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请不要把我跟他们两个扯在一起,小孩子,嗟!”纪远怀由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好了,都别再说了。”纪望舒有点头疼似的说了最后一句。“我看你们先别急着擦药,紫狼坡后头有片小竹林,里头有片湖水,四周隐蔽得很,你们不如先轮流把自己弄干净再说吧!”
“对了!”和歆格格听到纪望舒说完,才像想起什么般,回身往床上摸出一个包袱。“这里头有你们来的时候穿的衣物,我看你们没带其他的换洗衣裳来对不对?那就先穿上这个吧,反正这儿人少,不会有人觉得奇怪的。”
“哇!我的耐吉跑鞋!”单勉勉闻言,马上万分感动的冲了过去,揽住自己的衣服便叫了起来。
“没想到你还会想到要把它带出来给我!”
“是啊!”叶维抚摸着自己的衣服,心里也是感慨万干。“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到这些东西了……”心底忽然有一点点感伤,想到自己的世界,想到那些令他牵念的人、事、物是这么的遥远,他竟有一种永隔不再相见的错觉,但这些疑虑却不能表现在脸上,只因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更需要他的勉勉,如果连他都对回到二十世纪的事存疑,那么勉勉一定会崩溃的,其实,不管从哪方面看,她的言行举止无时无刻都表现出她很想家,非常非常的想,就算她表面上还是大刺刺的,他却能够理解……
“喂!你在想什么?”单勉勉忽然撞了一下他的手肘,叶维回过神来,看到的便是勉勉脸部的大特写。
“你怎么了?”看他一脸闪神闪神,勉勉着实有些在意。
“想你啊!”叶维想也不想便道,单勉勉闻言愣了愣。
“说什么啊你!”抡起粉拳轻槌他一下,脸上浮现一抹淡霞。
“隐——”突然身旁传来一阵子呕。“当众打情骂俏,唉唷!恕我直言,你们那个时代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开放啊?!”会这么说的当然只有一个人——纪远怀。
“不好意思,我们这样还算含蓄的呢!”叶维索性一把揽过勉勉。“太限制级的动作我们也表演不出来啦,不过来个普通级的倒是可以阖家观赏,老少咸宜!”
说着说着竟然就故意在勉勉脸上啄了一下。霎时,勉勉整个人呆若水鸡,作梦也没想到叶维竟在众人面前亲她!她下意识的推开叶维就跑了出去,叶维见状,连忙尾随在后,跟出门外。
叶维嘴角轻扬,有些想笑。看来他这一辈子可能要花上大半时间,与勉勉玩这种追赶跑跳的游戏了,不过说真的,他很乐在其中耶!小跑步追上勉勉,把她的手腕扣住。“哎呀!这样跑不累吗?”
勉勉想也不想就回答:“累啊!”她回头,发现叶维的表情。“你最讨厌了!”她不自觉的对他微慎,索性席地而坐。
叶维叹了口气。“对对对,我最讨厌了。”
“不许你以后当着众人面前乱来!”单勉勉严正地说。
“亲脸颊而已……”叶维颇委屈地道。
“亲脸颊也不行!”勉勉忙截住他的话。
“好吧!”叶维一脸落寞的点点头,勉勉见状觉得奇怪,使低头瞧他。
“叶维,你怎么了?”平时他不是最爱和她吵架了吗?怎么现在一到无精打彩的样子?难道是因为她的拒绝吗?
这……有那么严重吗?
看到他一脸郁郁不乐,勉勉竟然也有些担心起来,想了想,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很讨厌……那个啦!”
叶维心中一动,不过表情未变。“哪个?”
“就……就是……”勉勉难得手足无措。“那个嘛!”
“那个是哪个?”叶维开始觉得有趣了。
勉勉这下双颊简直红得像苹果。“那个……哪个就是……”算了!新新女性要勇敢,有什么好害羞的!但当勉勉霍地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正对上叶维满脸促狭,刹那间她才熊熊领会过来,她被骗了!
但叶维可没给她发飙的机会,悴不及防就将她的脸捧起,然后就很“豪迈”的亲了下去,一边还带着笑意,颇为自得的开口:“想我堂堂企划部才子怎会不知道‘那个’是‘哪个’?嘿嘿嘿!”他笑得可恶,然后稍离勉勉唇缘寸许,与她额首相抵。“叶维以后可以不在人前对单勉勉乱来,不过四下无人之时,可就百无禁忌喽!”
勉勉闻言一呆,说不出话来。
***
当两人又再度“若无其事”的回到屋内已是十分钟之后的事,只见和歆格格的脸上仍是晕红一片,她自小所受的礼教和接触的人,都不曾有这么率性而为的,叶维和单勉勉这样坦荡可爱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和歆尚且如此,更甭说纪家兄弟,一见他俩进屋,纪远怀便第一个发难。“真是太不良了!幸好这儿没小孩子,不然真是带坏国家未来的栋梁!”
“非礼勿视啊,又没人教你看。”终于回过神来的勉勉马上倒打一耙子回去。
“好好笑!你们说亲就亲,我们就算有心想回避也避不掉。”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纪望舒见状不对,赶紧趁他们之间的战火还没复萌时出来调停。
“你们真是三张嘴赛过雷公槌,吵个没完没了的。”
“不会啊!我觉得有他们在,好热闹唁!”和歆格格马上笑着说道,叶维一听也跟着笑起来。
“还是格格不同凡响,心胸宽阔非常人可比。”
“她只是不好意思表达她的不满啦!”纪远怀仍然不忘补上一句。
“不不不……我说的都是真的。”和歆格格打断了他的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们每一个,甚至觉得自己出宫真是出得对极了,可以跟你们这么百无禁忌的谈谈笑笑,可以不用害怕隔墙有耳,更不用担心皇阿玛会突然的把我指婚给谁,这种生活,我觉得好自在、好开心……”她越讲越是激动,突然便回过身去小几上倒了一杯水来,高高举起,欢然道:“这里没有酒,就让我以水替代,敬你们一杯吧!”
“敬我们?”勉勉笑着问,她觉得好感动。
“敬你们这么勇敢,敢偷渡一个格格;敬你们这么义气,能够一路上相扶相持;敬你们这么开朗,能够把这种杀头的大事看得轻如鸿毛;也敬你们的可爱,你们让一个从小生长在宫中,一言一行都要受到规范的格格,第一次有了自由的感觉!”和歆格格说完,便举杯一饮而尽,叶维听得出神极了,见她干杯,便拍起手掌来!
“说得好!说得好!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们竟然有这么可爱!”
“你太夸张了啦!我们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勉勉也忍不住笑。“你把我们说得太神了吧?!”原来和歆格格也有这么活泼的一面,若她没有出宫,在那样的一个金丝雀笼里继续住下去的话,她的热情还要被隐埋多久?
和歆格格摇摇头,往后退了两、三步。“我说给你们听。”她笑了笑,甜得像要漾出蜜来,众人感染到她的欢乐,都屏息安静,专注的望着她,和歆格格深吸一口气,缓缓轻启樱唇。
“我为何歌?我为何欢?但且听来。且为能飞而歌,且为挚友而欢。且飞往天涯地穷,且与友相知相缠。富贵空壳随逝水,但换一身自在来!”
“哇噻!这就是出口成章啊——”单勉勉一听完便拍起手来了。“果然格格就是格格!不是盖的!”
“勉勉过誉。”和歆格格脸上因兴奋而晕得红红。“是我一时忘形了。”
“忘形得好。”一旁的纪望舒突然说道。“不只是富贵空壳随逝水,连那份僵化的外壳,也要一起抛掉啊!”
抛去僵化的外壳,从此后只为自己而活吗?这句话真好,大家都感同身受,因此,也笑得开心极了。
第十章
隔日。
众人皆已梳洗过,也休息得差不多了,都是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只见大伙围在小桌前,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谈笑笑着,过了一会儿才进人主题。
只见纪远怀咳了两声,故作庄重地说道:“好了,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该谈谈以后的去向?”
此话一出,众人皆安静了下来,叶维道:“说的也是,纪兄,你离家这么久,没关系吗?”
纪望舒看了格格一眼,不语,只是笑。
“总要先把格格安顿好。”勉勉似乎能体会他无语的无奈,替他下了注解。
“我想过了,到嵩山去吧。”纪远怀由怀中摸出一张纸图,摊在桌上。“哪里够远,不容易受到控制,也可以探听到京城的消息,到那里去怎么样?”
“或者,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大隐隐于市也不错。”纪望舒想了想,再道:“过一阵子可以随便指定一个地方住下来,那也不错,像杭州,或者……”
却见和歆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
“谢谢纪大人的好意,不过,我想,还是去嵩山吧!”
“为什么?你舍得离开家那么远?”单勉勉好奇的问道。“就算你舍弃得了皇城,你放得下你的额娘和阿玛?”
“有得必有失,我已有了最渴望的自由,岂能再奢想不该属于我的幸福?放不下又怎样?倒是你们两个,被我牵累了太多,我太对不住你们了。”
“别这么说。”叶维笑道。“也许冥冥之中天有安排,否则我和勉勉也不会这么凑巧的一个掉到吉云堂,一个掉到纪家去了。”
“是啊!也许我们就是老天派来帮你的,那么你又何需客气,就尽管大方的利用我们吧!”勉勉拉起格格的手,热情地说。
“谢谢你们……”和歆格格有些硬咽了。“那我也祝你们早成佳偶,情长绵延。”
“啊?”勉勉怪叫一声,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谁……谁说要嫁给他?!”
“啊?你不嫁我?”叶维闻言也是一声怪叫。
“不行唷!你的名节都已经毁在我的手中了,不嫁我嫁谁?”
“什么名节啊!都什么时代了!”单勉勉下意识的回答才刚冲出口,便立时捣住自己的嘴,不对唷!现在什么时代?现在当然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时代啊!
就见叶维得意洋洋的环住双臂,一脸“你终于想到了吧”的表情。“在座各位都可以作证唷!”
和歆格格笑得十分开心,纪远怀不置可否,纪望舒则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
勉勉一张股胀得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事情好像有点不可收拾,她才总共被叶维轻薄了那么几次,居然变成互许终身的不二证言,太胡扯了吧?!
她的心,已经随着时空的转换也跟着缩小了吗?她的眼界,已经局限到无法淡然处之看待一、两个吻了吗?
“勉勉,你想什么?”叶维靠近她,单勉勉吓了一跳,向后直直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就跑出了屋外。
“又怎么了?”纪远怀问。
“我去看看。”叶维头也不回的就追了出去,心底的感叹又再次复发,真奇怪,自从来了这里,他和勉勉之间的追逐战便不曾停止过,然而他却觉得很快乐……
为了一个搞不清楚自己心意的女人而快乐,叶维心底默默咀嚼着这句话。
嗯,也许这就是爱情吧,就算旁观者莫名其妙,身处其中的人却丝毫不觉,即使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戏码,仍旧乐此不疲。
屋内的三个人看见他们一前一后的跑了出去,纪望舒有点担心,“会不会一跑出去又开始吵架了?”
“他们不吵架才真的严重啦!”纪远怀懒懒地说。
“我去提水准备煮晚饭。”和歆见状,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话题。
纪望舒忙道:“我去帮你提。”
“不用了!有我就很够啦!记住啊!我不是格格,我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煮饭,就是老百姓该做的事,虽然弄得不是顶好,不过应该也可以填填肚子罢!你们等等,我就回来!”
纪望舒还是觉得不妥。“这种粗活,还是让我去做吧!”
和歆闻言,无奈的摇摇头,然后板起脸来。
“好吧!你既不把我当作平民百姓,那我就以格格的身分命令你,不许插手,听到没有?”
此话一出,纪家兄弟又傻眼了,作梦也没想到和歆竟还有此一着,叫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和歆看他们兄弟俩一副不知如何应对的模样,不由得噗吭一笑,进屋里拿了一只木桶出来。“好啦!你们都乖乖坐着等开饭,我去提水了!”她脸上带着前所未见的开朗,向两人摇摇小手,踏出门去。
纪望舒不放心的看了看,又看了看,纪远怀见状便劝道:“不过是提桶水嘛!好啦!别再看了,进来喝杯茶罢!”纪望舒闻言,这才颇不放心的坐回椅凳上,面色尤有忧心。
“没想到格格的改变这么大。”
纪远怀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连我都不得不佩服她。”
“其实……越是开朗,说不定她内心隐藏的伤痛就越深重,她只是不好说而已……”纪望舒整颗心都悬在那清丽人儿的身上,茶水入口,也是食之无味。
正当两人都默然无语的低头沈思时,屋外传来一阵悉悉卒卒的声音,过没多久,便见刚刚出去的和歆格格又提着桶子走了进屋。
纪远怀听见声响,又正好坐着面向门口的一边,抬起头来,看到格格,不由笑道:“提不动了?要我帮忙是吧?”
纪望舒听见弟弟的话,便回过头,原本也是以为格格提不动水而回来搬救兵,不过在看怪她略显苍白而紧绷的表情时,却马上觉得不对劲!她的身子挺得直直,双眼一直朝后使着眼色!纪望舒微微点头不动声色的伸出脚踢了踢纪远怀,眼神交会,纪远怀便已然心领神会。
“谁?!”他们各自抓紧腰间佩剑,沉声喝道:“出来!”
话声甫落,便见格格后头,冒出一张狡桧的面孔,只见他拿着一把短剑,直抵着和歆背部的后心。
“放开格格!你不要命了吗?”纪远怀拔剑,严阵以待!
“放心好了,只要你们乖乖柬手就擒,格格自然不会有半分半毫的损伤!”那人笑得奸诈。“这小屋已经被我们重重包围了,你们是逃不掉的,还是趁早弃械投降,休作困兽之斗了吧!”
“你是谁?难道不清楚我的身分吗?”和歆格格看不到后方人长得是圆是扁,只好拿出皇族身分压制他。
只见那厮笑得猖狂。“不管您是不是格格,如今都是通缉中的要犯,现在才来讲身分、论地位,不嫌太晚了么?!”和歆越听这声音,越觉得熟悉,究极脑力回突地灵光一闪。
她颤着声地道:“你……你是……和大人的近侍!”皇阿玛指婚的那天,就是他在旁边大敲边鼓的,这个可恨的声音,就是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