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诤一怔,不愿松手,突然想到她头盖红巾,根本不知拉她的人是谁,于是长臂一伸揽住她的纤腰,低声说道:“是我,跟我走!”
这事发生在瞬间,雷霆山庄内外守备森严与会之人皆知,竟还有人意图抢新娘委实大出众人意料,原本趁众人尚未反应过来时,飞奔而出仍有成功的机会,可是朗诤一感觉到新娘的奋力推拒,整颗心就往下沉了,她不愿跟他走?!
朗诤暂时压下心中的惊慌,正想伸指点倒她时,突见她手中握着一柄亮晃晃的匕首,由于距离近,她动作又快,眨眼间匕首已朝他胸口插落,要不是他反射性地微微侧身,那柄匕首已对准他心口插入了。这一刀是存心要他的命!
这一刻,朗诤只觉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谖儿竟如此恨他吗?!他已失掉了感觉、失了生趣,是否命丧于此他根本毫不关心,只是茫然地看着“谖儿”无情地挥舞匕首。
石钧祟奔近,冷声斥道:“陆朗诤,你居然还有胆来!”随即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腹部。
朗诤的身子飞了出去,落地后滚了几滚,口吐鲜血,他的眼睛仍只盯着“谖儿”,她俏生生地站着,手中紧握着尚在滴血的匕首。
这一变故让观礼的人陷人一片混乱的讨论中,在场人士听闻陆朗诤大名已久,但见过他的人却少之又少。对他们来说,陆朗诤是神秘、厉害、武功高绝的,怎会如此容易被打倒?!这人真是陆朗诤吗?他又来做什么?
石钧崇随即抽出长剑,一步一步地走近朗诤,冷笑道:“陆朗诤,你也有今天!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本公子就送你上西天,趁早了结这场恩怨吧!”
朗诤仍只盯着“谖儿”,心中一遍遍地喊着:你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你真如此爱石钧崇吗?
石钧崇举起长剑,剑身泛着森冷的光芒,他手一挥,剑便往下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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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萱的判断没有错,往大厅的守卫果然很少,都被她一一摆平了。
她在心中打算,等她到了大厅时喊着:段媛萱在此,先离开了,各位玩得尽兴。所有的人想必都会愣住,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离开了。
但才奔至能听见大厅内动静之处便听到石钧崇的话,媛萱吓了一大跳,加紧脚步往大厅奔去,危急中她将方才香香给她的匕首朝石钧崇背后射出,并狂喊着:“住手!”
媛萱这一射可说是使上了全力,匕首的去势非同小可,石钧崇不得不侧身举剑拍落匕首,接着一道快捷的身形飞奔而至,不让石钧崇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就朝他抢攻,逼得他连连退了好几步。
媛萱随即奔至朗诤身旁,她一看清他的状况差点晕倒,支撑不住地跪在他身侧。
然而对精神委顿的朗诤来说,见到她的出现却是无比的狂喜。谖儿不想杀他!她根本没有要与石钧崇拜堂成亲!这事实对他来说是如此重要!
“萱儿!”石钧崇看清楚阻止他杀陆朗诤的人后,不由得惊呼出声。
媛萱的突然出现令在场众人感到疑惑,若这女子是段媛萱,那跟石钧崇拜堂的人又是谁?段媛萱为何要救陆朗诤?
那位“新娘”也极为震惊,事到如今,她也只好拉下红头巾。
“芯儿!”这回惊呼的却是周衡夫妇,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
媛萱根本不理会周遭的嘈杂声,她跪在朗诤的身侧,石钧崇清楚地看见她脸上闪着他从未见过的柔情心疼与不舍。
媛萱的身子虽不停地颤抖,但搭在朗诤腕脉上的手却相当稳。她动作轻柔地解开他的衣服,血已不像刚才那样流得那么多了,她点了伤口附近的穴道止血,从怀中掏出药瓶为他上药。
她专注的神情使四周陷入一片寂静,只见她眼中噙着泪,“还好现在是寒冬,衣服穿得多,伤口没有我想像中的深,否则就麻烦了。”
她上完了药,用手背抹去不经意滑下的泪,由于找不到布包扎,她毫不犹豫地撕下自己内裙的下摆,却越想越气,忍不住大声吼道:“你该死的来这里做什么?!”
朗诤由着她替他包扎伤口,嘴角浮现一抹隐约的笑,“来带你走。”
媛萱一怔,怒气冲冲的说:“我要不要嫁、或嫁给谁干你什么事?!你凭什么以为你来‘带’我走,我就要让你‘带’走?经过上一次的教训,你以为这回还能轻易得手吗?对了,你的部下呢?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单枪匹马来的。”
见他微笑默认,她不禁情绪纷杂地闭上了眼,旋即瞪着他大吼:“你疯了是不是?!你到底是笨蛋还是傻子啊?!”
朗诤闻言微笑道:“我不得不告诉你,笨蛋和傻子其实差不多,你教我怎么选?”
“你——很好,居然还有心情说笑,看来是死不了嘛!”她故意冷冷地说。包扎好后帮他拉好衣服,拿了一颗治内伤的药丸让他服下。见他不住的颤抖,忍不住关心的问:“怎么,很冷吗?”
朗诤握住她那同样冰冷的小手,缓缓说道:“无所谓,只要知道不是你要我死的就够了。”
看着他,媛萱的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对所有让他受苦的人——包括石钧崇、周妤芯、她父亲,甚至是她自己都感到气愤不已。她自问:究竟她所做的一切抉择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自己?
“我不会让你死的……”
“够了,萱儿!你疯了是不是?!他是仇人啊!”石钧崇方才一直处于震惊的情绪里,看到现在,他已约略明白这两人复杂的感情纠葛。“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是立刻杀了他,萱儿,你听到没有?”
媛萱环视众人,“谁都不许动他!”她拾起地上的匕首,手一挥,匕首激射而出,嵌人石柱中直没至柄,一方面为了发泄胸中怒气,一方面也为了收吓阻之效,使众人不敢妄动。
在场的武林人士看得暗暗咋舌,没想到眼前的美丽女子武功竟然这么高!
“萱儿,你到底怎么了?他是你的仇人,今天你不杀他,以后他会杀你的。”
“你错了,我是他的仇人,他却不是我的仇人。”
“萱儿——”石钧崇无奈地大喊,“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吗?他害得你受尽屈辱,你不恨他吗?你忘了他是如何逼你——”
“他没有逼我!”媛萱打断他的话,“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他没有逼我。”
此话一出,等于是当着武林人士的面承认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朗诤一听也极为震惊,但见她脸上勇敢的神色,只觉满心的感动与歉疚,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
石钧崇脸上血色尽褪,不敢置信的看着段媛萱,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恨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拚了命在维护你的名誉,你却陷自己于绝境!”
“我并没有希望你挽救我的名誉。这次回来见你,目的只是想让你安心,让你知道萱儿并没有在风云堡受苦。我不告诉你真相是因为不想伤害你,可是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说了,石大哥,我爱他!今后我会如何受人讪笑我都不在乎,唯一深感抱歉的是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你定要杀他,我也无力阻止,可是请你先杀了我。”她转头凝视着陆朗诤,幽幽地说:“能不能让我陪你一起死?”
朗诤只觉心头又酸又甜,她的话绞痛了他的心,“傻瓜,你这是何苦……”
“段媛萱,你的心也太偏了吧!你不惜用你的命救他,假若今日我放走了他,他日我反而死在他手上呢?你又该当如何?”
媛萱语气坚定,缓缓地说:“若真有那么一天,无论我身在何处,一旦证实此消息,必自刎随石大哥同赴黄泉以谢罪。”
这下石钧崇也无话可说了,但她的话听在朗诤耳中却又满不是滋味的。她话中之意很明白,若他不想她死,就不能杀石钧崇了。
此时,整个大厅陷入一片静默中,突地,媛萱毫无预警地窜至周妤芯身前,右手的食、中指戳向她的双眼,周妤芯吓了一跳,本能地举手阻挡,媛萱右手立即变招夺下她的匕首,左手顺势重重地掴了她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是报你刺伤他的仇!好好照顾石大哥。”最后一句话她是压低了音量说。语毕,又返回朗诤身旁。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响起,她又回到陆朗诤身边,扶着他往外走,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而周妤芯只能抚着脸颊,愣在当场,泪水不自觉地滑落脸庞,她分不清心中到底气不气段媛萱。
“芯儿!”周衡夫妇护女心切,赶紧奔至她身旁安慰。但见石钧崇没有任何反应地瞧着两人离开,别人又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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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萱扶着朗诤离开雷霆山庄,不知不觉间已走了好一段路了。朗诤侧着头瞧她,想起她掌掴“新娘”的举动,心想:她从来就不是个好欺负的人啊!偏偏他……
“休息一会儿吧,已经离雷霆山庄很远了。”
“还不够远。”她摇头回道。
“你是怕有追兵?石钧崇当着众人的面放你走了,他没理由再派人追来,况且,他还有个问题没解决呢。”
“什么问题?”她不解的抬头看他。
“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当着武林人士的面跟他拜堂,虽说是为了假扮你,但没被人识破就算了,如今弄得众人皆知,教她一张脸要往哪里放?更何况她的父母还是主婚人,对石钧崇又有恩。因此于情于理,石钧崇非娶周姑娘不可,那些宾客也不至于白请。”
“真的?那太好了,周姑娘待石大哥情深义重,两人必成佳偶,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说到这里,媛萱脸上的兴奋之情褪去,她语气沉重的说:“但就算石大哥不派追兵,也难保别人不会乘机落井下石,还是不得不防。”
说着脚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幸好及时站稳身子。
“你已经很累了,休息一下再走吧。”看她硬撑着疲累的身体赶路,朗诤十分不忍。
“停下来就不想走了,我还撑得下去,倒是你,你刚才流了不少血,你睡一下吧。”她不容他抗议地点了他的穴道,朗诤随即晕了过去。
朗诤醒来时,媛萱正在煮东西,火上有个锅子,不知她是打哪弄来的。环顾四周,原来他们是在山洞里,洞外的天色已经黑了。
“我早该知道你很倔强。”朗诤忍不住叹道。
媛萱听见他说话才转头瞧他,走到他身旁笑着回答:“这是坚持和毅力,不是倔强。”伸手为他把脉。
“锅子是从哪弄来的?竟然还有棉被!”他拉拉盖在身上的被子。
“我远远地瞧见有炊烟,就循着烟升起的方向走去,找到一户人家,我就去跟他们‘买’了一个锅子、两床棉被、两只鸡、一缸水和一缸酒,还有一堆柴。”
“买?”朗诤眨眨眼笑问。
媛萱红了脸,“呃,事实上我是弄昏了他们才搬了这些东西的,可是我有留下银子,为了不多添麻烦,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真难为你了,这些东西你起码要搬两趟吧?”
媛萱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等那些人醒来,说不定还以为是山中狐仙来捣乱呢。”
“像你这么美的姑娘若要说是狐仙变的,只怕每个人都会深信不疑。”
媛萱涨红了脸,啐道:“胡说八道!”
朗诤却是一个劲儿地笑,能与她这般轻松谈笑,感觉上已恍如隔世,即使身负重伤也感觉甜蜜,不觉叹道:“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多山洞的……”
媛萱知道他是想起以前,心中亦是一阵伤感,意识到这样轻松的日子不会长久,她不愿多想,转身继续煮食物。
媛萱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几天下来,两人都不谈及敏感话题。朗诤功力深厚,休养数天已经好了六、七成,偶尔还可以起身活动筋骨,当然这也要拜缓萱医术高明之赐。然而他的伤逐渐好转,她的神情却越显忧伤。
这一天,媛萱拿着水缸到溪边装水,顺道抓些鱼。等她捧着水缸回来时,朗诤已在山洞内生起火,一阵暖意袭来让她全身舒畅。
她蹲在火旁取暖,朗诤握住她的手,发现她原本柔细的手变得冰冷又粗糙,心中十分不舍,忍不住搂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你受苦了。”
媛萱闻言鼻子一酸,却只轻声低喃:“好温暖。”
“以前我曾在心中发誓要照顾、保护你一辈子,没想到伤你最深的人却是我,而保护你的人却是石钧崇。”
“别说了……”她不愿想起这些事。
“若我日后杀了石钧崇,你当真会自刎吗?”
媛萱一僵,离开他怀中,“我话既已出口,当然会做到。”
朗诤微愠,“你要陪我死,又要为他自刎,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媛萱淡笑,“为你是情,为他是义,无论你们谁杀了对方,我都不会独活。若你执意要报仇,很简单,杀了他就等于杀了我。或许你觉得未能手刃仇人会有遗憾,但这一点我已经无法顾及了。”
“你——”他的心一痛,多日来刻意不去碰触的问题,他又为何要提起?但不提成吗?
“我们又要吵了吗?”媛萱起身走到山洞的另一端,自言自语地说:“我好怀念以前那个总是对我笑、对我无限包容和体贴的你,只可惜那个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她不再理他,迳自闭上眼睛休息。
朗诤又能说什么?他的确已不是那时的他了。他躺下身子,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逐渐睡去。
是微微的啜泣声惊醒了他,他睁开双眼,见媛萱伏在他身旁啜泣,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她不是一向很坚强吗?现在却……他举起手抚着她的发。
感觉到他的手轻抚她的头,她抬起一双泪眼,“你的伤快好了。为什么这么快?为什么我要这么尽心尽力地医治你?”
朗诤明白了她哭泣的理由,他的伤一好,两人就不得不分离了。“谖儿……”
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朝他喊道:“我是段媛萱!不准你再爱段谖的同时恨段媛萱了,她们都是同一个人,都是我!为什么你非恨我不可?当年我才五岁,我做错了什么?我爹的作为我根本无力阻止,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你已经夺走了我的婚姻、我的名誉、我的爱情、我的幸福和未来,你己经夺走一个女人所能拥有的一切了,你还想要怎么样?你到底还要我失去什么才满意?你为什么就不能不要恨?!”她终于对他喊出一切的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