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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冷静,花了他两天的时间。
认为已调整好情绪,第二天傍晚自公司下班後,他一秒也未多待地驱车直奔沈筱筱住处,打算以理性的态度与沈筱筱再沟通一次。
深深地吸了口气後按门铃,却无人应门。再按,又等了许久,仍是静悄悄的。正纳闷的当儿,一位着警卫人员制服、看来正在巡逻的中年人一见到立在门前的他,立刻趋上前问道:
「这位先生,你找沈小姐吗?」
江朔其闻声回过头,对着他点了点头。
警卫伯伯和善地笑了笑道:「你来迟一步了,沈小姐旅游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家。」
「旅游?」他的心彷佛挨了一记闷棍。「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早上。」
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一股愤怒爬上了江朔其的心。这可恶的女人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逃开他吗?
他的指头慢慢地缩紧,最後握成了拳头。
「她有告诉过你要到哪儿去吗?」他的眉头因强忍住怒火而弓起。
「很抱歉!」给了他一个歉意的笑容後,警卫伯伯随即走开。
他一走,江朔其再也忍不住地一拳用力搥向墙壁。
可恶!她以为她可以逃得掉吗?她错了……
就算等到海枯石烂,总有一天,他会等到她,逼她面对事实。
对着墙壁,他的拳头再用力一搥——
这辈子,他卯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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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自己可以很理性地等待她出现,却不料,才三天而已,江朔其的耐性似乎便宣告用罄,因为,他完全低估了沈筱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这几天来,思念的折磨、等待的失落几乎让他发狂。终於,在度过了辗转无眠的数日後,半夜三点半,他再也忍不住地自床上起身,顾不得憔悴的容颜,也顾不得时间合不合宜,他驱车来到柯家门前。
一阵门铃狂响之後,披着晨褛的柯镇远气极败坏地下了楼。
「朔其,有没有搞错?你知道现在几点吗?」虽然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好友,但好梦被打断的气也不禁让平日风度良好的柯镇远板起脸质问。
「对不起,镇远,我知道现在时间不对,但我真的快疯了、快疯了……」
好友异於寻常的疲惫语调让柯镇远心中的怒火陡地降温,这才注意到好友憔悴的容颜——乱得像杂草的发丝与胡渣,以及那皱得像梅干菜的衬衫——
这异常的情形让他忍不住惊呼一声:
「老天!你刚和人打过架吗?怎么弄成这副德性?发生了什么事?」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江朔其苦涩的嘴角才牵动,纪环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镇远,是谁啊?」
柯镇远急急地向後回了一句:「没事,是朔其。」之後,又对着江朔其道:「朔其,先进来再说。」
他一进门,刚好与睡眼惺忪的纪环照了个面,他落魄的模样首先让纪环张大了口。
「朔其,你到底有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在她的印象中,重形象的江朔其这等邋遢的模样是绝无仅有的。
江朔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迳自在沙发坐了下来。
「朔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把我们吓坏了!」柯镇远端来一杯热水,坐到了妻子身旁。两个人四只眼,同样关心地放在江朔其身上。
怔望着杯中袅袅上升的蒸气,好一会儿,才听见江朔其的声音传来——
「我爱上了沈筱筱……」
彷佛为他那句话做音效似的,只闻「砰」地一声,柯镇远从沙发上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板上。
「你……说什么?你爱上……沈筱筱?我有没有听错?」迅速自地上爬起的他瞪大了眼,来不及哀悼摔疼的屁股,便急急地追问道。
而见对方竟然点头,柯镇远惊愕地直起身,张大口指着沙发上的江朔其道:
「老天!你……筱筱……什么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地呻吟了一声,朔其与筱筱……是无论如何也让人想不到的事!
一旁的纪环脸上虽然同样写着惊愕,却不像老公那般夸张,只见,她惊愕的眼慢慢转为忧心忡忡。
「我和她之间……会发展成这样……说实话,我自己也想不到。」江朔其胡乱地抹了抹脸,充血的眼更加泛红。
「你跟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柯镇远迫不及待地坐回沙发,一双眼紧紧地望着他。
江朔其睨了两人一眼後,缓缓地道出两人之间峰回路转的过程,包括他一意孤行到法院申请公证结婚一事。
听完,纪环忧心忡忡的眼渗入些许的了解;但柯镇远却完全无法接受地又弹起了身子。
「什么!筱筱怀了你的孩子?我的天啊!」他拍了下自己的头後,又颓然地倒回沙发中。「朔其,你还真是厉害啊!直接跳过过程就有了结果……你……」本想再损他几句,但见好友那为情憔悴的模样,所有的话全吞了回去。
来龙去脉到此刻已现出雏形,望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他,柯镇远只有叹了口气道:
「筱筱现在在什么地方?她知道你的矛盾与痛苦吗?她了解你的心情吗?」
一听到这个近日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名字,江朔其彷佛被刺到般猛地抬起一双充满血丝的眼。
「那个狠心的女人!」他的眼角飘上一股愤怒。「她何只知道,她甚至不在乎地任意践踏我的真心,不!我怀疑她根本没有心,她竟然想杀掉我的小孩……」愤怒让他哽咽。「那是一条生命啊!她怎么忍心……她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与……残忍!」
「筱筱打算拿掉孩子?」柯镇远又是一愕。「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的!」他握紧了拳头。「她根本不想让我知道这一切,她想偷偷地拿掉孩子——」
「你弄错了,筱筱从来没有拿掉孩子的念头。」纪环的声音突然加了进来。
「你怎么知道?」柯镇远先是纳闷,接着才恍然大悟地道:「喔,你早就知道筱筱怀孕的事,对不对?」
纪环点点头後,对着老公抱歉地一笑,「对不起,筱筱警告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跟朔其。」
接着,她转向江朔其,「朔其,你误会她了,筱筱从来就不是个狠心残忍的女人,她只是不善於表达自己的感情。」
说完,她把那天沈筱筱突然来找她,告诉她怀孕并表示想留下孩子却又内心无助旁徨的过程全说了出来。
听完,江朔其心头的震惊是无法言喻的,但接着,心头另一层更深的苦涩却涌了上来。
一旁的柯镇远此时又恍然大悟地拍了下大腿,道:「这就是了!这就是筱筱突然辞掉工作的理由,对不对?」
纪环再次点点头後,对着江朔其又道:「朔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误会筱筱想拿掉孩子,据我的了解,她想留下孩子的意念坚定无比,我从来没看她如此坚持一件事过。」
她的话却换来江朔其自嘲地一笑,「她宁愿自己偷偷生下孩子,也不愿让我知道?」
听出他语中的苦涩,纪环又道:「朔其,你不能怪筱筱,她并不想破坏你的生活,毕竟,这是一个意外下的产物——」
「我不懂,既然她不想破坏我的生活,为什么又执意生下孩子?这不是很矛盾吗?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纪环一时语塞。
「坦白说,我也劝过她拿掉孩子,但她坚持……」她叹了口气。「我也弄不懂她为什么那么坚持要生下孩子,连当未婚妈妈也无所谓。」
「会不会她也……爱上了你?」
柯镇远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结论让纪环一怔,但江朔其却显得平静。
「我从来不认为那不是事实,虽然她不愿承认,但我可以强烈感觉到,我对她同样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既然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柯镇远立即接口。「你爱她,她也被你吸引,这——」
「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江朔其截断了他的话。「她口口声声不想破坏我的生活,不要我对她及孩子负责,对我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却又矛盾地和我接二连三发生关系……我不懂,她到底在顾忌什么?在害怕什么?难道她不知道我已经快被她逼疯了吗?」
柯镇远一下也接不上话,只好望着老婆大人。
感觉得出这一眼让纪环有些欲言又止,但脸上却又有着顾忌。
瞥了眼为情所苦的江朔其,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後,决定开口。
「其实,筱筱对你的矛盾行为是有原因的,这肇因於她那个不堪回首的童年。」
这话再次将两人的注意力吸了过去。
「筱筱是在暴力阴影下长大的受虐儿,她父亲对她与母亲的伤害就像是一道烙印,深深影响了她的婚姻与爱情观,也造就了她今日不信任婚姻的性格。」
她再道:「基本上,筱筱是一个极度欠缺安全感的女人,在她的内心深处,虽渴望爱情与被爱,但婚姻暴力下的阴影让她选择远离与排斥,她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如果你的感觉没有错,我想,筱筱对你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本身,而是,她根本还未从童年的恐惧中走出来。她害怕婚姻,也恐惧婚姻,因为,她怕自己童年的恐怖经历又再度上演。」
一阵沉重的沉默顿时蔓延开来——
「原来如此,原来筱筱有段那么不堪回首的过去,难怪她那么排斥婚姻……」柯镇远喃喃地道。
他话刚完,江朔其却突然直起身,转身便要往外冲。
「你干什么?」柯镇远及时拦住他。
「我要去找她!」江朔其的眼中燃起一道异样的光芒。
「找她?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不管她现在在天涯或者海角,我也要找到她。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我不能让她独自一个人面对孕期的不适与无助,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说完,又要往外冲。
这一次,换成纪环阻止了他,「朔其,慢慢来!你这样像只无头苍蝇般地乱找,也只是浪费时间且无济於事。」她停了停。「我说出了筱筱的过往,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误解她,如果你对她是真心的,你必须要有耐性,给她一点时间,我想,筱筱并不是存心要躲你,她只是被你的求婚吓坏了,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看着江朔其,她再道:「对筱筱——冲动只会坏事,慢慢来,给她一点时间,等她发现到对你的感情,她会接受你的。」
她这番话让江朔其的冲动慢慢冷却下来。他看着纪环道:
「我应该要怎么做?」
纪环笑了笑,「很简单,何不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他不解地望着她。
她却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
一开始,他不懂她的笑,但渐渐地,他有些了解了她笑容背後的意义。
对!何不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让以往的误解、争吵与不愉快全都消失。他要让她重新认识他,他要重新追求她,以男人对女人的方式、以丈夫对妻子的方式来关怀她、攻占她的心房……
「谢谢你,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他终於绽放出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纪环,我很庆幸自己刚刚不理性地按了你们的门铃,你不会知道你帮了我多大的忙。」说完,他迅速转身奔出门口。
望着他的背影,纪环仍只是笑。
但一旁,始终一脸雾水的柯镇远终於忍不住问道:
「你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他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
「你这个呆头鹅!」她睨了他一眼後,偎进了丈夫怀中。「我只能告诉你,感情的事——真的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祝福他们吧!」
望着怀中的娇妻,柯镇远皱了下眉头,看样子还是不解。
***
垦丁的天空虽然湛蓝清朗,但沈筱筱的心情却有如乌云密布的天空,沉重且阴霾。
来到垦丁,目的有二,一则是想躲开江朔其的纠缠,一则也想趁机理清楚自己纷乱的感情,因为,那天晚上,他笃定的话语着实吓到了她。
然而,来了几天,却什么也没理清,一切反而更加烦乱,她既没有躲开江朔其的纠缠,也没有将自己纷乱的心理出一个头绪来。
原以为,自己躲到这里来,可以重新拾回原有的洒脱并置身事外,但,一切却正好相反,这几天,几乎是任何时刻,只要稍不留神,江朔其那张深刻的脸便钻进她的思绪中,且愈来愈鲜明,而所有才刚建立起的立场与坚持随即在几句铿锵有力的话语下全面崩溃——
「或许我太自以为是,但最起码,我勇於面对自己爱上你的事实……」
「你可以否认掉一切,却不能否认我对你有着某种程度的吸引力,就像你对我一样……」
「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和我发生三次关系?昨晚,在宋育凯企图对你不轨的时候,你又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很奇怪,那天晚上的其他争执,至今已有些模糊,但这些话,她却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记得,每当夜阑人静的时候,便更加鲜明地提醒着她……
真的不干她的事吗?她真的受到他的吸引而不自知吗?
每当这两个问题一出现,她就阻止自己往下想,因为,那愈来愈模糊的立场让她害怕。
就这样,带着一颗更加浑沌的心回到台北。然而,令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是——
下午,当她拖着一大包行李回到家门口时,竟立刻见到那毁了她美好假期的「凶手」——江朔其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她的家门前。
一见到他,她想也不想的转身便要躲。但,比她更快地,一大束橘色的玫瑰却堵住了她的去路。
「嗨!好久不见,这一趟旅行还愉快吗?」江朔其神清气爽,笑吟吟地望着她。
这和善的笑容让她一怔,双眼直勾勾地像被吸附,忘了要躲开他这件事。
「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我一共等了你八天又六个小时,等得我的脚好酸!」
听他这么说,沈筱筱脸上的怔仲全化为一种高度的警戒。
「你等我做什么?你又想来威胁我不可以拿掉孩子吗?」她退了一步。
江朔其依旧挂着那道相煦的笑。
「你误会了,我只是以朋友的身分来看看你,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拿掉孩子的。」
他平静的态度让她又是一怔。虽然不解他那笃定的态度从何而来,但他脸上那温柔的笑却让她无端地想抗拒。
「你确定?」
江朔其只给了她一个莫测高深的笑,未与她争辩。他走到她面前,将花塞进她手中,接着,换走了她手上那一大包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