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认得那个名字。”
“也许他是对你一见钟情的英俊少年郎。”
她不相信地哼一声。“只有白痴才会在不知道对方的能力,又没有看到推荐信就提出工作邀约。”
“别隐瞒,莎兰,告诉我你真正的感觉。”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因为那句话一定也是来自晓蕾的教导。
“你至少该去面谈一下。”他令她意外地说。
笑声戛然而止,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老了,再活也没有几年。这也许是你的好机会,他也许会出更高的薪水。”
“他出了,但那不重要。除非你开除我,否则我打算一直待在这里。”
“但更多的钱可以帮助你早日实现你的‘计划’。”她跟他说过她打算休个长假去环游世界,他热心地研究世界地图和不同的风俗文化供她参考。
“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何况,人比计划重要。”
“原谅老头子我多管闲事,但你年轻貌美,难道不想结婚生子吗?”
“当然想,但还不到时候。就算一辈子结不了婚,我还是可以享受人生,乐在工作之中。我对自己很满意,那不是件坏事。”
“不但不坏,而且难能可贵。”他慈祥地微笑注视她。“在你结婚时──你迟早会遇到一个不让你跑掉的聪明男人──他应该每天下跪感谢上帝赐他好运。”
她想要拥抱他,但最后只是微笑着说:“谢谢你的赞美。如果我餐餐给他吃豆腐,你觉得他还会那样想吗?”
“他会知道你是为他好。”他谄媚地说,但眼睛又狐疑地盯着空盘子。
“我保证,你的法国吐司里没有豆腐。”
他松了口大气,开始吃碗里的切片草莓,没有逼她做更多的保证。他很精明,没有逼问显示他怀疑他已经遭到豆腐污染,但打算欣然忍受来保住他心爱的法国吐司。
午餐后,她接到丹宁从德州打来的电话。“嗨,小妹,很棒的带子,使你的优点展露无遗。他们没人相信你是我的妹妹,都要我为他们安排与你约会。”
“不可能。”她微笑着说。
“为什么?我承认其中一些人我连一杯廉价威士忌都不会请他们喝,但有两个家伙还算不错。”
“我有没有提到我有多么以我的安苏珊勋章为傲?”她甜甜地问。
“你不会。”
“我相信我每次跟人约会都会提到那个话题。”
“有话好说嘛。”他急忙说。“妈妈在信里提到你用花拳绣腿阻止了一件窃案。”
“不是花拳绣腿。一拳命中太阳穴。”
“哎哟!漂亮,矮冬瓜。”
“谢谢。”发自陆军突击队员口中,那可是极高的赞美。“我早料到你和诺亚在看到带子时,会打电话来。”
“诺亚可能还没看到,他不在国内。”
话讲这么多就够了;在军人家庭长大的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诺亚是两栖侦搜队员,先前在阿富汗,后来回到加州,现在只有上帝和五角大厦知道他在哪里。丹宁可能知道,他和诺亚有他们的联络方式。
“你呢?”她问。
“还在德州。”
“废话。”她翻个白眼,知道哥哥可以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在翻白眼。
“我会在这里待到牛群回家时;我快要生锈了。”
“牛群回家时”在席家密码里代表“坐船出国日”,因为牛群每天傍晚都会回家。她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反正他也不会告诉她。
“你有没有和爸妈通过电话?”
“昨天晚上。他们很好。”
意思是他也跟他们说了他即将前往海外。她叹口气,按摩着额头。九一一之后,担忧就不曾离开过所有军眷的心头,但丹宁和诺亚都是优秀的职业军人。对抗恐怖份子不像打正规战,需要特种部队的神出鬼没与特殊技能,以毁灭性武力迅速攻击后,消失无踪。
“当心,别被自己的大脚绊倒。”那是“我爱你和保重”的妹妹密码。
“你也是,安妮。”
虽然担心,那个绰号仍然使她在挂电话时,情不自禁地微笑。自从她第一次在射击比赛中获胜,他们就戏称她为“欧安妮”。欧安妮是音乐剧“飞燕金枪”里枪法如神的女主角。
她不可能有两个更好的哥哥,即使在成长期间他们两个逼得她快抓狂。她是家里的野丫头,他们的姊姊珍妮不屑于打闹。虽然矮小许多,但那无法阻止莎兰在他们的足球比赛里插一脚,偷偷跟着他们去钓鱼,或在他们企图欺负或捉弄她时,挥出小拳头。
她听到表示有门打开的铃声。她瞥向时钟:两点整。法官准时出门散步了。他会在回来时到信箱取邮件,然后他会要在书房翻阅邮件时,喝到现煮咖啡。他喜欢邮件,连垃圾邮件也不例外,所有的邮购目录都会翻阅一遍。他说退休的好处就是有时间看不重要的东西。
她开始煮咖啡。正在做肉冻的厨子白黎娜抬起头。“散步时间?”
“一分不差。”莎兰停顿一下。“他今天问到豆腐。”
“那么今天最好不要用到豆腐。”黎娜察看烤箱里的面包卷。“他的胆固醇怎么样?”
“降低了二十。”
她们满意地相视而笑。共谋以偷天换日的手法,使不愿吃健康食物的人吃到健康食物,比提供健康食物给真心想吃得健康的人,有趣多了。
铃声再度响起,表示法官散步回来了。莎兰把咖啡壶、苹果切片、脱脂焦糖浆和全麦脆饼放在托盘上。在莎兰替他工作以前,他的下午茶点心经常是巧克力蛋糕或甜甜圈。逼他放弃甜甜圈是一场苦战。
“莎兰?”
他没有直接进书房,而是朝厨房走来。她和黎娜大惑不解地互看一眼,然后她走到门口说:“什么事?”
除了平常的杂志、目录、帐单和信件外,他还拿着一个小包裹。“寄给你的。”
他通常把她的邮件放在门厅的小桌上。“奇怪。”她端起托盘。“我没有订购东西。”
“没有寄件人地址。我不喜欢这样,也许是包裹炸弹。”
自从几年前伯明罕地区的一位法官被包裹炸弹炸死后,全国的法官对可疑包裹都戒慎恐惧。近日在佛州、纽约和华盛顿出现的炭疽菌信件更造成人心惶惶。
“怎么会有人寄包裹炸弹给我?”她端着托盘走过书房,他抱着邮件和包裹跟在后面。
她把托盘放在他的书桌上,但他没有坐下,而是在放下邮件后,继续站在桌边,满眼狐疑地瞪着手中的包裹。平时她都是在回到住处后才拆邮件,但感觉得出他在知道包裹里没有致命物之前无法安心。
“要不要打开来看看?”她伸手去拿包裹。
令她惊讶的是,他不肯把包裹交给她。“也许我们该打电话找防爆小组。”
她没有笑。如果他那么担心,那么这件事一点也不可笑。“如果真是炸弹,它不会在你拿起来时就爆炸吗?”
“不会,因为震动引爆无法通过邮递系统。包裹炸弹的引爆装置靠的是压力或摩擦。”
“那么我们好好想一想。哪个认识我的人会把包裹寄到这里给我?”
“我们不该接受电视访问的,”他说。“把疯子给引了出来。”
“先是有人想雇用我,现在又有人寄包裹给我。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它放到水里?”
那个问题使他突然放松和微微一笑。“我太疑神疑鬼了,是不是?包裹炸弹要寄也该寄给我才对。”
“近来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他叹口气。“可不可以让我来拆?”
她轻咬嘴唇。保护他是她的职责,而不是反过来。但他是老派绅士,认为男人应该保护女人。她看得出来这对他很重要。
“拜托。”他说。
她点头,内心万分感动。“好吧!”
他走开几步,拿起拆信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褐色小纸箱的胶带。她屏息注视着他打开箱盖,但没有任何事发生。
褐色的包装纸遮盖住内容物。他抽出包装纸,探头往盒里瞧,脸上闪过一抹困惑。
“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个珠宝店的盒子。”
他放下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十公分见方的白色扁平小盒子,盒子上有金色压花的店名。他晃动盒子,但它没有发出声响。
“我想现在可以确定它不是炸弹了。”他说,把盒子递给她。
她打开盒盖,拨开一层薄薄的棉花。躺在另一层棉花上的是一条金项炼和一个周围镶有碎钻的泪滴形红宝石炼坠。金项炼被固定住,所以不会窸窣作响。
他们两个凝视着炼坠。坠子非常漂亮,但更令人困扰。谁会送她如此昂贵的珠宝?
“看来很贵。”
“两千美元。”法官估价。“只是猜测,但那颗红宝石非常好。”
“谁会送我昂贵的珠宝?”她大惑不解地拿起褐色小纸箱,抽出底层的纸。一张白色的小卡片飘到地板上。
“啊哈。”她弯腰拾起卡片,翻过来看上面写的字。她翻到另一面再看,但一片空白。
“有没有说是谁送的?”
她摇头。“这令我紧张不安。”
他看得出来卡片上有写字。“写些什么?”
她抬起头,深色的眼眸里充满困惑和不安。她把卡片递给他。“上面写着‘聊表敬意’。但到底是谁送的?”
第五章
查出她的日程表真的很容易。他可以雇用私家侦探监视屋子,但他不想扯进第三者以免造成日后的困扰。他开车沿着普乐梧路行驶了几次,寻找可供停车监视的地方。路上的车辆和行人并不拥挤,但也不至于稀少到使他引人注意。问题是没有地方可以让他停车。普乐梧路的两侧都是住宅,那些住宅整天都有人进进出出。
但只要有时间和毅力,那个问题不难解决。接下来的几天,他每个小时开车经过法官家一次。在定时巡行期间,他注意到园丁何时来去,并把时间仔细纪录在专用的小记事本里。一个他猜是厨子的中年妇人每天十点来五点走。钟点女佣出入的时间也被仔细纪录下来。
星期三,莎兰上午出门,直到晚上才回来。他试图跟踪她,但她转入三十一号公路,他遇到红灯而把她跟丢了。他没有徒劳地兜圈子,而是停下来用公用电话打到法官家。电话号码没有登录在电话簿里,但他在电视上看到莎兰后不久就查了出来。他人面广,其中不乏急于讨好他的人。真的,他只需要开口问一声,两个小时后就得到了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名妇人。他表示要找“莎兰”,心想直呼名字会让人以为他跟她很熟。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但他自认很了解她,知道她为人认真忠诚,容貌完美无瑕,动作干净俐落,声音低沉悦耳。
“莎兰今天不在。”妇人愉快地说。
“哦,对。等一下,我搞糊涂了。今天是她的休假日吗?”他故意使用比较轻松、随便的语气和说话方式。
“是的。”
“今天是星期三?我的日子过糊涂了,一直以为今天是星期四。”
妇人笑道:“抱歉,今天是星期三。”
“好吧,那我晚上再打给她。谢谢。”他在她还来不及问他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前,挂断了电话,然后在记事本上工整地写下:星期三休假。
他感到十分兴奋。她必须不在家,他的目的才能达到。需要知道的事,他大多都知道了,但他会继续监视屋子以求确定。绝不碰运气是他成功的秘诀。
他原本想整天跟踪她,看她做些什么事,有什么兴趣或嗜好。但仔细想想,这样或许比较妥当。
他想到她开车出门时的模样;她披垂着深褐色的秀发,戴着一副典雅的墨镜,给人孤傲、神秘和略带异国情调的印象。她开车的技术纯熟,显然受过防御驾驶训练,再次证明她对雇主的忠贞。她全心全意服侍那个老头,但他凭什么得到如此的忠贞?他的钱甚至不是他自己赚来,而是继承来的。那不同于他的遗产继承,因为那些钱是他从父亲的愚蠢中救出来的。罗法官只不过是坐在法官席上,像分配糖果一样分配判决所依据的理由。
那个老头不配得到他的莎兰。
她应该得到……一切。
他想要送她一件礼物,使她每次看到它都会想到他。最好是穿戴的东西,好让他能想像她每天穿戴它、抚摸它、珍惜它。他不能送她衣服,那样做太俗气。鲜花会凋谢死亡,然后遭到丢弃。
那就珠宝吧。有史以来,男人不都是送珠宝给心爱的女人吗?特殊的珠宝象征奥秘、阴谋,甚至是诅咒,但他的礼物当然不会有诅咒的意思。他甚至来不及订做一件特殊的首饰送她,只能挑现成的买。但即使是那样,他也要找一件特别一点的。
他必须去他不曾光顾过的珠宝店购买,以防万一被人认出来。他不能以支票或信用卡付款,以免留下单据让人追查到他身上。她迟早会知道的,但他只打算让她一个人知道。
他开车到银行提了五千美元,免下车柜枱的柜员要求他出示驾照使他很不爽,但知道柜员那样做并没有错。他讨厌受到耽误或盘问,但有时不得不接受社会义务。
领完钱后,他驱车前往拱廊购物中心;即使不是周末,他在那里也只会是人群中的一个。他把购物中心的几家珠宝店都逛了一遍后,才决定要买哪一件。莎兰需要简单高雅的东西;华丽俗气会令她反感,而廉价品对她会是侮辱。
他终于挑中一只周围镶有碎钻的泪滴形红宝石炼坠,搭配上一条细细的金项炼。红宝石和钻石的组合最能表现出她的特质:外表完美冷静,内心热情如火。
店员十分惊讶他用现金付款。口袋里装着扁平的正方形珠宝盒,他进入另一家珠宝店买了一条普通的链子,装进一个扁平方盒里。链子只值一百美元,但他要的是盒子,而不是盒子里的东西。
接着他到文具店买了小纸箱、填充纸和胶带。他甚至没有忘记买剪刀来剪胶带。平时这么麻烦费事会令他恼怒不已,但这次他对必须采取的每个步骤都很有耐心。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莎兰。
回到车内后,他把廉价项炼从盒子里取出来,把炼坠小心地装进去。如果莎兰打电话去盒子上的那家珠宝店,她会发现没有人记得售出一条红宝石炼坠;事实上,他们根本不卖那样的炼坠。他幻想她躺在床上一边轻抚颈际的炼坠,一边揣测谁送她这么迷人的礼物。
他把珠宝盒装进小纸箱里,放进一张小卡片让她知道她有多特别,然后把填充纸塞在珠宝盒周围,用胶带把纸箱封好。这时他才发现他忘了买一枝普通的原子笔来写地址。他皱着眉头,拿出外套口袋里的钢笔。粗糙的硬纸板会对钢笔尖造成什么样的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