」就停在她的车道上,所以邻居们纷纷吃惊地转头看她。她还没有想到要检查她的爱车,因为老爸的车比「腹蛇」贵重至少五倍,而且是完全无法取代的。
山姆来到厨房阳台上。他瞥向车库,跳下阳台,和她一起跑向车库。
车库门依然被挂锁锁着。「他不可能进得去,对不对?」晓蔷忧心忡忡地低声问。
「也许他根本没有尝试,因为妳的车就停在车道上。他可能认为车库是空的。还有别的通道可以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