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蒂安感受到了她明显的痛苦,一丝不可名状的情感在提醒他,他一定是在有些地方犯错误了。他努力使自己记住当他发现她躺在他身上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但是,他所能记起的只是那道银色的光线和一道白色的闪光。“刚才你在草场上干什么?”
她差点想说她在飞翔,但她止住了。“我……是的,你是知道的,我正在……”她想不好该怎样作出一个符合人类逻辑的回答,她低下头,将头发绕在细长的手指上。
她不知道答案,这使得乔蒂安犯难。这姑娘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能解释为何一丝不挂,也不知道她刚才在草场上干什么。他想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故,这事故使得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那么,这是什么样的事故呢? 一个猛然的疑惑使他惊了一下。他刚才骑马穿过草场,他回想道,正在为没有公爵夫人而犯愁生气,他没有注意他的骏马和道路。事实上,他没有握着缰绳,银色的光线和白色的闪光……很明显,意外事故就因为这闪光。
但是天空中没有云朵,他也记不清了,好像也没有雷声,也没有感到雨点掉落。肯定是这突然的、未曾预料的闪光使马纳斯暧昧了惊吓。乔蒂安咬紧了牙齿,上帝,他一定是直冲向这位姑娘!这是唯一能解释他从马纳斯的背上摔下来发现她躺在他身上的结论。那她为什么一丝不挂,他无法揣测,不过他想他大概得为她的头部受伤承受责备。他得将她带回家。
去他的。他走向她,他不能确定她是否会同意让他带她回家,他拍了一下她的臂肘,严厉地看着她,“我叫乔蒂安·安伯维尔,华诗庄园的公爵。我想带你回我的府邸,我不想再发生争执。我会请医生给你看病,他会查看你的病情,然后确定治疗方案。我得为你的受伤承担责任,你不用为医生的治疗费和你治病的开销担心,你理解了吗?”
斯波兰达只理解了一件事--他将要带她回家。“好的,乔蒂安,”她轻声说,含笑作答。“我理解了。”
对于她的不懂规矩,他怒气冲冲,“我没有让你这样称呼我,你该称我为‘爵爷’。”
“是的,主爷,”她回答道,她看到他因不高兴而皱起了眉头,她却是喜笑颜开。
“不是主爷--爵爷!”
“什么?这是我所--”
“不,不对,你刚才说--”
“我不知道你有这样无礼的性格。”
“我?我不像某人不穿衣服在草地上遛达,而你竟说我无礼?”
“我指的是你的性格。在你外部表现上有些粗鲁的东西使我难受。”
他的不信任和愤恨迸发出来了。他二话不说,脱下他的外衣,扔在她的肩上,一把将她举起来。她的很轻的分量吓了他一跳,她个子很高,眼睛的高度正对着他的嘴唇,但他举起她来觉得她就像一个小孩子那样轻。
她不仅仅头部受了伤,此时她一定是很饿了,他想,上帝不知道她的上一顿是在什么时候吃的。
她的皮肤仍在发光,他觉得他仍然还能看见星星在她身上闪烁。这简直太奇异了,她拥有这样的容光。
“你现在是准备把我带回你家里?”斯波兰达问。
他只是注视着她,他仍然是气愤,不想说话,他右手抱着她轻弱的身体,用左手上了马鞍。 他将腿往上跳,坐上了马背,斯波兰达看见他的脚在空空的马镫里有力地蹬动。 钢铁的马镫。
她颤抖了一下,将腿伸屈起来放到胸前,蜷成了一个圆球。她害怕得颤抖,然后放下手臂张开双手,从她的手掌中散播出一些小小的银色星星溅落在马镫上。 紧接着,星星殒落,两只马镫掉到了地上。
乔蒂安很紧张,坐得绷绷直就像一根冻住了的石柱子,最后,他朝下望,看见他自己一双摇摇晃晃的脚,感觉自己整个地被神秘包围住了。
“主爷?”斯波兰达明白乔蒂安并不知道她施了魔法,而且她也不能承认她有神奇的能力“你是要把我带回你家里,是吗?”
“马镫,”他嗫嚅着,仍然死死地盯着他那摇摇晃晃的脚,“它们……它们掉了下去……掉了下去,而马镫的皮带还是完好无损的。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未等他说完,马纳斯被斯波兰达的魔力所驱动,疯了似地向庄园奔驰而去,银色的星辰在闪光带领着它。没有了马镫,乔蒂安要坐在马背上很困难,他努力使自己坐好了,所有的思绪在这时都隐去了,公爵在马纳斯在他的府邸停下之前,气都不敢喘一喘。
看在上帝的份上,这匹马是怎么了?他百般疑惑。马纳斯,尽管有很高的灵性,但也从来没有这样过。这马不回马棚而直接到了府邸,这有多奇怪,一般来说,这匹马知道在它远行之后会在牲口棚里给它喝水吃些好吃的食物。
乔蒂安摇头,将缰绳扔给仆人,然后注意到教区牧师正站在通往前门的大理石台阶上。乔蒂安想施鲁斯伯里牧师大概是来募捐的,他至少一个月内有两次来做这一事工。
太好了,乔蒂安忧郁地想。在今天发生了这一系列事件之后,一句关于慷慨施舍的假装虔诚的经文从这位喜作冗长演说的牧师口中说出,那正是他所需要的。
“牧师,”他与牧师打招呼。
牧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尊敬的爵爷。”
牧师的吃惊表情使乔蒂安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是什么使得他这样。这不小的尴尬弄得他牙齿咬得紧紧的,下颚发痛。他的头发上和衣服上都沾着乱草和尘土,再明显不过了,他肯定是在地上打滚了,那个姑娘蜷缩成一团在他的胸前,这证明他不是一个人在草地上打滚腾跃的。不知道施鲁斯伯里那清教徒似的情感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
“那男人是谁,主爷?”斯波兰达问,“他为什么看上去好像刚刚吞下了一只野蜂!”
乔蒂安从他咬紧的牙关中叹出一口气,他拚命地,不管怎么样,他要在外表上装出主人的样子……直到他低头看见了那位在他手臂间摆动着的少女。
他的外衣早已从她的肩膀上滑落。
她一丝不挂。
在牧师的面前。
真见鬼。
第四章
乔蒂安将衣服扯开,试图将斯波兰达那淡粉色的完美的胸部遮住,这完美的胸部已经被施鲁斯伯里那不动声色的注意力擒获。他将衣服遮住了姑娘的乳房之后,他想他干得不错,但是很快他就看见衣服的折边只是留在姑娘的肚子那儿,姑娘奶油似的大腿根部暴露无遗。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将手往下伸,将她往他的胸部拽,一边祈祷说谢天谢地她的性感部位总算遮住了。
他那好心的举动只是将她小小的白色身体下部呈现在了牧师的眼前。牧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乔蒂安都觉得他能将眼窝爆破了能射出光线穿越其间。
公爵很长时间不说话,试图放弃寻找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但是一旦他的脑子中出现了一个合乎逻辑的思绪,当它浮出脑海的时候,就变得浑沌一片。
这样一种麻木状态对于乔蒂安·安伯维尔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姑娘,”他支支吾吾,眼光越过她的头部直对着牧师的脸,“她--我们--你误解了,牧师。我猛然看见一道银色的亮光,然后是一道白色的闪光。我以为我死了,但是天使并没有错误地来与我说话。骑马,我正骑着马穿越草场。那道光束和白色的闪光……我想是那道闪光吓坏了我的马,它把我摔了下来,我那时还看见了星星,成百颗的星星……”
当他拚命向人解释这些纠缠不清的事情的时候,他感到很深的委屈,他已经向人解释了三十二年了。他,始终能够控制自己的思想、行为和言语,但是,此时他却不能抛弃向人解释草场上所发生的一切的企图!
“这很简单,确实是,”他又开始说了,“那儿所发生的……我看见了星星,闻到了野花的香味。五月的野花,跟你们说,这些使我相信我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在梦幻般迷乱的剧痛中进入了昏迷状态,我想任何人处在我那时的情况下都不会产生与我不同的念头的,那时所发生的一切是那样真实。只有当她的一只天鹅,名叫蒂里舍斯,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了,咬了我的耳朵,我才意识到那梦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看了看周围,地上和天上,没有天鹅。他倒是看见了一只有着黑白点的猪,它正走在种满菊花的车道上,哼哼唧唧呼呼噜噜地叫着。‘
乔蒂安想这只猪一定是哪位佃户家的,“我没见到天鹅,牧师,但我确信它一定是从天上飞来的,咬了我的耳朵。” 牧师仍然不言语。
乔蒂安看见牧师刚才震惊的表情此时变成了责难。牧师的推测对于乔蒂安很不利,随后,这位自大的喜欢做出主人的姿态的桦诗庄园的公爵马上说:
“对不起,我很遗憾,我有另外的事务排满了,牧师,今天下午我不能接待你。”他不客气地说,没有吞吞吐吐,“你会原谅我的,如果你见到我对于这位姑娘的慷慨帮助的话。”
将牧师从视线中和头脑中打发走之后,乔蒂安将古铜色头发披垂的姑娘从马鞍上抱起来,放到地上,他很高兴她的赤裸的身体被衣服盖住了,然后他准备自己下马,但是,他忘了他伯马鞍已经断了马镫这件事。
这是这天下午第二次,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像鹰着地那样掉到地上。他很想就此亵渎一下,但很快就不这么想了。相反,他从马鞍上摔下来这件事兴许是成千上万的领风骚的骑马者中的一种最新时髦呢,他站在那儿,拍打着马纳斯的脖颈,然后迅速地向府邸的大门走去。
斯波兰达也受到同等的豪华接待,她跟随着他,但是在牧师面前站住了。
“我来这儿是为了给予他快乐,”他告诉牧师,“蕴含在任何事物之中的快乐。”说着这句话,她继续走向大门,明亮地微笑着,蒂里舍斯--此时它是一只有着黑白点的猪--在她身边一起走上台阶。
施鲁斯伯里牧师站在那儿挺长时间,他看着头发蓬乱的桦诗庄园公爵,几乎一丝不挂的姑娘,鼻子喘着粗气的猪一起走进府邸,然后才迅速地走向马车。当他驾车启动时,他对刚才的所见仔细考虑了一下,得出了一个令人高兴的结论,那就是保守刚才的那个故事在全能的上帝眼里将是一个地狱般的冒犯。首要的一点是,阻止真理就发同撒谎。
作为上帝的子民,他必须禁止自己掉入欺骗的罪恶之中。完全地禁止。
厄尔姆斯特德从未见到过公爵这样蓬头垢面,但是他对于主人的失去分寸的样子不敢说什么,他对跟着安伯维尔先生走进府邸的姑娘也不敢说什么,姑娘的裸腿就像大理石通道的影子。 但是桦诗庄园的男管家对于跟在少女身边的猪的态度是个极其的例外。这个粗鲁的只配呆在牲口圈中的畜牲会打扰番诺伊的灵敏的感觉的,这是每一位桦诗庄园的仆人所力图防止的事情。 他将门打开,弯下身子狠狠拍打这头猪,想把它赶出去。“出去,对你说话呢,你这吨肥香肠!出去,我说!”
男管家的叫声吓坏了斯波兰达,她快速地用一手掌的星星使得蒂里舍斯消失了。
这时正好乔蒂安回过头去,看见男管家对着薄薄的空气拚命拍打,他这一所见使他很疑惑,厄尔姆斯特德是这样的男人,他情愿被扔进沸油之中也不愿他的行为让人耻笑。“厄尔姆斯特德,我可以问你你在干什么吗?”
厄尔姆斯特德将他的手臂垂在两边,眼睛望着那头猪刚才站着的地方,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小点泥土。 还有一个小小的闪烁的光点,在他看见它的刹那就消失了。
男管家倚靠着墙,伸出手摸摸光秃秃发烫的脑袋,“香肠,”他低声说,“一秒钟前还在这儿,一秒钟后就没有了。哪里--它到哪里去了呢?”
“香肠?”乔蒂安问。
“这看来是你的朋友,厄尔姆斯特德,他有点紧张,主爷,”斯波兰达很想解释,此时她对她的魔力使这位可怜的人感觉如此痛苦而深感难受。作为补偿,她决定应该对他做些善事。
也许她可以给他一些头发,这将是一个善意的举动。她一旦安顿下来,她将送给他一个礼品,使他的秃脑袋上长出厚密的头发,他可以高兴地跳舞,使梦想成真。
当然,她首先要去找到一个人,他值得得到厄尔姆斯特德的秃顶,如果不知道在何处可以转换的话,她就不能带走这个人的苦恼。
微笑着,她伸出手拍了拍厄尔姆斯特德的肩膀。 她这一碰,一股温泉涌入男管家的体内,他转过脸,对着她那淡紫色的眼睛看,令人难以置信的美丽,他一下子将猪失踪的事给忘了。
“请原谅我的欠考虑,小姐,”他说,似乎在回应她阳光般的微笑,“我可以替你拿外衣吗?”
“不!”乔蒂安雷声般地吼。“除了这件外衣外她什么也没穿。”
“噢!”男管家缩回了手,“噢,是的!噢,请原谅,小姐!噢,我的!”
听见大声叫嚷的声音,女管家,弗劳利太太,匆匆赶到过道上。这位胖乎乎的妇人看了一眼慌里慌张的男管家、衣冠不整的公爵,几乎一丝不挂的姑娘,气喘吁吁地,一粒钮扣从她那浆洗过的衣襟上蹦跳出来。
钮扣掉到大理石地面上,停在斯波兰达的脚边。斯波兰达没有往下看,只是张开手掌,意念叫钮扣到达她的手掌之中,然后她将指头握紧。
“弗劳利太太”乔蒂安对受惊的女管家说,“你该立即平静你自己,陪送这位年轻姑娘去黄颜色的卧室。给她找出几套衣服,给她做顿饭吃。还有你,厄尔姆斯特德,传唤奥斯本医生。”说完这些,他跨上了长长的弯曲的楼梯。
斯波兰达见他上楼梯,“我不想去黄颜色的卧室,主爷。我想跟你一起走。”
乔蒂安在楼梯的中间停住了,他没听错吧?“你-说-什-么?”他问,将每一个字都强调了一下。
斯波兰达盯着他看,知道在她心里他的怒容会将热乎乎的太阳光变成一根冰柱。她不敢去想她做了什么而使他皱起眉头的,她只是在尽最大的努力使自己不要逃入光雾的避难所中去。“我说我想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