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与不说之间
该用什麽样的心情和你们谈谈这本和我纠缠了近四个月的新书,我纳闷著。
我想「反省」这字眼,该是个不错的开始。
严格说来,这四个月里,我认真写稿的日子,其实屈指可数。因此,请别把写作时间长短和作品内容的优劣成正比的这一套模式放到我身上来。对我而言,那显得有些讽刺。
忙些什麽?我早已没有概念。只觉得多数时候,写作之外的许多琐事,突然都变得有趣起来,我甚至无法安分地在电脑前坐上二十分钟,完成一个段落。故事虽然已在脑子里转过无数次,然则,只要我没定下心来将想法落实於文字,故事就
永远只是脑子理的一个想法。可是,我真的想和大家分享脑子里的剧情起伏、想写出主角们的喜怒悲忧,所以先前才会小心翼翼地孵出先前那麽多本的作品。
那,为什麽故事还是「拖」了如此久?
如同酗酒者永远告诉自己这是最後一次酗酒一样,自我唾弃到最高点的时候,我开始产生逃避的念头--反正,我早晚都会把故事写出来的;反正,我明天一定会做的……不知不觉间,这些「反正」累积成一堆吓人的数量,唯一没被吓走的是我的散漫。
日子突然变得如同在一片原野上漫步,没有波澜起伏、没有悬崖高壁。漫步的日子很悠哉,却总会在不经意时恍惚起来,因为每天的生活加出一辙。我想著如果每一个明天,都只是令天的延续,会是什麽光景?
有意义的二十四小时当然值得嘉奖,但是,一日接著一日的无所事事,光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想很矫情地告诉你们,哪一天的哪一道正义雷声突然打醒了我。
坦白说--唯一能改变自己的只有自已!
我花了一些时间找回原来的生活步调,从平静的规律作怠中,重新自写作的工作里发掘热情与乐趣。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生活有遗憾,生命应该还有其它无限的可能。不过,这无限的可能至少该是建立在自我平衡与自我不断新生的状况。
动笔写这样的一篇感想,我其实犹豫再三。因为我会愧於告诉你们我这段日子的荒唐。尤其,在我身边的人战战兢兢於工作之时、在台湾社会其实很需要任何动力之际,我这种庸人自扰的行为,简直是十恶不赦!但是,我还是把我的情绪问题提出来和大家分享。也许你们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心情,而我希望你们和我一样地走了出来,重新建立起崭新的自己。祝福大家。
回归主题吧!这本作品在原该更悬疑、更紧张一些的,不过少了爱情元素的言情小说,可能不是那麽吸引人,是故我在内容做了一些修定,希望你们喜欢女主角在感情世界破坏与重建之间的心情。另外嘛,我一直对「理所当然」抱著存疑的态度--专家、名著的言论不尽然就是不可泯灭的圣言。所以,在男主角理所当然已经死亡之际,所有人的心情起伏就成了另一项有趣的部分。
哇--不能再说了,泄了密就毫无神秘可言了。
大夥看故事去吧!
期待下回早日与大家相见。
楔子
在一个只该属於月光的惨白夜晚、在一座毫不掺杂任何一点色彩的纯白欧式别墅内--你不该期待任何良善之心。
夜,静谧。
几抹云丝拂过淡蓝色的月牙,雾朦光影洒落於一池喷泉上,水面在轻摇间折射出点点银白光影,偌大歌德式尖塔造型的窗倒映在水间,歪扭的阴森线条足够让泉上嘻笑的女神雕塑们兴起逃亡的念头。
但逃不了,注定逃不了的。
风,冷寥。
除了树稍被吹动的声响,此处豪华的纯白屋宅沉静地不似曾有人烟涉足。
云朵漠然地飘离月亮,月牙上的光芒於是直射到二楼的窗玻璃。窗玻璃泛起一道寒光,那反射的光彩是让摄影家都要屏住呼吸的罕见光彩。
那样地美丽,如同房间内平躺於床上面无表情的少年。
少年,呼吸平稳,却不像个正常人。
他像座雕塑,一座可和月神媲美优雅的完美雕塑。那光洁的前额是用来突显他高傲的眉形、高直的鼻梁是让人不容忽视他的骄傲,而那过分纤雅的睑部线条对任何自诩美丽的女人都是致命的打击。那薄唇哪,幸亏此时是微抿著的,否则只要轻轻一动,蛊惑人心对少年而言,将是最微不足道的收获。
少年的好看有些特殊,一种不与「英俊」二字同流合污的贵族式英气。
但从脸上放松的线条看来,少年似乎正陷於沉睡。
细瞧吧--他手臂上的微微颤抖,正改变著空气的频率。
平日愤世嫉俗的锐利双眸,此时藏在微闭的眼睑之下。
不能怪他哪,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他,怎麽可能睡得著!
今晚的试炼关系著他能否能进入「运海帮」啊!
只要他通过试炼,就无需再浪迹天涯,就无需再与任何微不足道的流氓打混,他的日子会有个立足点,他的人生将会正式展开。
他很早便知道--一个长相贵气的孤儿走到什麽地方都碍眼。
没有背景,他的聪明才智会先葬命在别人的拳头下。流浪在各个孤儿院间的悲惨,只让他体会到一件事--他,再也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踩在他的头上。
他的机会终於到来!他不就遇到了运海帮的帮主吗?
帮主说过,只要他能在房间里待到明天早晨,他就可以正式进入运海帮。
一间屋子有什麽可怕?他不懂。
他要面对的试炼是人或是鬼?少年打了个冷颤,却没有移动身躯。毕竟,诡鬼之事和他脑中成功的远景相较之下,显得那麽地微不足道。
少年的右手轻覆上左腕上的软质银环,这是帮主给予他的试炼信物兼武器。
他会成功的,他知道。
碰!
楼下大门被重重捧上的声响让少年胸口开始狂跳。试炼开始了吗?
「谁在里头!」
少年屏住呼吸,猛然睁开的双眼闪烁著光芒。
「我知道屋里有人。出声,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阴森的威胁声逐益逼近。
少年半坐起身,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门板就倏地被推开来。
他直觉地弹跳起身,一个旋身便藏身到书桌之後。
走廊的灯光射入房间内,那背光走入屋内的男子再次让白奇屏住了气息。
是少帮主王子扬。
帮主居然找了少帮主来当他的试炼使者,自己分量不轻哪。白奇心中闪过狂喜。
白奇骄傲地挺直背脊走出桌後,怎麽也不愿让自己像只缩头乌龟。
「怎麽 又是老头子找来让我玩弄的人吗?」王子扬嘲讽地抿起嘴角,邪邪挑起的眼尾,让他阴沉的眉宇染上一分轻佻神色。
老头怎麽突然同意他与常人不同的癖好了?
「过来让我看看。」王子扬勾勾手指,打量著这个在阴影中仍看来生涩的少年。
少年依言上前一步,清俊的脸孔於是曝露在月光之间。
太完美了!
王子扬打亮室内的灯,猎艳的视线就此移不开少年的脸庞。即便是他令人惊艳的小爱人,也及不上这少年的十分之一。
「叫什麽名字?」
「白奇。」
「白奇」王子扬让这两个字音从舌尖吐出,带著酒意的身子随意往沙发上一倒。这少年绝对会给自己带来无限的惊喜。
「你的手环是老头给你的?」王子扬挑眉问道。
「帮主要我到这里接受试炼。」
「老头子的脑里在想什麽?送一个美少年到我手里来进行试炼……他的居心叵测!也许试链只是一个幌子,你是他送来弥补我的礼物。你这一类的美少年,我寻找很久了。」王子扬挺身脱掉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健的肌肉。
魁梧体魄所流露出的侵略神情,对男或女都是一种危险。
白奇炯黑的眼瞳蹦出厌恶的神情。流浪在街头,想包养他的男人甚多,他早看透了这些人眼中的兽欲。
白奇的手紧扣著软质银环,不相信帮主竟会如此对待他。
「帮主是要试链我的胆识。」白奇昂起下巴,轻蔑地看著他。
「试胆识吗?我正是要试试你的胆识,看你有法子陪我玩到什麽样的地步。」
王子扬一笑,那笑明显地带著邪气。
白奇猛然侧头避开那让人作恶的视线,逃亡到最後,他还是逃入了别人的圈套吗?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吗?」王子扬眼中冒出噬血的光芒,朝他逼近一步。
白奇警戒地退了一步。
「今天是王耀隆害死我母亲的日子!」
王子扬的答案让白奇停住了脚步,他皱起眉,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
「帮主是你父亲。」白奇年轻的面容染著疑惑,亲情不总被歌颂为伟大非凡吗?
「我没那麽好运,有王耀隆那麽冷血的父亲。他是我的继父。」王子扬冷冷嘶笑一声,瘦削的双颊因为为回忆而僵直著肌肉:
「那家伙十年前是个叱咤风云的外科名医,手术技巧一流,脑子却有病!」他疯狂地戳了下自己的头,咬牙切齿:「他喜欢挑战,愈具难度的手术愈让他兴奋。
我母亲肚子里长了个瘤,他明知道那种异常扩大的现象属於恶性病况,却只为了证明自己医术超群而任其扩大。如他所愿,肿瘤蔓延扩大到我母亲昏死,而这位自诩为神仙手的家伙却救不了她。」
白奇脑中闪过王耀隆关心的笑脸,他摇头,不愿相信这样离奇的事。
即使少帮主和帮主之间的对立,众所皆知。
「没有人会存心害死自己的家人。」白奇清亮的眼笃定地看著王子扬。
「一个冷血的凶手就会。在老头子眼中没有所谓的亲人,只有可以利用的人和不能利用的人。我有才能,所以他培植我。」王子扬面无表情地反驳了他的话。
「或许是有人恶意中伤。」帮主一定是个好人,否则何必救助他这样一个在街头正被数名恶汉施暴的家伙?
「对,也许那家伙的情妇为了求我带她远走高飞,所说的全是骗人的话。可是,那家伙自己承认了--他笑著承认了。」王子扬郁狠的眼中有著无穷的恨。
白奇迎视著王子扬流露出的怨恨,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只是一只被王耀隆摆弄的棋。
一个对妻子残忍的人,为何要对陌生人仁慈?
「别被他无害的笑容欺骗。他的真面目露出来之後,你会发现自己的无力挣扎,你会发现自己不敢再去在意任何人,因为那等於让王耀隆握了个把柄在手上。不过,聪明如我,他又能拿我奈何。我堂下的那几名兄弟全都可为我出生入死。现在就等著看他活得久,还是我活得长。」王子扬看著白奇脸庞上一闪而过的惊惶,渴望的眼盯住那薄嫩的唇。
方才在宴会上所嗑的药让他的欲望濒临爆发--他想要这个少年……
「你不一定要归附到老头子那边,我的潜力比他更惊人。」王子扬眯著眼端详著白奇。内心的欲念一旦兴起,人皮面具也会转变成兽性的脸。
他现在急迫地想看到他的另一番风情。这样俊美的少年,可不是随意可见的啊!
白奇瞪著他脸上的邪念,倏地撇开脸,就著眼角馀光打量著自己的求生出路。
王子扬挡在门口,自己唯一能逃的路,就是破窗而出。
「把衣服脱掉,乖乖躺到床上。摸清楚我的口味,你可以爬窜得比谁都快。」王子扬的舌尖别有意味地滑过下唇。「该怎麽通过我这一关进入运海帮,你心里有数。」
白奇拳头上的青筋突暴於手背上,血液中的暴怒随时都可能自血脉中债张而出。
如果要靠著皮相和身体趋炎附势,他何必捱苦受冻至今。
可是,他想成功 他的脚步跨前一步。
值得吗?一个身心被蹂躏的人能换来什麽未来?如果他连仅有的尊严都抛却,那他还像个人?如果他想当宠物,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我要走了。」终究,他选择了转身离开。
「没想到老头的软质银环现在专给一些没胆的孬种。」
白奇乍然猛退数步,没想到王子扬跃身往他扑来的速度竟如此惊人。
一闪一躲,都对彼此身手有了一番粗浅认知。
帮主的目的是要他从这里全身而退。白奇眼中闪出斗志的光采,进入一种备战状况。
「你逃不了的!」
王子扬陡地出手捏住他的下颚,白奇反手打开他的手掌。
「我没兴趣和男人在一起!」王子扬意淫的眼神光让他连和这家伙呼吸同一空间的空气都嫌恶心。
「那更该试试,没试过如何能下断语。」王子扬俐落地一掌,已测出白奇的功夫没受过特殊训练。
「喜欢或不喜欢都是出於天性。」白奇气喘地反驳,天生的敏捷却无法抵挡王子扬的一再逼近。
「习惯也会成自然,不是吗?」王子扬抡起拳头,霍地一声击入白奇脸庞边的墙面,那纠结的上臂肌肉在月光中仍让人胆颤心惊。
「别动。」
白奇手腕上的银环突而幻化出一柄利刃,紧抵著王子扬的喉咙。
「原来你的软质银环是柄刀子啊!老头子还告诉你这一点,对你不错嘛!」王子扬漫不经心地任由那微颤的刀子搁在他的喉间,他迳自仰头大笑著。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白奇额上冒著汗,眼中冽著寒光。
「这双漂亮眼睛里写满了杀意,我当然不会怀疑你不敢动手。」
美少年燃烧的忿怒姿态也是一种赏心悦目。
王子扬的手肆无忌惮地抚上他的脸颊,白奇手上的利刃一滑,在王子扬的喉间划出一道血丝。
「想不想知道我的手环是什麽?」王子扬的精神极度亢奋著。
「不想。放开我!」白奇屏住了气息,在他的手掌抚上他的腰时,更将刀子压人那跳动的脉膊中。
「我的是一把枪。」
白奇的背脊一凉,变成一尊动弹不得的石雕,而手中的刀显得可笑。
「刀子和枪哪一种武器会杀人於瞬间吗?想试试吗?!」王子扬火热的唇欺压上白奇的颈间,在他的年轻肌理上留下暧昧的濡湿。
「或者你想试试另一种死法。」王子扬猛然咬了下白奇的肩,喝了一声:「碰!」
王子扬突然在白奇耳边低吼了一声,教白奇脑中一片空白,手上的刀子猛然往上一捅,利刃完全没入对方的心窝中。
「你--」王子扬瞪著胸上汨汨冒出的鲜血,想举起手环将枪口对准白奇。
「碰--」王子扬摊倒在地上,双眼暴突而亡。
白奇瞪著地上的「人」。
他杀了人!
「这是怎麽一回事?」王耀隆出现在门口,一脸震惊。
他冲到王子扬旁边,伸手捣住他的伤口。
「他想--对我--」白奇脚步跟跄地後退,只忙著要解释。