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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方法虽然冒险,但也没其他更好的了。”孟清宓点点头,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查公子,如果没有你的大力相助,清宓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查晟被她这么一说,突然变得忸怩,“孟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寒潼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我怎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遭逢不幸啊!”
“宓儿——”寒潼的呼叫远远地传了过来,两个人对看一眼,都微感奇怪。
孟清宓神情复杂地轻咬下唇,他的效率未免也太快了一点,但还是扬声回道:“寒潼,我在这儿。”
眨眼间,寒潼如大鹏展翅般飞掠而至,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月光下,他的双瞳似乎满是痛苦,一瞬也不瞬地凝在她身上:“为何要骗我?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怔,困惑地问道:“我骗你什么?你喝醉了吧?”
查柔在这时尾随而至,寒潼大声嚷道:“你和查晟联手都说你的毒伤会好,那全是骗人的,你根本就已经命在旦夕了,对不对?!”
孟清宓瞥了眼歉疚羞愧而低头的查柔,瞒得那么辛苦,却还是功亏一篑,她神色淡然,甚至微微一笑,“我误了解毒时机,确实是九死一生。”瞧他们的模样,似乎并未发生什么事,她对于这时刻自己还能想到此事不由得感到好笑,但心头却漾着欢喜。
“那天是我阻挠,才害你无法擒住韩雄,害你毒发无救的,是吗?”他的心在滴血;没想到他也是害死她的凶手之一,想到这些他就恨死自己。
“毒是韩雄下的,解药是我自己没本事抢到手,你又何必责怪自己?”她口气平淡如常。
寒潼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低声却坚定地说道:“你能活也好,会死也罢,总之你生,我天涯海角陪你;你死了,咱们就同赴黄泉,生死谁也拆不散我们。”
这应该是她第三次听到他说这话,却属这一次的冲击最大,因为这次他明知她会死,还是毫不迟疑地宣示决心。芳心有酸有甜,却又感到无比难受,她绷起悄脸,冷冷地推开他。”谁要你陪了?孟清宓一向独来独往,早过惯了清静的日子,不管我日后怎么样,是死是活都是我自己的事。”
“我现在才不管你说什么!”寒潼蓦地拉住她的手腕,“咱们立刻成亲,就算只有一天,我也要你做我寒潼的妻子。”
孟清宓一挣,甩脱了他的手。“我从来就没有说过要嫁给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别忘了我立过誓终生不嫁。”
“但你答应过我——”
“我答应你什么?我只说要辞去掌门之职,可没说辞了掌门之后要嫁给你。”她狠下心,对他受伤的神情视而不见。“你别忘了你有满身的责任,先不说你双亲俱在、尚未娶妻生子的大不孝,就说你答应了我要当武林盟主替我歼灭龙虎堂,发扬宿北派这两件事你就不能推辞,这是你欠我的。”
寒潼突然轻轻笑了起来,却是无限的凄楚,教人看了更加难过。“我才不管什么天大的狗屁责任,你如果死了,我活着有什么乐趣?!就算你心里从来没爱过我,就算你只是在利用我,我对你的心意也绝不会改变。成亲与否无关紧要,现在不管谁来跟我说什么,也动摇不了我一丝决心!”
查柔早已哭成了泪人儿,连查晟都心中不忍地撇过头去。但孟清宓神情仍是那么淡雅平静,七情六欲似已与她断绝,也或许她真的没爱过他,过往的一切只不过是她为了达成目的所使用的手段。寒潼望着她,一时痴了。
孟清宓心中焦急,秀眉轻蹙,“你以为你这么做我会高兴吗?我反而会恼你辜负了我的托付,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事比宿北派更重要的了。”
“你知道我的脾气,不管你怎么说也无法改变我的决定,所以别再浪费唇舌了。”
她知道,可是她非阻止不可。“蝼蚁尚且偷生,查公子其实并没有骗你,我还有两个机会活命,只是微乎其微,所以我请他暂时瞒住你,是不想你在武林大会前分心,我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也没放弃这一线生机。”
寒潼看了查晟一眼,查晟点了点头,他心中虽然产生了一丝兴奋,但却有八成不信。“你们用不着再骗我了,我被你们骗得还不够吗?!”
“到这个时候了,我们还骗得了你吗?到时我又怎么可能教死人呼吸?你何不先听听我们研究出来的生机,再作定夺?”查晟开口。
“好,你说!”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孟清宓断气的那一刻,他也不会独活,这是谁也管不了他的,所以现在又何惧他们的谎言?!
“三十几年前,有个人称‘极乐美蝎’的女子使毒功夫堪称天下第一,至今无人能及。孟姑娘所中的飞仙散便是极乐美蝎的独门配方,自从她突然间从江湖上消失之后,委实没听闻谁还拥有这毒药。但这飞仙散既然是她所制,自然她是最了解毒性之人,她不但下毒功夫一流,解毒的本事也是无人能出其右,若能找着她,孟姑娘自然有救。不过她消失三十几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否尚在人间。如果她还健在,现在也已是六旬老妇了,所以我才说这机会除非是天降神迹,否则不可能办到。”
查晟的话有说等于没说!但对寒潼来说只要有机会,他拼了命也会想办法把极乐美蝎找出来,难怪孟清宓不让他知道:“那第二个办法呢?”
“这个办法就要问我了。”孟清宓淡淡地接口,“咱们学武之人若是中了毒,一般都可以用自身的内力将毒逼出,渐渐复元;可惜我中的毒毒性太强,我的武功不够高,制不住它。我所修炼的内力叫作‘紫氲神功’,共分五层,第五层分三个关卡,我已经突破了两关,如果能够突破这第三关,我相信可以以自身的修为逼出体内剧毒。只是宿北派历代祖师还没有人修成过,我行不行,连我由自己也没有把握。”
这个方法可期多了,寒潼握住了她的双肩,激动地喊道:“别人不成,你未必不能!要怎么练?我帮你守关。”
孟清宓微微一笑,“可还有一个问题,紫氲神功最重清净无为的修持,突破了最后一层关卡,我就自然会断绝七情六欲,从此无欲无求、无爱无恨,这样,你也要我修吗?”这是事实,也是她始终练不成的原因。
寒潼怔住了,意思是她活了下来,但永远也不可能爱他!原本他只想两个人好好地过完这最后的日子,如果他同意她修炼内功,他从这刻起就永远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让她重新做个远在天边的仙子,再也不可能属于他。
寒潼退了两步,双拳紧握,忍受着剧烈的痛楚。“我要你练,只要你能活,要我怎么都无所谓。”他情愿她活着而不爱她,尽管那会让他一生痛苦,也无妨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可真的见他如此,那股心疼直教人难受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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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武林盟主不见客,宿北派门人知道孟清宓要练功抗毒,便尽量维持清静的空间让她专心修炼。而寒潼日夜守在禅房外,照三餐为她送饭,为了不打扰她,连句话也不敢跟她多说,旁人劝他,他相应不理,咫尺天涯,他甘愿自苦。
傻瓜!看着他走出禅房的背影,孟清宓满怀酸楚在心中轻叹。她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教自己不喊住他,才能管住自己的脚,不投进他的怀抱!缓缓合上眼,一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雪白的手背上。
这天,寒潼在厨房准备为孟清宓送去午饭时,碰着了房纪临。他见孟清宓修炼了几天,眉宇间的黑气仍是凝聚不散,不由得怀疑起紫氲神功的效用,练成了真的就能驱毒了吗?
“房掌门,依你瞧,宓儿的紫氲神功练得成吗?”
房纪临想了想,“旁人或许练不成,可师妹是本派中百年难得的练武奇才,我们三个师兄弟最近才练到第四层,师妹在多年前就已经堂堂迈入第五层一窥神功堂奥了。我听师父说过,紫氲神功必须靠心灵精神的修为,师妹灵台澄静,我等凡夫俗子或许一辈子都练不成,师妹却不同,这也是师父对她一直寄予厚望的原因。”
寒潼心想,难怪她修了这内功,虽偶有情绪波动,却总能片刻便止。不过她受伤之后对旁人虽仍是一贯的清冷,对他倒是有着明显的不同,这想必是内力衰退,遇上他这等死缠烂打的泼皮无赖,比起以往较无招架之力吧!
“练成了最后一层就真的会无欲无求、无爱无恨了吗?”或许等她练成之后,他还是有机会性命和爱情兼得,不是吗?心中的这一点希望只是聊以自慰罢了。
“嗯。”房纪临点点头,“第四层最后一个关卡突破之后,就能够达到心境澄如明镜,旁人是喜是怒、是忧是乐,不管表面再怎么伪装,也不能瞒过她。此后随着功力日深,意守心田,渐渐便能不为外物所动摇,所以当初师兄弟中有人反对师妹当掌门,她才能一一突破师兄弟们的心防;只除了狼子野心的韩雄之外,无人不信服她。说到这个,韩雄要害她,她怎会瞧不出来?莫非注定命该如此吗?”他深深叹息。
“匡当”一声巨响吓了房纪临一跳,转头瞧见寒潼的神色,不由得更是心惊。只见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要为孟清宓送去的餐盒掉落在地,眼中似欲发狂的痛苦令人胆战,房纪临失声叫道:“寒公子,你怎么了?”
寒潼终于知道他脑海中曾一闪而逝的意念为何了!他瞧孟清宓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能够察觉梅萝的心怀不轨,为何不能避过韩雄的暗算?尤其韩雄心里一直不服她,她更该心怀戒心才是,除非她当时心神不宁;但已经能意守心田不受动摇的她为何会神思不属?想一想时间,不正是两人重逢之后吗?原来追根究柢祸首还是他,是他!
房纪临见他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但那笑容看来却悲惨极了。他眼神涣散地转身走了出去,叫他也似乎没听见,他去拉他的肩,却被他自然而然生出的内力一震,退了好几步。房纪临一时骇然,怔愣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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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饭的时间已过,却还不见寒潼人影,这情形是几天来从未发生过的,孟清宓忧心忡忡地凝着门,等着。片刻,送饭的人来了,却是房纪临。
“房师兄,寒潼呢?”孟清宓忍不住问。
“不知道啊!方才他在厨房准备饭菜要给你送来,我们谈了几句,他不知想起啥,神色变得很古怪,就不见踪影了,晚点遇到他,我叫他来见你。”
“不用了,如果他没事就好。”她微笑道,“麻烦师兄帮我多注意他一点。”
“师妹放心,他可是武林盟主,是武林正道的希望,我一定会看紧他的。”他笑道。
房纪临走后,孟清宓虽然放心不下,却也只有等晚上寒潼送饭菜来,瞧着了他才能安心。可这段时间委实难熬,有时真想不顾一切出去寻他,可练这不动心、不动情的武功,还时时记挂着他,岂非大违常理吗?想到这儿她也只好忍下。
她和查晟的计划是,等过几日,他们谎称她神功已成,中毒的模样就要靠查晟用点方法暂时掩饰住,然后不为七情六欲所动的她飘然远去,也属人之常情,这样就能让寒潼以为她仍在人世,自也没有理由陪死了;顶多天涯海角寻她,几年后对她情淡,自然能跟别的姑娘厮守一世。但这些天眼见他黯然神伤,她已是柔肠百折,几乎要熬不下去,现在连人都不知跑哪儿去了,也不知他出了何事,空白焦急,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度日如年地过了一个多时辰,就盼着天快黑,但一个意外访客却闯了进来。
“孟姑娘,你快出来,快!”查柔跑得气喘吁吁,神色慌张。
孟清宓本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她这样跑来,立刻跳了起来,急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寒潼出了什么事?”
查柔点点头,喘着气,神情是又急又担心,“潼哥刚刚说要跟宿北派的师兄们切磋一下武功,可是……哎呀,我也不会说,你快到大厅去看看就知道了。”
孟清宓提气运起轻功,足下如飞地奔了出去。远远地透过大开的门扉望进去,只见王师兄一拳打去,寒潼竟不闪避,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他退了两步,翻涌的血气让他变了脸色,但终究功力深厚立即又恢复正常。厅中众人报以如雷掌声,下一个又已跟他交上手。孟清宓秀眉紧蹙,却见他连对方蓄势而发的第一招也毫不抵挡,又挺胸去迎对方的拳头。她加速飞纵过去,手指点向师兄的手臂穴道,但师兄变招不及,虽被她点中,寒潼还是受了那一拳。
她扶住了身躯微晃的寒潼。“你怎么样?”担心紧张充满了语调,心疼与感同身受的苦楚写满了俏脸、美眸,这一刻她再也不记得要伪装冷漠。
寒潼扬起满不在乎的潇洒笑容,“我没事。”轻轻推开了她,对其他宿北派门人喊道:“咱们再来,下一个是哪位师兄?”
“全都给我住手!”孟清宓怒喝道。众人不曾见过她发怒,不由得都是一怔,气氛登时沉寂下来,“切磋武艺是有来有往、点到即止,哪有一方出全力打,一方挨拳的道理?”
“是我要他们这么做的。”寒潼淡淡回道,“我武功高出他们许多,他们就算几人联手也打不过我,我这只不过是想试试他们的功力如何,你回去练你的内功,别管我们。”
“你……”孟清宓又气又急,却只能跺脚,他这样究竟挨了多少拳了?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你们全都给我下去,谁也不准再跟寒公子交手!”
众人立刻散去,只有方才被她点中穴道的师兄走得稍慢,孟清宓气得仿佛谁再敢踏前一步,谁就要倒大霉了,大家只恨不得立刻退得愈远愈好。
“喂!你们都给我站住!还没比完呢!”寒潼叫道。但这会儿没有人不怕发火的女人,就算是武林盟主也要靠边站。
“寒潼!”孟清宓气得头都痛了,“你跟我过来。”拉着他的手便往她的闺房走去。
孟清宓让他坐在床沿,从抽屉中找出金创药,拉开他的衣襟,想检视他的伤势,却被他轻轻推开。“花拳绣腿比蚊子叮还不痛不痒,这样就有事,我还当什么武林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