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并非不愿相助姑娘,只是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
“所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寒少侠的好事怎能只做一半呢?”孟清宓打断了他的话淡笑道。她现在是想尽了办法不让他找到韩雄,免得被他得知她已无救的事实,一路上暗中扰乱视听,现在这么好的“阻碍”送到面前,她不利用才是傻瓜。
寒潼脸一沉:“你忘了咱们还要去找韩雄那家伙,哪来的空闲管这档事?”
“救了殷姑娘的可是寒少侠你呢,你若不要她活,方才又何必救她?”
“我只是没法见死不救罢了!”寒潼辩解道。
“你插了手又不管下去,还不是见死不救?差别只是她没死在你面前而已。你想想,人家殷姑娘未来的人生,还有梅萝山庄百条人命,都在你一念之间,你当真忍心不理?”
殷碧黛听着他们一来一往的争执,心中万分难受,但最伤心的却是寒潼对自己丝毫不放在心上。正想开口不再令他们为难,一阵马蹄声倏忽而至,扬起了尘烟风沙,见来人正是自己的母亲——梅萝山庄的主人,她立刻满怀酸楚地奔上前去。
“黛儿,你受伤了吗?”梅萝关心地对女儿左右检视,山庄是以她为名,丈夫姓殷,英年早逝,梅萝凭着一身的武功与圆滑的手段,倒也将山庄打理得井然有序、声名在外,但或许也是盛名之累,引起奸徒对女儿的觊觎。今日本在家中伤心,没想到却收到探子通报,便立即赶来。
寒潼轻搂着孟清宓,振起衣袖催动内力一挥,将尘沙阻挡在外,拧眉不悦地叫道:“你们懂不懂礼貌?骑这许多匹马便该远远停下,难道别人便该吸你们带来的尘沙吗?”
“大胆恶贼!你当我梅萝山庄之人好欺吗?今日就算我遭灭庄之厄,也要与你血拼到底!”梅萝说着抽出了长剑,便要动手,殷碧黛赶紧拉住母亲。
“娘,是这位寒少侠救了女儿,否则女儿此刻已在黄泉路上了。”说着,幽幽地往寒潼瞧了一眼,但见他对孟清宓关怀备至,心中更是难受。
梅萝大感尴尬,立即收剑致歉:“是我误会了,请寒少侠见谅。”
不料寒潼却是哼了一声,对怀中玉人抗议:“宓儿,人家叫我恶贼呢!我莫名其妙地挨了骂,你还要我教人、管闲事?”
梅萝大怒,自己地位尊贵,就是武林宿老见了她也是客气万分;没想到这毛头小子竟敢如此无礼,当下便要发作,却又教女儿及时拉住。
“娘,寒少侠武功高强,方才女儿就要落败,寒少侠一招便将这人给制伏了。”说着指了指仍然动弹不得、连话也没法说的大汉。见众人都脸露惊异,她便又接着说:“寒少侠实是女儿的大恩人。”
梅萝登时软下态度,上前作揖:“方才是我等不对,只因心急黛儿的安危,便没顾虑其他,请少侠原谅。”
“庄主,寒少侠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咱们理应将两位请人山庄好好答谢才是。”一个三十几岁年纪的男人建议道。众人心中都想,那尤龙娶不到新娘,只怕立即就会攻来,若有这等武林高手出手相助,何愁不能退敌?!
“不用了,宓儿,咱们走。”
“少侠!”梅萝喊住他们,“两位的大恩大德,梅萝山庄日后或已无机会回报,便趁今日款待水酒做为报答,望两位能成全我等的一番心意。”这番话说得委婉又得体,教人不得不佩服,而殷碧黛却是痴痴地凝望着寒潼,芳心难受得似要滴出血来。
可是梅萝遇到的是寒潼,不但看穿了他们的心意,连表面的客套都懒得应付,他脸现不耐,淡淡地说:“各位若真的想报答,便别强人所难,更别打别人的主意去帮忙你们退敌,这样的报答还算有点诚意。”
“寒潼!”孟清宓轻斥,虽然对方居心不良,却也不必如此直言,教他们难堪,更何况人在绝望之时总会想尽办法抓紧希望,又何必责难?
“怎么?你还是要我去救他们?”他极度不悦,真不懂她怎会对自己的伤这般不关心,只想着去管别人生死!
孟清宓轻咬下唇,淡雅的笑容教人瞧呆了,“你要救不救,我又怎能帮你决定?”
寒潼满意地挑唇笑了,“那就没啥好说的了,我现在就只在意你,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
绝美的脸庞染上娇羞的红霞,教天地万物都失了色,孟清宓瞧着他,柔柔地笑道:“可我很想找龙虎堂的晦气呢!尤其是尤龙和尤豹,只是苦无机会,这样你帮我不帮?”
寒潼的脸闪过数种神色,其他人听着他们旁若无人地谈情说爱,都不由得暗暗咋舌,再听那女子说想找龙虎堂麻烦,更是大感惊异。
“好,咱们就去寻龙虎堂晦气,只要你开心,救人就救人。”寒潼豪气万丈地允诺,心中虽感无奈,神色间却不显露,说罢手指隔空遥点,解开了那大汉的穴道。
那张原本凶狠的脸此刻只剩下毫无阻碍作用的肥肉,他一得自由便想逃走。
“站住,我说你能走了吗?”
大汉被寒潼的话给吓得丝毫不敢动弹,别人是见了他这身功夫才叉正相信他身负绝学,而他却是身受其苦,被点中穴道之后宛若万蚁啃咬,他是万万不敢再受这痛苦了。
“大……大侠有何吩……吩咐?”
寒潼眼睛转到了殷碧黛身上;“殷姑娘,你瞧是要留下他的手脚,还是眼耳鼻口?给你个机会报仇,随你发落吧!”一听这话,那大汉吓得跪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殷碧黛红了脸,低下头嗫嚅道:“不……不用了。”她可不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得凶狠残暴。
“你回去告诉尤龙和尤豹,寒大爷没多少时间等他们,若是个人物就早些来送死,否则他日武林同道都要说‘龙虎三狗熊’全是些没胆鼠辈、缩头乌龟了。”孟清宓淡淡地说,有些人听得骇然,寒潼却是哈哈大笑。
第五章
梅萝山庄众人一路对寒潼及孟清宓两人盛情款待,及至回到庄中,梅萝立即吩咐下人:“替寒少侠及孟姑娘准备两间上等的厢房,若有任何怠慢,我惟你们是问。”
他们不知孟清宓便是近日武林中的传奇人物、宿北派的掌门,见她一脸病容,虽美若天仙却甚是柔弱,就算背着长剑,也不以为她有何武功。
“是。”
“等等,一间就够了。”寒潼手握孟清宓的柔荑,众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见孟清宓俏脸含羞,微微一笑,并未反对。
他们心想两人该是对年轻夫妻,但孟清宓仍是姑娘家打扮,也难怪大家误会。梅萝瞥眼间见女儿黯然低下头,不用问也已摸透了她的心思,一时间也做不了计较。梅萝请他们在厅中稍事休憩,并吩咐殷碧黛回房去换下一身新娘红衣。
孟清宓趁隙问道:“梅庄主,若清宓所记不错,庄主在江湖上亦是赫赫有名,结交不少武林同道,今日贵庄遭逢大劫,怎不见其他门派的英雄豪杰前来相助?”
梅萝叹了口气:“孟姑娘有所不知,武林正道虽与龙虎堂誓不两立,二十几年来大小纷争不断,但谁也消灭不了却是事实。龙虎堂有个掌门蒙迪,咱们也有个武林盟主,许多事儿还不都靠这私下协议的默契共存,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就在上个月盟主他突然仙逝了,一时之间群龙无首,谁也汇聚不了这许多门派的势力,龙虎堂的小贼更是闹得不像话,连我梅萝山庄的主意也打上了。这些日子以来我虽私下请托过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同道,可这个时刻怎有人有心思管这档闲事?”
“这话怎么说?”孟清宓不解地问。
“为了赶紧再选出个武林盟主,各门派紧急决议在下个月中旬召开武林大会,可天下武功卓绝的英雄又岂在少数?大家谁也服不了谁,又有哪一个会不对盟主之位动心?所以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每一路人马都在暗中较劲,就想在大会上一举夺下盟主宝座。这当儿蓄存实力都来不及,谁肯大费周章管我梅萝山庄的事儿?只可怜我黛儿,要为山庄的百条人命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梅萝说着鼻子一酸,忍不住便要掉泪。
这时殷碧黛换好衣衫回到大厅,听了母亲的话心中难过,却婉言安慰道:“这是黛儿应该做的,娘,您就别伤心了,况且老天待黛儿极好,遇着了寒……寒大哥。”
寒潼生性活泼爱说笑,一路上也没像刚见面时摆起百丈高的架子,殷碧黛与他相谈甚欢,备觉亲切,不知何时便改了口。
孟清宓含笑瞧了他一眼,几日下来早巳习惯了他的心性,倒从没想过要他收敛,只因她就爱他这模样,有啥好改的?只可怜了错付芳心的佳人。
“不知寒少侠师承何处?梅萝见识浅薄,尚未听闻寒公子的江湖事迹。”无论如何多了解寒潼的身家背景总是好事。
“我爹娘并非江湖人士,梅庄主自然不曾听过。至于我师父,他老人家千交代、万嘱咐,不许我这三脚猫功夫的角色在江湖上拿他的名号招摇撞骗,等我哪天稍微见得了人了,他自然肯出来认我。师命难违,在下也就不敢随便提起他老人家的名讳了。”寒潼四两拨千斤地应道,他要是想出名,现在早已名满天下了。
“寒大哥武艺高强,若这样还见不了人,那碧黛不是该羞愧得无地自容了吗?”殷碧黛天真地笑道,自然听不出他这是推托之辞。
梅萝只觉这年轻人比老狐狸还要滑溜,偏偏奈何他不得。
寒潼笑了笑,见孟清宓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希望这些闲杂人等立刻在眼前消失,别来干扰他们独处,于是他向梅萝说道:“梅庄主,宓儿身子不适,我俩就先告退了,想那姓尤的最快也要明天才会来,我想让她好好休息。”
“寒少侠对妻子真是呵护备至。黛儿,你领两位恩人到厢房歇息去吧!”
“妻子”两字入耳,孟清宓蓦地羞红双颊,随着领路的殷碧黛缓缓而行。她忍不住对着寒潼的胸膛捶了一下,低声斥责道:“你听见人家说的没?若教人知道我孟清宓这等放浪形骸,孤男寡女地与你同进同出,可要丢尽了宿北派的脸面啦!”
“反正你迟早都是我寒潼的妻子,别人要说什么,便让人说去。”两人都压低了声音不让殷碧黛听到,但寒潼乘机偷亲她时,却教正好转身的碧黛逮个正着。
孟清宓羞得推开他,殷碧黛则尴尬又难过地低下头。“寒大哥、孟姐姐,到了,就这间房,若有何需要,请尽管告诉我,不要客气。”
“多谢你啦!我们不会跟你客气的。”寒潼笑道。
两人一进房,孟清宓立刻被他拦腰抱住就是一阵热吻,被吻得娇喘吁吁,羞得不可自抑,“寒潼,大白天的……”
“我才不管哩!”他孩子气地吐吐舌,这时候的他顽皮又任性。
孟清宓忍不住嫣然一笑,由着他抱上床。他不但是个精力旺盛的男人,还喜欢恣意妄为,可自己不知怎地,总会顺着他,什么世俗礼教、礼义廉耻全抛到脑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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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殷碧黛信步走到后花园,年轻漂亮的脸上写满了愁苦,手指抚着花瓣,不自觉叹了口气,喃喃道:“寒大哥,难道你眼中除了孟姐姐便看不见其他人吗?”
“黛儿。”
殷碧黛一震,豁然转身,垂下头喊了声:“娘。”
梅萝虽已年过四十,看来还十分年轻,美丽不减当年,殷碧黛的容貌犹胜于她,随着年纪渐长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美人之一,多少少年侠士拜倒在她裙下,偏她眼高于顶全看不上眼。如今引来摘花恶狼,最糟糕的是芳心错付,教她这做娘的怎不心焦?
“黛儿,娘知道你的心事,可那寒公子对孟姑娘的神态,你又不是没看到,晚膳一过,两人便又不见踪影,我看是谁也没法介入他们之间了,你就死了心吧!”
“娘!”殷碧黛眼圈儿一红,“我瞧寒大哥一路跟我说笑,未必不喜欢碧黛。”
“你别这么死心眼、执迷不悟了,况且他已娶妻,难道你——”
“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碧黛愿意做小,只要能跟在寒大哥身边,就是做个小婢,我也心满意足了。”
梅萝心一震,才不过一天的工夫,她居然就已对寒潼情根深种,这……“可娘不能让你受委屈啊,你抱着死志嫁给尤龙,娘虽伤心但也无话可说,江湖儿女死便死耳,但与人共事一夫的苦处,却不是死这么简单的,你懂吗?”
“寒大哥救了我的命,我便是寒大哥的人了。”殷碧黛说得坚定,其实就算寒潼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也是会爱上他的。只要一闭上眼,寒潼举手投足的英姿便历历在目,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片刻也不能忘怀的。
“黛儿……”梅萝叹了口气,“好吧!等击退了敌人,娘帮你想办法。”
殷碧黛喜出望外,感激地拉着母亲的手:“谢谢娘。”
突地一阵谈笑声飘入耳际,母女俩互望一眼,同时转过一样的心思,立刻不约而同地躲入一旁的草丛中,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今晚的月色真美。”孟清宓轻轻地说,心中忽有所感,不知还能见到几次明月?
“月色美,你更美。”寒潼搂着她在石椅上坐下,双手环抱她的纤腰,脸埋进她粉颈中吻了吻,汲取她身上淡淡的甜香。
“你吃了糖吗?嘴这么甜!我记得你以前就爱捧自己,什么英俊挺拔、好学不倦,亏你好意思说。”孟清宓笑道。
“你还骗我说不记得,原来记得清清楚楚!”寒潼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惹得她娇笑不已。“宓儿,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心中愈发焦急,你的伤是我的心腹大患,只要你复元,你就是要救国救民、当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我也依你;可现在这个时候,天塌下来也不关我的事,你对自己的伤这样不要不紧的,关心人家百条性命,就不怕我急死吗?”
寒潼突然这样掏心掏肺地说起正经事,惹得孟清宓叹了口气,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别担心,我舍不得死。”她是真的舍不得死,可是主宰生死簿的并不是她,现在她能做的只是把握仅有的时间,而且她终于知道自己要怎么利用她宝贵的时间了,只是还得想个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