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晨!”熟悉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恍惚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任迅翔高大挺拔的身影映人她晶莹的眼瞳。
“任大哥!你回来了?!”思念的人近在眼前,怎么她的心没有一丝喜悦之情?
难道上天也认为她不该萌生悖离的心,所以呼应了她的请求了吗?不知为何,她突然好想哭。
“怎么了?看到我不开心吗?”任迅翔如同往常,先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没有,是太高兴了。”她低头拭去不小心进出的泪珠,知道自己笑得勉强,她不愿让任大哥看见。
“在这里一切都好吗?”任迅翔不是没发现,他这个未婚妻已经不像以前,一见到他便腻在他怀里扯东聊西了,是什么改变了她?他很有兴趣了解。
“还……好。”任大哥的胸膛一向是她渴望的温暖,如今心中所想却是另一个怀抱,是什么改变了她对任大哥的感觉?而她该如何去面对?
封煦在旁冷眼旁观。阳光照射在两人的身上,映成了地面相偎的光影:“很好啊!未婚夫回国了,可以好好地倾吐相思之苦了?”他扬起冷冷的笑意,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封煦冷漠嘲讽的言语再次刺痛了洛曦晨,下意识地,她更加偎进任迅翔的怀抱。
任迅翔感觉到洛曦晨僵直的身子,再看看好友阴晴不定的神色,他有些了悟,而在明白之下是更多的窃喜。
当初开口请封煦帮忙,其实也有自己的一份私心,对于小晨,他知道自己除了兄长的关爱外再也无法给予更多,心疼她受缚的心身,于是他找上了封煦接手自己的工作,至少,该给她一副健康快乐的身心。
只是他这位好友似乎投入得比原本想象的更多 任迅翔轻柔地抬起怀中人儿的脸庞,仔细地端视此时占据她脸蛋的忧郁,同时不动声色地发现好友更为阴沉的神情。
突然,他笑了起来。
“任大哥……”洛曦晨从自己的失落中回过神,不解地望着任迅翔愉悦的笑容。
“没事。”任迅翔拍拍她的脸颊,“天气凉了,你是不是该进去加件衣服?”
“我……”越过他的身形,洛曦晨瞥见距离他们五步之外的封煦,他的冷情刺伤了她, “嗯,我先进去了。这个……”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冷饮,再看看封煦。
“原来不是给我的啊!”任迅翔了解地笑道,“我替你拿给他。”
目送瘦弱的身影离开视线后,任迅翔继而转回眼神重又投向那状似无谓、躺卧吊床的男子:“你倒是挺悠闲,懂得苦中作乐。”他端起玻璃杯轻啜了口。
封煦冷冷地瞄了他一眼。
“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吗?我可是你小病人思念的未婚夫——”
“那又如何?”两人有什么关系对他根本无意义。
“不以为然?”任迅翔又啜饮一口,“不是因为我喝了你的酸梅汁吧?”
“想说什么就说,别拐弯抹角。”
“哦,可以吗?你不是总用一副冷脸去冻坏别人的热情?”任迅翔意有所指。
“我一向都是如此,不愉快就请回。”莫名其妙的郁闷,现下他没心情去应付任何人。
“说得真绝情寡义,难得我特地从法国赶回来,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你哪!”
“哦?”封煦懒懒地闭上眼,“不是来这儿找逃妻的?”不巧的是,他那性烈的表妹在听闻任迅翔回国的消息后早就逃之天天了。
“是啊!我这不就来找我亲爱的未婚妻了。”任迅翔对他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接下软钉子,“只是她在这儿好像不太愉快……是什么原因,我很想知道。”
“去问你亲爱的未婚妻,我想她会很乐意告诉你。”封煦口气掩不住烦躁,极力压抑的某种情绪在刻意的撩拨下显得一触即发。
而任过翔发现到了:“你还是选择压抑自己。”他叹气。
他和封煦是多年的好友,对于他的私事有时比他的父母还要清楚。
人,不可能生来无情,封煦当然不会是特例。
封煦是个天性飘忽不定的人,与莫靖相识也是在他的一次旅程中,美丽活泼的莫靖打动了封煦的心,然而一场意外的车祸,封煦受了重伤,连医生也不确定他是否能够脱离险境时,莫靖走了,没多久便听闻她嫁给一位富商的消息。
不过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事,很少人知道那场车祸其实并不单纯,虽然封煦自己从未提及,但不代表身为好友的他不会怀疑,为什么原本两人一同出游,最后受伤的只有封煦?
一切实在太过离奇,于是任迅翔透过关系去深入了解,才发现原来莫靖接近封煦的目的并不单纯——
醒来之后,封煦并未说些什么,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软弱。不可否认的,是莫靖带走了封煦的温柔善良。
从此之后,封煦的身上再也无法感受到属于以前的气息,对于世事他冷漠比关心多,即使是内心的情绪他也不愿让人感受,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只是他的表象,他俊朗的面容之下其实比谁都沉郁。
“你该忘了她。”任迅翔知道莫靖是封煦的忌讳,可身为好友,他不能不说。
封煦淡漠的表情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不着痕迹。以为自己早巳习惯将她放在心里最深的角落,然而尘封多年的往事掀开来仍然会有感觉,痛楚虽浅了,却仍挥不去遗憾。至于——伤害,早已让他给丢至十万八千里外了!
“你想为我诊治心病?”
“岂敢。”任迅翔率性地躺卧草地上,仰望蓝天,“我怎敢在你这个闻名世界的名医前造次?!你是个聪明人,你该知道为什么我会将小晨托付给你。”
“不就是要我替她医治吗?”封煦一派淡然,知道又如何,逝去的已不可能重来,更无法代替。
“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任迅翔挑了挑眉,笑道,“真把小晨当普通求医的病人,你会带她回这地方?”
封家大宅是他最隐密的休憩之处,而非一般人能够来去的地方,当封煦告诉自己这个消息时他着实怔愣了一下。
“是啊!”封煦不否认见到她的第一面时便对她有不同的感觉,会带她回封家的确有种说不出的理由,他是曾经想在洛曦晨的身上找寻莫靖的影子。
不过,他错了,洛曦晨与莫靖有着极大的差异,莫靖的自信是自己当初受吸引之处;而洛曦晨的柔弱无疑更勾引出存在他体内残余不多的情感——他一直想抗拒却无法制止的情绪。
“小晨和莫靖不同,她是个敏感易受伤的女孩,如果你对她没有真心,就别给她太多梦想。”到底他仍是心疼这个从小看到大、呵护在手心的妹妹,任迅翔口气已不似初时笑谑,改以沉稳冷敛的态度说道。
“你这算是威胁我?”封煦眯起眼。
“你可以当作一种宣示。”任迅翔以严肃的口吻重申——即使是好友,为了小晨的幸福,他不惜撕破脸。
封煦眸色暗沉,阴晴不定地盯着远方。
“我和小晨的关系你也清楚,为了报答洛家,在必要的时候,我会放手一搏。”任迅翔对好友不同以往的冷凝而感到稍稍满意了些,至少,事情未到最后,结果如何谁也说不定。
他明了任迅翔话中不可错辨的认真,明知道任迅翔有意激怒他……然而他就是无法如往常当作无所谓,甚至于,他明显地感觉胸口一把无名火正慢慢地引燃。
“你的逐客令下得很清楚,别再瞪我了,我知道大门在哪儿,不用送。”
很好,今日来这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必须功成身退了。任迅翔俊美的脸孔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接下来,该去追寻属于他的那片天空了。
第六章
洛曦晨静静地凝望着眼前的男子。
人虽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甚至于是她根本碰不到摸不着的距离。”
这几天封煦冷淡的神情像是冰雪筑起的一道墙,几乎冻僵了两人的关系——即使是主仆也不该是这样的,无话可说犹如陌生人,同在屋檐下,有时却连一句话也没有。
“做什么?”低沉嗓音,封煦懒懒地睁开深幽的眸子,却只是看着湛蓝的天空。
“我……没有……我替张妈送冷饮过来。”怎么办?她真的是迷恋上他了吗?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的心居然狂跳着,老天啊!
封煦意兴阑珊地瞥了她一眼:“放下吧!”冷淡地调回视线说道。
渐渐丰润的脸庞代表他的用心有了成效,此时的洛曦晨已不似初来时的赢弱悲观,娇美的笑容让她原本的美丽平添了几分,看得他几乎要动心……
动心……多么可笑的一个字眼,他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居然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愿意带她回来治疗也只是下意识对莫靖的心理投射,见不得她倔强的身影竟败在病魔的折磨下,于是答应医治她,仅止于此再无其他。
他冷淡的口吻着实伤了佯装勇敢的洛曦晨,她深吸口气:“你……还在生气吗?”如果是因为那日迷路的事情,已过了那么多天也该气消了。
“你何以知道我在生气?”她是美丽,尤其娇弱的气质很容易吸引男人……
“不是吗?”洛曦晨困惑地脱口而出,“对你而言,如同陌生人的我沾惹了太多麻烦,想必你非常讨厌我吧!所以这几天来,你处处避着我。”
避着她?封煦幽静的眸光幽幽转沉。既然已经避着她了,又为何时时刻刻脑海中浮现出一抹飘然娇柔的身影:“你想太多了。”
她纤细身影立于林荫下,竟美丽出尘得令人怦然心动。封煦闭上眼,似乎能感受到胸口的急促擂动。
他能漠视吗?封煦沉默半晌。
“这……是否代表你不是讨厌我的?”洛曦晨试探问道,心儿怦怦直跳。
“我何时这么说过?”封煦接过她手中的冷饮,一口灌进他烦躁郁闷的胸口。
“还好……”洛曦晨似水的容颜当下松了一口气。可是,不是讨厌,那就是还在生她的气了,“那一日我真的是迷了路,那陌生男人——”
“不要再说了,你的事不必向我解释。”封煦不耐地打断。
那天的情况早已让他丢至九霄云外!真正令他心思浮躁不定的事,是任迅翔的那番警告,如果有一日任迅翔决定带走她,一心等待未婚夫的她应该是非常高兴的。“别跟我解释什么,我根本不在意!”
洛曦晨的表情一僵。
封煦为着百思不解的心绪感到心烦至极:“你的一切都与我无关,而我的事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干涉,我们惟一有的交集只有你的病症,我想,这你应该明白。”他冲口说出之后却愕然停止——想说的话说出口了,为何没有如释重负的痛快?
“我知道,我当然明白。”洛曦晨咬住下唇,低低说道。
“洛曦晨——”封煦深邃的眼盯着在阳光下刷白的脸庞,心似乎刺痛了下。
“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是你带回来的病人,不管是好是坏,都是无法拒绝的累赘,我,根本不代表什么。”
封煦双手握拳,颀长的身形挺立,却没有向前。
“我不应该当真……如果没有信心,能够牢牢掌握住的是什么。”洛曦晨很快地收拾好空杯,冰凉的杯子被她紧紧地握住,连手指泛白都不自知。
“早该知道的。”她退了一步,而后绽出了一抹微笑,但眼底却是泪光闪烁。一直都是孤单一个人,即使换了环境,有了不同的天空,她注定是别人眼中的累赘,她很明白的……
“只是,连当个朋友的奢想,你也要狠心地拒绝。”她强忍盈眶的泪,“封医生——我只能这么唤你吗?”
他握拳的手收了又放,胸口热切的情绪一时难以接受,只好选择视而不见:“医治你才是我原本的目的。”他语气平淡得近乎绝情了。
“是吗?’’洛曦晨哀凄地望着他冷漠却令她动情的脸,佯装勇敢地拭去泪。“对不起,让你困扰了。”她对他点头示歉,而后转过身跑出了他的视线。
封煦冷沉地望着那抹踉跄的身影渐行渐远,“该死!”
怎么会让事情走到这地步?他躺卧在吊床上看着蔚蓝的天际,然而脑海里浮现的是挥之不去的泪容,无法释怀。
如果事情真如他说的这样单纯就好了,他闭上眼,无法欺骗自己的是——妄动情愫的并不只有她哪!
洛曦晨曲身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天边悬挂的一轮明月,思索了一整晚,心底的苦涩凄迷却不曾稍减。
“该怎么办啊?”她沮丧地把脸庞埋在双掌中,无发欺骗自己的感情,尤其在见到任大哥后,她的软弱坚持好像薄雾一般,在阳光出现的那一刻被蒸发飘散。
“怎么会这样?”洛曦晨不知该如何是好,惶惶然摸不着心底的着落点。
任大哥是她的未婚夫,她必须要对他忠实呀!从小至大他这么样地疼爱她,她怎能爱上别人?
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爱她的人。
房门开了又关,洛曦晨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张妈,在封家会真正注意到她的人也只有张妈了。
她一定又上楼来问自己饿了没,真是对不起她老人家。“我很累了,让我休息好吗?”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
“为什么不下楼用餐?”
这声音……洛曦晨愣住,缓缓地抬起头来——
是他!冷冷郁眸正定定地瞪视她。
他的表情一定要这么伤人吗?洛曦晨收回视线,垂敛双眸。只要不看,他的绝情冷漠就伤不了自己了吧?
“我很累,想休息了,请你离开。”她微弱地开口,拒绝外人干扰她伤怀的世界。
“把头抬起来,既然要赶走我,就别一副恋恋不舍的凄惨模样!”她曲身坐在落地窗前,神情寂静凄凄,孤单的身影几乎与幽暗的夜色交融成一体,见着她这般魔样,他的心竟泛起丝丝疼痛。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要是不在乎,他就不会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思绪弄得心神不宁、烦躁不堪。
洛曦展没说话,但眼泪已垂落。是啊!不应滋生的情丝是该毅然挥断,她恋恋不舍算什么,欺骗自己罢了:“走吧!你既然无心,我又何必强求?”
“你究竟要我如何?!”他想躲时,她逼他不得不表态;而现在他试着去探索自己的内心时,她又迫不及待地将他驱逐。“看着我!”
背对他的柔弱身影动也没动,封煦胸膛翻腾一股闷气,他快步走向前关上落地窗,拉上门帘:“看着我!你听到了吗!”
“何必呢?”她轻柔且坚定地摇头。她知道,只要自己转过了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我投射至你身上的目光对你来说是一种负荷。”所以,他无视地略过,任她自己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