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终于又完成一份稿件了,看到自个儿的成品,总是带点矛盾的情绪,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欣喜是不在话下啦,忧的是:我进步了没?读者眼中的这本书如何呢?好看吗?
屈指一算,离上本书完稿也满久了,想想不禁有点汗颜,这样的“慢工”要是还出不了“细活”,简直可耻!不过这是身为一个写书匠(不敢自称是作家,汗颜!)对自己应有的期许和要求吧!
写这本书时适读大文豪朱兰昆德拉的小说《玩笑》,书中的概念竟与我写《风云牵情路》的想法若合符节,而他的东西自然比我的想法更清晰、更有思考性和逻辑。他言及:是的,我忽然看得很清楚,大多数的人都沉湎于一种幻觉中,认为仇恨能够被补偿。补偿,既以原谅又以报复的方式。然而,事实上没有一件事能够得到补偿,所有的事都将被遗忘,补偿的角色将由遗忘执掌。
以上内容或有参差,不过没办法,兰婷看《玩笑》看了好几个月,又是用背的,但应该是差不了多少的。我是个武侠小说迷,写武侠小说是我的梦想,但自觉功力不足还是别献丑的好,还好爱情小说的空间很大,让我有机会一偿夙愿,于是写了这本以武侠为背景的爱情小说,也算是自娱娱人吧!
第一章
南岭山麓风光明媚,放眼望去是一片宁静详和,江湖的腥风血雨似与这个地方无关,对一个江湖人来说,实在是一个退隐的好地方,所以十余年前叱吒风云的侠客陆尚风便携妻带子与数名亲信隐居在这里,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迩。渐渐地陆尚风这响亮一时的名字再也没有人提起了,但怕的就是有人没忘记他,当然,这只有两种人,不是亲人,就是仇人了。
“爹,娘。”陆朗诤背着弓箭踏进大厅,见父母亲都在,于是开口喊道。跟在陆朗诤身后的便是教他射箭的徐泰。
欧阳云见到儿子,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容。年方十岁的他长得俊逸不凡,星目闪烁着顽皮和聪颖,还有一种超乎年龄的稳重。“瞧你满身是汗,又调皮了是不是?”
“我才没有,我跟泰叔学射箭去了,泰叔还夸我有进步呢!”陆朗诤笑道。
“是啊,少爷是个学武奇才,聪明绝顶,一点就通,进步十分神速。”徐泰也笑着说。对于陆朗诤,他视如己出般的疼爱着。
“徐兄,你快惯坏他了。”陆尚风对于身边的随从兼兄弟一直十分尊重,虽以主仆相称,却情如兄弟。“诤儿,进去洗把脸,刚才你姊姊在找你,你快去看看她有什么事吧。”他对儿子吩咐道。
“噢,好。”
陆朗诤进去后,徐泰说:“陆大哥,昨儿个内人有房远亲来见她,年龄和少爷差不多,父母双亡,投奔来此,内人希望能收留他在这儿。”
“没问题,如此诤儿也多了个玩伴。”陆尚风微笑点头同意。“对了,徐兄,你最近可曾听闻江湖中有一个名为‘雷霆山庄’的帮派?”
“有,它号称是天下第一庄,虽非以帮派为名,但组织却比帮派更为严密。雷霆山庄的主人段雷霆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短短数年内,他的名号就已威震武林。”
“段雷霆?果真是他!”陆尚风的眉心纠结,这是数年来未曾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表情。
“大哥与他莫非是旧识?”徐泰有些惊讶的问。
“唉!”陆尚风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拿出一张红色烫金的纸笺递给他。
徐泰低头一看,上面写着——
三日内血洗陆门十五口。
雷霆怒吼
“这……这委实欺人太甚!大哥退隐江湖多年,难道曾与段雷霆结怨?”徐泰震惊地说。陆家上下确实刚好十五口,不过昨天来了个远亲,现在变成十六口了,但段雷霆恐怕不会在乎多杀一个。
“这事说来话长了。”
“风哥,这不能怪你。”欧阳云安慰丈夫,然后接着说:“十余年前,我嫁给风哥为妻不久,段雷霆的至亲妹妹,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因苦恋风哥最后忧郁而死。说起来他们兄妹也甚是可怜,当时段雷霆就誓言非报此仇不可,我们决定退隐江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
“原来如此。听说段雷霆为人亦正亦邪,再加上五年前其妻黎柔因难产而死,他的脾气更加阴晴不定,令江湖中人又敬又怕,他发出这张‘雷霆怒吼’笺,就表示他非杀我们不可了,陆大哥可有什么因应之道?”
“这就是我想与徐兄商量的事了,今天已是第三天,我不问江湖事已久,不清楚段雷霆的实力如何,前两天我本想叫大伙各自离开以避此劫,但以我对段雷霆性格的了解,就算我们都离开此地,他也会天涯海角追杀我们。”
“不错,那反而会削弱我们的力量。陆大哥,我们誓死跟随你,绝不离开,况且我们又何需惧怕段雷霆?!他名号虽然响亮,我们可也不弱啊!”
陆尚风微微一笑,他虽退隐江湖,但这十多年来,他的功夫也没搁下。“好!那我们就加强戒备,我知道他必定会在第三天前来,徐兄替我转告各位弟兄们吧。”
他知道猫在捕杀老鼠前都喜欢戏弄它一番,段雷霆的个性就像猫一样,他既说三天内,那就一定会在第三天行动。若他在两天前告诉其他人,戒备了两天之后,哪还有精力应付第三天的大战?所以他才硬是拖到此时才说。
“是。对了,陆大哥,三个月前你不是捎了一封信给令师吗?”
“是啊,不过当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件事,师父他老人家久居天山,离此有千里之远,也不会这么快到的。而且师父他又喜欢云游四海,能否收到信还是个未知数呢。想想我们师徒也有二十年未见面了,唉……”
“风哥,会再见的。”欧阳云知道丈夫在担心什么。
“大哥、大嫂,我们会渡过难关的,我先下去了。”
另一边,后院中——
“姊,爹娘要是知道你没有在刺绣,反而在这里跟我过招,你可是会挨骂的。”
“要挨骂就一起啰,你不也该去念你的四书五经吗?”陆柅笑道。她大朗诤四岁,看起来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我不一样,当不成状元还可以当侠客,你要学不会刺绣就嫁不出去了。”
陆柅闻言气得脸都红了,“我要当个侠女不行吗?就像娘一样!”
“娘可是个知书达礼、又会刺绣、又会下厨的侠女耶,你再不好好努力,将来顶多也只是个嫁不出去的侠女而已。”陆朗诤最喜欢逗姊姊,看她气得脸红红的,好好玩。
“要你管!本姑娘才不屑嫁人呢!”
“通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都是用‘不屑’来当台阶下的。”陆朗诤哈哈大笑。
“你再说!看我饶不饶你!”陆柅杳眼圆睁直跺脚。
“瞧你这副凶巴巴的样子,就算会刺绣也没希望嫁出去了,我看我还是认命地养你一辈子好了。”陆朗诤仍旧肆无忌惮地取笑她。姊弟俩平日斗嘴斗惯了,但感情却很好。
“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陆柅话声一落,一挺手,剑便朝弟弟刺了过去。
陆朗诤侧身避开,兀自笑道:“习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爹说过的话你全抛到耳后去啦,如此可难成大器啊!”
陆柅冷哼道:“废话少说,待会儿再看看是谁难成大器!”手中的剑一招快过一招。
陆朗诤被逼得没办法,只好举剑相迎才稍稍挽回颓势。陆柅大他四岁,武功自是比他高了些,加上她使的又是这两日欧阳云新教的剑法,朗诤尚未学过,应付起来难免手忙脚乱。他喘着气嚷道:“你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这是严重缺乏武德的行为——”说到这里,他手中的剑竟被陆柅一搭一引脱手而去。朗诤心中一惊,剑离手是件非常严重的事,慌乱中他身形狼狈的闪躲陆柅的抢攻。
突然间,他站定在原地不闪不动,上一刻还那么专注、卖力地闪躲,下一刻居然就好像懒得动了。急攻中的陆柅被他怪异的举止吓了一跳,急急收住力道,剑尖正好抵在朗诤胸前,陆柅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干嘛不闪不躲?!”她怒道。
朗诤竟然笑嘻嘻地说:“姊姊果然功力大进,手中剑已达收放自如之境,可喜可贺。”
这小子马屁拍得这么响,倒教陆柅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好撒回剑,没好气的说:“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万一我再往前一寸,你可就要负伤了,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不过我更知道姊姊你武功好,绝不会伤了小弟我的,否则岂不是有损你的颜面?要是日后传出去,说你陆柅因为武功差,出招而不能收招,以致错手杀死胞弟,那将来你可称不了‘女侠’的名号了。”
陆柅真拿他没办去。“你呀,就是这张嘴行。”
“姊姊此言差矣,口才好的人其思绪必定敏捷,所以你应该夸赞我天资聪颖才是,因为嘴行之人绝不会‘只有’嘴行,一定是聪明才智皆高人一等才行。”
“哼!手下败将居然还好意思猛夸自己,真是不知羞!”
陆朗诤脸上一红,随即笑道:“不知羞的人又不只有我,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这种缺乏武德的行为还敢拿出来宣扬的人岂不是更不知羞?”
陆柅被他顶得无话可说。奇怪,不知从何时起,耍嘴皮子的功夫她怎么也及不上他,明明是歪理也会被他说成真理。“哼!不跟你说了,再说下去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朗诤闻言笑了起来,“对了,姊姊,刚才所使的剑法似是出自娘成名的剑法嘛,娘是何时传给你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的眼力倒好,前两日娘才传给我的,这可是她闯荡江湖成名的绝技呢。娘说我的武功底子已经可以学这套剑法了,所以传给了我。”说到这里,陆柅想起当日娘传她这套剑法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娘还告诉她这几日可能会有事发生,若庄内的警讯一起,必须将朗诤安置妥当,否则他年纪尚小,万一被误伤了反而不好等等莫名其妙的话。
“你在想什么?怎么讲着讲着就失起神来了?”
“噢,没什么。”陆柅抬头望了望天色,太阳还未下山。她暗自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娘到底在担心什么?一向平静的生活又会有什么变化?
蓦地,看守全庄的观望台那头响起警讯,大家都知道这种讯号所代表的意义,只除了陆柅和陆朗诤姊弟俩未曾听过,他们最常听到的是“有客来”的讯号。
“咦?这讯号有没有弄错啊?有人来袭吗?”陆朗诤走近姊姊身边,与她一同往观望台的方向望去。
陆柅沉着脸看着朗诤,仿佛在思索什么,朗诤才刚察觉她神色有异,正想开口询问时,陆柅突然出手朝他的睡穴点去,朗诤毫无防备地被她点个正着,登时晕了过去。
陆柅拖着弟弟的身子往地窖走去,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娘告诉她弟弟的武功太差,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一旦有任何变故发生必须弄昏他、将他藏好,也免得他碍手碍脚。而她的武功已足以和一流高手媲美,所以提前传授她这套剑法以因应敌人的来袭,此时她便是遵从母亲的交代。
等陆柅藏好弟弟奔出去时,外头已是一团混乱,有一排人围在场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恶斗,似乎是在防止他们逃跑,同时也在等待己方有人阵亡随时替补上去应战。陆柅往场中瞥了一眼,认出地上躺的几名大叔、大婶正是平常就在庄中帮忙的一家人,他们显然已经死了,而自己的爹娘则满身是血,不知是别人的,还是他们自己的,陆柅不再迟疑,抽出剑立即加人血战之中。这一场大战打得昏天暗地,似乎永无止境……
不知过了多久,陆家人已一个个倒在血泊中,当妻子和女儿都倒下后,陆尚风也已无力再战下去了,没有了她们,他又有何生存下去的意义?所以当段雷霆一刀插进他的胸膛后,他缓缓地倒在妻子身边,握着她的手,闭上眼,任自己的生命逝去……
段雷霆冷冷地看着地上躺着的一堆尸体,下令道:“将自己人的尸首抬回去安葬。”
“启禀庄主,陆家十五口人都已歼灭,七男八女,包括一名女孩及一名小男孩。”
段雷霆在心中喊道:小妹,我已经帮你报仇了,你可以暝目了。
策画了那么久的复仇行动终于成功,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兴奋。
他冷冷地说:“很好,放火烧了。”
“是。”
熊熊燃起的火焰与夕阳一样红,段雷霆领着一群手下抬着尸首离开,完全不知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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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朗诤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鼻间传来潮湿的泥土味混杂着酒味,他推测自己是在家中的地窖里。过了片刻,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证实他的猜测没错。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皱着眉微愠地想:姊姊真是太过分了,只不过是小小的口角之争,也犯不着这样处罚他吧。
他走上阶梯,推开地窖的封口,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烟味和焦味,眼前的景象令他登时傻了眼。这是他那美丽的家园吗?若是的话,怎么会变成残垣废墟,梁柱被烧得焦黑,有的还在冒烟,有的甚至还燃着小火?但若不是,他又身在何处?他在作梦吗?爹、娘和姊姊呢?
陆朗诤不敢置信地往原本是大厅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能肯定这的确是他的家,但已被烧得片瓦无存了。
他噙着泪,大声喊道:“爹……娘……你们在哪里啊?”
突然,地上一具具焦黑的尸体映人他的眼帘,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来,他掩着口,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本想拔腿就跑,远离这个恐怖的景象,但怀疑使他停下脚步努力地辨认。渐渐地,他约略由焦黑的尸首猜出为何人,因为那都是与他终日生活在一起的家人啊!
“泰叔……泰婶……”他认出徐泰夫妇后不由得哭喊了出来。抬起头游目四顾,他发现母亲的饰物掉落的附近有两具尸首,似乎是自己的爹娘。他奔过去,再也无法自制地哭了起来:“爹……娘……天啊……这不是真的……娘……”
哭声震天,他彻底地崩溃了,一转眼间,家破人亡,就算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铁人也禁不住这种打击,更何况是他这年仅十岁的小小孩童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哭喊道。猛一抬头,眼前一面被火烧黑的墙上隐隐有四个血红大字——雷霆怒吼!他完全无法思考,口中哺喃念着:“雷霆怒吼……雷霆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