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待我娘情探意重这是应该的,难道这也该死?”朗诤激动地辩道。
“我还没说完,你先别激动。原本事已至此,我爹也只能劝姑姑断了这心思。但有一天,你爹说要带你娘远行,大家朋友一场,便在段府设宴为你爹娘饯行。就在那一夜,我姑姑……被人玷污了……”
“段雷霆怀疑是我爹做的?!不可能的!我爹是正人君子,他才不会做出这种事!”朗诤拍桌狂吼。
“这件事是不是你爹做的,抑或另有他人已不得而知了。”媛萱也吼回去,“而且此事疑点甚多,那夜大家虽然都醉了,但也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为何那人对段府如此熟悉,并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形下做出此事?为何我姑姑一口咬定那人是你爹?虽无证据证明你爹便是那人,但也同样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爹的清白啊!这事已成武林的无头公案,而你爹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而决定退隐江湖的吧。”
朗诤握紧了拳头,“不会是我爹……不会是我爹……”
“总之我爹在狂怒之下认定了是你爹做的,要你爹负责,可是你爹矢口否认,但也没多做解释。当时你爹的武功胜过我爹,我爹也无可奈何,只誓言非报此仇不可。后来姑姑有了身孕,羞辱、伤心、痛苦折磨得她不成人形,生产时,母子的性命都没能保住,就此香消玉殒了。”
朗诤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相信我爹是这样的人吗?”他很认真的问,仿佛她的答案对他而言很重要。
媛萱摇摇头,“我刚得知这段过往的时候,也跟我爹一样很恨你爹,如果他爱我姑姑又为何不肯娶她?若他不爱,又为何要如此对待她?我始终想不明白,可是见了你之后,我又不认为陆尚风是这样的人了。今天我告诉你这段往事是想让你知道,我爹只是个被恨蒙蔽了理智的可怜人罢了,我不希望你像他一样,让自己的恨造成更多人的恨,你再报复下去就会像我爹一样了……”
“不要说了!别再说了!我不想听!”朗诤一下子无法承受这么多刺激,他转身往门外冲。
“朗诤,我爹并没有因为杀了你的家人而变得快乐!”媛萱在他身后喊。
可是他还是不发一言地走了。
媛萱踱回屋内,想起自己的父亲,忍不住抱着头喃喃道:“他这一生都不曾快乐过……请你……别像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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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堡中的气氛相当紧张,连媛萱也能感受到那股窒人的气息,她知道是因为自己那番话的关系。唉!她告诉朗诤那件事是希望他别再用恨禁锢自己,而不是将自己推入另一个痛苦的深渊。
媛萱只要想到他不知又在如何折磨自己,她的心就疼痛不已。
这天,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焦虑,随便抓了一个侍女问道:“你们堡主呢?”
“不知道,可能在他的房间吧。”
“他的房间在哪里?”
“奴婢带姑娘过去吧。”
这风云堡比雷霆山庄还大,媛萱随她穿过回廊、庭院,七拐八绕的终于到了。她向那侍女道了谢,伸手推开门。
“谁?”是朗诤的声音,充满了威严,是从隔室传来的。
“是我,你不来瞧我,只好我来找你了。”她故意轻松地笑道,但心情有些紧张。
“我不想见你!你滚!”
媛萱咬咬唇,继续往里面走。随即映人她眼帘的是手持酒杯、双眉紧锁的他,她不由得更加心疼。
“早知道你会如此,我就不告诉你了,我以为能让你挣脱仇恨的枷锁,没想到却使你更加痛苦。”
“你来做什么?谁准你来的?看我意志消沉你想必在心中大呼痛快吧?”他站起来,全身散发着危险气息。“你那番话就是要告诉我,我和段雷霆一样是个大恶人,跟他一样可怜,你根本巴不得我早点死,好让你回石钧崇的身边,是不是?”他握着她的双肩狂吼。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媛萱大声吼回去。
朗诤一个站立不稳扑到她身上,她本能地撑住他,“你喝醉了。”
“喝醉?能醉就好了,一醉解千愁……”他恍惚地笑了笑,突然抬起手轻抚她的脸,凝视了她好一阵才轻声说道:“你可知道你有多美?谖儿……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不要对我这么温柔!你喝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媛萱努力安抚他,她虽渴望他的柔情,可是也害怕它,因为她不愿等他清醒后,又用充满仇恨的眼光看着她。
“我没有醉,我也不要休息,我只要我的谖儿。”他的脸跟她靠得这么近,又说这种令她柔肠寸断的话,怎不教她热泪盈眶?朗诤像个小男孩一般霸道却又很温柔,他捧起她的脸,“谖儿别哭,你的泪会让我心疼的,我最喜欢看你笑了,只有你的笑容才能使我忘记痛苦和仇恨,你别再离开我了,没有你的日子就像地狱,你知道吗?”
媛萱哽咽道:“我不离开你了,永远不离开你……”她知道他现在是把自己当成段谖在倾诉,但仍令她感动不已。若她早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她还舍得离开他吗?不!应该说,她还能待在他身边吗?
然而在朗诤落下他的吻时,她已无力思考了,无论如何,命运将他们绑在一起,谁也挣脱不了。当两人深情拥吻时,一切仿佛变得不重要了。朗诤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却不想去思考或阻止。
一把抱起媛萱朝床走去,媛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她没有阻止。对她而言,她的命、她的心,甚至她的人都是他的了……
激情过后,朗诤沉沉睡去,媛萱看着他沉睡的俊脸,不由得羞红了脸,若他醒了她该怎么面对他?她越想就越没勇气,起身穿了衣裳偷偷溜回去。
她这么一走,不知他醒后记不记得?唉!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知道他对段谖的情就已足够了。她虽如此告诉自己,但不安的心又如何能平静下来?
朗诤醒时口干舌燥、头疼欲裂,发觉自己全身赤裸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他皱眉回想发生了什么事。记忆一点一滴的回到他脑海中,他好像看见谖儿了……
老天!那究竟是一场春梦还是真的?!他掀开被子看到床上的血迹,顿时愣住了。该死!他居然像个色狼一样地侵犯了她!她人呢?她还好吗?是不是伤心欲绝?
他匆匆穿好衣服却又没有勇气去看她。见了她,他该怎么说?怎么做?他满怀的不安,纵使知道她人近在咫尺,脚却怎么也迈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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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她又三天没见到他了,看来他是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所以才一直没来看她。那也好,省得尴尬,反正她是心甘情愿的,以她的立场她又还能奢求什么?
她看着从书摊买来的书,三天没离开“囚室”半步,他希望有个安分守己的囚犯,她就顺他的意吧!
门突然打开,媛萱抬起头看向来人,本以为又是哪个侍女,但这一瞧却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脸也热了起来,是他!
“朗诤……”媛萱佯装镇定地朝他笑笑。
朗诤炽热的眼光盯着她,朝她走来,将她拉起身,左瞧瞧、右看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媛萱一怔,“没有啊。”
“你不要骗我!若真的不舒服就开张方子,我会命人去抓药……”
“我干嘛要骗你?我好端端地怎么会生病?”
“可是我听下人说你三天没出房门了,端饭菜进来不是见你躺在床上,便是蹙眉捧着书看,如果你不是病了怎会如此反常?”他拉起她的手腕把脉,“还说没病!你的脉搏跳得又快又乱。”
媛萱用力抽回手,一张俏脸红得发烫,“我说没病就是没病,我自己就是大夫,还会不清楚吗?”他突然来看她,她的脉搏还能正常吗?!
“我虽不是大夫,可是粗浅的脉象我也懂一些,你究竟——”
“够了!”她烦躁地嚷道。他究竟要她说什么?难不成要她告诉他她的心之所以狂跳不已是因为他?!“我是得了不治的绝症,这总行了吧?反正你心里巴不得我病得越重越好,不是吗?”
“你——”朗诤又惊又怒,脸色都白了。他深吸口气,“你该死的说得没错!我只恨自己为什么还……”他一咬牙,转身就走。
“朗诤!”媛萱情急地唤道。
朗诤回身见到她泫然欲泣的脸,心又软了,但他仍是冷冷地看着她朝自己走来。
媛萱带着满脸委屈与歉然,抬起手欲抚他的脸,“对不起……”
朗诤心中一紧,却仍一动也不动,她伸出的手犹豫地停在半空中,然后搭上他的颈项。学武之人此处怎可让人碰着?可是朗诤不移动,也无反应地任她搭上。只见她闭上双眼像在感觉什么,片刻后,她睁开眼睛轻声说:“你的脉搏不也跳得又快又乱吗?”
他明白了,却再也克制不住澎湃的情潮,握住搭在他颈项上的手,使劲一拉,另一手揽住跌入他怀中的娇躯,他缓缓地低下头吻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你这几日还好吗?我瞧见……床上的血迹了……”
媛萱一僵,脸上像火烧般又红又烫,“你……记得?”
朗诤绽出一抹令人眩目的笑容,“一清二楚,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媛萱气冲冲地开始挣扎,“我好得很!现在才问你不觉得太迟了吗?该死的,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谖儿!”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现在根本不该在这里,根本就不该关心你!你以为我这三天好过吗?想来又不能来的挣扎滋味好受吗?!”
媛萱无力地瘫在他怀中,痛苦地看着他,“你就不能……不恨我吗?”
“为什么你是段媛萱?老天为何如此捉弄我们?”
媛萱无言了,她只知道自己爱他,终此一生无悔的付出若能除去他的恨,她于愿足矣,不敢再奢求能相爱厮守一世,她只能做这样的祈求。
第六章
“堡主,石钧崇等人虽未现身,但显然已得到周衡的援助,若不把握最后的机会,只怕错失良机,以后要消灭雷霆山庄就难了。”
“这点我知道。”他没料到雷霆山庄会获得周衡的帮助而恢复得如此迅速,看来那日他是得罪了周衡。
马禹复踌躇着,还是忍不住说道:“堡主,请恕属下直言,属下听闻堡主近日常至段姑娘处,甚至过夜,这……”
朗诤凌厉地看了他一眼。
马禹复神色肃然地起身抱拳道:“属下自知无权过问,可是堡主莫忘了,风云堡上下跟随堡主的第一目标就是报仇雪恨,若堡主沉溺于女色,教众兄弟该何去何从?堡主日后又如何服人?”
“够了!”朗诤冷声喝道,“这些我都知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你放心,我没忘记过这笔血债。”
其实他在心中一直挣扎着,他怀着又爱又恨、想克制又抑不住的矛盾心态与媛萱在一起。一想起她,往日快乐时光与满地死尸的景况就会同时浮现,为什么他就不能简简单单地去爱、去恨呢?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堡主的果断向来是属下所敬佩的,请堡主早日杀了段姑娘以安众心,并引出石钧崇……”
“用不着你来教我怎么做!我说过我自有打算,你去做你的事吧。”
马禹复心中一叹,“是。”
待他走后,朗诤烦躁地踱来踱去。良久,他下了一个决定,举步朝媛萱的寝居走去。
媛萱一见他来便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告诉你,骆妙妍这几天打翻醋坛子了,净找我的麻烦,我正要——”她说到这里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收住了笑容关心地问:“你怎么啦?有心事?”
朗诤冷冷地开口:“我再问你一次,石钧崇的藏身之处在哪里?”
媛萱全身一震,顿觉手足冰冷,心中的阴影再度笼上。她曾奢望他不会再问,但看来那毕竟只是她的奢望。“我不会告诉你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别再问我这件事了。”
朗诤扣住她的手腕,阴沉地吼道:“你再不乖乖说出来,别怪我以大刑伺候,你最好不要逼我!”
自他那次喝醉至今一个多月,虽然他总是双眉深锁,可是也不曾像现在这么冷酷无情的对待她。媛萱望着他,心都冷了,她凄楚地一笑,“请吧,我已经无所谓了。”
朗诤咬牙道:“你居然还是不肯说,看来你对石钧崇还真是情深义重啊!可是你以为石钧崇还会要你这残花败柳吗?不会有哪个男人这么大方的!”
媛萱脸上血色尽褪,苍白若纸,脑中一阵晕眩险些站不稳。朗诤本想上前扶她,可是脚步还没踏出去就止住自己了。
她颤声道:“我这残花败柳不敢奢求石大哥的原谅!”
老天!他究竟做了什么?!他怎能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但别忘记,她是仇人啊!不许心疼、不许愧疚!尽管心如刀割,朗诤还是逼自己说出狠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媛萱的心早已碎成片片,但她仍嘴硬地回道:“你想怎样报复我不在乎,我言尽于此,不想再跟你说任何一个字,滚!”
她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朗诤已体认到自己伤她有多探,但他克制着道歉的冲动,傲然地离去。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么做才是对的!她恨他才是对的。
媛萱待他走远后才任自己倒下,她无力地瘫在地上,只觉所有维持生命的力量已被抽离,只剩下一口气还不死心而沉重地喘息着。
她再也不说话,一天到晚只这么呆呆地坐着,饭菜也只勉强吃几口。朗诤数日不见踪影,她不在乎他打算如何处置她,一颗破碎的心再也无法复原。
“段媛萱,你也有今天!”女子的冷笑声将她拉回了现实,媛萱这才意识到眼前站了一个人。
媛萱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好好的一个美丽姑娘,脸上神情竟是如此狠毒、邪恶,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在媛萱看来只觉得她可悲。
“怎么,不服气?我告诉你,朗诤哥是我的,你是他的仇人,你以为他会用真心对待你吗?他亲口告诉我,他会这么对你是为了报复你,让你受尽羞辱和折磨,你懂吗?”
媛萱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似的直视着前方,但尽管如此,她仍听懂了弦外之音,并且又再一次绞痛了自己的心,她恨自己为什么还要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