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洁听到玛茜的提议。「值得一试。但我不打算逃避。如果他们在访问妳和玛茜,或只是玛茜之后还是不满意,那么我们就四个一起坐下来接受访问。该发生的事就让它发生吧:我才不要为了我们在玩得尽兴时列出的一张愚蠢清单而有罪恶感。」
「就这样决定了。」玛茜在晓蔷挂断电话时说。「我会打电话把事情的最新发展告诉露娜,然后回电给那些记者约他们中午见面。我会尽可能把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她交叉手指祈求好运。「这招一定行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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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都不断有人把头探进晓蔷的办公室,笑着发表她们的意见:至少女生们是笑着的。她还接到两个男同事打来的猥亵电话,以及受到其它人的一些冷嘲热讽。施苓雅惊骇地看她一眼,然后躲得远远的,那样正合晓蔷的意,但她预料「巴比伦大淫妇」的牌子随时会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
她的语音留言全是记者打来的,她删除留言,没有回复任何电话。玛茜想必在忙着善后工作,因为在第九通留言后就不再有电话进来。看到诱饵的鲨鱼这会儿正绕着玛茜打转。
担心野蛮人还在公司大门外,晓蔷不得不再度向休息室的贩卖机购买午餐。如果牵制战术无效,午餐时间将是暴风雨来临前唯一的平静时刻,她可不打算把它糟蹋掉了。结果午餐时间一点也不平静,因为休息室里挤满了自备午餐的人,包括苓雅在内。她独自坐在一张桌子边,其它的桌子旁却挤满了人。
嗡嗡的谈话声在晓蔷出现时,化为嘘声和掌声。掌声当然都是来自妇女同胞。
她别无选择,只能深深一鞠躬。「谢谢。」她模仿猫王的声音说。
她喂了几个硬币给贩卖机,努力不去理会身旁那些针锋相对的言词,一心只想尽快逃离休息室。
「真是好笑极了!」
「是啊,如果男生说——」
休息室迅速变成男女大对抗的杀戮战场。
「该死该死、该死!」晓蔷喃喃自语,带着饼干和汽水回到办公室。在喃喃自语时说粗话该付钱给谁?她纳闷着。她是不是应该把钱留起来作为日后犯规的罚款基金?
玛茜到快两点时才打电话来,她听起来筋疲力竭。「访问结束了。」她说。「让我们看看热度会不会消褪。」
晓蔷下班时已经没有记者守候在公司大门口。她飞车赶回家看新闻报导,在车道上紧急煞车而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幸好山姆不在家,否则他一定会出来训斥她。
「布布」又对椅垫下了毒手。晓蔷不管散布在地毯上的填充物,抓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坐到安乐椅的边缘。她看完股市报导——讨厌,没有暴跌或崩盘气象报告和体育新闻。就在她开始希望玛茜的访问不会播出时,主播以戏剧化的语气说:「下节新闻要报导的是『清单』。四位本地妇女说出她们对男人的要求。」
她呻吟一声,猛地靠向椅背。「布布」跳上她的大腿,这是牠来到她家后第一次那样做。她无意识地抓搔牠的耳朵,牠开始颤抖。
广告结束,新闻报导恢复。「四位本地妇女:狄玛茜、白晓蔷、游蒂洁和许露娜,共同列举出完美先生的理想条件。这四个好朋友都在汉默科技公司工作,这张所谓的『清单』是不久前,她们在午餐时间的脑力激荡成果。」
错了,晓蔷心想,她们是下班后在「厄尼小馆」聚餐。不是记者没有问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是在一起吃午餐,就是「午餐时间」比「下班后在酒馆小聚」好听。仔细想想,午餐时间可能对蒂洁比较有利,因为嘉朗不喜欢那些星期五下班后的聚会。
玛茜的脸出现在萤光幕上。她面带笑容,神色轻松,听到记者的问题时,仰头大笑。
「谁不想要完美先生?」她反问。「当然啦,每个女人的要求不一样,所以列在我们清单上的必要条件未必会列在另一个人的清单上。」
说得够圆滑,晓蔷心想。不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引发争议的言论。
然后玛茜搞砸了。狡猾的记者暗示清单上的肉体要求太过肤浅。玛茜耸起眉毛,目露精光。晓蔷看了只能呻吟,因为那是玛茜在发动攻击前的警告动作。
「肤浅?」玛茜慢吞吞地说。「我倒认为非常诚实。我认为每个女人都会幻想男人拥有某些……雄伟的部分,不是吗?」
「你们没有把那个剪掉!」晓蔷对电视机尖叫,从椅子里跳起来,把可怜的「布布」摔到地板上。牠及时跳到安全的地方,转头对她怒目而视。她不理牠。「现在是阖家观赏的时段!你们怎么可以播出那种东西?」
收视率,这就是原因。在新闻奇缺的这个时节,全国各地的电视台都在争取观众。性是最好的卖点,玛茜刚刚成了他们的促销员。
第四章
电话响了,晓蔷犹豫着要不要接。玛茜已经接受访问了,所以应该不会再有记者费事打电话来。但考虑到时机,打电话来的可能是某个认识她的人,刚刚在电视上听到她的名字,而想跟她说话;好象她十五分钟的可疑名声能够因彼此认识而影响到那个人。她不想再谈任何跟那该死的清单有关的事,她只希望风波赶快平息。
但电话也有可能是露娜、蒂洁或玛茜打来的。
铃声七响后,她终于接起电话,准备以意大利腔说话来假装自己是别人。
「妳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的哥哥大卫劈头就骂。
晓蔷眨眨眼,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天啊:他要对老爸没有把爱车暂时交给他监护的事耿耿于怀到什么时候?「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老爸想把车寄放在这里又不是我的错。我宁愿他把车寄放在你家,真的,因为现在我不得不把自己的车停在车道上。」
「谁跟妳说车子的事!」他吼着说。「我指的是电视上那件事!妳怎么可以那样做?妳有没有想过那会使我看起来像什么?」
事情变得有点诡异了。她努力思索这件事怎么会影响到大卫。她只想得出一个理由:也许大卫不符合清单上所有的标准,而他又不想让薇琳知道这种事有标准。讨论哥哥的生理特征不是她想做的事。
「我相信薇琳不会做比较。」她尽可能婉转地说。「呃,我正在烧开水,我得——」
「薇琳?」他问。「她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妳是说清单这件事她也有分?」
越来越诡异。她抓抓头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最后她说。
「电视上那件事!」
「那件事怎么样?它怎么影响到你了?」
「妳公布了妳的姓名!如果妳嫁了人,妳就不会到现在还姓白,但是妳偏偏不肯嫁,所以妳的姓跟我一样。如果妳没有注意到,姓白的人并不多!想想看这件事会使我在上班时,受到怎样的嘲笑!」
就算是大卫,这也太过分了点。他的妄想症平时还不是很明显。她爱他,但他始终深信自己是宇宙的中心。这种自我中心的态度在他念高中时至少还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高大英俊,广受女生喜爱,但他离高中毕业已经十五年了。
「我认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尽可能谨慎地说。
「妳的毛病就出在这里,妳在张开妳的大嘴巴之前从来不动脑筋——」
她现在也没有动脑筋,她只是顺其自然地做。「去你的!」她说,砰地一声摔下电话。
不是很成熟的举动,晓蔷心想,但很令她满意。
电话又响了。打死她也不接。她第一次希望自己有来电显示器。也许她真的需要一个。
铃声响了二十下时,她抓起电话吼道:「干什么!」如果大卫以为他可以这样骚扰她,等她凌晨两点打电话给他时,看他怎么想。去他的兄妹之情!
是莎丽打来的。「这下妳可惹祸了。」
晓蔷揉揉眉心,感到头隐隐作痛起来。在和哥哥谈得不欢而散后,她等着听姊姊有什么话要说。
「我在教会里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真的吗?澳,莎丽,我替妳感到难过。」她甜甜地说。「我不知道妳有可怕的颈肌无力症。什么时候诊断出来的?」
「妳就是爱现,妳向来只想到自己。妳有没有想到过这种事对我或孩子们会造成什么影响?黛芬觉得丢脸死了,她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妳是她的阿姨——」
「她们怎么会知道?我从来没有跟她的朋友们见过面。」
莎丽犹豫一下。「大概是黛芬告诉她们的。」
「觉得丢脸还坦承我跟她的关系?这就奇怪了。」
「不管奇不奇怪,妳把它公开出来都是令人作呕的做法。」莎丽说。晓蔷在心中迅速回想玛茜的电视访问。里面没有讲得那么露骨。「我觉得玛茜没有那么糟。」
「玛茜?妳在说什么?」
「电视上的那段访问,刚刚才播完。」
「哦。妳是说它还上了电视?」莎丽惊骇地问。「天啊!」
「如果妳不是在电视上看到,那么妳在说什么?」
「网络上那件事!黛芬在网际网络上看到的。」
网络?她的头越来越痛了。可能是公司的计算机怪胎把「时事通讯」里的那篇文章,完整地张贴到网络上。十四岁的黛芬可真是受教了。
「我没有把它放到网络上,」她疲倦地说。「一定是公司里的其它人放的。」
「不管是谁放的,妳都是那张……清单的幕后黑手。」
晓蔷突然厌烦得要命,觉得自己几天来都像走在空中的钢索上,她承受的压力已经到了极点,照理说应该是最关心和支持她的人却把她骂得狗血淋头。她再也受不了了,连一句尖酸刻薄的话都想不出来。
「知道吗?」她平静打断莎丽的长篇大论。「我厌倦了妳和大卫总是连问都不问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认定我是罪魁祸首。他为了老爸的车对我不爽,妳为了老妈的猫对我不爽,所以你们对我劈头就骂,连想都没有想到要问我清单的事是不是令我很不好过。我刚刚告诉大卫去他的,现在我也告诉妳,莎丽,去妳的!」她说完就挂断电话。谢天谢地,她没有其它的兄弟姊妹了。
「我已经尽力当和事佬了。」她对「布布」说,然后眨掉料想不到的泪水。
电话又响了,她把它关掉。录音机留言窗口上的数字显示她有太多留言,她听都不听就把它们全部删除,然后到卧室换下上班服。「布布」跟在她后面。
她很怀疑能从「布布」身上得到任何安慰,但还是把牠抱起来,用下巴磨赠牠的头顶。牠忍受了片刻,然后挣脱她的怀抱,轻轻跳到地板上。毕竟她不是在做牠最喜欢的事——搔牠的耳后。
她太过紧张沮丧,坐不住也吃不下。洗车可以消耗一些精力,她心想,连忙换上短裤及运动衫。「腹蛇」不是很脏,已经两个多星期没下过雨了,但她喜欢它闪闪发亮。洗车打蜡除了可以消除压力,还可以振奋她的心灵。此时此刻,她非常需要振奋一下心灵。
她在收拾洗车用具时生着闷气。她真该让莎丽吃点苦头,把「布布」带去她家,留下牠在那里摧残她的椅垫;由于莎丽不久前才换了新家具——她好象老是在换新家具——所以对于损失椅垫填充物,她可能不会像晓蔷这样乐天知命。阻止她转让「布布」的唯一因素是,老妈把她的爱猫托付给她,而不是给莎丽。
至于大卫,情况大同小异。要不是老爸要她照顾他的爱车,她就会把它转移到大卫的车库,如果它在大卫看护期间出了事,她会觉得自己要负加倍的责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都进退两难。
备齐了鹿皮布、水桶、不伤烤漆的特制洗车皂、汽车蜡和车窗清洁剂,她让「布布」出来到厨房阳台上看她洗车。由于猫不喜欢水,所以她不认为牠会很有兴趣,但她想要牠作伴。牠趴在阳台上的一小块黄昏阳光里,没多久就开始打起盹来。
凹痕累累的褐色庞帝克不在隔壁的车道上,所以她不必担心会不小心喷到庞帝克而激怒了山姆,虽然在她看来,好好清洗一番对它有益无害。但话说回来,或许洗了也没有用,因为它已经到了表面美容不会造成任何差别的地步了。但脏车令她看了就生气。山姆的车令她非常生气。
她开始卖力地擦洗和冲净,一次一部分,以免肥皂水凝固而形成斑点。虽然这种肥皂标榜不留斑点,但广告哪有不夸大的。这种洗车法是老爸传授给她的,她始终没有发现更好的方法。
「嗨。」
「要死!」她尖叫一声,吓得跳起来,沾满肥皂水的布掉落在地上。她的心脏差点跳出喉咙,她猛然转身,水管还握在手里。
水喷到山姆的腿上,他连忙往后跳开。「他妈的当心妳在做什么。」他恶声恶气地说。
晓蔷立刻火冒二丈。「没问题。」她欣然同意,然后把水正对着他的脸喷。
他大吼一声闪躲到旁边。她以立正姿势握着水管,看着他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珠。第一波出于无心的水攻弄湿了他膝盖以下的牛仔裤裤管,第二波弄湿了他的运动衫。湿透的运动衫前襟紧贴着他的肌肤,她努力不去注意他结文的胸肌。
他们像枪手对决似地面对面而立,彼此相距不到三公尺。「妳他妈的是疯了吗?」他近乎咆哮地间。
她再度用水猛攻,他又躲又闪,她却用水柱紧追不舍。
「不准说我疯!」她大叫,用手指压扁水管开口,使水柱喷得更强更远。「我受够了人们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到我头上来!」她再度对准他的脸喷。「我受够了该死的你、莎丽、大卫、公司的每个人、那些无聊的记者,以及把我的椅垫撕得稀巴烂的『布布』!我受够了,听到没有?」
他突然改变战略,转躲为攻。他不顾对准他的强力水柱,压低身子朝她冲来。她企图闪躲时已经慢了一步,他的肩膀撞到她的上腹部,撞击力使她往后靠在「腹蛇」的车身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夺走她手里的水管。她扑向水管,他把她压回车身上,用他的体重使她无法动弹。
他们两个都气喘如牛。他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水从他的衣服渗到她的衣服上,直到她几乎跟他一样湿。他们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两人的鼻子相距只有几寸。
水珠凝结在他的睫毛上。「妳用水喷我。」他控诉,好象无法相信她竟敢那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