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琴娜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转身面对麦斯,“晚安,候爵。”
“我建议大家都回房休息吧!”麦斯说道,语气却甚为不悦,“莱利、奇尔,我们明天一大早还得出门打猎呢!”
回到琴娜房里,露薏和黛雅很快便进入梦乡,而琴娜却一直无法成眠。候爵也许并未察觉,但方才琴娜向他道晚安时,实际上却是向他说再见,她明天一早便离开此地。侯爵将与友人出外打猎,琴娜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离开,省去一场口角之争。留在这里,只会徒增更多的麻烦,今夜的事便是最佳的证明。琴娜绝不能再见他,她不能爱上一个无法给她幸福的男人,否则等于自取灭亡。
“请帮助我、让我坚强!”她低声祈祷,因为自己的软弱较之候爵的热情更令她感到害怕。
☆ ☆ ☆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将军气呼呼地大吼道。他正站在窗边向外望。一个钟头前,他心愉悦地看着麦斯等从骑着马出去猎鸟。此时,车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车上装的是安斯白瑞伯爵夫人的行李,她本人正由马僮搀扶着走上车。
“你自己看吧!你把小寡妇赶跑了!”
“我不相信她竟会出此下策。”夫人亦来到窗前。
“你不相信?昨天晚上在降神会里,你迫使她面对一项残酷的事实。她若不知道自己的感觉还好,现在呢?麦斯输了!”
“就算果真是被吓跑的,那也不关我的事!”夫人忿忿地说道,“昨天晚上,是谁按住她、不让她动,好让麦斯有时问和机会尽情地吻她、直吻得她也有所反应?”
“照你这么说,又是谁破坏了这美好的设计!”他咆哮道,“伪装成我的模样,不仅掀开露薏那小妮子的被单,还冲着人家色迷迷地笑!你何不干脆吓死她算了,大家都图个清静?”
“那丫头傻得死不掉!”
“小寡妇一走,事情可就麻烦了。麦斯若是花费太多时间去追她,只怕后来他会以为自己爱上她了呢!”
这正是夫人心中的想法!只不过,她可不会说出来。毕竟,这几天以来,她觉得生活有趣多了。以将军为例,他一向从不在中午以前现身,如今却是天还没亮便已起床。麦斯若是返回伦敦去,她必定会觉得好无趣,因为她正开始习惯人类所制造出来的各种声音和干扰。事实上……
夫人嘴角浮出一抹别具用意的微笑,“将军,你有没有想过,女人只会为着爱才去冒险?”
“在我的经验里,女人不会自她所爱的人身边逃开。”
“麦斯发现她离开后,你认为他会怎么办?”
“做他本来就该做的事!找到她、和她亲热一番,然后忘掉她!”
“我怀疑他是否能办得到?”夫人说话时,眼神中有一抹神秘的笑意。在她的脑海里,正想像着一幅温馨的画面。一群有着绿眸的孩子,脸上带着麦斯那种时有的笑容,正开心地在布拉德园的每一个角落玩耍、嬉戏,他们愉快的笑声充满园中每一个角落。
第七章
“你说什么?”麦斯无比震惊的问道,他正站在厨房中,手里还提着一早出去打猎的收获。莱利和奇尔回来后便直接上楼沐浴更衣,麦斯绕到厨房来,是为着交代厨师如烹煮这些猎物,却没想到会听见一个青天霹雳的消息。
管家紧张得直扭围裙,“爵爷,我告诉过卫小姐,要她等你回来再说。但是,她说你知道她要走,而且她住的地方也已经准备就绪。”
“谁告诉她小木屋已经修好了?”
“车夫说的。”
“是吗?”过去这几天,麦斯刻意交给车夫许多事情,目的便是让他没有时间去监督小木屋的修缮工程。“叫他来见我。”
“爵爷,他去送卫小姐,但是,很快便会回来。”
“好吧。”麦斯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管家,“我上楼去换件衣服,派个人去请露薏小姐下来和我共进早餐。”
“爵爷,小姐们都已经用过早餐。”
“这么早?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爵爷,小姐们正在楼上整理行李。”
麦斯挑高两道眉,“是吗?”一转身,他将猎枪扔进一名随从的手里,“备马,十分钟后在大门前等我,反正我还不饿。”
回到正屋,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楼梯。他能了解琴娜是为着躲他所以才离开。但是,不告而别却是得太不近人情。至于露薏,凭良心说,她要离去,麦斯求之不得;只要是她自己决定离开,麦斯便不会觉得于心有愧。更何况,麦斯在她走后,将会有更多自己的时间来评估分析自己的感情。
他非常清楚,露薏希望他会一路追回伦敦哀求她的原谅,并保证立刻就娶她为妻。但是,只要一点点时间再加上一点点运气,麦斯自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露薏能保有面子,而他自己则可以重获自由。这一趟,就由莱利和奇尔护送小姐们回去,麦斯自己要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本身的情形。毕竟,他今年才二十八岁,过去的六年里,他全心冲刺事业和工作,根本无暇论及娱乐和享受,甚至连个情妇都没有!
麦斯换上骑装,来到草原上驰骋一番,心情格外舒畅。他因而决定前去拜访琴娜,确定她不虞匮乏,然后伺机告诉她露薏即将返回伦敦。届时,视她的反应如何,麦斯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任由她继续扮演小屋女主人的角色,或是邀她回布拉德园。
来到通往小木屋的山径,麦斯隔着一段距离朝下眺望,嘴角不禁浮出一抹微笑。也许,琴娜这么做是对的;此地远离布拉德园,不用担心一群仆佣在旁窥探,是供他俩幽会的最佳地点。“幽会”……嗯,他喜欢这两个字。他要送给琴娜一堆特别的礼物,还要买一张大床给她,以便两人可以不分昼夜地尽情享受。等到她不再误认他打算以财富赢娶她的心之后,麦斯要送给她一条翡翠项链!
在为露薏选购订婚礼品时,他曾看见一条镶钻的翡翠项链,其色系和露薏完全不配合,但麦斯却被它的美所震慑。戴在琴娜身上,相信更能衬托出她那双变幻莫测的绿眸。
麦斯原先滑特别注意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直到它在木屋前停下时才将视线移转过去。他放慢速度,心中猜想马车为什么会停在小木屋门前。此时,车门被人推开,一名身穿披风的男子步下车子。麦斯勒住缰绳,打算先看清楚状况再决定是否现身。
那人才走到一半,木屋的门便突然开启,伯爵夫人自内走出来。麦斯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但却看到她先是有些意外,继而便大叫着奔进那名男子的怀中。接着,她和那人手牵着手走进木屋。
嫉妒取代了意外,麦斯竟不自觉地浑身发抖。琴娜居然瞒骗他!她说不认识这里任何一个人,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行踪。但是,眼前这幅景象又作何解释?这次的会面,想必是她在离开伦敦前便已安排妥当;来人不是普通的访客,难道是布柏西?
“白痴!”麦斯恨恨地说道,心里那股抽痛的感觉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他掉转马头,神情黯然地离去。既然琴娜是说谎专家,他亦不想再追问任何事。
☆ ☆ ☆
“宝贝外甥女,我仔细地想过之后才发觉,你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汤学比说道。
“舅舅,我真像个透明人,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琴娜笑着说道,心里其实满紧张的。“我还以为就算再过一百年,也不会有人想到要来这里找我。茶是现成的,你要不要来一杯?”
乍然见到一张友善的脸,琴娜不免既惊又喜。然而,惊喜过后心情恢复平静,脑袋也清醒许多,琴娜因而惊觉到舅舅此业其实并不简单。以汤学比平素的为人来看,他不辞千里而来,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看看外甥女是否安好。琴娜在修道院寄宿九年,他从未露过面,只是按期寄来生活费而已。
“好啊!琴娜,我已经大致归纳出你离家出走的原因。但是,发生这种事,你竟然没有找我商量,实在令我很伤心。”
琴娜将热茶递给他,“舅舅,其实没什么好商量,老夫人既没有给我时间,也没有给我选择。”
“你是指她威胁要告诉大家你和伯爵的婚姻无效这件事?”他留意到琴娜手一偏,茶水未准确地斟入杯中。“亲爱的,用不着如此惊讶。老夫人发现你不见之后,立刻派人把我找去。”他微微一笑,“她以为是我在幕后策动你离家出走。”
琴娜浅啜一口茶之后说道,“这么说,你想必已经知道她打算寻法律途径宣布婚事无效。”
他点点头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因嗜吸烟斗而造成的黄板牙。“我告诉她,她若宣称这桩婚姻因未圆房而丧失效力,那将是对她自己儿子的一桩侮辱。更何况,以他过世时的情况看来,有谁会相信老夫人的说法呢?”
琴娜避开对方的视线。她犹记得布柏西以揶揄的口吻告诉她,新婚才一个星期的哈利因脱阳而殆在情妇的怀中。直到现在,琴娜都不确定该不该相信他,“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老夫人找来一位医师,为的是检查我的身体。”她轻声说道。
“她竟然做出这种事?”你准许他们检查?”
她抬起头,“当然没有!”
“宝贝外甥女,我忘了你是在修道院长大的。老夫人生长于浪漫的十八世纪,当时,人们并不太讲究规矩及礼貌,与那方面有关的事,大家也多以务实的态度去处理。你其实应该接受检查,这么做对我们会有好处。”
琴娜不愿说出实情,也不想告诉舅舅布柏西曾威胁说,只要她经证实已有孕在身,他便会出面声称自己是她的情夫。“老夫人说不定早已买通医生,检查的结果定是对她有利。”
“据我猜测,你大概还没有怀孕吧?”
琴娜直视他的眼睛,“没有。”
“真可惜!手里有个孩子,我们便等于掌握了王牌。”
琴娜再度留意到,每当提起她的麻烦和财产继承权的事情时,学比便会用‘我们’做为主词。“舅舅,很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的婚姻确实是由你一手所促成的;如今,我总算有能力过一份独立的生活。”
学比朝简陋的小屋里打量几眼,“孩子,这里实在不是一个适合伯爵夫人居住的地方。不过,这也正是我出来找你的原因。”他变腰从脚边的纸袋中抽出几分看上去很正式的文件,“针对你所有可能发生的困难,我都已经替你想好了答案。”他将文件放到桌上,“眼前的当务之包,便是设法让你摆脱老夫人的掌握。”他以温和的眼神望向琴娜,“孩子,丹佛夏并非天涯海角,既然我都能找到这里,相信老夫人迟早也会的。我并不想吓唬你,但是,的确有不少私家侦探正在四处打听你的下落。”
琴娜出于本能地惊呼一声,此举引来他微微一笑。他以指尖轻拍桌面上的文件,“布柏西承袭爵位之后,得到凌氏庄园和位于铎瑟的一些土地。然而,你可知道,绝大部分的财产是属于你的?为着你的安全考虑,我因此建议由我来担任你名下财产的管理人。至于你呢?你必须立刻离开英国。我已经在佛罗伦斯为你安排好住处,每个月还会寄上丰厚的生活费。老夫人总有离开人世的一天;事实上,你这次突然失踪,已经对她的健康造成不少打击。”
“在我的记意中,她无论在身心各方面都极其硬朗,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能够击倒她。如果说因为我而使她身体违和,我真的觉得有点于心不安。”
“孩子,就算她真的病倒,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消息啊!”
琴娜摇摇头。她俩固然彼此敌视,但还不至于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琴娜脑中原本便有一个想法,如今这个消息令她更加坚持自己的决定。
“舅舅,谢谢你如此费心为我着想和打算。不过,这些文件大概派不上用场。因为,我有意将凌府的财产归还给老夫人。”
“你说什么?”汤学比的震惊显而易见,其神情中甚至有一抹愤怒的意味。“舅舅,请听我把话说完。我匆匆离开伦敦,的确稍嫌冲动;不过,那也是因为老夫人实在逼人太甚。来到这里,我静下心来想了好几天,发觉自己既不想要、也不需要那笔遗产。当然,我会保留其中的一小部分,以及伯爵夫人的封号,其他的便还给凌家。”
汤学比脸上的震惊很快地为狡黠所代替。“孩子,你这么做简直是愚不可及,只会令许多人相信,你为着贪图凌家的财家委身下嫁,后来又因为内疚而放弃这些产业。大家都会认为你是一个意志不坚、又没有大脑的傻丫头。”
“没关系。”琴娜很有耐性地说道。因为,她早已想到过这一层。
“但是,孩子,你现在手中拥有可观的财富啊!只因为你从来不曾富有过,所以不明白财富所代表的意义。”他倾身向前,以极富说服力的语调说道,“照我的话去做,暂时先离开一阵子,过个一年半载后再回来。届时,我将会让你看看什么叫作有钱、有势。”
“很抱歉,舅舅。但是,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任何事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
“丫头,别这么执迷不悟!”见琴娜张大双眼,他连忙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和音量。“你若是以为老夫人会因此而对你生出好感,那可是异想在开!你一旦向她示弱,她只会更加对你施压,让你无法见容于每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家。”
琴娜脸上血色骤失,“为什么,舅舅?她为何如此恨我?”
他移开视线,“她原本指望凌哈利到老掉牙的年龄才正式娶妻,而且要娶一个事事都可以任她摆布、指挥的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啊!”琴娜说道,“伯爵府上上下下全归老夫人指挥。”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但是,你却公然反抗她。孩子,没有人会想到你有这种勇气,连我都不晓得你的个性有如此倔强的一面。”
“舅舅,我其实是个最懦弱不过的人。来到这里的那天晚上,天气恶劣不堪,小木屋又只剩下一霍废墟,若不是伊凡康侯爵及时赶来相救,我只怕早已死在雷电交加之中。”
汤学比的神情立即一变,“侯爵?你怎么会认识这位侯爵呢?”
琴娜真恨自己说话不用大脑,但是既然已经说了,再怨天尤人也是无济于事。“是我在来此的路上认识的,当时,他的马车翻了,于是我顺路送他到而拉德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