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已经有这息缎子衣袍了,主爷。”
“什么?你是不是说你不再需要其它东西了?”
“是的,这是我的意思。”
她对衣饰完全没有兴趣,这使他很惊奇。但是他还是仍然下决心要找出她的弱点,“宝石怎么样?有很多很多的宝石是够使你在里面游泳。”
“人是不可能在一堆彩色的岩石当中游泳的,即使可以,那又有什么用呢?在夏日里,它们不可能清洗或者是清洁人的身体,是吗?人也不可能在那上面浮游,也不能,或者是喝它们,喝那些玩意儿。”
“你认为宝石只是一些彩色的岩石?”
“它们不是吗?”
“嗯……是的,但是它们很值钱。”
“噢?是的,我没有注意过宝石,但是我特别喜欢花草植物。你的房间中特别需要鲜花。我在各个房间中看到的花都不是真的,你希望我在你的房间中放上鲜花吗?”
“只要你喜欢。”他心不在焉地回答,还在想她竟然认为宝石只是一些彩色的岩石。
“你喜欢读什么书,主爷?你最喜欢的是什么颜色?”
“莎士比亚的戏剧,”他自言自语,“蓝色,红色还有绿色……”
她在撒谎,他告诉他自己说,没有人会拒绝宝石!
很快地,他将手伸入衣服口袋中,取出一些小小的宝石,那是他在起居室的地上发现的。“你看,”他说,将闪闪发光的珍品放到她的面前,“拿去吧,它们是你的了。”
她看了一眼她的眼泪,他怎么能给她本来是她的东西?
“我还可以给你更大的。”乔蒂安强调说,心想她是不是觉得这些宝石太小了。
斯波兰达在想那些属于她的数不清的宝石,她的床是一大块坚固的祖母绿,她房间的窗玻璃是宝石,墙上装饰着珍珠,天花板是由成百万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建造而成的。为什么呢,她父亲的城堡的地面是由蓝宝石做成的呢。
真的,宝石很漂亮,尤其是太阳光照射在它们深处的时候,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它们很值钱。相反,它们仅仅只是建造城堡的材料,这些材料来自于地面之上和海洋之中。
“不要,主爷。”她说,将另一颗黑草莓送进嘴里。“我不要宝石。”
她在对他开玩笑,他想,一直在与人闹着玩直到他将她想要的宝石送给她。
很好,他将继续问下去直到他发现她的爱好为止。当他发现了她的爱好,他就说不给她。这样,说不给她她所喜欢的东西就可以使她有理由与他嬉闹一阵子。
“整个世界给你,怎么样?”他提出问题,将手臂展开好像举着整个地球,“整个世界以及世界之中所有的东西。” 斯波兰达大笑了起来,“主爷,世界属于每一个人,不是你所能给予的。”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可以给你看世界,带你到遥远的地方去,给予你伟大的冒险。”
斯波兰达从衣袍中取出一只苹果咬了一口。
乔蒂安看见一滴苹果汁沾在她的下嘴唇上,他克制不住地想起了露珠在天鹅绒般光滑的粉红色的玫瑰花瓣上闪耀。慢慢地,她伸出舌头舔去了这甜蜜的一滴,乔蒂安想不起有什么比这更性感的事了。
天哪,他想,他得控制住他自己,从一位姑娘舔去嘴唇上的果汁的动作中,他升起了无端的想象。
“在我的生活中,有过一次去很远的地方旅行的经历,不过只有一次,”斯波兰达接着他的话茬,然后咽下一口苹果,“我不想再去这么远的地方施行了,我在这儿更愉快,在这儿。生活就是生活,主爷,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事物都没什么不一样,它们都差不多。”
是的,我真该死,他这样想,眼睛盯着她看。她对服饰或者是宝石都不感兴趣,她对于世界旅行也不感兴趣,他已经说了可以提供给她他所能买下的一切,但是她所有的都拒绝。
“什么也没有了,”他说,“你从我这儿什么也不需要。” 我想要你娶我,她想,我想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那不是真的。”她大声地回答,“我想从你那儿有所得到的。”
啊哈!乔蒂安想,她也有她的所需。“是吗?”
“我想要你对着你的仆人微笑,厄尔姆斯特德,弗劳利太太,泰西,赫伯金斯……他们都是好人,就像你庄园中其他的仆人和佃农一样,我敢肯定。如果你能够略微地改正一下你的不文明的性格,发出微笑,那样你的仆人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噢,如果可能,我想要打听知道看管你的庄园植物的园丁是哪几位,我也是一位大自然的看护者,所以我很想认识你的园丁。”
她的一连贯的宣言抓住了他的注意力。她是一位园丁,她所能忆及的所有事情都表明了她的记忆在返回。“你所想结识的园丁在哪里?”
“噢,他们在所有的地方,只要我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主爷。”
“我明白了,你家里拥有一座花园?”
她想起了她父亲的城堡之上的那片林间之地,那些有趣美丽的树木花朵在这上面生长,“是的。”
“你的家在哪里?”
“霹雳卫郡。”
乔蒂安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地名,他想这只不过是那些坐落在乡村的无关紧要的村庄中的一个。他决定要去查一查地图,找出这个地方的确切位置,“你的姓叫什么?”
“我的姓?”
“你的名字后的姓,每个人至少有一个姓一个名,难道不是吗?”
她从肩上抬直了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我只有一个名字,叫斯波兰达。”
乔蒂安在胸前交叉双臂,倚靠在椅子里,太明显不过了,她是一个私生女,如果她不是私生女,那她一定有父姓呀,“你多大了?”
“我看见过三十二个冬天转换成三十二个春天。”
她和他一般大,这不可能!他想,“你看上去不会超过十九岁,最多二十岁,告诉我实话。”
“我告诉你的是实话呀。”
这时他感到她说的是实话,确实是实话,但是他仍然对她的年轻鲜嫩感到惊奇。其他女人在她这样的年纪,早主洒用层层香粉遮盖皱纹,有些人甚至已经有灰头发了!“你母亲在哪里?家里的其他成员呢?”
斯波兰达又吃了一个草莓才回答,“他们都住在霹雳卫郡。”
现在该解放她了,别这么问下去了,他想。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想念她,想念她那快速的、明亮的微笑,头发的柔软感觉,迷人的野花香味,她性格中无邪的甜美。
很多很多关于她的想法浮过她的脑海。
然后,当他想到他所应该力主的方向时,这些念头就分散而逝了。
想念她?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不能去想念一位他才认识短短两天的人呀!
真该死,他现在像埃米尔一样多愁善感。下一件事,就该是他去寻找四瓣叶子的丁香和对着星辰祈愿啦!
“我要看着你安全地回到你的家人身边。”他顽固地说,“你可以乘着我的马车回去,这样就可以因为我的名义而受到保护。我还要供给你足够的费用,这样你就可以从大夫那儿得到很好的照顾。”
斯波兰达在手指间来回地捏着一颗草莓,失望抓住了她。她没有能够怀上乔蒂安的孩子,她的父亲以及王国的子民们会怎么说呀?霹雳卫郡王国将会怎么样呢?精灵们没能拥有一个半人的孩子,他们的数量会越来越少,直到一个不剩。
她从座椅中伸出双臂做出请求的姿势,一只水果从她的衣袍中掉了出来,滚到地上。“我不想回去,主爷!你不能把我从这儿送走,你不能!”
“我许诺,我要这样做。”
“不要把我赶走,”斯波兰达乞求说,眼泪噙满了眼眶。 她的眼泪把他给搅乱了,他手指击着办公桌面,内心在打仗。
“请别这样,主爷。”
乔蒂安站了起来,绕着办公桌走来走去,在她身边站住了,“斯波兰达--”
“让我呆在你身边。”她啜泣着,“我多么想和你在一起呀。”
她挨近他的胸前,他无意识地将手臂绕在她那轻盈的肩膀上,能感受到她涌遍全身的痛苦。 “主爷,你要送我走吗?”
她的声音在这一刻听上去多么像一位小姑娘呀,他想。但是她已经是一位三十二岁的妇人了。 三十二岁,这年龄早该自立了。
他想他不一定要将她送回她的家,她的年龄使他不能对她进行强迫。
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他该对她做些什么呢?“精灵,”他尽可能温柔地说,“你愿意和施鲁斯伯里牧师夫妇一块生活吗?这位牧师就是你昨天见到的那位,他们夫妇俩住在一座很好的房子里,离这儿不远--”
“不。”她柔声地叫了出来,“我不认识这些人,如果你要把我送到这些人那儿去,我不会在那儿呆的。不管你将我送到哪里,主爷,我都不会在那儿呆的,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你这儿。”
“但是--”他的话止住了,这时她将双臂绕在他的腰间,用她那娇嫩的身体所拥有的全部力量拥抱着他。他的思绪中爬满了犹豫不决,他明白在他将各种情形想通之前是不可能得出理性的决定的。
他得允许她今晚留在这儿,在他的楼下呆上一个夜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明天早晨,他就能决定怎样处置她。
是的,明天早晨事情就将变得更明亮了。
那一晚,乔蒂安梦见了斯波兰达。
她在他的床上,光裸着,很温暖,搂抱在他的臂弯间。他又梦见了她的芬芳,如此新鲜甜美,如此完美。 他也没有穿睡衣,所以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皮肤顶着他的胸口,她苗条的双腿弯曲着放在他的双腿之间。月亮洒落银光在她那珍珠般的肉体之上,洒落在美丽的粉色嘴唇上,此时在她呼吸的时候,嘴唇轻轻地颤动。她那不同寻常的长发散放在枕头和被单上,就好像她躺在一个古铜色的芬芳的水池之上。
特别奇怪,他梦见她躺在他的床上,他却没有任何性欲的渴望。
这是一份全然满足的感受,一份舒畅和亲爱,他记得当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他就非常渴望有这样的感受,那时庄园中没有一个人给予他这样的安详。
他高兴地叹了口气,希望这个夜晚可以持续得更长一些,这样他就可以更深更深地滑入梦乡。 这是他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事物。
“乔蒂安,行行好吧,快起床!” 乔蒂安从睡梦中被蛮横地叫醒,他睁开了眼睛。
“太晚了,”埃米尔大叫,拚命地摇着他表兄的肩膀,“快一点半了,你还躺着!你能不能快起床呀?有要事等着你呢!”
“出去,”乔蒂安嘀咕着,还想回到梦乡之中去,他翻了个身,“我还要睡。”
“见鬼!整个乡村都在谈论你呢,你必须对这些风言风语做出一些事!施鲁斯伯里牧师和珀西瓦尔·布拉克特,他们可是做了一件极好的事--”
“施鲁斯伯里牧师?他来了?”
“来了!”
“那个纸条,”乔蒂安迷迷糊糊地说,“我写的纸条,托你带给他的,如果他来将斯波兰达带走--”
“什么?他没有来带走斯波兰达!我把纸条给烧了,乔蒂安!”
“你烧了?为什么?”
“因为……噢,行行好,我来这儿不是要与你讨论烧掉的那纸条!你这个无赖真该死!你比奈尔·马斯顿好不了多少!”
乔蒂安用手揉揉脸,怎么也理解不了,那个女人气的奈尔·马斯顿,与被烧掉的写给施鲁斯伯里牧师的纸条有什么关系。
“你把斯波兰达带来,这成为你的痛苦的事了,乔蒂安,现在你得--”
“什么?”这时乔蒂安醒了,坐直了,“我没做这样的事!”
埃米尔将床上盖着的东西掀开,躺在乔蒂安边上的是一丝不挂的斯波兰达。“她在你的床上干什么,表兄?能为你赶走噩梦?至少奈尔是与那些有经验的女人黏糊,而你,却将天真无邪的姑娘带到你的床上!” 乔蒂安太震惊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不知所措。
斯波兰达躺在床的另一边,她的身体蜷成一个轻盈的圆球,美丽的头发是她唯一的覆盖。
乔蒂安抬着看看埃米尔,然后又低头看看斯波兰达,最后又抬头看着埃米尔,“这不是一个梦。”他低声说,“我已经有两次了,把她认作梦境,两次她都证明我错了。她怎么能--她什么时候--她在我床上做了什么事呀?”
埃米尔双臂在胸前交叉,“现在,看上去她好像睡着了,问题是,那么,在她睡着之前她在你床上做了什么?”
乔蒂安从床上跳了起来,将他借给斯波兰达的紫罗兰色的衣袍扔开,“你是不是认为我--你是不是说--埃米尔,真见鬼,你是不是认为我对她干了那事?”
被他们的大声叫嚷搅扰了,斯波兰达翻转了一下,伸展了身体,轻声地哼哼。
乔蒂安立刻抓住埃米尔的手臂,将他拉到屋外。他们两人热烈的对话在走廊上继续。“我向你保证,我没有邀请斯波兰达到我的床上!昨天她不断地对我说要和我睡在一块儿,但是--她不懂--并不明白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块儿会发生什么--我没有夺走她的贞操,该死!”
“她昨天也在你的房中,而且你吻了她。”
“什么时候亲吻一位女士是犯罪了?”
“现在她又一丝不挂地在你的床上。”
“她进屋的时候,我睡着了,我--”
“行了,很好,很好。你没有夺去她的贞操,但是,对于那些风风扬扬的相反的理解,你将怎么办呢?”
“那些风言风语在说些什么?”
埃米尔摇了摇头。
“不要像条愁眉苦脸的猎狗那样摇头,告诉我你有什么烦恼,这些令人厌恶的饶舌到底说了些什么?”
“说你呢,说你和斯波兰达。今天一早,我在高芙莱·桑菲尔德那儿听到了一套完整的饶舌故事,他是从赛伯斯汀·潘特娜那儿听来的,这位赛伯斯汀又是从她的姐姐伊丽萨白那儿听来的,伊丽萨白是在她乡亲与霍登太太低声耳语的时候听她们这么说的。我搜集了一下这线索,霍尔登太太那儿得到的。我想你是知道的,布里蒂太太是威里特太太的好朋友,威里特太太又与切斯特登太太过往甚密,切斯特登太太告诉威里特太太说,玛丽安娜太痛苦了,她都躺倒了,只能睡在床上,而且发誓说永远不起床了!我告诉过你,她觉得与你关系很好,她的感觉与你给出的感情相差很大,她父亲也发火了,说你--整个王国中最高的贵族--怎么会拜倒在这么贫贱的人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