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倒觉得有可能,但这事还得再观察。”
“为什么?”石钧崇有些吃惊。
朱瑞羽微微一笑,“属下听说陆朗诤已派出大批人马寻找段姑娘,若陆朗诤想要与段姑娘厮守,他势必得放下仇恨。我相信段姑娘的魅力,也相信段姑娘看上的人是有过人智慧的。”
“够了!你先下去吧。”石钧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五年前那一场被武林引为奇谈的婚礼他怎可能忘记?他更不可能忘记段媛萱对陆朗诤的感情深到什么程度。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襄阳城郊的一个小村庄,一位美若天仙的少妇带着四岁的儿子三年前在此落居后便未再离开过。此少妇人称段娘,以采药、卖药维生,偶尔会为人看病,常有自襄阳城、甚至更远地方的达官显贵登门求亲,皆被婉拒。
这就是朗诤得到最可能是媛萱的消息,震得朗诤心都痛了。四岁的儿子,会是他俩的骨肉吗?若是,算一算他该是四岁多了吧。
朗诤刻不容缓地赶至属下所说的地点,那是一间普通的房子,前庭晒着草药,门扉紧闭似是没有人在里面。
他推开门走入,四处浏览,屋内整齐干净,他继续往里面走,进人内室,一股淡香盈鼻,这熟悉的香味令他的心又甜又酸,渴望能立刻见到她,拥她在怀,诉尽相思。突然眼眸一转,在瞥见壁上画像的同时,心中激动不已,那是他!
朗诤不自觉地走到画像前,细观那阕词,回想起以前,心中又疼又怜。他喃喃念着:“也无人惜从教坠……萦损柔肠……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点点是离人泪……”
想着她五年来的生活、她写这阕词的心境,朗诤悔恨不已。都怪他!为何非要在这么多年之后,他才能放下心中的恨?
“你是谁?”一个稚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居然没听见有人进来。
他转过头与来人互望,又一次遭受震撼,他不自觉的蹲下来,眼前的,小孩就像他和媛萱的综合体,浓眉、大而灵动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以及媛萱独有的活力与慧黠。
那名小孩一直看着他,又看看墙上的画,高兴地叫道:“你是我爹!我有爹了!你终于回来了!”
朗诤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迎接奔入他怀中的小生命,在相拥的那一刻,他不禁热泪盈眶,“是的,我回来了……我终于来了……”
“爹!我好高兴,你不会再走了吧?”
“不会的,爹保证。”
“辰儿,你跑得那么快,娘都追不上你了,你在哪里?快出来!”
是她的声音!她就在外面!朗诤突然兴奋、紧张起来。
“爹,娘大概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咱们出去告诉她。”他拉着朗诤的手往外走,一边叫着:“娘,爹回来了,爹回来了耶!”
正在放东西的媛萱愣了一下,心想:这孩子八成想爹想昏头了!
她一手提着柴,一手提着野兔,背上还背着竹篮子,在不能施展轻功的情况下慢慢走,让孩子先跑回家;没想到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动手解开背上的竹篮子,就听见孩子这么叫着。她双眉微皱,但却在见到辰儿身后的人时怔在当场,连手中的竹篮掉落地上也不自知。
交缠的眼眸中,一个是欢喜与紧张,一个却是震惊与不信。辰儿跑到媛萱身旁扯着她的手叫道:“娘,他是爹对不对?跟画上的一模一样,娘,是不是?”
媛萱这才回过神来,将眼神移离朗诤。她蹲下身,毫无预警地点倒儿子。
“萱儿……”朗诤惊叫道。
媛萱面无表情地抱起儿子,绕过他走入屋内,轻轻将辰儿放在床上后,拉开衣柜拿出长剑。
“你终于还是决定来杀我了,动手吧!”她语气冰冷。
“杀你?!”朗诤闻言大吃一惊,“你想我在五年后费尽心力找你,就只为了杀你吗?”
“我告诉过你,不要找我,再见之时就是你死我活之日,你为什么还要来?动手!”不待他说话,媛萱就举剑朝他进攻。
朗诤本能地闪了几招之后突然不动了,如果她已不爱他,决心要杀他,那就让她杀吧,与其失去她的爱,还不如死在她手中。
媛萱的剑抵在他胸前,“为什么不还手?!”
“为什么要还手?你若真要杀我,那就动手吧,我俩之间若一定要有人死,那么我宁愿是死的那一个。”朗诤温柔地说。
不要那样看我!不要说这种话!否则我又会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不能再忍受幻灭之苦了!媛萱在心中呐喊,可是脸上却冷冰冰的,“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我并没有这样以为。”他摇摇头,一步步往前走。“你曾说过,如果我不能不恨,就永远别找你,否则见面之时就是你死我亡的时刻。我没有忘记,因为我已经不再恨了,所以我来见你,如果你不能原谅我,那么我情愿死在你手中。”
媛萱怕手中的剑刺伤了他,一步步往后退,情急之下她只有撒回剑,喊道:“你别再过来!”
但是朗诤已经乘机抱住她了,“我终于再见到你了,五年……好漫长的相思啊!”
“你骗人!你不可能忘记仇恨的,你究竟为什么要来?!”媛萱喊着。
为什么要来?她心中早已不敢盼望他来了,更不敢盼望他会舍弃恨而一家团聚。蓦地,她想到了辰儿,难道他是为了儿子?
“你不相信我?”朗诤感到失望及难过,她居然不相信他舍弃了仇恨,但这又能怪谁呢?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媛萱用力摇头,“求求你走好不好?我过得很平静,只想让生活再也没有仇恨,所以当我发现怀孕的时候才会决定离开,我不要我的孩子活在仇恨中……”
“我也不要啊!”他大喊,“我是因为放下了仇恨才来找你的,你不也希望我如此吗?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你告诉我,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朗诤紧紧地抓着她的双臂,心中浮现一个令他恐惧的念头,他力持镇定地说:“或者,你已经不再爱我了?五年前我已经毁了你对我所有的爱了?”
“我……”媛萱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些年来她对朗诤的爱从未停止,确实盼望着他能放下仇恨来找她,但她不懂自己现在又为什么要怀疑。
朗诤突然害怕起她的答案来,不待她开口便急忙说:“算了,我知道要你现在就相信我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请你给我个机会证明好吗?就当是为了你我、为了孩子,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好吗?”
面对如此热烈盼望的双眸,她怎能狠心拒绝?“好吧。”
朗诤欣喜若狂,看得媛萱几乎流泪。他好想拥抱她,但他还是压抑着冲动,反而缓缓放开她。在心中,他对她是又敬又爱,从不敢稍有亵渎。“谢谢你,萱儿,我叫的是段媛萱,而不是段谖。”
媛萱微微一笑,对于他的动作有淡淡的失望,只因他的胸膛对她而言,是多么遥远而熟悉的温柔及渴望啊!
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回到风云堡已数日,媛萱发觉风云堡变得更宏伟了。
这日,她漫步走到中庭,突然听到辰儿的笑声,原来是朗诤在陪他玩。媛萱在一旁观看,发觉他利用抓人的游戏教儿子轻功,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笑意。
“来抓我,还差一点点。”朗诤笑道。
她很久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了。
辰儿好胜心强,平日跟比他大的孩子玩耍也没输过,如今见爹没怎么动,自己竟抓不到他,每次都差一点点,心中甚是不服,决心非抓到不可。渐渐的,他发觉爹是用一种简单的步法在闪躲,他有样学样,慢慢弄清了爹进退的方向后,跳起身一把抓住他。
“抓到了!爹,我抓到你了!”辰儿兴奋地叫着。
朗诤哈哈大笑,高兴中带着骄傲,“真了不起!”他抱起儿子称赞道。
媛萱也忍不住鼓掌,父子俩这才发觉她的到来。看着这神似的一大一小,她突然感到鼻酸,泪也滴了下来,她赶紧转身拭泪。
朗诤放下儿子走到她身边,温柔而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媛萱强颜一笑,“没什么。辰儿,来,娘带你去书房,该读书了。”她拉着儿子的小手。
辰儿看看娘,又看看爹,嗫嚅道:“可是辰儿想和爹玩……”
朗诤蹲下身子抚着他的头笑道:“乖,听娘的话,爹明天再陪辰儿玩,好不好?”
辰儿高兴的点点头,“一定喔!爹,你那么忙,有时辰儿整天都见不到你,你明天一定要来陪辰儿玩喔!”
“一定,爹保证。”朗诤笑道,起身凝视媛萱,“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流泪?”
“我说了,没什么。”她迥避着。
“别骗我!你不是会轻易流泪的女人,告诉我为什么,否则我会担心的。”
看着他炽热的双眸,媛萱一阵心悸,但随即又镇定自己的心绪,侧过身故作冷淡地说:“我只是看到你们父子俩相处的情景,突然感觉到或许这就是身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了吧,所以一时忍不住流下泪来。其实那种幸福并不属于我。”
“萱儿……”朗诤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想拥着她诉尽情衷,但知道她在逃避又不敢造次。她为什么觉得这幸福不属于她呢?!是不是她不认为他们三人是一家人?他该怎么做?
“堡主,石庄主派人送讯来,正在大厅等候。”马禹复禀道。
朗诤心中一叹,来得真不是时候!这些天来他为了武林大会的事忙得晕头转向,想抽空陪媛萱母子俩都难,只能偶尔偷瞧他们一眼便心满意足,根本没时间长谈。
“石庄主?是指石大哥吗?”这话引起了媛萱的兴趣。
“没错,我与石钧崇已经决定议和,近日便要召开武林大会公开宣布此事。”他微笑的说明。
“当真?”她愣愣地看着朗诤,不敢相信真有这么一天。
“是真的。我说过我已经放下仇恨,便会用实际行动证明,让你相信我的。”他握住她的手,多希望她能放下心中的抗拒,重回他的怀抱。
“堡主,你陪小公子玩已耽误许多时间了,还有许多事等着堡主指示呢。”马禹复不得不提醒他。
朗诤叹了口气,无奈地开口:“我知道了。萱儿,我们自重逢后还未深谈过,找个时间聊聊好吗?”
“好,你去忙吧,办正事要紧。”没见到他时她硬是不准自己想他,见了面又舍不得他离开,唉!
朗诤握紧她的手舍不得放,最后一咬牙,转身离去。
请支持原出版社和作者,购买书籍。
五天后,云来客栈中——
“庄主,后天便是武林大会了,陆堡主派人来请庄主夫妇在会后留在风云堡中作客,一来段姑娘正在风云堡中,希望能与庄主及夫人叙叙旧,二来也让他尽尽地主之谊,并共商日后大计,不知庄主如何回覆?”朱瑞羽禀道。
“萱儿……在风云堡中……”石钧崇哺喃道。
周妤芯见到丈夫的反应,心中又是嫉妒,又是伤心,他一听到段媛萱的事,连怀疑有没有阴谋都忘了。
“是的,只因段姑娘始终未曾露面,所以属下并未向你禀报。不过看来此事属实,而且段姑娘还带了个四岁的儿子……”
“儿子?!”石钧崇怔了怔,“她怀着孩子离开陆朗诤五年?”
“看来的确是如此。”
“她到底在想什么?”石钧崇怒道,“在婚礼上当着众人的面救走陆朗诤,不惜毁了自己的名节,最后还一个人带着孩子隐居,这种日子她是怎么过的?”想到媛萱这几年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举目无亲的,他心中好不难受,万一她病了呢?人说“能医不自医”,大夫又不是不会生病!
“你心疼了是不是?这些年来你从未忘记过她,即使她移情别恋,让你蒙上奇耻大辱,你还是爱她,是不是?!”周妤芯伤心的看着他,目中噙泪,越说越激动。她付出了一切,而段媛萱给他的只有伤害,他却吝于给她一丝一毫的爱,太不公平了!
石钧崇皱了皱眉,对她的情绪不以为意,叹了一口气苦笑道:“移情别恋?这说法也太高估我了,我想她从来就没爱过我,她对我的感情就像兄长般,不可能像对待陆朗诤那样爱我。”
周妤芯彻底的绝望了,他居然这么回答她!好像她的指责是不公平的,而他在为媛萱辩护一般,这算什么?!
石钧崇转头对朱瑞羽说:“你回覆陆朗诤,就说我会过去叨扰数日,他能放下仇恨,并好好地待萱儿,我石钧崇又岂是量窄记仇之人?议和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商量,我很期盼能共创美好的未来。”
说来奇怪,当他开始去感受段媛萱的苦时,他的愤怒竟也消失无踪,毕竟她是段雷霆的女儿,更是他从小爱护到大的青梅竹马呀!
“是。”
“我不准你去!”周妤芯大喊,泪也随之滑落。
“你是怎么了?别无理取闹了好不好?之前你不是也希望我和陆朗诤议和吗?怎么现在你却又不愿了。”石钧崇皱着眉,只当她是小孩般任性闹脾气。
“我不是不赞成你去议和,而是不准你去见段媛萱!”
“胡闹!萱儿离开五年,咱们去与她叙叙旧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怎么说,她就像是我的亲人,过去的都过去了,她也很苦,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亲’?!说得好听,我看你是急着去见‘情’人,叙旧情吧!”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和她的兄妹之情比男女之情要深厚得多,就算当不成夫妻,也永远是兄妹啊,难道你连这点度量都没有?”
“你这是在说我小器?这世间就属你的萱儿最好、最完美了,是不是?在你眼中除了她之外,无论谁对你好、付出些什么,你都视而不见,我只是段媛萱的替代品,是不是?!当你抱着我时,你想的究竟是我还是她?”
“这些年来我亏待过你吗?有哪里对你不够好吗?你到底在指责我什么?”石钧崇也生气了,他向来温柔可爱的小娇妻究竟是怎么了?她从没如此过。
周妤芯望着他不知不觉流下泪来,“我指责你?我真不懂,像她那种不知羞耻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迷得你们一个个晕头转向——”
“啪!”地一声,石钧崇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他不能忍受有人用恶毒的言语侮辱媛萱,因为媛萱一向是他又敬又爱、疼惜与保护着的人,即使她被冠上不贞不洁的恶名,他想保护她的心却更盛。可是这个耳光令他感到震惊,也令他心疼与歉疚,他怎能打妤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